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 二 · 交往
雷古勒斯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魔法伤害，脸色苍白，吃得也不多，还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但没有那么冷漠了。多卡斯总觉得他有的时候会有某种浅浅的笑意，但是藏得很深，像水面下浮动的藻荇。他们寒暄得不是很顺利，但总归是对小天狼星不靠谱的行为都有很多不满的。——但这场面委实有些惊人，她记得他们去年圣诞节还在对角巷用魔杖互相指着，但现在居然可以坐下来分一盘烤肉。
雷古勒斯走了，现在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小天狼星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尴尬，多卡斯还端着自己的杯子，“所以，你现在要干嘛？”
“你吃了吗？”他看起来在努力找话题聊天。
“吃了”，她喝一口加了苏打水的橙汁，“你吃了吗？”
“还没有”，他们的桌子上摆了吃了一半的烤肉拼盘，大概点了这个，雷古勒斯看起来没有吃很多，反正他们兄弟两个的关系她是搞不清楚的——为什么要把女朋友介绍给当了食死徒的弟弟？
“那你先吃吧”，她扶一扶额头，刚刚她和帕里斯喝了一点茴香酒。晚餐他们在路边的小车边上解决的，卷饼、烤羊肉、希腊酸奶蘸料，像四五年级之间的夏天，奶奶带她回去探望亲戚，从南边的海岸逐渐北上到崎岖的山地，他们常吃这些，还有搭配了一点橄榄油的面包。康斯露薇·梅多斯从结婚算起，离开故乡已经快六十年了，五十年代的时候短暂回去过一次，然后因为多卡斯四年级的时候祖父去世，所以回乡探亲，她呆了一个月，在海风和日光里把皮肤晒成了浅棕色——后来又因为苏格兰的阴雨重新变浅，搞不懂为什么小天狼星的皮肤会是这么漂亮均匀的蜜色，像碟子里的糖渍杏仁。
“那是你男朋友吗？”帕里斯在十五分钟前问她。
“五分钟前不是，现在是了”，她苦笑着回答他。
“恭喜”，他看起来有点遗憾，“看起来我今天晚上要一个人回去了”。
“你不现场找一个？”她也笑。
“好主意”，他也笑，他显然是不缺女人的那种好相貌，剧院里都是随便的人，她在后台常撞见人在玩那种四脚兽游戏，化妆室简直是重灾区。帕里斯低头看她，“他介不介意三个人一起？”
“我吃不消？”多卡斯开始笑，“他估计对和屁股有关的活动也，不太行”。
“那真可惜”，帕里斯看起来也有点遗憾，“那我走了？”
“再见”，多卡斯笑着抓了一颗糖渍杏仁，坚果甜脆的口感在嘴里化开。
“晚上跟我回去吗？”小天狼星问她，她还在吃杏仁，这间酒吧的佐酒零食味道很不错，她常来就是为了吃零食，酒么哪里都能喝。
“回去吧”，她顺手喝了一口苏打水，“不睡觉可以吗？太累了”，整件事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在多卡斯的理解里，小天狼星决定把自己拴住或许是他四十岁以后的事情，玩不动了之类的。
“喔”，他正在往嘴里塞烤肉和土豆，“你不是说要住在一起”。
怎么回事，他以前没有这么，傻乎乎的吧。
“啊，原来这就是在一起”，小天狼星埋头在多卡斯鬈发里，他公寓的床在单人床里也是算大的，显然躺两个人没什么问题，他对自己能一个人搞定一间麻瓜公寓的事情相当得意，即使还是找了一位阿尔法德推荐的房产中介，各类家具则完全是他一个人去百货公司和市场买下的——事实上居然能感到和谐而舒适，乳白的圆角家具有简洁和现代感，但是又足够优雅端庄。
“怎么了”，多卡斯在他怀里动了动。
“抱着很舒服”，小天狼星在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胸和大腿，低声在她耳边说话，“手感很好。”
多卡斯低头咬了他小臂一口，小天狼星把手往下挪了挪，压在她胸脯上，两个人都累了，还喝了一点酒，洗完澡躺在床上，随便讲点什么大概就要睡觉，反正多卡斯是不想动了。“又咬我，以前还挠我”，他把鼻子埋到她耳后的鬈发里，“还不理我”，六年级的事情，他把她抱到桌子上索吻，她挠了他一把，还拿额头撞他，跑走了以后就不理他，最后他带她去禁林里看了独角兽，算是和好了。
“那天我大腿上都被你弄出指印了，你还想带我去你宿舍”，她开始摸索着逐根捏他手指，显然是一个威胁的态度，“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我们这样被人看到了，我怎么办”。
“被人看到了有什么关系”，小天狼星把大腿压到多卡斯腿上，大概是怕她逃掉，她前科太多了，“所以我那天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天我们还没开始交往”，显然因为被他压着，她只好耐心跟他解释这件事。
“哦”，她已经开始把他手指往后掰了，这是为了让小天狼星闭嘴，比如他觉得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他们交往和没交往也不都是在一张床上睡觉和说话，但是狗嘴里居然吐出了象牙，“下次我做错了什么记得跟我讲好不好？”
“好啊”，多卡斯还在玩他手指，她确实是有这个癖好，高兴的时候还会含他指尖，谁让他手指漂亮，“其实那天我还想不要你了。”确实是，非常生气，她对他来说竟然没有一点肉体以外的意义了吗？那她确实是他过剩的自负发泄的渠道。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他把她抱紧了一点，顺便啃了啃她肩膀，小天狼星好像有点格外兴奋。
但，多卡斯确实是，没力气了，以前如果谈到这个话题她会直接跑掉，或者糊弄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的威胁他，但她确实是，有点累了，想睡觉，字面意义那种。她开始在他怀里舒展身体，“松手，热死了”，他抱得松了点，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然后把手移到她大腿上，摸了摸她大腿内侧，多卡斯抖了抖。
小天狼星在背后笑，“女朋友。”他复述了一遍这个词，把她往上抱了一点，额头抵在一起，手伸到她脑后的鬈发里，看着她。现在是初夏，伦敦的天气还不是很热，他们在被子里耳鬓厮磨之下也没怎么出汗，轻软如云的埃及长绒棉被褥包裹着他们，多卡斯略微把上身撑起来了一点，盯着小天狼星眼睛，像阴天的湖面，里面映着她自己的影子，她其实还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在干嘛。
“我好累，”多卡斯低声抱怨，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用这种语调说话。
“睡吧。”他吻了她，掠夺到她喘不过气，然后低声安慰她，把她放在怀里，他以前真得有这样，凝视着她过吗？
多卡斯突然感到困倦，她把他的胳膊拉到她身上，“我睡觉了。”
“睡吧。”小天狼星把她搂在怀里，手心摁在她背的中心，热度一阵阵的传过来，他再吻了下她额头，“晚安。”就他的行动来看，笨拙的可以，但是无论如何，他看起来意识到了他答应了她不睡觉这件事。
多卡斯很快就睡着了，她太累了。
小天狼星抱着他以前的情人，现在的女朋友，感到很安稳。他目前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把多卡斯变成对象是很不错的事情，比如这样的时间是很好很好的，他现在不太想那么快就死了，而是要和她一起活下来。
接下来的路就是两个人的了。
他在她均匀的呼吸声里，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眼窝，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在睁开的时候真得很好看，像蜜糖像阳光，小天狼星还记得今天晚上她和身边的漂亮男人聊天的姿势，他们坐在吧台的最里面，栗子色鬈发的女巫宽松的驼色毛衣滑落一侧，露出黑色的肩带，穿紧身牛仔裤的腿漂亮得交叠在一起，黑色亮面过膝靴的鞋跟勾在吧台高椅的踏脚上，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对方熔金似的头发。——怎么可能不嫉妒呢，他酸溜溜得要死，但有什么正当理由管她吗，那其实也没有。他只是突然发现，他和那些普通的，向她搭讪，想要共度一夜春宵的男人，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她爱他，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如果有一天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呢？那他要怎么办。
雷古勒斯回了剑桥，罗伊娜给他开了门，这里现在被所有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能找到的保护咒语守护着，“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晚一点”，他们还是不敢开灯，他去洗了澡，现坐在昏暗的起居室沙发上讲话。
“实在是太荒谬了，西里斯在五分钟之内把他的情人变成了女朋友”，简直像在嘲讽他三年的努力和挣扎像一场笑话。
“也不意外”，罗伊娜的头发在战争期间养得很长，像银白色丝绸一样光滑明亮，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像抱着一尊妖精制作的大理石半身像，“格兰芬多开启一场感情的方式总是鲁莽的，更何况是两个格兰芬多”。
“在战争期间做这种事情简直是发疯”，雷古勒斯抱怨，“他们就，不搭”。
“凤凰社的亲密战友变成了伴侣”，罗伊娜笑，他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相貌，身份，财富，血统，多卡斯总是差西里斯一截，但是战争来了，人们早早结婚，早早生育，过着像蜉蝣和蜻蛉那样的生活。
“我总是希望西里斯谨慎考虑他的对象的”，雷古勒斯还是有点头疼，他知道出于世俗的理由很难说服罗伊娜，“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看起来都很容易突然死了”，对另外一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在一起了就不用死了”，罗伊娜轻声安慰他，“到底恋爱是不同的”。
“希望是这样”，西里斯的出格举动在损害他个人利益的同时，倒也每次都走出了一条新路，雷古勒斯也是跳下去过的人了，“我希望他能珍视自己生命一点”。
“或许吧”，罗伊娜在暗中笑起来，雷古勒斯能看到她的白发闪着微渺的白光，“我怎么觉得我们也不是什么珍视自己生命的人”，他气恼得吻了一下她头发。
雷古勒斯和罗伊娜在两个月后就有机会验证了自己的理论。
谁都不知道伏地魔是怎么找到了剧院的后台，可能是叛徒的的背叛，或者多卡斯上次出任务的时候被贝拉特里克斯的银刀划伤留下了血液，她差点就要无声无息死在那里——如果不是西里斯想要了解女朋友在麻瓜世界的生活，而和她厮混在那里的话。
多卡斯从幻影移形落到罗伊娜剑桥房子的地面上开始就开始痉挛，肾上腺素消退以后面对强大敌人的后遗症开始出现，她烧得非常厉害，罗伊娜和雷古勒斯开玩笑，说她这里快要成了圣芒戈，雷古勒斯虽然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开始给多卡斯做缓和剂。
魔药弄好的时候，是罗伊娜端过去的，西里斯在陪着多卡斯，高大削瘦的男人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他只是坐在那里。罗伊娜觉得非常有意思，格兰芬多的布莱克实在是太有名了，天空中燃烧的恒星，除了他的伴星外在意的东西太少了，看起来一直非常疲惫和漫不经心，布莱克的傲慢实在是名不虚传，如果她不曾救下雷古勒斯，可能根本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但他现在认认真真得坐在那里，握着女孩子的手，倒有点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