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 · 四 · 烹饪
晚上的时候,罗伊娜在厨房里用酸奶酱拌便宜的卷心菜和胡萝卜做沙拉,雷古勒斯从魔力逐渐恢复以后就一直想帮忙,但是他发现自己熟悉《魔药之书》里每一种药剂的制作步骤,却不能分辨油醋汁简单的调法,于是只能接手了切碎卷心菜的任务。
“西里斯”,雷古勒斯皱着眉毛,他把卷心菜切得像雏菊根那样整齐,“他真得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那个女孩子吗?而不是为了,某种在我面前虚无飘渺的优势”。
“说不定,他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喜欢她”,罗伊娜决定今天可以做一点菠萝和肉馅的俄式饺子,“而不是你想的那个可能——格兰芬多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的”。
“好像除了格兰芬多以外的人能搞得清他们一样”,雷古勒斯开始切胡萝卜,“大部分时候他们就是别人告诉他们什么,觉得有道理了就去做,简单的信条贯彻一生,直到把自己用完耗尽为止——从来不求回报”。
“这也是很好的吧”,罗伊娜把手里的饺子皮捏出漂亮的花,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们总是容易想得很多,也很容易差一点就错过,她忽然想到件事,“你头发是不是长了点?”
雷古勒斯愣了愣,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刘海,他的确两个月没打理头发了,是长了点,软趴趴得搭在额头上,有点像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罗伊娜有点好奇的问他,“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我不想学那个咒语”,雷古勒斯继续埋头切胡萝卜,“我能和摄魂怪沟通”。
“雷尔”,罗伊娜摇头,继续去捏自己的饺子了。
她的快乐记忆是什么?不是公共休息室和路灯下的吻,是得知魂器的时候,混乱复杂的算数占卜式子一下子被打通,简洁而美丽的世界在羽毛笔下流淌出来的体验,拉文克劳永远有一些超出常理的追求,即使是极端痛苦也要去追求的极端愉悦。
雷古勒斯?斯莱特林实在是忧思过重,她的经验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多卡斯大概在第三天开始退烧,一个礼拜后接手了厨房,于是剑桥博朗家的食谱一下子就从极北的西伯利亚荒原跳到了南欧的地中海沿岸,切得像纸那样薄的火腿、浓稠的罐头番茄汁,装在玻璃罐子里干燥的意面,罗勒青酱,奶酪意大利饺子,炖牛肉——西里斯在厨房拿着勺子喝汤,问雷古勒斯,“我们未来的饮食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
“你想得太远了,西里斯”,雷古勒斯是一个对吃不太在意的人,但是可以不用吃卷心菜和土豆的确是令人高兴的事。
“所以她真得挺好的,不是吗?”雷古勒斯觉得自己的兄长在涉及到女朋友的事情上就会变蠢,但是他已经有点理解多卡斯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样这件事了。
格兰芬多的女骑士除了麻瓜作品、天文学以外几乎不阅读正常范围以外的巫师书籍,对黑魔法、魔咒原理和算术占卜毫无兴趣,但她擅长的是一种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倾听和提问的技巧,和她讨论纯血主义问题简直是一种灾难。
“所以,你支持纯血主义”,多卡斯那时候在看那把大名鼎鼎的格兰芬多宝剑,邓布利多当时把它借走了,因此也在伏地魔对她的谋杀和食死徒对她公寓的破坏后还保留在她身边,西里斯顺手拎过来还给她。
两个被迫养伤的病号在午后终于开始了第一次聊天。
“拥有巫师之血的人品质更为高尚”,雷古勒斯的答案 相当简短,“对于整个巫师种群来说也更安全”,而不是生来就违反保密法,把巫师的存在透露给别人。
“那么你怎么定义巫师?”多卡斯在抚摸银色的剑锋,栗子色的鬈发垂落下来,遮住颌角,把更多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英气刚硬的五官上,“从无中产生魔力之人——还是流着巫师的血之人”,显然,她在说哑炮,和那些混血家庭中没有魔力的孩子。
雷古勒斯一时语塞——他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而他也不是那些荒谬到相信“麻瓜种窃取了巫师的魔力”这种言论的人,纯血巫师要拿回的是原先那样的权力和地位。
“纯血巫师在巫师世界拥有更好的教育环境,更好的家庭背景”,多卡斯给他倒了一杯红茶,“反而竞争不过麻瓜出身,这岂不是很荒谬吗?”
一切都在指向雷古勒斯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可能。
“好吧,她的确和普通的的女孩子不一样,甚至不像个格兰芬多”,雷古勒斯觉得她的确是可以说服并影响自己兄长那个人。
“她当然是个格兰芬多”,西里斯把勺子放下,他的女朋友站在厨房的门口,笑得很温和,“让你帮我看着汤还要偷吃吗?”“尝一下咸淡罢了”,西里斯笑了起来,雷古勒斯得承认他真得很少见到他的兄长有这种,期待和认可的神色,像一条讨好人的狗,他印象里的西里斯总是不耐烦而疲惫的,“还要煮多久?”
“三个小时”,多卡斯看了一眼摆在锅边的计时器,“你的《今日变形术》去哪里了?我昨天有篇文章没读完”。
“我去拿给你,我们可以一起读”,西里斯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雷古勒斯,他知道这是在暗示是时候他要主动离开厨房了。
雷古勒斯抓着书坐在沙发上,“我总觉得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会做一些不成体统的事”,西里斯在确定关系后的举动非常肆无忌惮。
“我不觉得我们很成体统”,不用做饭看起来让罗伊娜松了一大口气,现在正趴在起居室的餐桌上,借着下午最后一点阳光做题。她是习惯性吃得很简单的人,可以看出来是为了雷古勒斯在特意调整食谱,不然真得能靠三顿酸奶酱沙拉麦片粥土豆泥和鸡胸对付过去。
“我觉得还好吧”,雷古勒斯没看她,“至少都在床上”。
他们没做到最后一步,只是靠手在互相解决问题,每次弄完罗伊娜都会在喘气之余发笑,但雷古勒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持,就像他决定不去死一样,他决定不去做那件事情罢了。
“嗤”,罗伊娜在桌子上笑,把手里的《数学分析》丢到一边,“我觉得西里斯在这里的每一秒钟你都处在焦躁的应激状态——只有多卡斯在的时候你还好一点”。
“你知道为什么的”,雷古勒斯在沙发上往后靠,将要滑落下去的危险而舒适的状态,但雷古勒斯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姿势,他只是努力尝试着这样去做,到最后他还是会端端正正得重新恢复到最板正健康的姿势。他清楚得知道自己和西里斯不可能和解,他们完全走在不同的道路上,西里斯,一路滑落,或许会和那个麻瓜种结婚,放弃他的继承权,过某一种自由自在的人生,更差一点,为朋友付出生命。雷古勒斯,他本来是打算去死的,现在就这么不死不活得过着,伏地魔就算完蛋了,他也不一定能讨得什么好——威森加摩,给熟人们塞一笔黄金,更差一点就是公正严明的法律执行司司长老巴蒂·克劳奇把他塞进阿兹卡班呆两年,靠和摄魂怪聊天度过去。至于投奔邓布利多,看一堆麻瓜种和纯血叛徒的脸色,对他来说和去舔伏地魔的鞋子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他和西里斯的和睦不过是建立在,“西里斯觉得他讨厌伏地魔就是讨厌纯血主义”上,而事实是雷古勒斯既不开放也不对麻瓜出身友善,多卡斯那是特例中的特例——加了“不得不”前缀的那种。还好,多卡斯既没有格兰芬多过剩的表达欲也没有拉文克劳过分的窥伺癖,她大部分时间呆在厨房的炉火边做饭然后看点麻瓜小说,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无害得像一个赫奇帕奇,天知道麻瓜出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需要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烤、煮、蒸、炖、焗的食物。
多卡斯偶尔会和罗伊娜说起来一点社里的事情,罗伊娜也就随便听一听,她需要一个消息源,而现场感是她所缺乏的,长时间的计算后她的确需要聊一聊天。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们在干什么”,罗伊娜问她,“我总觉得,如果邓布利多可以的话,他只要一个人去,干掉伏地魔,就可以解决掉大部分的问题”。
“这真得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浅琥珀色眼睛的女巫显然也觉得这个话题很好玩,“我去做只是觉得我应该去做,西里斯是厌恶蔑视生命的邪恶,有的人只是出于仇恨,有的人则被朋友裹挟,还有很多的人的人可能是出于对正义的信仰——我没有那么强烈,但也差不多。至于邓布利多为什么没有去杀掉伏地魔,邓布利多是什么样的人?”
“呆在高塔之上,计划没做完整就不会动身的人”,罗伊娜正在吃涂了果酱的小块面包,“听起来像是个拉文克劳,还是得了拖延症的那一种”。
“但他也是个格兰芬多”,多卡斯叹口气,她好像昨天晚上也有值夜任务,一觉睡到了下午,才起来喝茶吃东西,“所以他的计划总是把自己也算进去的那种”。
“那听起来更令人担心了”,罗伊娜笑了一下,“所以不参加他的行动难道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而有些人到了那个位置上,那就要去做那个位置上的人该做的事情”,多卡斯的手指大概在昨天晚上扭到了,她在反复按摩那块地方的神经和肌肉,“当然,还有些人做那些事是因为想做”。
“格兰芬多”,罗伊娜摇摇头。
“所以,雷古勒斯准备怎么办”,栗子色鬈发的女巫神色很是担忧,“我没有想建议他加入凤凰社,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我只是想他活下来”,罗伊娜伸手摸摸额头,“但是他的确现在,问题比较大”,雷古勒斯已经开始到拉下面子请西里斯帮他去丽痕书店带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