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2
第二天早上, 邓布利多是被背痛唤醒的。一时间他有些摸不着北, 眯起眼睛, 对着头顶上简陋的粗石天花板看了又看, 然后习惯性地把手探向左边寻找他的半圆形眼镜。咦, 怎么暖呼呼的?
“我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 足以让你在我身上肆意乱摸。”
沙哑, 带有强烈床气的声音突然在老校长耳边响起, 激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但如果你坚持, 我倒也不介意配合一下。”
邓布利多赶紧撤回手, 往靠墙的另一端挪了挪。“梅林啊, 你能不能别吓唬我?请顾及一下我的年龄, 并不是只有麻瓜才会得心脏病的。”
“我的床, 我说了算。不满意, 就睡地上去。” 格林德沃全然不买账, 无感情地表示。
邓布利多瞄了眼冰冷、凹凸不平的石泥地板, 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 决定以静制动, 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理睬他。
“喂。”
“喂!”
“阿不思!”
“你这是返老还童了吗?白胡子一大把, 还玩装睡。” 格林德沃十分不满地哼唧了几声, 却也没着手把人推下床。
原本邓布利多准备就这么凉他一个上午的, 心里甚至还有点乐滋滋的, 可谁让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肚子此刻十分不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但既然能被公认为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 邓布利多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不仅体现在魔法精湛上, 更展现在他诱导别人为他所用的能力中。
“盖尔, 我饿了。”
老囚犯盯着他亮晶晶, 充满期待的眼睛, 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僵持了稍许,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不情不愿地起身从床底掏出一只破旧的铁盒, 打开盖子递给邓布利多。
“喏, 拿去吧。”
接过盒子, 邓布利多好奇地往里看了看, 下一秒便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从中取出一颗金灿灿的糖果, 剥开糖纸丢入嘴里。
“没想到你这儿还会有柠檬雪宝, 太惊喜了。” 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一边又开始剥第二颗。
“慢点吃, 没人跟你抢。” 格林德沃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吃完这些, 我可就真没什么甜食能给你的了。”
身为纽蒙迦德曾经的主人, 如今唯一的囚徒, 格林德沃的伙食供应实在算不上好。除了特殊的节假日, 也只有每天的傍晚才会有家养小精灵送些吃的来给他, 一般不是土豆就是黑面包, 堪堪能填饱肚子, 不至于让他饿死。铁盒里这些糖果还是邓布利多去年圣诞节寄来的, 他一直没舍得吃, 藏在床底偶尔拿出来瞧两眼, 顺便骂一通那个嗜甜的老家伙。他的好学生哈利·波特再好、再重要, 能有他重要吗?邓布利多居然为那大难不死的男孩忙到焦头烂额, 连信都没时间给他写。
想起这茬, 格林德沃瞬间气得七窍生烟, 几乎忍不住掐上邓布利多的脖子逼问他, 到底是哈利·波特还是他这个老情人在他心里更重要。然而白发校长好似对他的偏激想法浑然不知, 把一颗刚剥好的柠檬雪宝递到他嘴边。
“你也来一颗?”
“我不爱吃甜食, 你自己留着。” 格林德沃没好气地回答。
“吃吧。” 邓布利多没罢手, 把糖果再往前送了送, 抵在他的嘴唇上, “你要是不喜欢柠檬雪宝, 当初来戈德里克山谷, 兜子里干嘛满满当当塞了一大堆?”
格林德沃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那年夏天分离后, 邓布利多再也没有主动向他示好过, 更别说做出什么亲昵的动作。他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 最终还是张开嘴, 缓慢就着他的手指把糖果卷入口中。
方才邓布利多没有多想, 自然而然地把糖果喂到对方嘴边, 可当温湿的舌尖划过他的指芯, 他的脸颊和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 一阵不符合他年纪的心悸渗遍全身。
“没有糖果, 怎么引出你这只蜜蜂呢?” 格林德沃似笑非笑地说。
在纽蒙迦德整整呆了一个多月, 邓布利多才逐渐恢复到可以运用一些日常的无杖魔法。这期间他和格林德沃算不上是冰释前嫌, 和好如初, 但俩人磨合得远比他来之前敢奢望得顺利。
从刚开始的尴尬—— 天, 无论谁与前男友在同一间室内漱洗、如厕都会感到不自在的好伐—— 到之后互相搓背都脸不红心不跳, 也不过就几天的时间。这让邓布利多不得不承认, 只有在格林德沃的面前, 他才能摆脱平日里和蔼可敬的形象枷锁, 做回最本真的自己。格林德沃目睹过他最糟糕不堪的样子, 他没有任何必要再多此一举去掩饰自己的不完美。
按格林德沃的说法, 他是一个喜欢端着的人。可人端着久了, 难免会忘记他原本的模样, 顾忌这担心那的, 最后把自己活成一个孤岛。而他, 格林德沃, 恰好拥有助人为乐的美德, 很愿意踹他一脚, 把他踢下云端, 让他体验一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人活着就该有七情六欲, 不然直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不更好?像他自己就从不会克制欲望, 精神、身体上的都不会, 也不怯于承认。
通常邓布利多也懒得与他多争论, 一个耳朵进, 一个耳朵出, 权当是烦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没忍住, 怼了他一句:“所以你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本以为格林德沃会当场炸毛, 谁知后者也变得同样擅长扮聋, 眉毛都没皱一下, 继续自顾自地发表他的长篇大论。总结起来就是, 及时行乐很重要, 所以即便被关在这寒冷的囚室里, 他也会尽量满足自己。
“而你, 我的好阿尔, 一看就是禁欲多年。你是真没了那方面的需求, 还是怕我会出现在你的幻想里?”
一贯以冷静著名的邓布利多霎时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 气得只想往对方脸上甩几道恶咒。他把手伸进袖子里, 摸了又摸, 却是什么都没摸到, 袖口空空如也。哦, 老魔杖被那个叫马尔福的男孩捡去了。
“就算被我说中心事, 也别生气啊, 亲爱的。” 格林德沃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实话告诉你, 我做那档事的时候, 没少想你。”
“盖勒特·格林德沃!”
已经到了全名警告的地步了吗?可格林德沃还没玩够, 不准备放过邓布利多。于是他在床上挪了挪臀, 凑到离老校长极近的位置, 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吗, 我最讨厌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明明你的渴望的东西很多, 野心甚至比我还大, 却偏要自欺欺人, 装作无欲无求。难道你认为把自己关在霍格沃茨, 就能抹去“更伟大的利益”是你提出的事实?”
该来的, 终究是逃不过的, 邓布利多暗叹了口气。这些天他们一直很有默契地绕开这个话题, 但这并不代表过往的分歧就能由此一笔勾销。
“我从未否认过我曾经是你理念蓝图的同谋。”
邓布利多转头与格林德沃对视, 目光里没有丝毫躲闪的迹象, “所以, 我本当与你同罚。”
“这些年, 我一直留在霍格沃茨, 除了真心喜欢教学外, 也是希望能通过保护和教导那里的学生, 来赎自己年轻时犯下的罪业。”
“罪业。哈哈, 哈哈哈。” 格林德沃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罪业。原来重塑世界, 为巫师们创建一个更自由的生活环境是份罪业。”
“别把屠杀麻瓜, 挑起战争说得这么好听。” 邓布利多冷淡地批驳。
“每场改革都有它的代价, 需要有人带头引领。我不像你, 怕弄脏自己的手。若能成功推翻腐朽的旧制度, 即便遗臭万年又如何?”
“或许, 你的初衷确实是想改变一些不合理的秩序, 但你却试图用最极端, 最残忍的方式去实现你的理想国。在这过程中, 伟大利益早已被你的私欲以及对权力的饥渴埋没。”
这话入耳, 格林德沃没再出声, 死死地盯着老校长, 好似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出些什么。过了半晌, 他略落寞地移开视线, 看向窗外。
“既然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残暴的一个人,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物以类聚。” 邓布利多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苦笑说, “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 若是我能早点下决心站出来, 正面对抗你, 事情也不会变得像后来那样失控。”
“所以, 是什么阻拦了你?”
漫长的几秒, 囚室里一片寂静, 只剩下两位老人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那时, 我仍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