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老汉儿，又为那档子事勒。”邱贻可也奇怪了，就这样隔着门，对着窗外的敲门声。
“就你这犟拐拐！老子不抽死你！”男人将门摔得作响，就像是要把墙灰也拆下来，“去方家提亲！”
邱贻可气笑了，“现在几几年了噻？还说什么父母之命？”
“我劝不动你，你倒是自己安定下来！”
邱贻可一身反骨，沉默地往厅堂里走回去。又听得一声唤。 “娃儿，你不听我的也就罢，”男人叹了口气，“血藤它有灵！”
“怎么有灵？能捆人？”邱贻可把自己逗笑了，血藤带来的现象已经足以让族人神神鬼鬼了。但陈玘还睡得很香甜，呆呆的，嘴微张着。邱贻可心头越发喜了，去摸媳妇的嘴儿，让他闭上。
男人跺了跺脚，“我是让你劝劝他！小马这娃儿，真拿心头血在喂！你劝他想开点，唉！”
“劝不动噻！一坐就是一整天！”邱贻可一边应付着，一边继续低头玩自家媳妇。
“马上月底，又要上山一趟。”男人顿了顿，“别说我没劝你，以后靠你自己过关关喽！”
“晓得！晓得！”邱贻可说着，还是要早点让媳妇怀上好，生米煮成熟饭还有人说么？
什么命运，什么宿命，再说了噻，掉他门口也是宿命噻。
陈玘横在他门口，实话讲他被吓了一大跳。陈玘眼睛紧闭着，身上还湿漉漉的，血色也没有。
咋办，养呗，自己的血都被他吸光了，邱贻可无奈自嘲加之苦笑，不过血气旺好呢。
不过自己耍了朋友，还是要到处转转呢。邱贻可掉进蜜罐似的甜蜜。
一大早陈玘眼睛还没睁开，邱贻可一边蹭一边搂着他脖子亲，吸溜了一圈，说让陈玘帮他去后山摘点菌子。陈玘说，他可不识货，到时候拿点见手青弄死他。转念又说，见手青煮熟了没毒，那可咋办？
邱贻可说，你不敢的，你现在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死你也得死。
陈玘呆掉了，“你别骗我！咋可能。”
邱贻可哈哈大笑，“你爱信不信吧你！”
邱贻可走出门了还听见陈玘在嘟囔着，这还是科学社会吗这……
邱贻可出门是去药田，大老远就看见方博苦着一张脸在那里收——哦不是偷他的当归，方博远远听到脚步声，先把包藏在了身后，再冲他一招手，贱贱地问，邱哥！给我摘点好不！
蛇要吃当归？补点肉苁蓉什么的还差不多，一看方博那小媳妇样就来气，“你咋的又出来了？”
“他嫌我睡相不好，让我滚！”
邱贻可过去一把揉他的脸，他让你滚你真滚了，回去要不要开门不是他说了算了？
“那…那那怎么办？”
“到我家住去吧。”邱贻可揽着他脖子，掐着他肉感极好的脸颊。
“叔你你…”方博含糊不清地挤出几个字。
“家里你嫂子在，让她给你找个地方睡。”
“嫂子？”方博眼睛瞪大了，转不过弯来。
“开心了？和你那蛇儿精过去吧。”
“你咋知道！”
“你拉没拉屎，撒没撒尿，你叔叔我都知道。”邱贻可笑了，“把那大蟒带回来看看。”
“叔，我跟他吵架了。”
你俩打算不过了是吧，那跟着叔叔过呗，你愿意不？邱贻可笑得不怀好意，然后把他手一打，“别摘了！”
方博那张嘴一张一合，很快全村人都会知道了。邱贻可心里倒是笑开了花。知道才好呢！
今天是十六，正好叫上方博还有老马他们去家里吃一顿也好。邱贻可如此想着，就把方博从地上揪起来，嘴上说着找你马叔去。
方博抬头，说马叔他十六吃素。邱贻可叹了口气，说对哦。为什么吃素大家心知肚明，他老婆农历十六不见了影儿。
方博见了马琳心里有点发怵，怯怯地打个招呼就罢了，马琳倒是热情招呼。马琳每到这一天老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望着窗外不语，远看桌上还堆着几张纸巾。
马琳低头看向指尖，屏气凝神。邱贻可心中叹息，想接茬，就探了探身没话找话，“这玩意儿真能开花？”
“能，”马琳讲话像喉咙里含了石头，囫囵打踉跄，笑得眼睛里冒火。“但我找不到他…估计就不能了。昨天晚上…不好受吧？”
邱贻可一把掐了他脖子，“兄弟，这就没必要问了哈。去我家吃锅子噻。”
陈玘听着声响，门外三两声音，谈笑嬉闹激得他神经发紧，竟然没有勇气去一探究竟。声音都太熟悉，熟悉到能够描摹轮廓；触感太生动，不抚手都知道哪个位置有哪个茧子。如何模仿自己不过是陌生人，过客，一窍不通。
陈玘倒也是识相。厨房门关着，他系着围裙，有气无力地动刀。
背后风起。邱贻可把门拽开，“你这样不闷么？”一把把他手上的刀夺下来了，“你还真下厨了？去去去就你这刀功。”
陈玘哀怨地看着他，邱贻可没读懂，望着案板上参差不齐，貌似还没洗过也不知毒性的带着泥的蘑菇，“陈玘，你还嫌上我了？”
邱贻可空出来的左手拍了一下他屁股，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回头，却看见马琳像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定在了门口，颇像昨晚陈玘揭穿他名字，有什么东西刺破时空让耳边爆鸣。
陈玘依旧在切菜。邱贻可出来了，马琳才抖着声音问他，邱贻可，这是谁？
邱贻可笑得很腼腆收敛，秀完了才打着哈哈对马琳说，这是弟妹。
马琳难得没找一个借口，也没打一个哈哈，也没刺上两句，拍了拍邱贻可道城东有牌局，然后转身就走。邱贻可差点要怼上去问什么莫名其妙的，但马琳自有他的道理，又如何去问。但这么多年的借口都没个长进，马琳还是人不如旧，衣不如新。
方博尝了尝邱贻可的手艺，吃着吃着总感觉头发晕，眼前发白。陈玘刚刚骂了他两句坐没坐相，感觉是管起自己家小孩，极尽刻薄，也算是找回了原来的感觉。还好来的是这小子。
但现在，陈玘也是关心起人民来了，急切地问邱贻可，他这脸色没事吧。
“不碍事，大不了就是躺个板板。把你侄儿领床上去。”
方博一直在说胡话，说什么打死你个小蛇蛇之类的，还说老子他妈要干死你。
邱贻可无奈一笑，远远的冲他嘴上比划，加一弹指，方博的嘴就闭上了。
陈玘脑子更是一团浆糊，试探性的问这小子结婚没？
“我爸要让我跟他结，”邱贻可没抬头，“你有什么意见？”
到时候他过门了，陈玘说，我是什么？
“你就是小老婆嘛。”邱贻可摸摸他肚子，“你争气点，家里也就没话说了噻。”
陈玘不说话了，竟然是有点羞。“你他妈给老子懂点礼仪廉耻。”邱贻可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环着他后背，用手轻轻点着。
这时传来敲门声。陈玘在原地没动，邱贻可心下已然有数，开门果然是许昕。
许昕这人邱贻可有时候也不爽，弯弯绕绕的跟蛇一样盘着。
善用附加词找补。
许昕开口了，今天…好像，方博一早说去找叔了，我住他隔壁，看灯还没亮，有点担心，回来顺路，来问问。
邱贻可心里看得明白，表面笑眯眯的——要是没他，他还不知道怎么退亲。但还是得逗逗他才有趣。
“诶，方博是在这儿，他…喝醉了。现在约摸着睡了，明儿我把他接回去吧。”许昕鼻子哼哼，有些许不满，总之脸上大抵是有怒色的，一会儿扯说他们家地上凉，一会儿又说明早还要邱贻可送回去不方便。
邱贻可心里明白，只说没事没事。
许昕又嘟囔了一阵，邱贻可让他自行调节，也没理，到里屋拎着两袋东西让他回去可以煮着喝，说是自己刚采的。
马琳割破了指尖，在一阵香雾缭绕中缓缓下跪，跪天跪地更是跪自己，近段时间更是感觉难以自抑。“…今日不知何处有失…出门神思恍惚，以为偶遇故人…”
马琳以血作笔，在地上横横竖竖地画着，血滴逐渐流向血藤，血藤在地上匍匐爬行，已显示出六爻，然后再细细分去。他的心里只想着血藤花，他觉得这可以救天救地更救自己，即使让自己就此枯萎。他已经做错了很多事儿，不缺这一件。
马琳把头磕在血上。“他真的回来了。”马琳想，他的眼里引起欲念，“…但我晚了一步。”如今他已不是原来的他，如何叫他去骗？”千算万算，算不过天算。
眼睛是闭着的，但黑暗世界中也可以看到颜色，他看到了一片血色，看到了被拖拽入湖中的妖的一只手，看到了斩断手臂时的漫天血丝，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洁白，这是他此生所有的向往。若不是它，他又何苦如此执着？
大人们在抽泣时，他就躺在毛草堆后面。他从小就懂得多，想的多，也承担的多。
邱贻可呢。随他去吧。马琳甩了甩头，毕竟…我已经告诉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