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II · 七 · 一步之遥
多卡斯在三年级下半学期开学时,相比上半学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放松舒适。
她只能归咎于可能是圣诞假期的时候剪掉了快养到腰的鬈发,感觉像放下一份重负——伦纳德·梅多斯在圣诞节装扮圣诞树的时候因为梯子不稳摔了下来,大概要打三个月石膏,于是在社区教堂坚持了五年的圣诞节戏剧义务演出只能由多卡斯顶上。角色是蒙塔古家的罗密欧,维罗纳十七岁的美少年,好在最近的一年她长得很快,加上两寸的增高皮鞋,穿文艺复兴时期的紧身裤看起来也像点样子。
在那天晚上她经历了初潮,小腹酸胀,黑色的血迹在腿间流淌,但居然不是很痛楚。
莫妮卡为她准备了卫生棉和干净的换洗衣物,亲自下厨煮了热腾腾的牛尾宽面作为庆祝,她的关心让多卡斯在家里呆得浑身不适,居然开始期待开学。
舍友们刚见到她的新发型的时候都在开玩笑,她自己也知道——她头发被削到齐耳,基本上就是尤利西斯那个长度(两个鬈发人士站在一起就很像兄妹了),垂落下来遮住两鬓,继承自父亲的鼻唇更加凸显,腼腆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天真不知事的男孩子,整个人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丽。
多卡斯还是觉得很好玩的,再过一两个月头发就养回来了,现在扮演一段时间男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现在讲话带口音。
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伦纳德·梅多斯年轻的时候有多吸引人了。
女生跟她讲话的时候会红脸,男生会莫名其妙的无所适从,舍友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换衣服。
她不得不在宿舍里问罗瑟琳·佛罗比舍,“这个发型真得有这么,有影响力吗?”
她那个时候在拆一包乳脂软糖,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难免咯咯笑着,用涂了珠光指甲油的手指捏多卡斯的脸,“罗密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讲话的时候口癖都快变成san—ta mari—a。”明明是《第十二夜》里的薇奥拉。
格丽塔·凯拉福奇正站在窗台前梳头发,头也不回的补充,“还有加上,你本身的气质,的确,看起来像个男的。”不够温柔柔软,多卡斯叹气。
“我不是说那个”,格丽塔大概发现她在叹气了,“是有些小动作。”她转过来开始比划,把一绺头发从眼前挑开,罗瑟琳也在疯狂点头,“那个很难学。”多卡斯靠在床头的垫子上,把头发往后抓,罗瑟琳在格丽塔在她面前吸气,她知道了,那个是尤利西斯和伦纳德习惯性的动作,她剪了短发以后觉得很有必要,因为耳朵和发卡别不住碎头发,但是在别人看来的确是不羁又潇洒的。她只是在学他们罢了。
事实上一个人好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TA要先接受自己的脸,还需要周围人的不断肯定,才能散发出这种感染性的魅力。但多卡斯不想变成那种程度的好看,她见过太多好看被觊觎的例子了,甚至不是好看,而是某种青春活力,就是值得被窥伺窃取的。在这座封闭的城堡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年轻的,所以也就无所谓类似的事情了。年轻人们都非常的躁动,今年的情人节可能是多卡斯第一次认识到,和周围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进入青春期了——连她在醒过来的时候都在床头能看到女孩子写得情书和巧克力,这被舍友嘲笑得死去活来。
情人节在霍格沃茨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节日,没有假期,没有专门的装饰,可能特别活跃的教授会为这个特殊的主题准备专题课程,但显然不包括他们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这是一位苍老,坚实的女巫,据说和米勒娃·麦格教授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后来选择前往南非的殖民地担任傲罗,现在是退休了所以接受了霍格沃茨的教职。
而多卡斯和她的舍友们正在她的课堂上起哄。
有拉文克劳在早餐的饭桌上邀请格丽塔周末去霍格莫德,金发,眉毛都是浅淡的金色,还有婴儿般的蓝眼睛,比她们高一级,有点迷人可爱的男孩子。
多卡斯那个时候在用“四分五裂”剥橙子,递给罗瑟琳和莱丽莎,三个人挤在一起看笑话。舍友们对终于有人邀请她们中的一个人出去都很感兴趣,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些善意的玩笑,怂恿格丽塔去试试。她是她们中发育早的,已经有了身段和曲线,虽然没有莉莉那么明亮动人,到底还是比多卡斯这样几乎像个男孩子的要好得多,而且格丽塔脾气很好,他们在相貌上看起来很登对。
当然,今年最好玩的事情可能是小天狼星面前被堆成小山的贺卡和巧克力,他前两年也有收,但是绝对没有今年这么多,甚至还会有别的学院的女生们来找他,最年长的那个已经六年级了。高年级女孩子看起来已经完全是成年女巫的样子了,曲线丰满动人,带着浅淡的香味和诱人的笑容,完全不是低年级女孩子唧唧喳喳的样子了。
而小天狼星大部分时候只是微笑着拒绝她们,然后恢复到疲惫而不耐烦的神态继续享用他的炒蛋。
他在二三年级之间的夏天开始身高猛涨,肩膀变得更宽,开始有一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状态,即使在之前他就有了成年人比例的艳丽五官,但长期的格兰芬多生活到底让他的傲慢与骄矜变成了某种更内敛的慵懒和温和,甚至开始转化成了某种堂皇光明的神态。他的人缘不坏,但绝对不是那么好,小天狼星并不是那种愿意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人,而为人称道的慷慨许多时候只是因为倾向于用加隆解决需要耗费精力的问题。
的确是像神子一样高傲的人物,也有保持那个态度的资本——
女孩子们沉迷于用各种诗歌和意象来比附他,每年只有六个月被允许重返人间的爱神情人阿多尼斯,放荡不羁的贵公子唐·璜,大部分情况下都极言他的美貌和漫不经心,惋惜他和纯血巫师家庭之间不和睦的关系,称赞他追求光明的勇气。
但他并不是会为了这些事情驻足停留的人,多卡斯看得很清楚,偶然一现的温和不过是礼貌,很难说小天狼星会有什么怜悯之心,至少看他对费尔奇和斯内普的态度是这样的。过分英俊的格兰芬多得到的东西太多,在意的东西太少,以至于对世界都是一种疲惫而不耐烦的态度,宁愿把半个学期花在恶作剧和关禁闭上,反正他的成绩从来都是名列前茅。
“你在笑什么”,小天狼星在中饭的时候问她。
“我也收到情书了”,多卡斯把一绺头发从眼前挑开,往后抓,下午是全年级一起上的大课魔法史,绝对还有新的乐子可以看,让她看看小天狼星会被多少人拦住。
“所有男人的女人,所有女人的男人”,小天狼星切了一小块羊羔肉送进嘴里,烟灰色的眼睛盯着她看,多卡斯正在戳豌豆的叉子僵住了——她明白小天狼星为什么这学期开始偶尔在饭桌上逗她了,那句话是她去年十月在高年级女生试图约小天狼星去霍格莫德时候和罗瑟琳的吐槽,被他听见了。
“所以”,多卡斯把豌豆送进嘴里,决定保持平静,“我还是把头发养长吧”。免得再被奇怪的女孩子扑上来——像薇奥拉说的一样‘假扮的确不是一桩好事情,魔鬼会乘机大显他的身手。一个又漂亮又靠不住的男人,多么容易占据了女人家柔弱的心!唉!这都是我们生性脆弱的缘故,不是我们自身的错处;因为上天造下我们是哪样的人,我们就是哪样的人。’——多卡斯·梅多斯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但至少得阿兰·德龙那么好看,还不能像阿兰·德龙那么轻浮,简而言之,在世界上目前还不存在。
“你魔法史作业写了吗?”小天狼星在用掰下来的面包擦盘子。
“写了”,十二英寸的报告,讨论迫害女巫问题,多卡斯选的材料是经典的《女巫之锤》,安提戈涅和她提过期末的大论文可以用麻瓜审判档案,但现在总结讨论这本荒谬无稽的小册子就行了——原文是用拉丁语写的,但是霍格沃茨的图书馆显然有它的英文译本,和《今日变形术》《泥巴种,以及如何发现它们》和《当麻瓜攻击时》同样属于ML出版社的产品。
“拿来”,小天狼星看她,烟灰色的眼睛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他用食指末端敲了敲她面前还空白的魔药报告羊皮纸,“我还没写,给你看我的魔药作业。”
“成交”,发现他总是来找她讲话的原因让多卡斯有一种轻微的愉悦,而且他提出的交易也相当公平,“但是最好不要被发现。”
“不会的”,小天狼星往后仰,笑得很厉害,“我保证。”
小天狼星的作业步骤写得很清楚详细,多卡斯抄得很开心。他的字迹就像他本人一样,一眼可知因为苛刻训练而导致的潦草中也能透出优雅,大概是某种高级的黑色龙血墨水和高级的羽毛笔,看起来非常浓黑而清晰,在标准制式羊皮纸上散发着一种庄严的味道。
神子,多卡斯想,高傲又到处惹是生非的男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在魔法史课前把这份报告抄完了,他们也正好来得及交换作业羊皮纸。
小天狼星低声问她,“所以你要吃巧克力吗?”多卡斯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这种,糟蹋别人善意的程度。他或许会愿意分享他收到并视之为负担的礼物,但多卡斯觉得这东西背后的意义太重了,吃了可能会有负担。
“有迷情剂的被我挑出来了”,他显然误会了——但是看到她的表情之后大概了解到她在想什么了,耸了耸肩,“好吧,当我没说。”
“迷情剂( Amortentia)是什么”,多卡斯觉得自己不太明白这个特定魔药的单词。
小天狼星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上下扫视了多卡斯一下,解释了那个药剂术语,“爱情魔药。”多卡斯做了一个了解的手势,并不想听他解释下去了,和她猜得差不多,属于梅多斯家自我保护教育中绝对不允许触碰的一部分。
“你真得不需要补充一下这个方面的知识吗?”小天狼星摸了一下下巴。
“我去问格丽塔,”多卡斯点了点头,她是混血,显然比麻瓜出身更具有关于巫师界药物的常识。
“你随意,”小天狼星笑起来,已经有女孩子在边上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