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与独角兽
星期一简直是地狱。
当然了，乌姆里奇一直都是地狱般的存在，罗恩想道，但考虑到她如今是霍格沃茨的“高级调查官”——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变得更吓人了。根据赫敏的《预言家日报》，这个可恨的女人取得了“即刻的成功”，“彻底革新了黑魔法防御教学”，而现在邓布利多正在接受“公正而客观的调查”。但这不仅限于他——所有霍格沃茨的老师现在都将面临她的调查。
令他们极为不满的是，他们甚至不用等到防御课就会被乌姆里奇的存在叨扰。那天早上，她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写字板在特里劳尼的占卜课后方招摇地晃荡，时不时问一些有关教授的背景和教学经历的问题。
“那么，你能为我做些预言吗？”她最后问，巨大的笑容仍然贴在脸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特里劳尼说。从她攥紧披肩，微微颤抖的手可以看出她明显感到被侮辱了。
“我想让你为我做个预言。”乌姆里奇重复道。
全班大部分人的全部注意力现在都转移到了两位女士的互动中，而不是他们毫无意义的《解梦指南》。
“天目是不会受命而看的！”她愤慨地说。
“明白了。”乌姆里奇轻声说，在写字板上又记下几笔。
“我——可是——可是……等等！”
她试图用自己平常那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话，但由于被气得浑身发抖，声音的神秘性被大大破坏了。“我……我觉得我确实看见了什么……是关于你的……啊，我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某种极其危险的……”
她用颤抖的手指指向乌姆里奇。“恐怕……恐怕你会遇到可怕的危险！”
“好吧。”乌姆里奇慢悠悠地说，“好吧，如果你充其量只能做到这点……”
特里劳尼呆呆地站在原地，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罗恩为她感到有些难过，直到她将自己剩余的怒火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怎么样？”她说，长长的指头打着响指，“请让我看看你们做梦日记的开头几篇。”
下课铃响了，他们从那里直接去了乌姆里奇的教室……在那儿赫敏立刻就和她吵了起来。当他们被告知开始读第二章时，她宣布她已经读完了整本书，并开始为防御性恶咒的有效作用进行论证。
“是吗，”乌姆里奇说，“恐怕在这个教室里真正重要的是斯林卡先生的观点，而不是你的观点。格兰杰小姐，我要给格兰芬多学院扣掉5分。”
“为什么？”哈利气愤地问。
“你别掺和！”赫敏焦急地小声对他说。
“因为用毫无意义的打岔扰乱我的课堂纪律。我在这里教课采用的是魔法部批准的方法，不包括鼓励学生对他们很不理解的事情发表自己的观点。以前教你们这门课的老师也许给了你们更多的自由，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通过魔法部的调查——大概奇洛教授除外，至少他似乎只教授适合你们这个年龄的内容——”
“是啊，奇洛真是个了不起的好老师，”哈利大声说，“只有一点小小的美中不足，他让伏地魔粘在他的后脑勺上了。”
这句话一出口，教室里的沉默是罗恩迄今为止听到过最掷地有声的沉默了。接着——
“我认为再关一星期的禁闭会对你有点帮助，波特先生。”乌姆里奇圆滑地说。
第二天，安吉丽娜·约翰逊发现此事后，因为哈利会再次错过训练而大发雷霆，在礼堂大声嚷嚷，以至于麦格教授对她和哈利都进行了扣分——后者被扣分是因为在被警告过后又一次在乌姆里奇面前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离开之前她还补充道：“你如何能够无视艾默瑞斯的警告我是永远无法理解了。”
哈利明显垂头丧气了起来，罗恩并不怪他。罗宾或许偷走了乌姆里奇的黑魔法物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今晚没有准备好同样恶毒的惩罚。甚至赫敏也不满地看着哈利。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接下来将接受调查的，是麦格教授。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和哈利都期待着她的反应。
“太好了，”他们在惯常的座位上坐下时，罗恩小声说，“让我们看看乌姆里奇是如何自作自受的吧。”
乌姆里奇在他们进入教室时已经端庄地坐在了麦格教授的课桌旁，片刻之后，一声巨响和一阵喧哗提醒了全班同学，有人压着点赶到了。那是一位长着大耳朵的瘦小男孩，穿着格兰芬多的长袍，正平躺在地上，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嘿，伙计们！”少年版的罗宾说，仰着向哈利、罗恩和赫敏挥了挥手。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冲到赫敏身边的椅子上，脸上始终挂着一个巨大的笑容。
哈利越过过道嘀咕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悄声回答说：“麦格教授告诉我你昨天被关禁闭了，所以直到进一步的通知为止，我都将是你的正式监护人。”他又笑了起来，“而且我将尽我所能与你一起获得禁闭惩罚。”
“这一定会很有意思。”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补充道。与此同时，麦格教授走进了教室，从她的神情看，似乎根本不知道乌姆里奇的存在。
赫敏相当警惕地注视着罗宾，但他们的老师已经到了教室，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那明显疯了的计划了。
“好了，”麦格教授说，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罗宾那高兴得有些冒犯的脸，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布朗小姐，请把这盒老鼠拿去——别这么傻，姑娘，它们不会咬你的——给每位同学分一只——”
“咳，咳。”乌姆里奇发出的咳嗽声，还是她开学第一天晚上用来打断邓布利多的愚蠢轻咳。
“好了，同学们，请仔细听好——迪安·托马斯，如果你再那样折腾那只老鼠，我就关你禁闭——现在，大多数同学都能顺利地让蜗牛消失了，即使那些还留下一点儿蜗牛壳的同学也都掌握了这个魔咒的要点。今天，我们要——”
乌姆里奇又清了清嗓子。
“怎么？”麦格教授说着转过身去，两根眉毛紧紧扭在一起，看上去仿佛一只盯上猎物的老鹰。
“教授，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便条，上面通知了调查你上课情况的日期和时——”
“我显然是收到了，不然我就会问你跑到我的教室里来做什么了。”麦格教授说着果断地又转身背对着乌姆里奇教授。许多同学交换着窃喜的目光。“正如我刚才所说，今天我们要练习更难的老鼠消失咒。好了，现在，消失咒——”
“咳，咳。”
“我不明白，”麦格教授转身冲着乌姆里奇教授，带着怒气冷冷地说，“如果你不停地打断我，又怎么能够了解我平常的教学方法呢?你要知道，我说话时一般是不允许别人说话的。”
乌姆里奇教授看上去就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她没有说话，而是正了正写字板上的羊皮纸，恼羞成怒地草草写了起来。
麦格教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一次对全班同学指示起来。
“我刚才说到，消失咒，随着需要消失的动物越来越复杂，它也越来越难掌握。蜗牛是一种无脊椎动物，挑战性不是很大，而老鼠是一种哺乳动物，要求就高得多了。这可不是你们脑子里惦记着晚饭就能完成的魔法。好了——咒语你们已经知道了，让我看看你们做得怎么样。”
乌姆里奇并没有像在特里劳尼的课堂上那样跟着麦格教授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检查同学们使用咒语的情况。
“她还教训我不该对乌姆里奇发脾气呢！”哈利压低声音对罗恩说，但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
“艾默瑞斯先生，”到达他们这一片后她说，“我看到你已经成功地将你的老鼠消失掉了。做得不错。”
“我……恐怕并没有，教授。”罗宾一脸严肃地说，直直盯着乌姆里奇教授。
他们四个人看向教室的前面，乌姆里奇正在疯狂记录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正依偎在她同样颜色的头发中的棕色老鼠。
麦格教授似乎吃了一惊，好几秒钟都没有说话，几人就这么愣愣地盯着高级调查官，后者的新伙伴现在正站起来嗅着空气。
“你在做什么？”她生气地低声问罗宾。
他脸上绽开笑容：“企图被关禁闭！”
“我后面会解释的，”他补充说，随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吼道，“梅林的胡子！”
乌姆里奇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跳，教室内的其他人也是一样。麦格只是将手压在眉毛上，惊愕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高级调查官在破坏我的课业！”
乌姆里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这时拉文德·布朗尖叫了起来：“她的头发里有一只老鼠！”
乌姆里奇脸上渐渐露出的惊恐神情让他们肯定会因此失去的学院分都值得了。她慢慢地往上看去，眼睛变成了对对眼。老鼠开始在她头上乱窜，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写字板哗啦啦地掉在地上。她疯狂地抽打着这个生物，将自己头上无厘头的蝴蝶结拍到地上，并把头发搅得乱七八糟。
当那只老鼠终于翻滚着跑开时，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笑声，但随着乌姆里奇的恢复，笑声很快便消失了。麦格教授看起来被吓坏了，自从骚乱开始以来，她就没有移动过半步。
与此同时，乌姆里奇因仇恨而颤抖着，眼睛紧紧盯着罗宾，甚至没有尝试挂上她那虚假的笑容。
“你，”她说，用一根粗壮的手指指着他，“禁闭，一个月。”
然后，她顶着鸡窝般的头发匆匆离开了教室，小短腿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带着肥胖的上身跑了出去，蝴蝶结和写字板还躺在变形学的教室地板上。
在她身后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爆笑声如炸弹般混乱地在教室炸开，即便是严肃的麦格教授也很难让课堂恢复秩序。窃窃私语的声音根本就不肯消停。
下课后，他们四个人几乎是跳着去了上神奇动物保护课的森林，脑袋依旧因为她先前收到的羞辱感到晕乎乎的，并做好了享受一个没有乌姆里奇的下午的准备。不幸的是，他们看到了一个正若无其事地站在格拉普兰教授身边的乌姆里奇。她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收拾好了自己，换了一个蝴蝶结和写字板。真是让人震惊，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不过至少她在与格拉普兰教授交谈时显得稍微低调了些。
“你通常不上这门课，是这样吗？”来到离森林最近的一张木桌前之后，罗恩听到她问。森林边，被抓来的护树罗锅[1]正在那里拼命地寻找木虱。
“非常正确，”格拉普兰教授说，两只手背在身后，一下下踮着脚尖，“我是代课教师，临时替代海格教授。”
奇怪的是，乌姆里奇只低低“唔”了一声，便没有再发表意见了。但马尔福和他的跟班们却在一边窃窃私语，罗恩不喜欢这场面。当格拉普兰教授开始上课后，他与哈利和赫敏交换了不安的眼神。
待大家都接着上次课的进度开始继续后，教授走到了他们的桌子前。罗宾已经加入了他们的小组，现在正试图说服护树罗锅乖乖坐着好让他为它画像。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她问，“我以前没有在我的班上见过你。”
“哦，我是威尔·艾默瑞斯，教授。”他礼貌地说道，“因为我一整个夏天都患上了咕哝腮腺炎[2]，我一直没能回到霍格沃茨上课。”
“好的。”她说，“确保你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笔记，以便你能赶上并通过你的O.W.L.就行。”
“好的，教授。”他回答说，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由于乌姆里奇此刻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得很低，罗恩趁机低声说：“倒不是说刚才不是让人笑破肚皮，但你为什么要争取被关禁闭？这能有什么好处？”
“我有一个计划，”罗宾说，罗恩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我或许让乌姆里奇又搞到了一些‘惩罚羽毛笔’。”
哈利、罗恩和赫敏都惊恐地看着他，但罗宾只是挑了挑眉。
“注意一下我引号的使用。”他说，“虽然它们看上去工作正常，但它们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我们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我已经为它们工作好几天了。”
“为什么？”哈利问道，仍然一脸茫然。
“你看，”罗宾用一种造作的傲慢语气解释道，“威廉·艾默瑞斯恰好有一个极其富有的、斯莱特林祖父，后者刚刚向魔法部捐了一大笔钱。他是不会乐意听到部长的一个雇员是如何残害自己孙子的。安布罗斯·艾默瑞斯很快就会要求与部长会面，讨论她卑劣的教学方法，并要求将她从霍格沃茨除名。”
“你以前从未提到过你的祖父，”赫敏说。
“哦，我没有任何家人。”罗宾说，“我只是打算用一个老化咒，自己去的。”
“那你哪里来的钱捐给魔法部？”罗恩不过脑袋地问。
“哦，”罗宾说，再一次忙着处理他的护树罗锅起来，“嗯，我是有过父母的，然后我的父亲……在某些圈子里有点名气。总之，他死后我继承了他的一切。因为我一直将它们存着，如今它们还增加了不少。我所做的不过是捏造了一位隐居的祖父，然后因为他的那些捐款，现在他已经被魔法部登记在册了。一切都在慢慢自圆其说……”
“这还……”哈利说，“还真是个不错的计划。”
“这或许还真能成功，”赫敏说，“他的确够腐败的。”
乌姆里奇开始在附近走动起来，于是几人陷入了沉默。不过幸运的是她完全避开了他们，而是向各种学生询问有关魔法生物的问题。大多数人都能很好地回答，这让罗恩有些欣慰，到目前为止，全班同学都没有让海格失望。
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又回到了格拉普兰教授身边。
“你打算这一学年给这个班的学生教些什么呢？”她问，“当然啦，假设海格教授不回来的话？”
罗恩与哈利对视了一眼，庆幸自己面对的是森林而不是乌姆里奇——她肯定不会喜欢他此刻脸上的表情。赫敏和罗宾站在桌子的另一侧，而且——有什么东西从他们身后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起初以为那是一匹马，但它通体是一种刺眼的、他立马辨认出来的白色。当他看到它的角时，他猛地用手肘顶了一下哈利，他们俩都盯着那只慢慢靠近的独角兽。它的蹄子在草地上完全没有声音，它抬起头来嗅着轻风。
哈利和罗恩共同露出了忐忑不安的表情。格拉普兰教授曾说过，它们不喜欢男孩，但它到底是带着危险而来，还是只是——
“艾默瑞斯先生！”格拉普兰教授喊道，让几人的脑袋猛然看向她。“离——”
罗宾听到他的名字后抬起头来，但教授之后的话却被咽进了喉咙，脸上写着惊恐。哈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独角兽已经走到了罗宾身边，并开始用鼻子在他的头上轻嗅，轻轻咀嚼着他的发梢。
“哦，你好！”罗宾对这只动物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抚摸它柔软的鼻口。
“别碰它！”教授喊道，“它们不能容忍——”
而当然了，罗宾不仅已经摸到了它，他还用手臂像是搂一只大狗一样抱住了它，用手指梳理着它银色的鬃毛。
“您刚才想说什么，教授？”他后知后觉地问。
格拉普兰教授没有应声，而是非常小心地走近，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这个生物的鬃毛。
“你以前见过独角兽吗，孩子？”她轻声问。
“有过一次，”他说，并小声补充道，“但它当时快去世了。”
“嗯，”她继续说，“成年独角兽通常在男孩靠近它们的时候会发起进攻……然而这只独角兽却来到了你身边。你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魔法草药吗？”
罗宾摇了摇头，在看到愣在原地的乌姆里奇之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和独角兽之间，过程中胸口还轻轻撞到了独角兽的头。哈利、罗恩和赫敏交换了困惑的眼神；罗恩摇了摇头，决定把它归结为罗宾的奇怪魔法，然后放过这个插曲。
“好了，各位！”当独角兽又向森林走去时，格拉普兰教授喊道，“注意力回到你们的护树罗锅上面，我们去年已经研究过独角兽了。”
“你有点怪异，伙计。”罗恩说，“有趣，但怪异。”
文末注释：
[1] Bowtruckles 护树罗锅: 一种很难被发现、手掌大小的以昆虫为食的动物。护树罗锅的两只手上都有长而锋利的手指，眼睛为褐色，从外表看像是由树皮和小树枝构成的，很容易伪装起来。护树罗锅生活在英格兰的西部、德国南部和斯堪维亚半岛的某些森林中。护树罗锅会成为自己栖息的那棵树的守护者，而这些树的木材又通常适合于制作魔杖（比如护法树）。护树罗锅细长的树枝状的手指可以帮助它们挖出土鳖，也可以用来攻击敌人的眼睛。虽然护树罗锅平时生性温和，但是如果有什么会威胁到树和它自身的安全时，便会变得很有攻击性。要想从护树罗锅守护的树上取下树叶或者木材，巫师需要给它们一些土鳖或者仙子卵。
[2] Mumblemumps 咕哝腮腺炎: 在GameBoy版的游戏《哈利·波特与密室》中，凯蒂·贝尔曾因得了咕哝腮腺炎 (Mumblemumps)而住进校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