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斯莱特林的新专辑如同流星一样划破了整个英国的上空，一夜之间让所有人记住了乐队的名字。
粉丝津津乐道专辑上那张主唱和鼓手一起挤在浴缸里化妆的照片，而音乐杂志和电台则争相讨论乐队到底应该算另类独立摇滚还是迷幻摇滚。
他们拍摄了自己的第一支音乐MV，然后是第二支，粉丝数量爆炸式地在各大社交媒体的账号上疯涨。络绎不绝的演出邀约雪花一般飞向乐队，乐队开始出没在各类欧洲的音乐节中，随后陆续有电视台递出专属采访的橄榄枝，再过了三年，斯莱特林甚至已经可以开始独立在整个欧洲举办巡回演唱会。
数不尽的热钱涌向乐队，广告代言，时尚杂志封面，随手写在白纸上的名字都能在亚马逊卖出高价。就连塞巴斯蒂安都从经纪人的佣金中赚到了一辆他曾经以为自己做梦都买不起的阿斯顿马丁。
然而奥米尼斯对所有的夸赞过批评都充耳不闻，只专心带着乐队做自己真正想要的专辑。商业成绩，媒体评价没有半分动摇他的心。他带着斯莱特林开始尝试更多的风格，所有的成员都一致认为斯莱特林不应该是可以随意被标签定义和定性的风格。无论是电子迷幻抑或是dream pop，如果demo做出来大家觉得有趣，那么就可以是斯莱特林的风格。有人批评斯莱特林丧失了初心，怀念他们过去的风格，但还有更多人期待这支变色龙乐队下一次又能带给他们新的惊喜。唯一始终不变的只有奥米尼斯偏执狂一般的完美主义，对所有专辑的录制和mv拍摄吹毛求疵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将包含自己在内的每一个成员都压榨到失去人形。每次从录音棚出来，乐队都累到没人想说话，全靠Daddy Seb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冰镇红牛，氧气瓶，和定好的披萨续命。
有三次奥米尼斯打鼓胳膊痛到抬不起来，斥巨资冲进急诊室打了封闭针第二天继续面不改色地回来打鼓。有五次塔尼斯德累到缺氧，一坐在录音棚的沙发里便晕得脸色苍白差点站不起来，自嘲自己像是在锁在棺材里关了八百年才放出来的虚弱吸血鬼。
没有人反抗这种不人道的压迫，世界上的人口早已突破八十亿，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有新的乐队和歌手在出道。能够出名的只是少数，一直出名的更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属于乐队的黄金期时代1970年早已过去50年，如果不够认真对待自己的音乐，时代抛弃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但人并不是机器。
“Stop！奥米尼斯，我不录了！”
塞巴斯蒂安和往常一样在录音棚外等乐队录音结束，斯莱特林的新专辑录得不顺利。奥米尼斯原本预计在四月录完整张专辑投入后期制作，而眼下已是八月，最原始的母带都还没有完成，比预期的时间延迟了四个月。的他专门新拖了一张带按摩的沙发放在工作室，手机从他坐下开始便响个不停，从商务演出，再到场地对接，舞美布置，种类繁多的联络工作让他晕头转向地几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消停的时间。
塔尼斯德猛然拉开录音室的隔音门，又重重将门摔上的声音把塞巴斯蒂安下了一大跳，差点把手机从手里扔出去。偶尔乐队有分歧的时候，吵架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但是这一次显然与过去不同，塞巴斯蒂安抬头，看见塔尼斯德的脸上的眼影已经花了，被泪水冲刷出两道墨色的泪痕。
“Wait, wait……”塞巴斯蒂安从椅子上站起拦住塔尼斯德:"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我不能再唱了……我怎么唱他都不满意……”塔尼斯德崩溃的情绪似乎一下有了突破口，更多的眼泪从她的眼睛中溢出，把女孩的灰眼睛泡出隐隐的红色：“我不能再录了！”
“你……”塞巴斯蒂安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双手放在塔尼斯德的胳膊上反复上下搓揉，试图安抚女孩的情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嗯？”
他把塔尼斯德带到自己刚刚坐的按摩椅上，把红牛递给她：“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等下进去和奥米尼斯说。”
"我不要红牛。"
“你想喝什么？”
“我想喝柠檬茶，冰的。”
“好好好，冰的柠檬茶。”得益于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安妮，塞巴斯蒂安哄小孩总是很有一套。他起身从录音室另一端的冰箱里给塔尼斯德拿冻好的罐装饮料：“还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陛下？”
“……我还想吃糖，你之前经常买的那种蜂蜜糖，我自己的吃完了。”
“当然没问题。”塞巴斯蒂安又顺手在她手里塞了一整盒他专门为塔尼斯德买的蜂蜜润喉糖。
等塞巴斯蒂安走进录音室的时候，奥米尼斯正一脸平静地在地上捡散落在满地的歌词单，完全看不出来五分钟之前在这个房间里爆发过剧烈的争吵。看见塞巴斯蒂安进来，奥米尼斯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他抬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勉强算是打招呼：“她冷静下来了？”
“怎么了，奥米尼斯？她为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塞巴斯蒂安轻轻关上隔音门，和奥米尼斯一起蹲在地上捡歌词单。
“有一个高音，她始终唱不上去。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专辑会延迟这么久吗？就是因为这个。”奥米尼斯将手中的纸整理好放在电脑桌上，把收音耳机递给塞巴斯蒂安示意他听他们刚刚录下的演唱。
“听见了吗？和我们的理想的效果差得太远了。”在把录音播放结束后，奥米尼斯用鼠标移动到屏幕中的删除键上，删掉了这段录音。
“……她唱了四个月都唱不上去，这首歌……要不还是别加进专辑了？”塞巴斯蒂安小心翼翼地看向奥米尼斯。
“她唱得上去。”电脑显示器屏幕上的光反射在奥米尼斯的眼镜上，将他削瘦的五官映得极为冷漠：“我不会写她唱不上去的歌，她只是还没找到正确的方式。”
“奥米尼斯！”一股无名火从塞巴斯蒂安的心头窜起，让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奥米尼斯的全名：“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个混蛋吗？你这是把她当什么了？一件乐器？”
“她明明可以做到，我为什么不能逼她做到？”奥米尼斯转过脸，略显无神的雾蓝色眼珠透过眼镜盯着塞巴斯蒂安：“我们都听过这首歌的demo，她当时即兴发挥得非常好。我仅仅只是要求她，像demo那样再唱一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绝无仅有的唱歌天才。”奥米尼斯的语速越来越快，意味着他也处在情绪失控的边缘：“过度的保护她，纵容她唱不上去，只会毁掉她。让她一辈子就这样做个三流的歌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塞巴斯蒂安？浪费掉她的才华，让她成为三流歌手？”
"……"塞巴斯蒂安无言以对，他被说服了。半晌之后，他才从喉咙里哽出一句无力的脏话：“Fcuk you, asshole……”
奥米尼斯和塞巴斯蒂安一起从录音室走出来的时候，塔尼斯德还坐在按摩椅上，她情绪稳定了不少，至少没有再继续哭了。她一边含着塞巴斯蒂安递给她的蜂蜜润喉糖，一边低头刷Ins。听见两人的动静后，只抿着唇瞟了一眼奥米尼斯，又低头继续看手机。
“你知道你是最棒的不是吗，Angel？.”奥米尼斯蹲在塔尼斯德面前，循循善诱犹如恶魔的低语：“我们最后唱一次，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你需要的只是……放松。”
“……我恨你。”
“我知道，我知道……”奥米尼斯的手抚摸上女孩被泪水沾湿的脸颊，拇指轻轻抚过她的泪痕：“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塞巴斯蒂安皱着眉看着两人：他们的互动有点太亲密了。
“你愿意再唱一次吗？我们再试一试……”
“……”抽泣的女孩点了点头。
奥米尼斯如释重负，削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好女孩。”
他双手捧住塔尼斯德的脸，旁若无人地亲吻她的眼皮：“我就知道，你是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