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罗柯/德三】柯拉小姐 上

One Piece (Anime & Ma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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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罗柯/德三】柯拉小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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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罗先遇见作为海军的罗西南迪,再加入多弗朗明哥的故事,特拉法第一人称视角,德三全员性转且互攻
Note
铂铅病和德三关系有私设改动,主要是铂铅病的皮肤表现被我改了,是身体铅化关节僵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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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1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瓦砾倾泻而下的声音,灰尘淹满鼻腔的味道,光从远处晃来,刺进眼底,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是谁?”

声音从头顶飘来,强光让我短暂性失明,我看不见她,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除黑色以外的景象了。

身下的杂物废料开始下滑塌陷,她大概和我靠得很近,一双大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掀开我的刘海抚过面颊。

“你为什么在这,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声带因许久不用而有些喑哑退化,就算我想开口,也只能被吸进肺里的尘埃呛得咳嗽不止。

她扶住我的肩膀轻拍我的后背,但这并不能减轻我的痛苦,我挣扎着拍开她,筋疲力尽地重新倒回墙上,剧烈的疼痛和猛烈的咳嗽耗费了我太多力气,好在视觉总算恢复了些,我借助手电筒的光抬头看她,黑暗依旧吞噬着她大部分轮廓,只有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和衬衫挽到臂弯的胳膊看起来白皙。

她用那双手来安抚我,试探我的体温检查我的伤势,我想阻止她,告诉她没用,我染上的是尚未破解过的疾病,一种不治之症,但我口干得厉害,实在没法开口。

她问我家在哪,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家,更没有爸爸妈妈,那种东西早在世界政府的一声令下就随着家乡一起消失了,我不过是弗雷凡斯的一具尸骸,一抹亡灵,一块汇聚了怨与恨意的行尸走肉。

我动了动僵硬的面部肌肉,扯出一个冷笑,说没有那种东西。

嗓子嘶哑得厉害,我猜她大概是没有听清,愣了一下从身上摸出水壶,倒了些在杯盖里喂到我的嘴边。

有了水的滋润我感觉好些了,身上的痛感却更加明显,她关切地问我怎么样?我把头贴在墙上艰难地呼吸,说就那样。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还需不需要点别的什么,她握着手电在自己的随身物品里一阵翻找,那光晃得我头疼,我把目光转向她身后更黑暗的地方,说随便,不用。

“能动吗?我先送你去医院。”说着她伸手过来就要抱我,我大叫了一声,身体因牵扯而疼到四分五裂,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撕碎了,她惊慌失措地把我放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抱歉。”她说,她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只是把目光牢牢盯在我身上,注视着我。

“……一定有什么苦衷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让你沦落到这里,变成这样,对不对?”她的语气说的算是轻柔,我嗤笑一声没有说话,闭上眼睛重新沉浸回黑暗。

她说没关系的,不用害怕,我是海军,相信我吧,我先把你送去医院,之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她把手电打在一本小小的证件上,胶制的保护套反光,我没看清,只依稀看见罗西南迪几个字样。

真是愚蠢啊……我在心底嘲笑她,在这个大海贼盛行的时代,就算偶尔遇到几个仇视海军,敌对世界政府的小鬼也不算什么怪事吧?还真是没戒心。

她从我的表情当中看出了些什么,说真的,不信的话等你好了我带你回海军基地,要是没地方去你可以先留下来,做些打杂之类的事情。

“那你们海军内部一定很热闹吧?”

她歪了歪脑袋,顿了一下否认说没有,看来她没懂我的意思,我笑了一下,说你们海军都这样吗?只要碰见受苦受难的小孩就想捡回去,到底是海军还是幼稚园?

“……”她被气红了脸,我笑着多看了她两眼,觉得身上的痛楚好像减轻了一些。

“臭小鬼,”她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获救呢,有人出手帮你不好吗?”

“我讨厌海军,”我说,“况且我也救不好。”

她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我的额头,瞪大眼睛说在说什么傻话呢,现在的医疗水平和科学技术你了解吗,不要轻易放弃啊。

“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是你吧,”一阵头晕目眩的反胃感袭来,我用力闭了闭眼,说你知道铂铅病吗?我这身伤就是前两天和山贼一起抢劫袭击居民留下的,他们看见我就落荒而逃的样子,哈……

罗西南迪没再说话,只是一直落在身上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了几分,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这下她总该走了吧,我正在心底这么盘算着,她突然揪着衣领把我提起来,抱在臂弯,我这才察觉到她有多么高大,比我所见过的大多数海贼,大多数人都要高大。打火机清脆的磕碰声在耳边响起,烟雾缥缈过来,一点火光明灭在额前,原来她嘴里叼着烟,原来她有一头金色的头发,黑暗不再吞噬着她了,她抱着我从废墟中走出来,阳光洒在头顶,把她那一头卷发照得闪闪发亮。

太亮了,亮得有些刺眼,我又一次因为强光而陷入短暂的失明,我把头蜷缩在她肩膀上,闻到大海的腥咸和焦糊的味道,我感觉自己正在燃烧,落在皮肤的阳光像火一样炽烤着我,我被疼得有些发昏,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化掉,她一言不发地抱着我,走向码头乘上不知名的小船。

我花了点时间来适应外面的环境,她把我放在船头,自己则叼着烟坐在船尾,这艘船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小了,要并拢了双腿缩起身子才能勉强挤下。

她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被刘海挡去了一半的眼睛透露着我读不懂的沉重,我想她终于要逮捕我了,海军终于也要对我这个弗雷凡斯的漏网之鱼下手了,我没忍住大笑起来,笑声震痛了我的肺叶,我开始咳嗽,咳到咽喉发疼,泪流不止。

船停了下来,我疑惑地抬起头,看见对面的人又倒了些水递给我,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先把水喝了,我说你要逮捕我吗?她说你把水喝了。

我没有理她,必死之人的求生欲并不浓烈,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你是准备抓我回去的吗?我还说没用的,等我好了我又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来作恶,杀人、掠夺、偷盗,我要这世界乱糟糟的,谁都别想好过。

我说着自己不会拥有的未来,将所有愤怒与憎恨夸大其词,用及其恶劣的语气表达出来,好像这样就能从伺机报复中找补回来什么一样,可我知道的,他们回不来了,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拉米,又或者是弗雷凡斯的其他人,所有人,都回不来了。

我瞪着她,等待着她给我点什么反应,可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把装有水的杯盖放下,摸出一支烟续上。

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惊讶不愤怒不生气?她看我的那是什么眼神?是在小瞧我吗?她怎么不骂我打我,不给我戴上手铐说一些慷慨激昂的正义言辞?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又等了一会,她依旧没有反应,这让我感到愤怒,没有反应的话我这一腔恨意算什么,没有他人的恐惧、努意和仇恨,我拿什么填补心灵的空荡?没有他人的恶言相向我又如何在以牙还牙中获取麻木的快乐?

我咬着牙问她怎么不说话,她说仇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她还说我会带你求医,直到把病治好为止,等治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不要再干那些事了。

“铂铅病是由矿物化学成分入侵人体所引起的,根本治不好,”我冷笑了一声,“啊对了,和我待得太久搞不好还会传染给你哦?海军小姐。”

“铂铅病不具有传染性,是弗雷凡斯世代采矿造成的吧?”她掐灭了烟,说我知道,那次封城是正义对不起你们。

“正义!”我听到了好笑的词汇,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淡淡看了我一眼,靠过来把那杯水喂进我嘴里,我被呛了一下,瞪着眼睛把她推开,她又坐回船尾划船去了。

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饥饿让我感到恶心,我趴在船边开始干呕,她告诉我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了。

“我这种人……”我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放着不管不就好了,反正早晚都要死。”

“不会的,肯定能治好,”她说,“所以你就不要再想着憎恨谁,破坏什么了。”

“那恐怕只能让你失望了。”我说。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空气寂静得只剩下海鸟的鸣叫,海浪又涌上来,绵软的起伏像某种材质拙劣的摇篮,我还是觉得头顶的阳光刺眼,倚靠在摇篮边上,盯着对面的人在昏昏沉沉之间闭了眼。

 

02

海军小姐在我身后固定船只,我趁机逃下了船,十分钟以后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抓回来,我太饿了,脑袋发昏,身体因许久未动而僵硬得发酸,我想要是能获得些食物,补充点能量,再多喝些水,我一定能从她手下顺利逃脱,我有很多种逃跑方法,懂得很多逃脱技术,比如……

“咳,咳咳!”热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呛得鼻腔和咽喉火辣辣的,我抬头瞪她,她把手搭下来,按在我的头顶一阵揉搓。

“怎么这么不听话,洗个澡都不乖乖配合。”

“还不是你擅自把我拖进来!”被抓回来的五分钟后她把我拖进旅馆,十分钟后丢进浴室,现在正按着我坐在浴缸边上,扒了衣服准备洗澡。

我骂她变态,流氓,她挑了挑眉看我,说你明明也是女生吧?我对准了她的小腿肚踢过去,换了种说法,叫她臭恋童的。

她黑着脸不轻不重地给了我一拳,我捂着脑袋倒在浴缸里,说海军果然是坏人,连小孩都欺负。

她没说话,打了些泡泡重新揉搓起我的头发,她问我多大了,我下拉着嘴角,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她说还不准备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盯着她高大的躯体,她也没穿衣服,但她穿着布满伤痕的过去。

我把手伸过去,摸她的侧腰,手臂,她的身上满是深色的花纹,我挨个细数,说这个是擦伤,这个是刺伤,这是切口、弹孔、看不出是什么的疮面……

她略微有些惊讶,说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我说以前看过不少医书。

她微笑着看我,我愣了愣,发现不知不觉间我竟在说自己的事。向敌人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赶忙闭嘴,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她替我把头顶的泡沫冲掉,拉起我的手为我清洗身体,她很温柔,对我很关心,她说她只有一个姐姐,还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妹妹。

她说你还没成年吧?

我把头撇过去:“嗯。”

“多大?”

“十六。”

“不愿意告诉我叫什么的话好歹也取个昵称吧,总不能一直叫你小鬼。”

“……特拉法尔加·罗。”

“什么?”

“特拉法尔加·罗!我的名字!!”对敌人不能透露太多信息,但我需要尽可能多的掌握敌情,现在我知道她有一个姐姐了,我还需要知道更多,所以我把名字告诉她,这是一种情报交换。

“罗。”她重复了一遍,用沾着沐浴露香气的手捏我。

我拍开了她,把毛巾裹在身上,她扔了件衬衣过来,很大,衣摆长得一直拖到地下,我往上卷了三四圈袖口才勉强把手露出来。

她说要带我逛街,我没什么兴致,她说她的姐姐也曾带她逛街买过衣服,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她还说她们再也没一起逛过街,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我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问为什么,她笑了笑,揉着我的头说因为一些很复杂的原因吧。

她对街上卖气球玩偶的小贩总是更感兴趣,一会要给我买气球,一会想给我买娃娃,我说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大吼了一声,语气不快,她听后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给我买了一个气球,两个娃娃,她说这样看上去更热闹些不是吗?

我说你的童年很孤独吗?

她愣了一下,说明明是个小鬼,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

她点了支烟叼在嘴边,笑着锤了下我的脑袋,但她的眼睛却没有在笑,藏在飘渺的烟雾后面,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我想我大概是说对了,她的童年真的很孤独,我说我小时候也没什么朋友,她重新看过来,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说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看书,她说是医书吗?我点点头,说我的父母都是医生,他们很忙。

她看我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我说我有一个妹妹,她立刻笑起来,眼底的阴云不再。

她好奇怪,留着自己的孤单不说,反过来关心别人,我说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她用力抱住我,脸上的那些落寞无奈和孤寂又重新爬了上来。

说实话她怎样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关心,只是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实在太难看了,我皱了皱眉,叫她不要这样。

“可是……”她看上去有点委屈,我不爽地咂了咂舌,说我的童年过得很好,妹妹很乖很听话,只是比起去外面结交朋友我更喜欢把时间花在书上。

“原来……罗真是用功呢!”她开始感到欣慰了,夸我是个勤奋努力的好孩子。

她真是个怪人,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因为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变换出好几种表情。

我不能理解,想起书上说:大人是种奇怪的生物。

奇怪的生物开始把视线转向服装店,她双手按在肩上推我进去,向服务员讨要了件泡泡袖的蕾丝短裙,我有些质疑她的审美,她在我质疑的目光中又选了件芭比粉的吊带连衣裙,系带款,需要在胸前交叉一圈绕到颈后才能穿上。

“……”我无言地瞪她,摆出一副你敢让我穿我就杀了你的表情。

她叼着烟笑,亲切地问我不喜欢吗?

我说我不穿这种鲜艳又轻飘飘的衣服。

“可是明明很可爱……”她妥协地把手中两套衣服放下,我刚要松口气,她指尖一转突然指向另一边的学院风制服短裙,“就这个吧。”

裙子侧腰挂了一串金属制的骷髅长链,上半身是常见的白色衬衫和灰色制服外套,我不会打领带,半敞着领口出来,脚下踩着嗒嗒响的堆堆袜和皮鞋。

我抱着胸把头扭向另一边,她说罗不高兴吗?

我说那不是废话吗,都说了不要这种轻飘飘的衣……

“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她兴奋的声音盖过了我,我看她兴致勃勃地转身去和柜台店员说话,手里拿着打开的钱夹,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说话!我握紧拳几步上去,却只能勉强够到她的大腿,她弯下腰拍了拍我的脑袋,笑着比出剪刀手说已经买下来了,很可爱哦,罗。

我在她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她吃痛地嘶了一声追在我身后出来,却不慎被店门口的门槛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我蹲在面前看她揉磕红了的下巴,她猛地瞪大双眼,直视着我两腿之间,她好像摔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磕磕巴巴的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按着我的膝盖合拢在一起,说女孩子不许这样!

“怎样?”我盘腿坐在地上看她,说你到底还准不准备起来了?

“罗!!”她抓着我的后衣领把我也一起从地上提起来,重新丢回店里,最后我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身牛仔裤与短袖的搭配,虽然短袖上的印花是最近很有名的电影芭比。

我发现她似乎很喜欢这种粉嫩又少女的装扮,我问:“你很喜欢洋裙吗?”

“比起喜欢,倒不如说是觉得可爱。”

“为什么自己不穿?”

“我早就过了能穿的年纪啦……”她笑着挠了挠头,“况且穿这样的衣服行动也会不方便的。”

“明明是因为你自己笨手笨脚容易摔跤走光吧。”

“……罗。”她颇为不甘地撇着嘴,看上去还有些挫败,我得逞地笑了,果不其然,只要看见她这幅表情,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好。

我加快了脚步把她甩在后面,她只跨了一步就重新追上来,回归正题说我们去医院吧。

“不要。”

“可是你身上的伤……”

在入住旅馆时我用他们柜台免费提供的纱布和消毒水做过简单处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我打断她,说不用。

“……”她少见的没说话,只是把我抱起来,箍在怀里。

她抱得很紧,勒得我胳膊发疼,我挣扎着用腿蹬她,踢她,咬她,叫她放手,她直视着前方的视线突然扫射下来,居高临下地看我,她说铂铅病一定会治好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被她极具威严的声音给震慑住了,某种无形的威压限制着我,使我动弹不得,我呆愣地看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之前的放肆与无理取闹都是她对我纵容的表现。

我张了张嘴,不敢说话,她保持这个姿势抱了我一路,直到医院两个字出现在头顶,才放我下来,牵着手带我去看医生。

这里的医生见了我都后退三米,护士都尖叫着向两边躲开,过去那种人人喊打的记忆又重现在脑海,我像是被钉在耻辱柱上,只因来自弗雷凡斯就要遭受整个世界的恶意和排挤。

医生说弗雷凡斯的人不是都死完了吗?护士说这种病治不好的,是绝症,赶快离开。

身旁的海军替我辩解,说这种病不传染,也没听上去那么可怕,她要大家相信她,还恳求医生看看能不能治好我的病。

她牵着我的手握得很紧,掌心全是一片细密的汗,我被她捏得手心发麻,指尖因供血不足而开始泛紫。

她和医生吵起来了,我想起弗雷凡斯的那个夜晚,修女也是这么和守卫士兵吵的。

她说他们还只是一群孩子,放孩子们一条生路吧,铂铅病不会传染,救救他们,至少让他们出去。

那天晚上拉米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告诉她不要害怕,爸爸妈妈已经先在那边等她了,他们会陪着她的,会保护好她,很快我也会过去,我们一家都会在那里团圆。

我想拉米了,还想爸爸妈妈,我想和他们快点团圆,快点远离这个糟糕的世界,为什么我还不能走呢?我想走了,我要离开,我抽了抽早已失去知觉的手,没抽动,我看见一团巨大的阴影向我笼罩过来,耳边的争吵声不见了,我闭上双眼,眼前只剩一片乱糟糟的黑暗,我想我是不是终于也可以走了。

一双温暖的大手碰了碰我的脸,替我抹去泪水,她温柔地叫我不要哭了,我疑惑地眨了下眼,感觉又有更多的水珠从面颊上滑落下来,我在哭吗,我为什么会哭?

海军小姐蹲下来,抱住我,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拉米。

“拉米,”她重复,“你的妹妹?”

我说对。

她问我是不是想家人了,我说不是,她又问我为什么哭,我捂住那只慢慢恢复知觉的手,瞪了她一眼说还不是你太用力了。

“…啊,对不起啊罗!”她愧疚地向我道歉,手忙脚乱地扯过医生威逼利诱他给我检查伤势。

医生说我的手没什么大碍,她瞪了他一眼,说其他的呢,再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内伤。

我看着她冰冷的表情和强硬的态度,更加确信“海军”是个与正义无缘的群体。医生叫我过去,我边走边回头望她,越来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只想回家……

 

03

医生说我除了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外没什么其他问题,我们从医院里出来,回到码头准备向下一座岛屿出发。

她刚刚把医院里态度恶劣的医生都揍了一遍,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海军该有的作风,但她和我所见过的海军与世界政府比起来似乎又没那么残暴无情,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正义”了,我不清楚到底是这个世界病了还是现实本就如此,如果是后者,那我更情愿这个世界早点毁灭。

我在船启航的时候向码头抛了把火,没有人受伤,只有一些不重要的稻草被点燃,我有些失望。

海军小姐在我头上锤了两个大包,我不满地盘腿坐在船头跟她置气,她教训我说不能做杀人放火的事情,我说凭什么你能揍医生我就不行?这两种行为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被我问得发不出声,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点起了烟。既然她不打算说话我也绝不会再主动多和她说一句话!我们玩起了哑巴游戏,谁先开口就是输家。

大概是在船远离小岛的第三天,她把我叫起来吃饭,我盯着手里的梅干面包看了半响,举起手来把它扔进海里。

“…喂!你!”她瞪了我半天,最终只憋出一句臭小鬼。

我冷笑了一声,她先开口找我说话,她输了,我得意地朝她扬起下巴,却又不敢做出比这更多的举动,我还记得那天她在医院里的表情,我打不过她,现在还不是一个宣战的好时机。

她叹了口气,又递了些压缩饼干给我,问我是不是不喜欢梅干和面包,我说是,那种东西本来就难以下咽,还要天天吃不如直接饿肚子。

“你本来就营养不良……”她顿了一下,话题一转问我那天在医院是不是想家了。

我说没有,她说如果我愿意,可以把她当作姐姐,她还说虽然没有血缘,但她很乐意把我当作妹妹。

谁会愿意认一个不听话又愤世妒俗的小鬼当妹妹?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冷笑,说不需要。

她说对不起,这话来得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哈了一声问你在干嘛?

她说道歉啊,我说道什么歉?她说关于弗雷凡斯,总要有个人向你道歉。

“你不能代表他们。”

“我知道,”她说,“但作为海军,作为和世界政府站在同一方的正义,我必须向你道歉。”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下仇恨吗?”

“……抱歉。”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觉得她安慰人的样子实在是笨拙,没忍住笑出来,我问她怎么知道铂铅病不会传染的?她说她们海军和世界政府有内部的情报往来,有些时候也会联合出动,比如弗雷凡斯的那场清扫行动。

“正义的清扫。”我笑。

她有些无奈地看我,我问她在医院的时候怎么不宣称自己是海军,明明这样就可以免去大部分恐慌。

她没回答,我接着说:“是怕借海军之口证明了铂铅病不是传染病后打政府的脸吗?正义不允许有任何差错,一旦让人们知道铂铅病不具有传染性,当年封锁弗雷凡斯扼杀疫病的公告就会变成一场为掩盖真相而进行的屠杀。”

“罗……”

我斜眼看她,说比起海军你看上去更像个海贼。

“……”回应我的是打火机磕碰发出的清脆响声,我对和她拌嘴这件事没有兴趣,闭了嘴倚在船头休息。

她说待会上岛有点事要办,让我先在船上乖乖等着。

她知道我不会听话的,我直视着她的双眼,没有回答。

她笑了一下,在起身离开前揉了揉我的头,我猜她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可以随时抓我回来。我知道我斗不过她,也没想逃跑,我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逃跑,我要做的只有毁灭和收集情报而已。

我在她离开后下了船,她是海军,经过专业的训练和学习,而我只有一身毛头小子从战乱中摸爬滚打起来的本领,直接跟踪她是种不明智的行为,我没有那么不自量力,只是迂回着绕到与她相邻的街道上,偶尔跃上房顶确认下位置。

她个子很高,远超于常人的体型混在其中很容易辨认出来——我本以为是这样的,直到第二次跃上房顶,我发现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嘁。我不爽地咂了咂舌,沿着排水管道滑到地面,打算执行备选计划。

我在沿途的商店里穿梭,借助小孩的优势用天真与烂漫博得同情,换取生活物品,照明的蜡油,取暖的火源,保暖的棉花,挡雨的布料,啊对了,还需要一些厨具和医疗用品,主要是加热器具、玻璃管和化学药品。

后面两样不容易弄到,好在我迫于生存磨练出了一身偷盗的本领,我砍了些树,从植物和烧剩的草木灰中可以提取到我想要的东西——硝酸甘油,爆炸物的主要成分。

条件有限,做出的炸药无法达到预期效果,但给城镇制造点恐慌,取几个胆小鬼的性命还是足够的,我站在房顶恶劣地笑,掂量了两下手中的重量,将布包引燃高高抛下。

我被爆炸扬起的烟尘所波及,掀翻到地下,我在碎石灰尘中翻滚了几圈,不甚在意,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反而更适合我混在人群中疏散逃离。

我捂住流血的手腕,一瘸一拐地向爆炸中心背离,人群挡在面前停滞不前,我不耐烦地抬头,听见有更大的骚动从远处传来。

“海贼,是海贼来了,快跑!”

“是唐吉诃德一家,完了,不想死的就快跑啊!”

疏散的群众重新聚集起来,擦过身子涌向两侧,我逆着人流艰难地向前,肩膀被撞开,回正,再撞开。我听见有人大声质问是谁在唐吉诃德的地盘上捣乱,我听过这个名号,是最近几年刚崛起的海贼,人数不多,手段却颇为辛辣,他们的阴险和恶毒与我想毁灭世界的欲望正相匹配,我笑了一下,高声回答是我。

穿蓝色紧身衣的男人看过来,闪现在我面前,他只比我高两个头,却有着比罗西南迪更为蛮横的压迫感,我在他的威慑下昂起头,对上视线,一股庞大的力量欺压上来,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看穿了,又或许没有,我在他眼里连只蝼蚁都不如,所以他根本没在看我,我不重要,他可能是在透过我看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我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到那个世界与家人团聚,这是我一直都梦寐以求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我告诉他那场爆炸是我引发的,不针对堂吉诃德家族,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得到认可。

“谁的认可?”

“唐吉诃德海贼团。”

“你想加入我们?”我右边飘出一个男人,他红色的披风轻轻掠过我的头顶,像纸片,像阴霾,像某种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么近的距离,居然一点也没察觉。

这就是唐吉诃德一家的实力吗,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滑落,我回答他说对,我想加入唐吉诃德。

红披风的男人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叫我跟上。

他说少主不排斥小鬼,前提是你得有能力在家族里立足。

大不了就是死,反正我迟早会死,我深吸口气,低声对自己说不用担心。

唐吉诃德家的所在地离这不远,在一幢稍大一点的居民楼里,我猜这只是处临时落脚的地方,以他们的实力应该远不于此。

我被他们带到开会用的房间,一张长桌两边按次序坐着家族干部和成员,多弗朗明哥翘着腿倚靠在中间,她和通缉令上长得一样,暴戾又残忍的性格悉数体现在皱起的眉上,她的视线随着我在屋内扫荡了一圈,目光所经之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我吞了吞口水,绷直了背脊直面迎上这种目光。

她打量着我,问我为什么想加入唐吉诃德,我说因为仇恨,我说这个世界糟透了,糟到我想要破坏一切,毁掉一切,我还说我有珀铅病,寿命不长,在死掉之前会尽可能地毁灭所有能毁掉的东西。

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用坏了就丢,没有任何损失的工具,她没有理由会拒绝。我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试图从中捕获点什么。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到坐在她左手边的人动了动,红色的兜帽先从黑色的羽绒大衣中探出,紧接着是一张我早上才见过的脸。

尽管画着奇怪的小丑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自称是海军的罗西南迪小姐。

她看上去比我还要惊讶,但那种惊讶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很快就调整好面部表情,把背缩进毛绒绒的大衣里,点燃一支烟吞吐起云雾。

多弗朗明哥先问我:“你认识柯拉松?”

柯拉松?柯拉松是谁?她不是叫罗西南迪吗?在我疑惑之余她把问题转向另一边:“这个小鬼你认识?”

柯拉松点点头。

“怎么认识的?”

柯拉松飞快地在桌上写着什么,几秒钟后一张纸竖了起来:出任务,废墟里遇见的,那时候她已经快死了。

这点她倒是说得没错,那会我确实快死了。

“为什么没处理掉?”

纸条翻转了一面:浪费时间。

“……”多弗朗明哥维持着残暴的笑容,上挑的粉色墨镜后是让人猜不透的深意。

我在等待她的许可,柯拉松从位置上站起来,抓着我的头扔出窗外。我感觉头顶有湿漉漉的东西在流,大概是血,我动了动身体,在确认自己没有骨折后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等待着头晕眼花的症状消退。

那个女人简直就是疯子,我搞不懂她在干嘛,气急败坏地回去,拍开了门大喊我要你好看。

“不得对干部不敬,不得伤害家族成员,这是唐吉诃德家的铁律。”桌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这么说着,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

“对呀对呀,之前巴法罗还因为嘲笑了琵卡而差点被打死呢!”全桌唯一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说,她年纪看起来和我相仿,我死死盯着她,想知道她是如何加入的。

“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海贼游戏,搞不好会丧命的。”有人这么劝我,我哼笑一声,说比这更惨烈的人间地狱我都见过,我不怕死,这点小伤算什么。

多弗朗明哥笑了,说有能力的小鬼成长迅速,很快就能派上用场,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吧。

这算是认可我了吗?我喜上眉梢,刚开心了没两秒那只大手又招呼上来,一拳将我捶进墙里。

柯…拉…松……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咬牙切齿地瞪她,想这回可能有些不妙了。

 

04

我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床边是正在忙前忙后照顾我的同龄女孩,她说她叫baby-5,我盯着她,她有些胆怯地向后缩了缩。

“你是怎么加入进来的?”

“……我吃了武器果实,”她小声地说,“你的眼神好吓人。”

“……”我背过身去,她放松了一些,说只要坚持到最后就行,不过柯拉松很讨厌小孩,比其他人都更凶狠严厉,之前的孩子们都没撑过两天。

“这样啊……”我若有所思地点头,穿鞋跳下床,我的身上缠满了薄厚不均的绷带,一眼就能看出处理人的手法之拙劣,我从baby-5的身边路过,在房门合上之前对她说谢谢。

我要去找罗西南迪,找柯拉松,不管那个女人到底叫什么,总之我要找到她。我沿着走廊一扇一扇门地敲,途中经过红披风男人的房间,原来他叫迪亚曼蒂,我和他过了几招,他的剑挥起来像云一样轻,比风还要快,我被划破了几道口子,翻滚到另一扇门的对面,里面住着托雷波尔,他恶心地笑着,朝我甩出粘液攻击,我讨厌这个家伙,飞快地向后跳开,撞开又一扇门,柯拉松在屋里坐着,阴沉着脸正在抽烟。

她金黄的头发被兜帽压得有些暗淡,窗外的光落进来,却照不到她身上,我想问她为什么骗我?嘴巴刚一张开就被捂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我又一次被扔出窗外。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我不知道自己被扔出去了多少次,我甚至都有点开始习惯从二楼三楼摔下去的感觉了,她总是冷着脸看我,藏在兜帽阴影与烟雾背后的脸透露着一种低沉的危险,她像某种目露凶光的大型猛兽,却又总是在扑过来的那一瞬间被皮鞋绊倒,被桌角磕伤,被烟头燃烧。

偶尔她会在要出手的瞬间摔倒,我好笑地想要伸手,却被她抢先一步握上,一下甩到后方。

我的后背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下,我扶着墙站起来,盯着自己的掌心。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她在握上来的那一瞬间手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我想起第一次见多弗朗明哥的那天,她说浪费时间。

她浪费了大把时间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她想救我,却对我大打出手,她说自己是海军,却又出现在海贼团里,她身上有太多谜题,我不知道哪些对我有害,哪些可以利用,我需要了解她,我想和她谈谈,可她似乎并不想给我这个机会。

之后又过去了五天,我已经可以躲避掉一半迪亚曼蒂漫不经心的攻击了,多弗朗明哥正式承认我为家族的一份子,我和他们同吃同住,共同参与各项复杂的任务。

柯拉松好像经常出差,她总是游离在家族之外,做一些情报收集和暗杀之类的任务。巴法罗告诉我那是因为她是多弗朗明哥的亲妹妹,少主最信任的人。

我还记得她说她有一个姐姐,已经很久没有一起逛过街,见过面了,她指的是多弗朗明哥吗?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微笑过了。

我发现自己竟有点怀念曾经的那个罗西南迪。

我出神地眨了眨眼,baby-5叫我,说你好像很在意柯拉松?

我没有说话,她自顾自地接下去:“不过也很难不在意吧,毕竟笨手笨脚得那么好笑,而且大家都在她那吃了很多苦,就等着看她摔更多的跤,吃更多的瘪呢。”

“呐,”她突然两眼放光,背着手转了一圈,“要不要和我跟巴法罗一起捉弄捉弄她?”

我回想起之前她那副不甘又挫败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好啊。

我们在她回来的必经之路上丢了些香蕉皮,挖了个大坑,坑里埋着从附近垃圾场捡来的各种尖锐物品。

在看见他毛绒绒的身影走向这边时,baby-5哭着跑了出去,指着陷阱的方向说那边来了个很厉害的家伙,说要找唐吉诃德家的麻烦,巴法罗和罗已经被打趴下了!

我和巴法罗躲在两边的掩体后面,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相视一笑。柯拉松跑了过来,在从我面前擦过时红色的兜帽被风轻轻掀起,露出下面画着小丑妆的脸和大片油彩也无法遮掩的焦急神情。

我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口型明显是在喊罗,但我没听到任何声音,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她如期而至地跌倒在我们挖好的大坑里,身上的衬衣被刮碰得破败不堪。我和巴法罗凑到坑边低头朝里面大笑,她抬头望向我,被刘海打碎了的目光中透露着一层我读不懂的深意。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缴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我笑不出来了,垂下手静静盯着她。

她沉默着从坑底爬上来,身上还挂着彩,我想起她曾经为我清洗伤口处理血渍的种种,有些不安。我害怕她会把这件事告诉多弗朗明哥,家族里规定不许对干部出手,我触犯了铁律,担心受到惩罚。

我欲言又止地想要追上去,她伸手过来,提起我的衣领把我扔到最远端的小巷。

我用余光看见baby-5捂起了嘴,疯狂和巴法罗打撤退的手势,柯拉松把我一脚踹进拐角,我看不见他们了,柯拉松的头伸了进来,出现在我的视野。

她打了个响指,周遭的声音突然归于一片死寂,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时,她时隔多日地终于开了口:“为什么要加入唐吉诃德海贼团?”

“怎么,事到如今又开始扮演起海军,打算对我进行拷问了?”

“……”她把烟夹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我说了让你乖乖在船上等我。”

“你知道我不会听话的。”

“是,但我没想到你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跑到唐吉诃德家来……”

“我也没想到你会骗我,海贼和海军,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罗……”她开始有点无奈了,表情软了下来,慢慢变得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罗西南迪,“船还在老地方,你去码头等我,家族那边我来处理,等我回来了就一起离开,好吗?”

“离开,去哪?”

“看病,你会治好的,罗,别担心。”

哼。我冷笑一声,说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又凭什么让我离开,我之前说得应该很清楚了吧?我只想毁灭。

“你毁灭不了世界,只会毁了自己。”

“无所谓,这和你无关。”

“啧。”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原来她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有些新鲜,拖长了声音诶——了一句。

“多弗朗明哥是个怪物,她不具备任何感情和同理心,靠近她只会自取灭亡,听我的话早点离开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早晚也会死。”

“我说了我会治好你的病!”她的情绪有点激动,我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抱歉,罗。”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抹了把脸,蹲下来,把头埋进臂弯,她的声音听上去很闷,还有点委屈,她说我没想伤害你,对不起,每次把你丢下楼的时候心里都很愧疚,看你受那么多伤还一次次地爬起来,真的很想对你说放弃吧,可是我不能开口,我吃了寂静果实,他们都以为我受了刺激变得不会说话。

她说到后面声音都开始发抖,我有些慌了,手搭上去轻轻摸她的头,我说你在哭吗?

她摇了摇头,不肯看我,我说不要哭了,她说对不起,身体的伤还没愈合就又给你添了新的。

我被她一声接一声的道歉搞得有点不耐烦,哎呀了一声说你不要再道歉了,烦不烦!

“……对不起。”她终于肯把头抬起来,面向我,她的眼角红红的,我瞪着她,说又来!

“……”这回她不说话了,只是垂下视线发呆。

明明是想质问她点什么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原地绕了两圈跺脚。

“那天在多弗朗明哥面前,”我想了想问,“为什么没说实话?”

她没回答我。

我又说:“你和你的姐姐有什么不合吗?”

“……我只是想阻止她。”

“所以加入了海军?”我试图拼凑出她所隐瞒的东西,她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说算是吧。

“呵。”我笑,说你现在最大的秘密已经被我知道了,小心我告诉少主。

她重新点起烟叼在嘴边,顿了一会说是啊,所以托你的福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得想个办法脱离出来。

“去哪?”

她耸了耸肩,原话奉回说这就不关你这个小鬼的事了。

“啧。”这回轮到我不爽了,她说得对,这的确不关我的事,可自从我们认识开始,她就一直在单方面插手我的事,我被她一厢情愿的好意照顾得几乎要把这种介入当成习惯,我不允许她擅自闯入又擅自离开,我说你留下来吧,我不会和少主说的。

“少主……”她重复了一遍我对多弗朗明哥的称呼,苦笑了一下,说罗也要做她那边的人吗?

只要能破坏这个世界做哪边的人都无所谓,我挑了挑眉,说谁知道呢,看我心情。

她仰头把嘴里的烟吐到空中,烟雾盘旋着上升慢慢消散,她说那就先暂时这么定下来吧,反正我们彼此的目标也互不干扰。

“嗯,”我看着她身上的伤痕说,“还有刚才的事…抱歉。”

她笑着拍了拍我的头,转身走出小巷,黑色的羽绒大衣在她肩头随着脚步轻微摇晃,我突然觉得她没那么讨厌了,小跑了几步追上,说等等我啊。

 

05

柯拉松慢慢地不再对我出手了,我从其他家族成员那里得知,“柯拉松”是红心干部的代号,在罗西南迪之前还有过一任“柯拉松”,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每一任红心身上都藏有那么多秘密,我没由来地想,她身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多弗朗明哥叫我过去,我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柯拉松坐在里面,黑羽大衣把她包裹起来,变成毛绒绒的一团,像只圆滚滚的乌鸦。

多弗朗明哥想培养我,我感觉出来了,我走过去的时候柯拉松刚好从座位上起来,和我擦肩而过,她没有看我,脸色阴沉冰冷,俨然一副红心干部的样子。

少主开始让我单独做一些任务,回来如实向她汇报,她偶尔会带我和baby-5去附近城镇的街上买生活用品和衣服,baby-5喜欢女仆裙,那让她有安全感,有被人需要的感觉,我喜欢休闲又简单的裤子,多弗朗明哥有时会拍拍我的脑袋,叫我试几套裙子。

她会自作主张地把我和baby-5试过的裙子全都买下来,我觉得这点和罗西南迪很像,她们两姐妹都是一样的固执又我行我素。

如果她们一起逛街会是副怎样的场景?罗西南迪在做“柯拉松”的时候似乎总是低沉着脸,她从来没在多弗朗明哥面前笑过,从来没露出过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她大概是在隐藏自己,她不信任自己的姐姐,把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多弗朗明哥都一并扼杀了,所以才说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姐姐,很久没一起逛过街。

如果可以,我也想多和罗西南迪一起逛街,不是以红心干部的身份,也不是海军小姐,只是单纯的罗西南迪,我想了解她,好奇那么多重身份底下究竟藏有怎样一个灵魂。

除了那些复杂的身份和迷一样的过去,她身上还有许多令我不解的地方,突如其来的好意,莫名其妙的善心,她对每一个小孩都这样吗?要是之前在废墟里遇见的不是我,是baby-5他们,她也会一样温柔地照顾他们,为他们感到悲伤和难过吗?

我没有机会去问,也不想开口,她的事怎样都和我无关,海贼不是什么好人,海军更不是,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我不能相信她,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不是什么好事,人心总是善变且难以揣测的。

任务原因,我出入多弗朗明哥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和她渐渐变熟,她对我越来越信任,柯拉松还是很少回来,偶尔出现,她的隔音墙会比本人先一步到来。

一开始我还会被吓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聪了,后来已经慢慢习惯,也习惯了她总是顶着花里胡哨的脸,笑嘻嘻地蹲在面前比耶。

她身上总是挂着伤,不论轻重,我问她是不是在执行一些很难很危险的任务,她把话题转开,跟我聊遇到的新鲜事,送我从不同小镇买来的礼物。海贼是自由的,经常登陆不同的岛屿,柯拉松有一半时间跟随我们行动,一半时间不知道在哪。不知道在哪的时候她会带一些草药偏方回来,问我对铂铅病的治疗有没有用。和我们一起行动时她会找准时机利用能力带我出来,穿着巨大的玩偶服套头伪装,连拉带扯地把我丢进医院。

有时候是兔子,有时候是熊,还有的时候是脖子盘旋了三圈的东方巨龙。她这样反倒更引人耳目了,我对治病这件事已经抗拒得有些疲惫,破罐破摔地看她第不知道多少次暴揍医生,炸飞医院。

我告诉她再这样下去会传到多弗朗明哥耳朵里的,她为难地说那可怎么办,只能想办法一起逃了,脸上的表情却是笑着的。

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但不知怎么地,直觉告诉我她说的是心里话。

“我说放弃吧,不要再看医生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揉揉我的头,说在说什么呢罗,你一定会治好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坚持,我问她你就没想过在那之前我有可能死掉吗?

她不说话了,我接着说:你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她沉默了一会,问:“你为什么总是对死那么执着?”

我觉得她莫名其妙,说因为我本来就要死啊。

“这世上就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明明生活可以很美好。”

“没有,我没那么奢侈,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连性命都快没有了,半只脚已经踏入黄泉。”

“你最近还好吗?”

“哈?”她在问什么问题?我说如你所见过得很好。

她问我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铂铅病是不是发作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铂铅病一直都有在发作,在每个晚上,最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屑一顾地笑了一下,说啊,疼得要死,身体像灌了铅一样重,关节像被粘在了一起一样动弹不得。

她用力抱住了我,又开始说对不起。

我说柯拉小姐,这不是你的错。她愣了一下,问我你刚刚叫我什么?

“柯拉小姐,”我注视着她,“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疼的时候你没在身边不是你的错,而且也是我自己选择不告诉你的。”

“可是罗……”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收紧了手臂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我的发尾,她说心脏果实就快有下落了,再等等,再给我些时间,你会好起来的。

你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轻飘飘地落进心底,又被风吹起,飘向高而远的地方,我的视线随着它一起高飞,飞向飘渺又虚无的未来,我看到大片大片的未知与迷茫,我质问自己,真的会好起来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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