第六章
德拉科·马尔福是喜欢他吗？
哈利的身体向前俯在桌子上，却不是在睡觉，他睁着眼睛，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和他的好朋友罗恩坐一桌，红头发的男巫坐在他旁边正哗啦哗啦地翻着课本，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他背过身来，侧着头趴着，这样刚好可以透过胳膊与桌面的缝隙看到那个坐在他旁边一桌的金发男孩。
“什么啊，你要睡觉吗？”罗恩在他耳边念叨着，一边贴心地抓起他的斗篷罩在他的头上。
哈利微微挣扎了一下，从格兰芬多的校袍下露出眼睛——这两天德拉科·马尔福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再来烦他了，甚至他们在走廊上迎面碰到，马尔福也只是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要不干脆就装作没有看见他。这个消瘦的斯莱特林总是快步从他的身边走过，然后一整天都不见踪影——他再也不来央求哈利约会了，也不会像对哈利的触碰有着无止境的渴求那样喜欢黏在哈利身边了。
德拉科·马尔福真的喜欢自己吗？哈利疑惑地转了转眼睛。这让他那被邓布利多的秘密任务填满的脑子无法飞速运转然后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看起来是这样的，我是说，德拉科·马尔福看起来喜欢哈利·波特？什么是爱情呢？爱情令人好奇之处在于其凌驾于严密封闭在身体中的自私感。性让他们轻而易举契合身体，身体需要自我的再生。德拉科的身体抵御外来的入侵，但爱情这个侵入者却不该轻易出现，然后就这么顺利地与他的自我达成了妥协。他们两个人自幼时起就针锋相对，之间的细小裂痕从未得到过呵护和修补，于是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中彻底破裂成再也无法复原的沟壑——他们连名字放在一起都是一种荒谬，到底是怎么变成一个等式的？
又或者，德拉科·马尔福喜欢哈利·波特，只是因为马尔福喜欢波特。哈利捏紧了拳头，他当然知道现在自己身边的很多人没有缘由的喜欢自己多半的缘故是因为自己是波特，如果他只是哈利——一个住在女贞路楼梯下面壁橱里的脏兮兮的混小子，会有这么多人爱他吗？
可是在哈利的心底，在最最最深处，被他可以藏起来的地方，蓦地升起一丝希望。在他刚来到霍格沃茨那段不知所措的时光里，除了罗恩和赫敏，也就只剩下德拉科·马尔福锲而不舍地围在他身边了。
所以呢？哈利想，现在马尔福厌倦了？这个金色头发的斯莱特林，这个讨人厌的死对头，一个长着尖脸、细手细脚的娘娘腔，这个总是以自己为中心随心所欲的混蛋，莫名其妙朝他献媚的男孩，
这个他从小到大独自拥有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玩具一样的存在，他不愿意承认他那么珍视他，但现在德拉科·马尔福终于要向他宣告其实自己在他心里无足轻重，从此淡出他的世界？
现在的德拉科·马尔福对什么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渗人——他好像很累，有什么他无法摆脱的事情缠绕着他，又难以启齿到让他无法与自己的同伴分享，让斯莱特林只能强迫自己去面对。是学业上的事吗？哈利盯着德拉科安静的侧脸想，又好像不是，德拉科变得不那么在乎他和赫敏究竟谁能夺得第一了——他不缺席每一节课，却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有的时候在发呆，有的时候却像是很苦恼地在纸上涂涂画画，就连论文也是草草了事。哈利路过的时候偷偷地瞥了一眼，金发男孩好像在修理什么东西——他能修理什么东西呢？他明明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
德拉科·马尔福喜欢哈利·波特吗？哈利想。至少德拉科·马尔福喜欢他的触摸，尤其是他表现得愈发体贴的时候，他越是温柔，德拉科的身体就越抖得厉害，他单薄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蒙上红色，变得兴奋——哈利总是将他不受理智操控的变化尽收眼底，然后低声拷问他——德拉科，难道没有人对你好过吗？你就这么喜欢被温柔地对待吗？
这个时候，眼尾红红的德拉科蜷缩在他的怀里，很受用似的紧紧贴着他的皮肤，金发的斯莱特林无意识地偏了偏头像是想要把哈利的话听清，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哈利的意思，“……你以为我是你吗，波特？”他恼怒地推搡哈利的胸膛。
那为什么喜欢我的触碰呢？是因为德拉科·马尔福喜欢哈利·波特吗？哈利还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终于失望得发现，德拉科·马尔福不喜欢他。德拉科尽管他喜欢与自己肌肤相贴，却不愿意在人前公开与他产生什么联系，也不愿意坐下来，和他好好地、慢慢地一起上一节课，就像他们待在一起共同享受一段时光那样，而且德拉科·马尔福那个混蛋似乎是个没有骨头的水生物，他总是愿意靠在别人的身上，他单薄的身体就要化作藤蔓攀附在潘西·帕金森、布雷斯·扎比尼的身上——对于德拉科·马尔福来说，他不是独一无二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哈利还是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可是这是不公平的，尽管他从来不承认，但是德拉科·马尔福在他心里确实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斯莱特林是天然的、和他截然相反的，他们是无法融合在一起的，所以他们必然每次见面都要起冲突，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找他不痛快存在似的。——慢着，他喜欢德拉科·马尔福吗？
也许是哈利的叹息声太过深沉，惊扰了一直坐在另一边发呆的金发男孩；又也许是哈利的目光太过炙热，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烫伤；再或许是哈利的心脏的错，它跳的太大声了，也太努力了，以至于德拉科听见了它。于是金发的斯莱特林抬起了头，带着倦意地看了哈利一眼。
哈利安静地注视着他。
德拉科好像有点恼怒，就像他一直都无法习惯哈利全然的、不带有一丝仇恨注视着他的眼眸，于是他坐立难安似的伸手抓来一张纸，却没有在上面留下些什么，他像以前一样把它变成了一只纸鹤，拿起魔杖的瞬间，脸上的神情却像恍然初醒一样。他茫然地看了看指尖，那只废纸叠成的纸鹤已经先他一步飞了出去。魔法也搞不懂主人复杂的心情，那只纸鹤像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像德拉科本人一样绕着哈利的四周探头探脑，悄悄打量，却不敢坦然地靠近，它在哈利周围徘徊了好久，还是被哈利一把抓在了手心。
哈利不需要打开它，他知道那上面是什么内容——“波特，你干什么去了？”
他只是趴在桌面上，长久地、全然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男孩，右手攥着那张德拉科给他的纸条。
德拉科的头发是金灿灿的，落入光晕里闪闪发光，但他不是太阳，更像是溜入手心又从指尖逃走的一缕阳光。
战争结束之后，那些漫长的时间的刺伤折磨着他。哈利终于明白自己在无比忙碌的、无暇顾及的六年级究竟错过什么。他那颗天真的心脏无法接受那个缺失的结局，他灵魂深处的勇气在叫嚣:他又一次回到霍格沃茨他和德拉科紧贴在一起取暖的一个又一个夜晚。陪我一起走吧，他想，我们走过一段记忆之后，再去回忆一段记忆，尽管那很危险，但却有我们一起创造的回忆，共同走过的路，共同看过的风景。
陪我一起走吧，德拉科，过去就在等待之中，对于我们这些弄丢自己的人来说，过去不应该在身后，过去应该是在前方。
他梦见他回到了邓布利多死亡的那个夜晚，天空不再张开黑洞洞的大口，霍格沃茨的夜晚飘起了蓝色的雾，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上。他站在霍格沃茨城堡外面的长廊苦苦等待，夜里的风很冷，他正焦急地等待着，独自站在风里不住地颤抖。
“波特！”他听到那个声音在叫他，于是连忙回过头去，取来行李箱的德拉科正向他跑来。
他听到自己在黎明到来前的风里傻瓜兮兮地吸着鼻子，却激动地向金发男孩张开双臂，却在他要拥紧德拉科身体的一瞬扑了个空，毕竟德拉科·马尔福在现实中从来没有选择过他——傻瓜哈利·波特，你怎么能在幻想和现实的碎片堆里找出一丝有关于梦想的关联。可如果不这样做，他还能怎样坚持下去？
他发誓他想要好起来的，在他奋力地仇恨过德拉科·马尔福之后。他面带微笑地，整暇以待地打理好自己，加入了傲罗小队。
瞧瞧啊，哈利·波特，魔法世界的救世之星，未来的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巫师，他的前途无量，他的未来可期，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他不用在意任何不透亮的、有瑕疵的东西。
他感到自己好像被硬生生撕扯成了两半，一般是过去的自己带着呼啸而来的自卑几乎将他吞没，另一半的他又是无比自负的，他拥有着最闪闪发亮的王冠，那无比璀璨的光芒足以吸引任何人停下来驻足观望。
可是德拉科·马尔福会喜欢他头上这些虚无的、缥缈的光芒吗？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偷偷关注着自己吗？
哈利思索着，思索着，当然了，德拉科·马尔福最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了，曾经他就不是因为他是被选中的男孩而对他纠缠不休吗？
哈利思索着，思索着，他累了，对此感到深深的疲倦，他想，他也该接受自己被德拉科·马尔福像垃圾一样一脚踢开的事实了。
一个人的人生不会只有爱情这一件事，哈利想，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他儿时的梦想上——然后他后知后觉感到失望，无比的失望，也许是他终于长大了，生活也褪去了那些用来哄骗他拼尽全力的糖衣。他每一天都穿着他引以为傲的傲罗制服坐在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前，桌子上等待他处理的报告永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时代变啦，哈利。”那些大腹便便的上司接咧着黄牙冲他笑。“你知道，比起在外面冲锋陷阵，安全地坐在办公室处理这些报告正是一种幸运。”他僵硬地用手整理好那些纸张，机械地为他们按上徽章，他的梦想慢慢落满灰尘，那些属于他的权力也渐渐离他远去——为什么呢？哈利疑惑道，难道只是因为他没有参与那些新兴权贵们的上流晚宴，还是因为拒绝了那些他根本没有记清的人们的热情搭讪？
“哈利，时代变了。”他的上司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大笑，“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在和平时代机会属于大家，我们不再需要一个夺目的精神领袖。”
“比起这些，你能帮我打杯咖啡来吗，哈利？我办公桌上有一些新递交给我的文书，也麻烦你帮我处理了。”
哈利斜睨了他一眼。
“真是辛苦你了。”他的上司对他的愤懑堂而皇之地视而不见，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伸手捏了捏哈利的肩膀，然后大笑着走开。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罗恩得知了他在魔法部的遭遇，愤怒地脸颊通红，“……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他们明知道……明知道你当时冒了多么大的风险，你差点死了！才换来的今天。”
哈利却没有太大的感触，他只感觉心脏像是被挖去了一块，一切都感知不太真切。他仰着头告诉罗恩，“……时代变了。”
“哈利，时代也许变了，但生活从来没有。”赫敏沉默了很久，她还是斟酌着决定开口。
哈利看向她，棕色头发的女巫头发自从进入魔法部工作以来她的外表改变了很多——她的头发不再乱蓬蓬的，拉直了的棕色长发被她用发夹固定在脑后，她总是穿着一套同色系的西装，显得干练又亲和——赫敏还是他们之中最聪慧的那个，只是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亦或者说是成长，她学会了保持沉默，对一些事情表达理解，或者选择视而不见。
哈利深深地看着她，却完全支持她，他明白赫敏的内心不比他轻松，但是如果现实世界没有改变，那么人就需要相应作出改变，去适应，或者说成长成这个世界所理解的样子。
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着，坚持着不肯改变，负隅顽抗。
他还是每天坚持坐在自己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前，狭小的空间让他长时间蜷曲的骨头酸痛不已，那些文字在他的面前扭曲从报告上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他的周围游荡，他把自己的灵魂关进了一座四四方方的监牢，他的自尊低得不能再低，却还是被人肆意拎出来玩弄。
我知道我是个傻瓜，他想，污垢和荣耀把他装饰的闪闪发光，羞辱和得意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照亮。现在的他，完全沉默着，自愿生生掰断了自己的臂膀，拔去了自己的爪牙，就像一只虫子，每一样东西都比他大得离谱，无穷大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他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等待着，等待着也许有一天，幻想中的德拉科会注意到他。
可是再来多少次，他还是选择为斯莱特林说话。哈利想，不仅仅是为了德拉科·马尔福，还有西弗勒斯·斯内普。“你们不能抹去斯莱特林们的存在，也不能抹去那段历史中他们对战争的贡献。”他直直地站立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是整个会议室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问题，所有人都不甚在意地、责备似的看着他，那些眼睛仿佛在说——又来了，自以为是哈利·波特又来了，他干什么总为那些早该在战争里和那个人一起死掉的巫师讲话啊。
这次，他的上司又贴了上来，勾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生气呢，哈利？就因为你以前和食死徒小婊子勾搭在一起过吗？”
“什么？”他听到自己喉咙呼呼作响，他艰难地问道。
“德拉科·马尔福啊，说起来他老爹卢修斯·马尔福曾经也是魔法部的官员呢。你们以前总在晚上偷偷约会……有些人可是撞见过呢。”他冲哈利挤了挤眼睛，“太不小心了，不过你应该也没有想要好好保护他吧……毕竟那可是个小食死徒。”
“他不是食死徒。”哈利咬着牙地说道。
“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你完完全全见过他的裸体是吗？但你怎么知道伏地魔没有把标记藏在什么更深处的地方呢？”
轰的一声，哈利呆呆站在原地，他的脑海里猛地炸开，眼前雪白一片，他的耳畔是嗡鸣声，所有事物的画面在他眼前悬停一秒，他剧烈地喘着气，身体的控制却抽离了他，他的手指黏糊糊的，像是击打在什么软绵绵的触感上。他的手指火辣辣地发疼，耳畔断断续续传来人们惊恐的尖叫，但是他再也承受不住了，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这一切究竟值得吗。
他隔着遥远的迷雾瞥见摊开在地上的上司，内心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他听到自己的肺部在呻吟，他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索性砸烂了眼前的所有东西。
然后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视线里长长的走廊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霍格沃茨阴暗破旧的长廊，他回到了最后一次和德拉科肌肤相亲的晚上。他紧紧地把男孩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炙热的身体种种摩擦过自己，他紧紧掐着男孩的脆弱的皮肤，凶恶又可怜地问他，“你知道伏地魔是邪恶的对吧？你知道他都做过些什么。你也知道我会打败他的吧？”
德拉科靠在他的怀里，微微睁开了灰色的眼睛，落进哈利的眼里就变成了怜悯，“你不懂……波特，我谁都不选。”
他再也承受不住，无法抑制暴怒地伸出手掐住了记忆里男孩的波特，“……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男孩的头温顺的靠在他的手上，他的脸慢慢涨红，又开始发青，起初他剧烈地挣扎，后来又渐渐没了生气，哈利吓了一跳，猛地松开了手。
他吓了一跳，心脏几乎麻痹过去，他几乎要愧疚地立刻杀了自己，他头痛欲裂，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洗手间，他头晕眼花，只好把手撑在洗手台上喘息着。
他的手指黏糊糊的，源源不断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字，红色的，流泻的，危险的字，扭曲的黑线和笔画从他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叫嚣着他从骨血里对德拉科·马尔福那些破碎的爱。
那些爱每日每夜寄生在他的血管里，每时每刻向他的血管施加压力，现在，那些爱从他的身体里爆裂开来，却是徒劳的、完全不被任何人需要的。
别欺骗自己了，他对自己说道，承认吧，哈利·波特，你的大部分都是垃圾。
他在浑浑噩噩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然后被关进封闭的审问室。
“哈利！你怎么样！你没看到吗？他在流血！”他靠在墙上，听到他的好朋友赫敏和罗恩在外面大叫着，尤其是赫敏，这是女巫第一次在魔法部里如此失态。
想到这儿，哈利愧疚地，无奈地扯出一个笑。
“波特，不错的表演。”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哈利这才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房间的角落里竟然坐着一个黑色头发的英俊男巫。他穿着得体，与狼狈的哈利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哈利警惕地眯起眼睛，“布雷斯·扎比尼？”
“正确。”男巫打了个响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有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冷漠，哈利，我为国际魔法合作司工作，我们也算是同事。”
“你要干什么？”
“感谢你为我们说话。”布雷斯·扎比尼冲他露出了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容，他嫌弃地用手扇了扇，私下打量着这座布满灰尘的肮脏房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
“……我不明白，同样是斯莱特林，你为什么可以……”
“因为我没有父亲？”布雷斯一下子就了然似的，他不那么真心实意地回答道，“你知道，我只有一位花蝴蝶一样的母亲。”
“……”
“承认吧，波特，我们斯莱特林就是很擅长处理这个。”他冲哈利笑了笑，然后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哈利保持着依靠着墙壁的姿势没有动，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在布雷斯·扎比尼刚刚待过的地方，那里有一只手帕叠的纸鹤。
然而现在，在爱尔兰初夏的早上，他紧紧攥着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宝物不肯松开哪怕一瞬。
“起来了，波特。”他听到德拉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叹息。
“和我在一起吧。”他再也忍不住，于是在德拉科一只脚踩在地面的时候，脱口而出。
“不要，波特。”德拉科转过来看他，见他还是死死攥着自己手腕，只好妥协似的拿过放在床头的眼镜递给他，“受苦的人是我。”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哈利固执地说道，他就像回到了过去在霍格沃茨那副毛头小子的模样，他甚至探过身体，让自己整个上半身紧紧贴在德拉科的胳膊上。
“放开我，波特，像个成年人一样，我确实喜欢过你，我也为此感到遗憾，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已经错过了。”
“不，”哈利把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他感到那些战争之后蹉跎的时光都在飞速离他远去，围绕着他的时间在倒流，甚至回播得更早，他就像一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乞求着，“我们那时只是分手了。”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次过，波特。”
“我爱你。”
“波特，向前看吧。”
“我爱你。”
“波特，你清醒一点儿。”
“我爱你。”
“波特……”
“我爱你。”
“哈利·波特！”金发男人像是忍无可忍似的大吼，他猛地从哈利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让他的身体因为重心不稳狠狠向后栽去，让哈利的头撞在床头，发出沉闷的一声。
“……你没事吧？”德拉科磕磕巴巴地问道，他的手指微凉，触碰在哈利的额头。
哈利慢慢爬了起来，他维持着用手挡着自己眼睛的姿势，良久，他放下手臂，德拉科看到他的眼睛赤红一片。
“德拉科，”他轻轻叫道，“已经陷入绝境的东西，怎么才能让它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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