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拉莫斯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费力地支撑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塔楼。不知道是谁用漂浮咒把他搬进来的。托雷斯在他旁边睡着，眉头紧锁，身体侧倾，好像下一秒就准备站起来飞到拉莫斯身边。
他站起来轻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很好，骨头还没断，就是感觉像被十来个游走球撞了个来回，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拉莫斯在黑暗中做了个鬼脸，他不太想吵醒托雷斯，于是尽量轻手轻脚地把自己从床边移到塔楼另一侧的窗台，过程中感到自己的每次呼吸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这让他更加想吐了。
拉莫斯看着窗外，月光足够亮，他能看见底下湖水反射着粼粼波光。天空一朵云都没有，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而这样的好天气在冬季的英国并不常见。凛冽的空气带着冬青和泥土的生涩朝他涌来，让拉莫斯精神一振。
他摇了摇头，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魁地奇球场。于是拉莫斯又想到了皮克：皮克这次可真够呛。
在今早，一切都运转如常。食死徒依然如附骨之蛆般栖息在霍格沃茨的各个角落。拉莫斯吃着早饭，旁边是同样低头吃饭的托雷斯和卡西，曾经喧闹的礼堂被沉默所取代。很长时间，他都不敢想象霍格沃茨会变得这样安静。但事实就是，在台上那恶心黏腻目光的注视下，没有人想引起注意。
他们草草结束用餐，拿着包往温室走去，半路遇到从另一条走廊加入的皮克和他的学生督查团，大概六七个人，都是斯莱特林的学生，拉莫斯发现站在最旁边的那个是魁地奇队的姆巴佩，比他们小几级。
走廊上原本零零散散的学生都默默停住脚步等他们先走，拉莫斯看见赫奇帕奇的梅西和一名拉文克劳的金发女孩也站在了一副古铜色铠甲的后面。于是拉莫斯甩了甩拿在手上的书包，继续往前走。
托雷斯短暂地拉住了他的手臂，但是被他轻而易举挣脱了。他往前走，肩膀先是撞到跟在队伍最后的姆巴佩，然后在对方惊异且愤怒的瞪视中继续往前。一个，两个，……，最后他狠狠地撞在皮克身上。拉莫斯估计这一下应该不轻，因为皮克被他推搡到了走廊的墙壁上，对方的书包还正好碰到了那副铠甲，发出了响亮的哐当声。
“sese不是故意的。”他睁大眼睛看着督察团，他们已经掏出了魔杖，嘴里念念有词，拉莫斯猜估计是在骂他。
“拉莫斯，你就是个没种的懦夫。”皮克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姿势，他高昂着头，很做作地扯着嘴角，用那双蓝眼睛从上往下看着他，“我会教你怎么遵守霍格沃茨的校规。”
“你说的是食死徒的规矩吗？这个sese确实不知道。”拉莫斯回答，他也紧盯着皮克。
拉莫斯不会没有发现皮克已然拿在手中的魔杖，但是他才不怕，sese的魔杖也在手里。就算没有魔杖，sese还是能把皮克打趴下。
“够了，都给我滚进来上课。”一个穿着灰色巫师袍的中年男人从走廊一侧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茶杯。拉莫斯认出这是教古代如尼文的穆里尼奥。
拉莫斯撇撇嘴，收起魔杖，但是皮克和督察团的学生都没动。
“皮克先生。”穆里尼奥皱眉看向对方，走廊里其他的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
几秒钟之后，皮克才不情不愿地收起魔杖，掉头朝另外一边走去。督察团的其他成员慌忙跟随在后，姆巴佩在半路还狠狠地撞了梅西一下。
这场风波很快就平息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去往不同的教室，托雷斯很不赞同地看着拉莫斯，一边扯着他朝温室跑，“你干嘛又要惹那个疯子？”
“他先惹sese的。”拉莫斯看着好友，表情相当无辜，“皮克看起来就很想找我打架。”
“人家可能根本没看你……”托雷斯很想扶额，但还是赶路上课要紧，他拉着塞尔吉奥跑过一个接一个的走廊和楼梯，惹得画上的贵妇人们发出不满的轻斥。
“皮克当上督查之后誰都不放在眼里了。你没看他和里奥见面都不说话，哪有功夫来管你。”
里奥在前几年和皮克玩得很好，听说还去对方家过暑假，托雷斯是知道的。
“你要相信sese。”拉莫斯扭头，停住脚步，一字一句地和托雷斯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冬季寒冷的穿堂风吹过，托雷斯瑟缩了一下，然后顿了顿，说，“我知道。”
“sese最爱你啦！”拉莫斯笑着去抱好友，然后被无情踹开。两个人继续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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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课，拉莫斯还在和托雷斯一起收拾袋装化肥，就发现几个斯莱特林的女生匆匆忙忙离开教室，带出一阵香风。
“她们赶着去干什么？”拉莫斯问好友，对方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你们忘了今天有冬季舞会。”
一旁的莫德里奇摇了摇头看着他们，表情复杂，“也是，现在还有谁记得冬季舞会啊。我不打算去参加了。”
“哦——”拉莫斯和托雷斯发出了然的声音，日复一日这么过下去，他们早就把之前提到的舞会抛诸脑后了。
“现在还参加舞会的，大都是纠察团的人和其他一些斯莱特林。”莫德里奇把手里的化肥袋子码好，扭头对他们说，“我劝你们也别去。”
莫德里奇是拉文克劳的找球手，上个赛季输给了格兰芬多。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个子男孩。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去。”托雷斯笑了笑，“还是谢谢你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莫德里奇的肩膀，随后和拉莫斯一起离开了温室。
舞会……拉莫斯想到四年级的时候，冬季晚会上遍布撒着糖霜的槲寄生装饰，装在三角形玻璃杯里的热蛋酒，拇指大小的仙子扑闪着透明的翅膀，成群结队从礼堂上空飞过，空气中回响着慵懒的爵士慢摇。托雷斯和他自己都喝醉了，两个人傻傻地靠着墙壁席地而坐，旁边是拿着饮料同样坐在地上的克里斯蒂亚诺。彼时还没当上学生会主席的卡西利亚斯穿着一袭白色的礼服长袍，英俊得不可思议。他朝他们走来，伸出手邀拉莫斯跳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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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斯一路没有说话，搞得托雷斯有点草木皆兵。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被舞会刺激到了，因为他自己就有点被刺激到了。光是想起那些麻瓜出身，依然不知所踪的同学，托雷斯就恨不得对着那些目光阴暗的食死徒们做出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你没事吧？”托雷斯问，他们坐在桌上吃午饭，卡西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台上没有那些令人厌恶的盯梢者，礼堂里多少有了些生气，很多学生在轻声与彼此交谈。
“sese没事。”拉莫斯腾出手拍了拍托雷斯的背，“sese也不去舞会了。”
“那你晚上准备干嘛？”托雷斯瞬间提起警惕，他很难不想起这两年拉莫斯都干了些什么，包括但不限于在开学仪式上把食死徒卡罗兄妹独家定制的督查公示板变成一群黏哒哒的鼻涕虫，其中有好些落到了这对食死徒兄妹的头上和帽子里。
“和你们一起在休息室看看书，把拖了三周的魔法史论文写完。”拉莫斯是真的打算找到卡西，三个人一起在休息室待一个晚上。难得今天没有课，也不用第二次看到皮克那张令人厌烦的脸。
“哦哦。”托雷斯回答，他看着身旁重新拿起勺子大吃特吃羊肉派的拉莫斯，内心也松了口气。是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纯地坐在休息室的壁炉前聊聊天了。天知道过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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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真的如拉莫斯所说，他们回到了休息室，边看书边聊天。卡西忙着去处理学生主席的事务，只匆匆露了一面就又消失了。休息室里挤满了学生，外头天气阴沉，刮着的风都裹挟着碎雪，一味拍打在窗户上。没有课的学生几乎都选择待在塔楼而不是去图书馆或者留在礼堂，空气里充满了烤曲奇饼的甜香。拉莫斯和托雷斯占据了远离壁炉的一张桌子，这里相对安静些，隔壁一桌坐着罗伊斯和莱万，两个人埋头在读预言家日报。
拉莫斯边看妖精的历程边拿着羽毛笔记录，托雷斯则在写魔药学报告。两个人时不时抬头聊起西班牙最近的情况，也好在虽然学校封闭，但他们都可以确认远在欧洲大陆的家人安然无恙。
时间很快过去，四点钟天就已经黑透。学生们三三两两下楼准备用晚餐，极少数的几对情侣穿着配套的礼服长袍，在女生略带羞涩的笑容中离开休息室。这是准备参加冬季舞会的。
更多的格兰芬多依然穿着便服或长袍，面带疲惫地下楼。拉莫斯注意到胖夫人也始终病恹恹的，每次开门都有气无力。他和托雷斯说了自己的发现，然后被对方回了个“你才知道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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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里坐满了学生，冬季舞会开始前的晚餐默认需要全员参加。拉莫斯拉着托雷斯在卡西身边坐下，对面是克里斯蒂亚诺和佩佩，他们同样身着便服。
长桌上铺着优雅的月白色桌布，羊皮纸写的花体菜单被灰色丝带系成长筒放在每个人面前的银盘上。拉莫斯做了个鬼脸，对面的克里斯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们算来得晚的，台上教师席只有那几个令人作呕的食死徒，一个个穿着黑色的礼服长袍，上面是繁复得使人厌恶的花边暗纹和蕾丝。就像你们还不够恶棍似的，拉莫斯想。其余的教师不知道是不是被支走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拉莫斯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晚餐，尽管今天有他最喜欢的海鲜烩饭，他却感觉味同嚼蜡。
十分钟后，所有人的盘子又变得银白如新。
阿莱克托·卡罗摇了摇铃，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注视着学生。拉莫斯注意到对方头上戴着一顶仿佛来自中世纪那样有着巨大边沿的夸张礼帽，上面用银线绣着骷髅图样。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她看上去似乎要被那顶帽子给吞没了。拉莫斯笑了一下，旁边托雷斯给了他很不赞同的眼神。
“很好，很好。”卡罗说，她的声音很尖，“我注意到，你们都比开学初要更守规矩了。”
一片沉默，只有站在一边阴影里传来一阵傻笑，大家纷纷扭头去看，才发现皮克带着督察团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傻笑就是其中几个学生发出的。皮克穿着一身丝绸长袍，水蓝色，与他的眼睛异常相衬。
比起白天，现在皮克身边的人更多了。怪不得斯莱特林桌边空荡荡的，拉莫斯想。
卡罗没有理会纠察团带来的小小骚动，她接着刚才的话，“冬季舞会，多么美好。”她笑了一下，似乎想让自己显得随和，但无疑是徒劳的。
“然而，”卡罗的语气一转，声音变得更加尖利，“你们中的某些人，一直在试图破坏我们辛苦营造的环境。破坏黑魔王的统治。”
她环顾四周，不少学生低下了头，但是更多的选择昂着头和卡罗对视。
阿米库斯·卡罗也站了起来，他高大异常，像是座铁塔立在他妹妹身后。
“看看我都发现了什么！”卡罗招招手，示意皮克。
皮克跑上台，递给卡罗一样东西。
“我相信，你们当中有不少人认得这是什么。”卡罗抬起头，嘴角夸张地扬起，脸上露出那种志得意满的微笑。
台下短暂地嘈杂，然后复归平静。
拉莫斯看着卡罗，对方手上拿着一枚金加隆。然而那并不是一枚普通的加隆，上面的图样更像……更像是用荧光勾勒出的几个数字与字母线条。他转头看托雷斯，对方的眼神同样疑惑。
“现在，为了不毁坏冬季舞会，请这个组织——这枚可爱硬币的发明者站出来。”卡罗的目光扫过底下的每个学生，“让我们有一个了结。”
没有人出声，拉莫斯状似无意地用余光瞟了瞟旁边的卡西。对方一派平静。
这样的真空持续了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组织的目的。如果你们还想知道的话，我刚刚拿到这个组织所有成员的名单。”卡罗皱着眉，她语速加快，显得有点不耐烦。坐在旁边的两个莱斯特兰奇男人也站了起来，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学生们。
“请组织者站出来，我们不会再追究其余的学生。”卡罗又笑了一笑，“这是来自黑魔王的仁慈。”
话音刚落，底下就传出来一阵笑声。
“谁？是谁？”卡罗高声质问，她又变回了那个歇斯底里的食死徒。
“把人给我抓出来！”莱斯特兰奇站起来对着纠察团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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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纠察团上前，拉莫斯已经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抬着头，看着面目狰狞的卡罗兄妹，“你们不是要找组织人吗？”
他环顾四周，纠察团已经围在了他身边，皮克离他最近，手里拿着魔杖。托雷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色惨白。同样看着自己的还有礼堂里几乎全部的学生，除了卡西。卡西还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是sese造的金币。”拉莫斯站在四张长桌前的空地，想着很多年前自己就是在这里戴上分院帽的。
“塞尔吉奥·拉莫斯。”卡罗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我早就该想到是你！”
她已经举起了魔杖。
“怎么证明？”
拉莫斯愣住了，他没想到问出这句话的人是站在他不远处的皮克。
“怎么证明你就是组织者？”皮克又问了一遍。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就像电影里会出现的那种英俊的吸血鬼。
“金币在联络时会发烫。”拉莫斯撇撇嘴。他好像又回到黑魔法防御课和皮克斗嘴的时候。
“就是他！”阿莱克托·卡罗厉声说，“我要让他受到惩罚。”
“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他，”皮克轻蔑地看了一眼拉莫斯，转头对卡罗兄妹说，“拉莫斯没有这样的脑子。”
“就是我干的，”拉莫斯扭头看了眼皮克，对方那件袍子简直亮得晃眼，于是他又别开脸，“我已经承认了。”
不得不承认，皮克关于他的看法有一点是对的：他的确没造那枚金币。但上一个暑假，他曾经窥见是谁在制造以及使用那枚金币。
拉莫斯挑衅地看着卡罗，“现在就看你们这群没种的敢不敢抓。”
“好啊，好啊！”阿莱克托·卡罗笑起来，她又变成那个油滑的疯子，“就把这当作舞会的开场吧。”
她举起魔杖，下一秒，拉莫斯感觉一团火从他身体里炸开，他的皮肤一寸寸崩裂，骨头被压碎——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有那么多根骨头。太疼了，他眼前一片漆黑，于是他开始用头撞地板，希望自己能昏过去。拉莫斯的全身都在尖叫，疼痛，只有疼痛，纯粹的疼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当他重新恢复理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趴在地板上，浑身都在发着抖。拉莫斯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叫出来，他希望没有。但是他的头发变得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滴在头发里的生理性泪水。
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呼吸，没办法做别的。然后他抬起头，余光看见皮克离他又近了一点儿，脸上露出那种拉莫斯从未见过的滑稽表情。哈哈，真应该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拉莫斯想。
他努力拉扯嘴角，对着台上的食死徒们笑了一下，“sese为你们的无能感到高兴。”
拉莫斯看着台上气急败坏的食死徒，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缓慢，他看着一根根魔杖对准他，然后就是疼痛，更多的疼痛，足以摧毁一切的疼痛。这样暴烈的疼痛却绵长而恒久地存在着，仿佛要把拉莫斯的身体碾碎。他开始请求，请求不知道谁，来让这无止尽的疼痛停下。他的脑子被锐利的刺刀搅得一团乱，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晶莹的蓝色。
疼痛逐渐停止了，拉莫斯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呼吸。现在他发现自己仰躺着，面前是俯下身看着他的皮克，身边是自己的呕吐物，他开始庆幸自己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不会让现在的画面变得更难看。
拉莫斯不知道刚刚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他睁开眼没过多久，就又彻底失去了意识。最后清醒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清澈的蓝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