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赠我雷声
赠我雷声
一八九九年,七月
*
大片大片因充盈着雨水而显得格外厚重的灰色云朵堆积在戈德里克山谷旷远辽阔的天穹上,太阳躲在云层之后,只射出一小束金线映照在挡在面前的云上,远远望去,一片薄薄的金箔在灰蒙蒙的云层之中极为耀眼。
空中早已不见鸟儿或蝴蝶的踪迹,只留呼啸的风携着干枯的树叶或昆虫干瘪的尸体扫荡过闷热的午后。聚积着的团团乌云正在酝酿着从天上倾倒海水,惊心动魄的风暴已在伺机而动。
这不是飞行的好天气。阿不思说。但盖勒特跨坐在从姑婆家阁楼上翻找到的扫帚上,停留在阿不思房间阳台上的一角天空,明亮的异色眼瞳里充满期待,笑得像是刚刚实施完恶作剧,带着狡黠却又稚气未脱。他的脸是阳光镌刻而成的古希腊雕像,而浓眉和双眼的间距恰到好处,眼窝处藏着维京海盗那种自由的野性。金子做的头发随意地打着卷,被风吹得扬起来,有几绺发丝黏在了面庞上。他简单地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没有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袖口被他挽上去,显出优美流畅的小臂线条。
“上来吧。你还在等什么?”他向阿不思伸出一只手,攀附在阳台上的常青藤的叶子被风吹拂得摇曳不定。又一次荒诞不羁的伟大冒险,这意味着几分钟之后他们就会去干些青春洋溢的傻事。
阿不思回头望了一眼他的房间,闷热的气流在狭窄的空间里烦躁地涌动。暴雨将至的漫长夏日里,做任何事情都毫无趣味,尤其是在他承担起家庭杂务的时候。在盖勒特飞来聒噪地敲他窗户之前,他正在用魔杖指挥灰尘与垃圾飞进垃圾桶,抹布上上下下地擦拭着书架与地板。一个彻头彻尾的牢笼正在榨干他所有才华横溢的想法与创造力,而他只能被动地服役。
很明显盖勒特的邀请远比做家庭杂务有意思得多。当他和盖勒特待在一起时,世界地图在眼前徐徐铺展,所有的野心与抱负仿佛都能得以实践,就算是干一些孩子气的傻事也胜过困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干着杂务。就好像他实际上并没有身陷囹圄,再次拥有了少年人的特权。他略一思忖,迅捷地跨步上前,抓住盖勒特的手轻盈地一跃,稳稳落坐在扫帚上。
“抱紧我的腰。我会飞得很快。”盖勒特驱动扫帚从阳台离开,眨眼间他们便已向上飞去。屋子被落在身后,甩得远远的。他伸手环住盖勒特的腰,手掌触到温热柔韧的肌肉,血液在其下涓涓涌动。这一切都无比的真实,湿润的风,光滑坚硬的扫帚柄,眼前人肆无忌惮的大笑。他不由得撩起种种奇特的感觉,融化在喜悦与激动带来的震颤中。一串笑声被抛在身后,随风而逝。他惊异的发现那是自己的笑声——自那沉重的不幸发生后,他有多久没这样放肆地大笑过了?
“哦,盖尔,飞得再高点,我们去云里面。”他笑着对盖勒特从乱蓬蓬的金发中露出的耳朵喊道。话语在极快的飞行中破碎,但他确信盖勒特听到了。
下方山谷中明静的蓝色湖泊,闹腾的溪流,黑色的山毛榉,花圃中热烈绽放的玫瑰均飞快远去,模糊成斑斓的色块撞击他的虹膜。高空凉爽的空气扑进鼻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过长的红发飞起来,变成天空中的一朵小小的、罕见的红云。
盖勒特让扫帚与地面形成一个几近直角的角度,要刺穿天穹般向云层冲去。阿不思紧紧抱着他,两具相贴的躯体中暴烈的心跳惊人地一致。那片被太阳映得赤金瑰丽的云层越来越近,盖勒特的眼睛被光线刺得流出泪水,阿不思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急促地喘息着。风迅猛地贴着他们的身体呼啸而过,身下的扫帚宛如一枝离弦破空的利箭,而盖勒特和阿不思是被疯狂的愚行钉在箭上的两只紧紧依偎的鸟儿,每一片羽毛都在因惊惧而颤抖。气流从衬衫下摆一股脑地灌进来,携带的水汽润湿了皮肤。
伊卡洛斯带着燃烧的翅膀在爱琴海上追逐烈日,而他们带着不顾一切的激情撞进天穹中的云海,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或许在下一刻就坠毁,又或许用冒险留住永恒的夏日;不朽和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不论他们最终的结局是哪一种,阿不思都愿意跟盖勒特一同奔向命运。
他们穿进云层,在其表面留下一个湿漉漉而柔软的窟窿。那把从巴希达家阁楼上挖掘出来的扫帚早已老旧不堪,在飞行中发出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扫帚载着他们穿梭在厚重的雨积云中,犹如利刃划开血肉,风裹挟着沉重的水汽进入鼻腔,潮湿黏腻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
视野被无垠的暗沉的云朵环绕,成型的水滴开始下降。太阳已彻底被云朵包裹得密不透风,透不出一丝光线,而这只不过是在短短几分钟中产生的变化,最终夏日的午后只剩湿润的云和愈来愈大的雨滴。
一些居住在云中的水仙子叽叽喳喳地飞出来,忙碌地四处收集雨水,再把它们变成冰搬进巢穴,好让一定的水储备在云中,这样一来云朵便不会消失。它们的巢穴看起来像是微型的人类宫殿,建筑风格和古威尼斯在河道边修筑的堡垒十分相像。精美的冰制建筑物在云层上闪闪发光;雨水似乎不会黏在这冰之宫殿上,它甫一接触到剔透的冰面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不思的眼睛在看到它们的时候睁大了,他惊呼道:“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之前我在霍格沃茨读书时有见过它们生活在湖泊中的同伴,但居住在云层中的水仙子倒是第一次见。湖泊中的水仙子的翅膀是碧绿色的,而云中的水仙子的翅膀则是冰蓝色的呢。”
盖勒特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正想着什么时候也给你安一对那样的翅膀呢,阿不思。”
红晕迅速蔓上阿不思的脸庞,他重重地捣了盖勒特一拳,险些让盖勒特从扫帚上摔下去。他们随即开始比赛用无杖魔法召唤雨水来攻击对方,不管不顾地打起了水仗,虽然正下着的小雨已经让他们的衣物和皮肤紧紧地黏在一起了。
盖勒特连着两次中了阿不思从背后掷来的水球,金发凌乱地黏在脑袋上向下滴水。阿不思大笑着伸出手去揉他的头发,试图让它们变得更惨不忍睹,像是刚刚被康沃尔小精灵纠缠过。
他们经过一朵体积更为庞大的云,能够明显地看到数不清的冰蓝色翅膀在其中嗡嗡飞舞,一大堆小冰块像地毯一样覆盖在云的表面。反击的机会来了。盖勒特坏笑了一下,冰块们开始飞快地移动,水仙子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冰块劈头盖脸地向阿不思砸落,他眨了眨眼,冰块们在即将砸到他的那一瞬间化为雨水,攻击力度被大幅削弱了。
辛辛苦苦工作的成果被两个寻乐子的蠢货破坏得干干净净,一大群水仙子追着阿不思和盖勒特吵闹不休,不停地用冰块砸他们。阿不思脑袋上挨了好几下,不得不召唤出铁甲咒来保护自己和盖勒特。但这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它们的脸蛋染上愤怒的红晕,绕着屏障飞来飞去,挥舞着小拳头,并尖声尖气地诅咒他们。尽管他们听不懂水仙子的语言,但从神情和肢体动作来判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看你干的好事,”阿不思推了盖勒特一把,“我们快点逃走。”
他们大笑着跑掉了,扫帚灵巧地在云里穿梭,把云切割成吊在空中的一缕一缕的絮状物。追了一阵子后水仙子们筋疲力竭,只得停下垂头丧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
“怎么样,”盖勒特得意洋洋地说,“我以前可是德姆斯特朗的找球手。”
“还不赖。”阿不思真心实意地夸奖道。盖勒特肉眼可见地散发出心满意足的光芒,驱动扫帚在空中做了好几个高难度的俯冲,阿不思尖叫着捶打他的肩膀让他放慢速度。
雨渐渐变大,一扫之前的轻柔,狂暴地倾泻而下,像是鞭笞一样让人肌肤生疼。整个世界都在暴雨中,他们被雨水强劲地击打,浑身淋得透湿,一团团的水裹住他们的身体,犹如胎儿裹在母腹之中。
麻瓜所信奉的圣经中描述的上帝为惩罚人类而降下的洪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而他们是洪水中唯二幸存的人类,视线被雨幕遮挡,除却彼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巨大的孤独感驱使他们紧紧拥抱,仿佛阿不思的手臂生来就应当环在盖勒特腰间。
盖勒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无垠的雨帘,不是因为身处高空而性命寄于一把破破烂烂随时可能散架的扫帚上,而只是因为阿不思在紧紧地抱着他。
在遇见阿不思之前,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情,像是被气球拴着轻飘飘地飞起来。他到底是怎么了?他肯定是出了某些问题,不然他不会这么地渴望阿不思,仅仅只是因为阿不思在身后用双臂紧紧地搂着他就心跳这么快,声音聒噪到他能在颅骨内听到回响。浑身的血流在他体内鸣奏,快速地冲刷过四肢百骸。
这是中了迷情剂的征兆吗?他表现得极为奇怪,简直到了痴迷阿不思的地步。符合书上所说的爱情魔药的作用的一切表现。而据阿不思所说,阿不福思这一个星期以来都在忙着完成有关迷情剂的论文,脾气暴躁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不得不抽空来指导阿不福思该如何修改论文,并帮他制作魔药,好让弟弟能在暑假结束后顺利地重返学校而不吃魔药学教授的禁闭。他是否可以认为是阿不思给自己下了迷情剂才导致他现在如此迷恋他?
阿不思在昨天确实递给了自己一把柠檬糖,但他只吃了一颗。把糖放进嘴巴里后的感觉像是腻死人的糖分把舌头上的味蕾烧成了灰烬。
肯定就是在那个时候中了招,才导致他陷入现在如此可悲的境地。阿不思当然有理由给他喂迷情剂了,他很清楚自己长了张什么样的脸,诱惑别人并非难事。更何况他俩自从结识以来就整日待在一起消磨时光。人们要想爱上他是费不了多少时日的。他僵硬地绷直身体,努力无视自阿不思的怀抱中传来的体温,阻止自己向后靠去。
他能够清楚地辨认出他人对自己的情感,并加以诱导,让其成为一个有用的工具,却无法让自己对某个人产生爱欲。爱欲是弱点的同义词,作用仅是让智者泯于凡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却互相利用便再无它物。
他巧妙地利用他人的爱欲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德姆斯特朗时,他成绩优越的舍友告诉前来调查的教授是自己做了那些黑魔法实验;魔药学教授的女儿为博得他的注意从贮藏室中偷取实验的珍稀原料,只为能够每天和他见面;他在公共休息室的座椅上漫不经心地透露出对于某人的负面评价,第二天便会有冒失的追求者对那个傻瓜下咒。利用这些可怜人的爱欲时,他丝毫不觉得愧疚。是他们自己选择暴露弱点,那便怪不得他人加以利用。
他确实注意到阿不思看他的眼神,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瞳中书写着渴望。爱我吧,伴侣。別弃我。跟随我。裹含着惊喜与胆怯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缠上他的心脏,胸腔因激动而震颤。这是非比寻常且奇怪的,他之前从未因明晓他人对自己的爱欲而感到快乐。
但这依然是可以利用的,不是吗?阿不思会为了获得他的爱和理解而永远留在他身边。在他察觉到阿不思炽热的视线之后,他尝试着去引诱他:故意在一起吃东西时抬起头来看着阿不思,直到他的脸变成和西红柿一样的颜色;在阿不思提出一些天才的想法时大声地夸赞他,鼓励他,用巧利的银舌构造出坚固的堡垒来保护他的信心;在他们进行热烈的交谈时假装不经意地碰触到阿不思纤长的手指或柔韧的腰肢,并久久不曾挪开;他陶醉于看到阿不思因他的所作所为而做出的不加掩饰的反应——这能很好地反映出他的卓越的操纵技巧和迷人的魅力。他为此得意洋洋。
假如他现在的心绪确实是由爱情魔药而引起,那倒是一件好事。说明阿不思和其他那些迷恋他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易于操纵。只是自己待在阿不思身边太过放松,忘了人们往往会因过于渴望得到他而采取各种龌龊的手段了。德姆斯特朗的女孩们简直给他塞了数不清的混了迷情剂的巧克力和饮料,他总是随机地把它们塞给自己笼络的仆从们让他们拿去喂看不顺眼的家伙,这是对敌人的另一种羞辱手段,弄出了许多滑稽剧。那会他们管这叫喂猪。没必要浪费那些追求者的心意哪,这不是有比丢进垃圾桶更好的选择吗?猪吃完东西后往往就开始发疯,扑倒制作魔药的女孩,并大声地哼哼唧唧,讲些求爱的胡话。他坐在大厅中央冷笑着观赏敌人的闹剧,身侧站着一群他的仆从,被逗得乐不可支。尽管有那么多前车之鉴,试图追求他的男男女女依然多不胜数。
阿不思会是他事业的得力助手,忠实的伙伴。给他下药是可以原谅的,但他永远不可能愚蠢到爱上阿不思,尽管阿不思是那么地与众不同。如果他能够假装自己爱上了阿不思,那么他手中就持有了最大的筹码:阿不思会因为对他的爱而跟着他一起远走高飞,去世界各地发布演讲,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而不是困在这个小山谷里被良心驱使着去照顾愚蠢的弟弟和失控的妹妹。
等这次危险的飞行结束后他便会悄悄地调配爱情药水的解药。他隐约记得在巴希达的贮藏柜里有一块粪石。待到药效过了他便可以利用阿不思对自己的痴迷来绑住阿不思,假装自己仍然还被陷在魔药的力量中。他怀着恶意想,阿不思一定会因为看到药效这么成功而高兴吧。真可怜啊,不得不借助魔药来乞求他爱他的阿不思。他会好好戴上一副完美的爱人的面具的,只要阿不思对他仍然有所帮助。
那么,阿不思真的渴望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吗?当然,他需要验证这点,并充分地加以利用。并不是自己抵抗不住爱情魔药带来的疯狂想要触碰阿不思的欲望。他想看看阿不思对此的反应。强烈的冲动促使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回过头,将自己抛锚在阿不思的唇上。
哦,感觉好极了。盖勒特迷迷糊糊地想,他情愿为能够触碰阿不思的嘴唇而做任何事。
阿不思回吻他,他们唇舌交缠,像是要从接吻中细细品味对方的灵魂。一道亮蓝色的宏伟的闪电刺穿天穹,爆出无数细小的闪着银光的电流。他们在云层之上近距离地观摩了一场盛大的焰火。紧接着,连绵不断的闪电沉落在灰暗的云层上,电流在雨中蛇行,几束滋滋作响的闪电爆裂在紧急召出的铁甲咒上,留下灼人的红色痕迹。心脏坐在秋千上,被快乐一下一下地推着,荡荡悠悠。
他们的唇瓣分开之际,阿不思的瞳孔亮得如同此时正在咆哮的闪电。只是凝望着阿不思的湛蓝的眼眸,盖勒特就明白了所有那些他不曾言说的情感。他非常非常擅长摄神取念。阿不思的确爱他爱得发狂。太可笑了。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大大地咧开,露出傻笑,就和青春期的小屁孩一副德行。不知是谁率先发出笑声,回过神来时,他们都已脸上挂满傻乎乎的笑容。
阿不思试图开口,但话语被抑制不住的笑声打断了。“说真的,我应该早点吻你。”盖勒特故作不满地抱怨道,努力做出一副甜蜜恋人的模样。然后他一把揽住阿不思,将湿漉漉的脑袋埋在他的肩头蹭了蹭。阿不思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说:“好啦。现在我有个绝妙的点子,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我们可以驾驭闪电。只需在云雾缭绕咒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然后它的力量便会为我们的事业服务。想一想!麻瓜用电流为机械赋予了强大的威力,而当电流和魔法结合会产生多妙的东西!”
“自然的力量永远超乎想象。哦,这个咒语会有无比巨大的威力。我们会成功的。”盖勒特思索着,迅速得出结论。
“等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研究云雾缭绕咒的原理,再把最后一步替换成闪电,但想要使出这个咒语必须得耗费大量的魔力。”
“也就是说只有强大的巫师才能使用我们的咒语。而我们都足够强大,魔力充沛,不是吗,阿尔?”他心不在焉地笑道,着迷地拨弄着阿不思的红发,换来了在脸颊上的一个轻啄。阿不思的天才想法简直层出不穷。
大雨滂沱,所有景物都被雨水模糊。他们骑在扫帚上摇摇晃晃地开始向下降落,终于邓布利多家的房子出现在视线中。他们停在阳台上分别,然后阿不思望着盖勒特的身影消失在巴希达家的阁楼里。他轻轻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嘴唇,微笑起来,全然忘记衣服还是湿哒哒的在渗水,发现哥哥房间的地板在向客厅滴水的阿不福思恼怒地前来查看,大声怪叫起来。
“你刚刚去游泳了吗?”他问道。
“嗯,差不多,但我想那比游泳要刺激一点,”阿不思傻笑着回答,阿不福思瞪着他,不情不愿地给他施了烘干咒和温暖咒。
回家之后盖勒特直奔巴希达的贮藏柜,东翻西找,成功在柜子的角落里寻找到了贴有标签的粪石。有粪石在就省去了他费心调配迷情剂解药的精力和时间。他拿起粪石,将它塞进喉咙里片刻后再取出。心跳已经逐渐平息,脸颊也不再发烫。他再也不会把自己搞到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地步了。他刚刚居然克制不住自己,亲吻了阿不思。但阿不思看起来倒是很受用,或许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会更有效地操纵阿不思。他将粪石塞进口袋里随身携带,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再摄入魔药。
*
盖勒特躺在山毛榉投下的阴影里,头枕在叠起的双臂上,在他身侧阿不思正垂着一头瀑布似的红发,静心凝神地研读着手上捧着的厚厚的《魔咒学原理》,魔杖时不时喷射出一小缕形态各异的云雾。
鸟雀三两成群,啁啾不已地啄食着草籽,茂盛的青草随着微风摇曳,盛夏的阳光给一切事物镀上柔和的金边。碎金从树叶间的罅隙漏下,落在盖勒特的脸庞上。他闭着眼睛,俊美的脸庞神态宁静,纤长的睫毛随着身体呼吸的起伏而轻轻颤动。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看起来才没那么具有侵略性,终于能叫人认出他其实仅仅只有十六岁。
阿不思看书看得倦了,他揉揉眼睛,垂眸看向躺在他身旁呼呼大睡的盖勒特。时间仿佛凝固在他看向他的这一刻,点点阳光扑洒在盖勒特的修长精干的躯体上,烤得暖烘烘的衣服散发着肥皂的香味。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搏动,声音大到他几近耳鸣。
他克制不住自己,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盖勒特的脸颊,柔软的颊肉浅浅的凹下去,而盖勒特毫无反应,温暖的胸膛缓慢起伏,仍旧沉在黑甜的梦里。他偷偷笑了起来,手指轻柔地梳理着盖勒特凌乱的金发,将盖住额头的部分轻轻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俯身将一个吻印在盖勒特的额头上。
蝉鸣聒噪,在七月中旬垂死似的拼命演奏,刚下过雨的土地上青草与覆盆子的气味湿润地闯进鼻腔。他闭着眼,试图用嘴唇记住盖勒特皮肤的温度。
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因患上孤独的病症而臆想出来的虚无缥缈的梦。
在他还是孩童的时候,便已学会如何将自我封存,而用谎言和隐瞒换来同龄人的钦佩与艳羡,将孤独当做飘在身后的鬼影,白日中他顾自前行,毫不在意身后跟随的鬼魂,而在一些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他蜷缩起来,被在床褥上空游荡的幽灵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淋漓。
霍格沃茨的城堡接纳了他,他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天赋是如此耀眼,荣誉唾手可得。那些铜镀的金光闪闪的奖杯被置放在陈列室里,低低地道出他的野心与渴望。无数人追随在他身后,叫喊着他的名字,而他毫不理睬。凡愚又如何能够能理解天才,围在天才身侧喧嚷只会让名为孤独的鬼魂更加强大,日夜侵袭他的心智。
盖勒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险些惊讶到失语,恍惚间想,这似乎是生命里头一次有好运降临到他头上。鬼魂在他们热烈交谈时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他们变得更加亲密后,曾经苦苦纠缠他的鬼魂再也没有出现,彻底灰飞烟灭。
“是我的礼物,”他默默在内心说道,将嘴唇久久地停留在盖勒特的额头上,渴望着可以永远享有盖勒特的陪伴。
待他睁眼,却惊慌失措地发现盖勒特懒洋洋地冲他不怀好意地一笑。“你应该吻在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嘴唇,伸出手臂将阿不思一揽,阿不思跌倒在他身上,耳朵红透了,想用力挣脱盖勒特的怀抱,却以失败告终。他们翻滚在草地上,马甲和衬衫被草汁染上一道一道的痕迹。
“你不应该装睡,”阿不思瞪着他,恼怒地指责道,两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红晕大片地染上他秀美的脸庞。
“而你应该更坦诚一点,阿尔。”盖勒特轻笑,注视着咫尺之间阿不思的明亮双眼,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脸上,引起心脏砰砰跳动。
他伸手抚上阿不思柔顺的红发,扣住他的后脑勺,让两人的嘴唇重叠在一起。这不太对劲,盖勒特在脑内模糊地想。他起初只是想装睡捉弄阿不思,毕竟阿不思的反应肯定很有趣。可察觉到阿不思在偷偷亲吻自己时他又变得奇怪起来,浑身燥热,他的理智灰飞烟灭,注意力全放在阿不思的嘴唇上。阿不思嘴唇的吸引力仿佛胜过世间万物。
他深深地吻住阿不思,手掌在阿不思身上游走,捕捉到阿不思身体轻微的战栗。心跳声又疯狂地在颅骨内响起,他感到头晕目眩。爱情魔药不应该已经解了才对吗?为什么他又陷入这种没办法控制自己行为的境地?他需要冷静,可他一向自傲的理智早已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一阵恐慌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他猛地推开阿不思,不顾在草地上跌倒呼喊自己名字的阿不思,急匆匆地站起来说:“抱歉,我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做。”把刚亲吻过的阿不思一个人留在草地上不符合礼仪,但他无暇思考这么做的后果。阳光暖洋洋地照耀在他身上,他只觉得心头发冷。
他走得飞快,到最后甚至是在奔跑。
他几次将手探入口袋取出粪石服用,仍然未能使自己冷静。不该是这样的。粪石对基础的魔药都有解毒作用,迷情剂早就应该解了才对。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阿不思并未给他下迷情剂。他应该是中了什么别的古怪咒语。
仔细想想阿不思并不是会给别人下药的那种人,他永远都秉持着一种正义感,灵魂纯洁无瑕。还总是用那有如玫瑰花瓣的嘴唇冲他吐出笑语。阿不思......仅仅只是想到这个名字,他就感到身体火热,悔恨涌上心头,想要飞奔到阿不思身侧去为自己的失礼行为而道歉。阿不思肯定生气了。
道路很窄,前方不远处就是集市,三三两两的巫师拎着做晚饭的食材走在路上,他从他们中间粗鲁地穿过,甚至撞倒了一个老妇人。老妇人的儿子急忙将母亲搀扶起来,冲着他远去的背影愤怒地吼叫。戈德里克山谷中的巫师们纷纷回头看他,窃窃私语。他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糟糕的是他这副模样说不定会化为流言传到邓布利多的耳朵里。
他干脆直接幻影移行到了麻瓜居住地,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他。他失态了,并庆幸阿不思没有追上来问他到底怎么了。他需要自己独自好好地思考一段时间。麻瓜像潮水一样从他身侧涌过,面目蠢笨,穿着毫无品味的服饰。盖勒特愈发烦躁,在街道上大步行进。
徘徊了几个小时后天色已晚,盖勒特心中的烦躁和挫败感依然挥之不去,街头的路灯已经点燃,昏黄的光晕吸引着小小的飞虫不停盘旋。他在一栋装潢豪奢的麻瓜房屋的台阶前停下,轰开装饰繁复的大门,闯了进去。
他肆无忌惮地让自己因心事而紊乱的魔法爆发,将这一家子挨个拿来试验《尖端黑魔法》中自己感兴趣的咒语,听着他们的惨叫此起彼伏地在耳边响起,才感觉好受了点。
直到深夜月亮高悬,确保自己已经能够娴熟无比地使用几十个黑魔法恶咒后,他才放弃继续用麻瓜练习。一个麻瓜已经昏死过去,蠢兮兮地躺在地板上,肥脸着地。他小心翼翼地消除了所有能在麻瓜们的身体表面显现的痕迹,走之前修改了他们的记忆。他们第二天醒来只会觉得自己得了一场重感冒,茫然不知自己是因为昨天太多的尖叫而喉咙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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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整整两天没有理他。他也没有主动去找阿不思,而是把自己埋在巴希达的书架之间努力寻找与自己的症结所对应的文献。一无所获。盖勒特几乎要绝望了。他大概是受了什么古老的诅咒,因此才未在文献中知悉一二相关的咒语。他反复含住粪石,希望能够解毒,但明白只是枉然。他的症结与迷情剂毫不相干。心底有一个声音暗暗地劝说他这并非什么诅咒,而仅仅是他心中对阿不思产生的感情所导致的一系列反应罢了,他始终不肯承认。
翻阅阁楼上积灰的书时,他偶然间发现了一本封面尚新的麻瓜读本,本来他对此不屑一顾,但垂头丧气之际也无所事事,便翻开来消遣,准备边看边讥讽麻瓜不值一提的低俗阅历。麻瓜在这书里阐述爱。一束光线从天窗射进来,他望着阁楼空气中漂浮的金色尘埃,叹了口气,慢慢地、平静地读下去,心脏灼痛。叫王尔德的麻瓜在书里说:“我想保有爱的神与魂,使之存活在我的肉体中,熬过那副肉体蒙受屈辱的漫长岁月而不死。”他不理解为什么麻瓜会如此赞颂爱情,即便爱情给他带来诸多苦难。
爱明明是裹了糖霜的毒药,混在阿不思手心上躺着的一把柠檬糖里,他不做防备,吞进口中,随即毒发,让他浑身犹如蚁噬,没有一刻阿不思的样貌不在心中浮现。
在辗转几个难眠之夜后,他最终不得不承认, 阿不思对他来说是不同的。这是和利用价值无关的——他渴望阿不思待在他身边,用含着笑意的蓝色眼睛凝望着他。当他和阿不思在山毛榉下第一次交谈时,他立刻察觉到他们的灵魂极其相似。很快他和阿不思就建立起了友谊,而这份亲密无间的友谊似乎有着爱情的一切特征和炽烈性:无条件的信赖,充斥着嫉妒的独占欲,苦恼酸涩的心绪。
阿不思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盖勒特亲吻了他,而且不止一次。他们骑在扫帚上淋着暴雨第一次接吻时喜悦简直在他心里炸开了锅,咕嘟咕嘟直冒泡。他知道自己潜藏在心底的爱慕被盖勒特察觉了。长久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地牢戴着镣铐的囚徒当然无法抵抗突然闯入的烈日。
盖勒特光芒四射,神采飞扬,令他目眩神迷,眼睛干涩刺痛得流下眼泪,却仍旧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如刀锋般凌冽的金色光芒。
到底是为什么第二次接吻后盖勒特忽然就把他推开,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他很害怕。孤独似乎又跟随着他,发出凄凉的嚎叫,变化出张牙舞爪的重重鬼影。教人见识过太阳之后再回归黑暗难上加难。他被留在草地上一个人待着,从飘飘然的境地坠落至谷底,感觉心脏震碎成了好几瓣。缓慢的悲哀沉重地包裹住他的身体,他在山毛榉的阴影下被压扁,蜷缩成很小的一团,默默地流着眼泪,流了很久。那天晚些时候刮起了大风,吹刮得山毛榉的枝叶簌簌作响,遮住了他的啜泣。
盖勒特似乎并不爱他。那两个吻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盖勒特大概认为两个男孩间的吻很恶心,第一次只是出于新奇,第二次就开始厌烦了。
他知道他的朋友有着喜欢尝试新鲜事物,没过多久便又厌弃它们的恶习。盖勒特没有对他隐瞒他在德姆斯特朗找到新玩具后过不了多久就抛弃的种种事迹。
盖勒特是大笑着讲述那些事情的,什么愚蠢的跟班啦,疯狂的女孩啦,黑魔法实验的对象居然也被他的创造的魔法所折服啦等等。
他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一直盯着他的朋友被笑意占有的英俊面庞,心中感到抗拒却又希望靠近,想知道盖勒特究竟会不会因为某个人而丧失他那可怕的理性,深深地陷入情欲。
的的确确没有人会抵抗得了盖勒特的魅力,他是危险而又迷人的造物。就连他的那些恶行似乎都是可以被轻易原谅的。现在他也是被厌弃的过期的旧事物了,再也不配分享盖勒特的注意力。他并不是那个能让盖勒特为之倾倒的人。他曾经对此抱有愚蠢的妄想和期待。
盖勒特不需要他的爱意,而且已经厌烦到了转头就走的地步。但是或许盖勒特依然需要他的友情。他也同样需要盖勒特的友情。现在唯一能让盖勒特留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他们之间的友谊了。他会一直抑制自己对盖勒特的那些额外的感情,永远不再溢出。盖勒特是他真正意味上的第一个朋友。他不想失去盖勒特。
在晚风轻柔的吹拂下他起身走上回家的小路,萤火虫像一盏盏小灯飘在空中,绿莹莹地闪着光。他伸出一只手掌在空中乱抓,没过多久便有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掌心,小小的,尾部的小灯笼一闪一亮。他把萤火虫变成了一盏油灯,提在手上,慢慢地向亮着灯火的家走去。
在进家门之前他把萤火虫变了回去,小昆虫立马慌慌张张地逃走了。他苦笑了一下,阿不福思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大吃了一惊。
“早就跟你说过别和德国佬纠缠不清。”弟弟冷冷地说道,同时把施了保温咒的马马虎虎制作的饭菜推到自己面前。他吃了,心情稍微有所好转。他知道这是弟弟别扭的关心。和血肉至亲待在一起或许能让他感到安慰。
即便他实际上是被困在以家为名的囚笼里,没有办法施展才华。这样的念头是罪恶的,他深深地明白,不该将弟弟妹妹视为自己的枷锁,但他依旧控制不住这么去想。他一瞬就强迫自己把这恶毒的想法抛出脑袋,赎罪性地承担了餐具的清洗工作,以及耐心地哄阿利安娜入睡的责任。
整整两天,他都闷在房间里,试图用书本淹死自己。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研究那个灵光乍现的咒语,努力不分心到盖勒特身上。盖勒特没有来找他。他假装自己一点儿也没有为此感到难过。
*
纠结了很久之后,盖勒特唤来了巴希达养的猫头鹰。巴希达给它取名叫西布里德。西布里德转了转胖乎乎的脑袋,狠啄了盖勒特一口,很不乐意被盖勒特使唤。
前两个星期它一直累死累活地在邓布利多家和巴希达的阁楼之间飞来飞去。盖勒特扔给它一只肥硕的死老鼠,它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爪子,让盖勒特把信系在上面。
“亲爱的阿尔,
我为我那天的失礼而感到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闪电的咒语?
你的盖勒特”
他只字未提那天的吻。
阿不思很快给了他回信,同样也没有再提那天的事,只在信中附上了他研究的拆解后的云雾缭绕咒的原理以及闪电魔法的魔力回路。他捏着信纸,松了一口气,但心中怅然若失。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全心全意地投入研究中,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彼此的距离。盖勒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飘向阿不思,而阿不思似乎下定决心不再和盖勒特说一句和他们手头创造的魔法无关的话。冷冰冰的阿不思让他无所适从,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做出改变,除非向阿不思剖白自己的心意。他深知自己绝不会这么干——相当于浑身赤裸地暴露在敌人面前,手无寸铁。
爱情是弱点。它让他变得软弱,容易动摇。阿不思完全可以利用他这份愚蠢的迷恋反过来对付他。
猫头鹰携着信件不停地在巴希达和邓布利多宅之间穿梭,阿不福思望着猫头鹰敲开他哥哥的窗户,叹了口气。
“德国佬总是这么烦人。”他喃喃道,摸了摸正在高兴地给山羊喂食的阿利安娜的脑袋。阿不思最近每天都外出,待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照顾阿利安娜的重担逐渐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的哥哥交到了新朋友,他应该为此高兴才是,然而隐隐的不安一直在他心中盘旋不去。那个该死的德国佬已经夺走了他哥哥所有的注意力,他都要怀疑阿不思被施了夺魂咒了。格林德沃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还是因为被德牧斯特朗开除才到的这里。
很难说阿不思会不会受格林德沃影响而变成炸学校的恐怖分子。他恶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唤道:“走吧,安娜,我们回去吃饭吧。今天不能指望阿不思做饭了,还是让我来下厨吧,你想吃什么?”
召唤闪电的咒语的研究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们花大量的时间讨论,查阅资料,阿不思简直高兴得发狂,而盖勒特同样如此。他们将它命名为“赠我雷声”,希望着总能为这世界带来点什么。少年人的野心在盛夏的绮梦中浮现,遥远地扇起风浪,最终吞没整个世界。
深夜时分阿不思在床上舒展身躯,更深地埋进被子里。梦境托举着他,让他轻飘飘地飞起来,飞到云层之上,脚下是蔚蓝浩瀚的海洋,周围黑压压的雨积云里正在酝酿风暴。
他快乐地喊叫出自己和盖勒特研发的咒语,霎时间电闪雷鸣,无数道巨大的闪电危险地劈向海面,搅起滔天的波浪。
他大笑出声,远远望见盖勒特自风暴中出现,穿过闪电,向他伸出手。他不假思索地握住那只有力温暖的手掌,在其上落下虔诚的一吻。盖勒特望着他微笑,拉拽着他在闪电中心跳起了华尔兹,雨水舒缓地落下,雷声轰鸣,齐声为他们伴奏。
海神科吕布索浮上水面,向他们招手致意。盖勒特拔出魔杖,发出一串年轻的、金色的笑声,指向脚下波涛翻涌的海洋。“赠我雷声”。他低吟出声,仿佛像是在念对情人的爱语。
所指之处被亮蓝色的闪电刺中,形成旋涡。海面涌起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陆地奔去,淹没城市,将上百年的古老殿堂瓦解成参差不齐的断瓦残垣。受此鼓舞,阿不思也握住魔杖,随意指着某处海面,发射咒语。龙卷风从海上腾起,将他和盖勒特团团围住,只待他的号令,便会席卷陆地。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飓风群一哄而散,向着欧洲,亚洲,南美洲,世界各地席卷而去,掀起滔天的巨浪,为陈旧的世界送葬的一排礼钟响亮地发出轰鸣。
盖勒特看着飓风携着海啸摧毁城市,露出笑容,扭头对他说:“我们会重新建造更美的。”
世界在我们手中。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和盖勒特陶醉地一遍遍重复着这些富有魔力的话语,在风暴中心紧紧相拥。
盖勒特异色的眼瞳在电闪雷鸣中发出妖冶的光泽,让他深深沦陷其中。我爱你。他附在盖勒特耳边悄声说道,深知盖勒特不会有所回应。他感觉自己的骨肉在盖勒特的臂膀中瘫软成泥,又重新铸成一条空旷的隧道,而心脏被飞翔的金色鸟儿叼走,无影无踪。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掉进深不可测的海水里,连激起的水花都看不真切。
*
阿利安娜蹲在巴希达房子周围环绕的花圃处采摘玫瑰,仿佛是在对待杂草,狠狠地拽下花枝,留下参差不齐的断茬,她的围裙上已兜满了玫瑰。巴希达透过落地窗看见了花圃中的惨状,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不该这么对待玫瑰,”她大声对坐在沙发上正在喝咖啡的盖勒特说道,并不管他是否在乎,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我亲爱的侄子,能否请你去阻止一下这位年轻的小姐继续摧残我的花圃?”
“好的,姑婆。”他露出一个敷衍的假笑,站起身来,“我这就去。”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巴希达的花圃的生长状况,假如可以的话他倒是巴不得花圃被疯疯癫癫的小女孩炸个底朝天,这样还较为有趣。但他认识这个女孩。邓布利多家的小妹妹,平时足不出户,此时却偏偏出现在这里。
他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迈出门,太阳渐渐西沉,橘色的余晖覆盖了一切事物,玫瑰在黄昏时分缓慢地吐息着,蚊虫伺机而行,在空中打转,发出恼人的嗡嗡声。女孩抬头望向他,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梳成辫子扎在脑后,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跟疯癫痴傻毫无干系,但仍然昭示着她精神上的痛苦,直直地打量着他。很明显她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亚麻布制的长裙东一块西一块,蹭的都是泥巴。
“你偷走了阿不思。”女孩陈述道。“他不再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给我编头发了。但是阿不思的脸上有了笑容,自从你来到他身边。”
“所以我摘了这些玫瑰,替阿不思送给你。”她一扬手,玫瑰从围裙里纷纷散落。眨眼间四散的玫瑰拢成一束,出现在盖勒特苍白的的手上。他低头嗅闻那束花的火焰,然后领着阿利安娜走向花圃中坐落的被层层藤蔓缠绕的凉亭,两人坐在一起,挨得很近。
他从兜里拿出魔杖,嘴角弯起,说:“我有一个东西给你看。”
“赠我雷声”
咒语低低地从口中飘出,一小团漆黑的风暴在他的手掌之间汇聚成型,闪电在其中游走咆哮,射出灼人的亮蓝色光芒,玲珑剔透的雨滴自迷你云朵里降落,润湿了他的手掌。
阿利安娜着迷地盯着他手中涌动的风暴,一言不发。察觉到她的不安,他鼓励道:“你可以试着碰碰它。”柔嫩的手指轻轻的触碰了那一团云,微小的电流酥酥麻麻地蔓上皮肤,水汽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它很美。”阿利安娜小声说道,和阿不思相似的大海般的双眼中涌起波澜。可以看出假如那可怕的遭遇没有降临在她身上,那双眼睛会和阿不思一样闪耀着智慧的神采。盖勒特无声地笑了,挥动魔杖,将风暴封存在一个长颈瓶中。
“这是我给你的回礼,谢谢你的玫瑰。”他狡黠地眨眨眼,将瓶子递给阿利安娜。女孩小心翼翼地将瓶子塞进围裙的口袋,第一次对盖勒特露出笑容。
盖勒特伸出胳膊,示意阿利安娜挽着他。他决定好心地将阿利安娜送回邓布利多家,当然,阿尔会感谢他的,他和阿不思之间尴尬的气氛或许能缓和一点。
狭长的小路两侧被疯狂生长的杂草包围,偶然能看见白色雏菊点缀其中。晚霞大片地铺陈在天空上,橘黄色的天空边缘被晕染上淡淡的粉色。一群群蜻蜓低低地盘旋在头顶,上下飞舞。闷热的空气沉沉地包裹住四肢躯干,令人昏昏欲睡。金发的女孩矜持地挽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上拿着刚收到的礼物,举在眼前,认真地观察着瓶中风暴的种种变化。
“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在海上遇到风暴的船只,但我一直待在家里,从来没有见过海,也没有见过风暴。我曾经以为它是带来破坏的,可现在看来,它是如此美丽,惊心动魄地吞噬一切。”阿利安娜说,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瓶中咆哮的闪电和流转的灰色云朵。
“我向你保证,”他忽然开口,“以后你再也不用被关在家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和阿不思会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在那里巫师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不必躲避麻瓜。”
阿利安娜垂下了头,过了很久很久,才答道:“我很高兴。”她更紧地握住了盖勒特的手臂。
*
阿不福思发现妹妹不见了。
下午的时候他领着阿利安娜一起去放羊。他经常带着阿利安娜和那一群山羊在山坡上漫步,享受阳光洒在肌肤上如丝绸般的温暖触感和新鲜的青草香气。阿利安娜很喜欢那些绵软的白色毛球,总是伸手抚摸它们柔软的皮毛,山羊们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慢吞吞地嚼着草料接受女孩的触碰。
他时常放羊的山坡处的羊草已经快被山羊啃光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寻找新的放牧的地方。这天他照常叮嘱阿利安娜好好地待在山坡上不要乱跑,留下了几只小羊和阿利安娜作伴,便领着其他的羊去寻找更丰美的草料。往日里阿利安娜都会乖乖地坐在山坡上摘下漫山遍野的野花,把它们编成各式各样的花环和戒指,等着他回来,但没想到今天是个例外。
他把山羊撇在草地上,惊慌失措地沿着草痕奔跑,但那些草地上遗留的踪迹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帮助。他掉头飞奔回家,重重地推开大门,咚咚咚地跑上楼梯,猛敲阿不思的房门,大叫道:“阿不思,阿不思!安娜不见了!我本来——”房门立刻打开了,阿不福思险些摔了一跤,阿不思上前扶住正在大口喘着粗气的弟弟,等着他把事情经过说完。听完事情经过后,他拍了拍弟弟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我会马上找到她的。”
母亲曾经给阿利安娜买了一个精巧的手镯,上面镶嵌着数颗美丽的蓝宝石。母亲告诉阿利安娜那是一个礼物。于是她便一直戴着,自带上的那天就未曾取下。手镯上有着坎德拉施下的追踪咒,可以查看阿利安娜的位置,以防出现意外。
阿不福思才上五年级,而魔法水平仅仅只达到三年级,对如何查看追踪咒毫无头绪,但阿不思是魔咒方面的专家。
他闭上眼睛,举起魔杖,探出自己的魔法触角,锚定阿利安娜在房子中留下的魔法痕迹,念道:“踪迹立现。”阿利安娜的魔法轨迹立刻在空气中浮现,闪着幽蓝的光泽,指引着她的所在之地。阿不思随即检测了坎德拉在手镯上施加的另外一个和阿利安娜安全状况有关的魔法,它在空中显现出表示安全的紫色。
阿不思转头对阿不福思说:“你去把那些羊赶回圈里,我现在就去把安娜找回来。”
阿不福思刚才跑的太急,连他钟爱的山羊都忘记了。虽然经常冷嘲热讽阿不思是因为敢于在全校人面前装模作样地卖弄本事才得到了那么多霍格沃茨颁发的奖杯和奖状,但他实际上毫不怀疑阿不思的天赋和才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向放羊的山坡走去。
阿不思沿着阿利安娜留下的魔法轨迹一路小跑,最后在巴希达的花圃处停了下来。花圃中央爬满了常青藤的凉亭里,安娜正和盖勒特紧挨着坐在一起,不知道盖勒特说了什么,安娜似乎看起来很高兴。
晚风轻柔地拂动草木,让它们窸窣作响。夕阳最后的一点暖橘色的光辉落在玫瑰花圃里,玫瑰们正在摇曳生姿,但不知何故花圃的外侧有着一片突兀的断茬。盖勒特和安娜处得很好。他好像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再和盖勒特像这样愉快的闲聊,放松地听着他的朋友讲些逗乐的趣事,并一起大笑。
他们现在总是在进行研究,而研究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们的关系好像就此凝固。
他给自己施加了幻身咒,悄悄地靠近他们。他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盖勒特那英俊的面容显现放松的愉快笑容了?盖勒特正在得意地给阿利安娜展示他们研发的“赠我雷声”,一小团风暴从他和枯树枝一样的魔杖尖端飘出来,阿利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对一个常年被关在家里足不出户的小女孩来说,这团风暴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力。我们的研究成果。阿不思在心里不无自豪地想,但同时又感到些许的酸楚和苦涩。要是他和盖勒特的关系能回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该有多好。
过了一会儿后盖勒特像个标准的英国绅士那样伸出手臂,让阿利安娜挽着他,准备送她回家。他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走了一小段路,听着他们的交谈,眼睛不禁湿润了。
他一直都希望阿利安娜能够正常的生活。阿利安娜已经有很久没有发病的征兆了。自从那不幸发生后,阿利安娜的魔法一直被她控制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他知道妹妹为了控制住她的魔力不再暴走花了极大的心神。
总而言之,他其实很高兴看到他们相处得这么好。他之前一直不敢让盖勒特和阿利安娜见面,安娜一般很不喜欢陌生人,而盖勒特又太具有攻击性,之前和阿不福思一见面就大吵一架,管阿不福思叫臭烘烘的山羊佬,气得阿不福思要拔出魔杖来咒他,幸好被他及时拦住了。难以预测盖勒特和阿利安娜见面的后果。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之前的顾虑都没有什么必要。
他很显然忘记了当盖勒特想要讨某人欢心时,能够表现得多么迷人。
他觉得再过一会他就该幻影移形回到家里,然后等着盖勒特把阿利安娜送回来了。毕竟偷听是不好的行为,他可完全不想被发现。
阿利安娜继续把玩着盖勒特送她的礼物,用磨损得厉害的鞋子踢着道路上的小石子,冷不防地用少女稚嫩的口吻好奇地问道:“我觉得阿不思是爱上你了。那么你爱阿不思吗?”
这句话简直像炸弹一样在安静的傍晚坠落,引发了一场非常糟糕的大爆炸。他完全没有料到阿利安娜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他晦涩难懂的心绪。他的心一瞬间揪紧了,想要立刻幻影移形逃跑,又想要留下去听盖勒特的回答,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盖勒特似乎当场僵住了。他另一只插在裤兜里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指甲刺痛地陷进手掌的肉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阿利安娜以为他决定假装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直到回家都不会对她作出回应。她明显感觉到被她挽着的那条胳膊非常僵硬。
一阵死寂后,盖勒特缓缓开口,声音古怪:“你为什么要这么问?爱是很复杂的东西。你还太小了,你不会明白,”
他摇摇头,似乎试图要逃避回答,但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等阿利安娜开口,自顾自地说下去:“近日我在跟他待在一起时,我常常感到慌乱......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和理性在逐渐崩毁......爱情是可怕的东西,它令我心生恐惧。我以前从来不认为我会爱上任何人,因为爱情会干扰理智,把聪明人变成蠢货。但阿不思似乎成了例外。他是不同的;我害怕去确认我是否爱他。爱的代价太过沉重。这简直是太蠢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讲这些......”他声音渐小,透露出烦躁和不知所措。
阿利安娜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尝试着开口去宽慰他,但突然间盖勒特拔出魔杖,轻柔地、仔细地抵上阿利安娜的额头。“放轻松,亲爱的。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这件事不能让阿不思知道。”
他念道:“一忘皆空——”“除你武器!”遗忘咒被打断了,盖勒特的魔杖飞到空中,被阿不思一把抓住。他解除了幻身咒,裹挟着太阳濒死的光焰,白皙的脸颊被一圈橙色的光晕照得仿佛透明,定定地看着盖勒特。
盖勒特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不然他不至于要对安娜施咒。阿不思想。他游移不定的苦恼似乎终于有了解药,潮湿的欲望在他心中飞速地疯狂生长,腾起风暴,搅乱他的心神。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如小兽一般莽撞,躁动不安。但现在他明悉了一切。在这缠结的情感中变得混乱迷茫的人并不只有他。欣喜一圈一圈地攀爬上来,低吟着爱神的颂歌,逐渐占据一切,把所有的不安都吞食掉。甜美的渴望在招手,引诱,在他的灵魂上纵起大火。
阿不思试探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微笑。霞晖,道路两侧的树丛和盖勒特呆愣在原地的身影落进他的蓝色眼睛里,镶嵌其上的纤长的睫毛因笑意抖动着。
暖橙色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白衬衫和红褐色的长发上,点亮他的面庞。他们仅仅是沉默地矗立着,一语不发,小昆虫在身侧嗡嗡地飞舞,茂盛的路边草丛里传来蟋蟀的演奏声,在这古怪的沉默里显得愈发宏亮。
盖勒特注视着他,感觉仿佛从高空坠落,掉进海水里,冰冷僵硬的四肢被温暖的流动的波涛包裹,渐渐变得能够动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冲上前,紧紧抱住了阿不思,力道大到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腔。
他语无伦次地、恶狠狠地用德语说:“......你这个混蛋。该死,你一定全都听到了。”他稍微放松了些力道,和阿不思分开了一点距离,随即又把额头抵在阿不思的额头上,粗重的呼吸和阿不思的呼吸融合在一起。
阿不思顺从地闭上眼睛,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铺在点缀着些许雀斑的面颊上,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
盖勒特松开了他,双手扼住阿不思的颈项,仔细地考虑着能否直接消除掉他对他的感觉:杀死他的爱人。
他的手掌微微地颤抖。阿不思没有丝毫躲闪。他就这样闭上眼睛,全然地信任着盖勒特不会伤害他,袒露出他修长脆弱的脖颈。他轻轻地挤压着阿不思的气管,阿不思飞快的心跳从动脉透过薄薄的皮肤传到他的掌心,像是有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幼鸟落在他手上,正在抖动它稚嫩蓬松的羽毛。
突然间,不安和烦躁的感觉消失了,爱情现在变得并不危险,没有潜伏着的陷阱在等待他。
爱上阿不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接受。一股收紧双手把他扼死的冲动仍然在撩拨着他的神经,在血液里游走叫嚣。
但他仅仅只是用手指描画着阿不思小巧的喉结,痒痒的,令阿不思闷闷地笑了起来。
盖勒特把阿不思拉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让他们的唇齿交融。他滑入阿不思的口中,慢慢地扫过他的齿列,最后在上鄂光滑的表面打转。阿不思回吻他,整个人倒在盖勒特的臂膀中,逐渐融化。真是太奇怪了。盖勒特忧伤地、挫败地想。我没有中任何咒语。而阿不思是一个迷情咒,那个专门针对我的迷情咒。
*
“这真是太可笑了!当巫师被麻瓜发现并攻击时,他采取措施去保卫自己,到头来却得到牢狱之灾。
保密法保护的不是巫师,而是麻瓜。我看不出它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审判巫师的愚昧暴行在中世纪出现之后,我们的同胞的魔杖被掰断,和他们的躯壳一起丢进烈火里焚烧,然后保密法就来了。
我们躲避起来,与外界隔绝,自以为身处的堡垒足够安全、隐秘,就算再过几百个世纪也不会崩毁,但实际上蛀虫早已把城堡的外墙蛀成粉尘,一击即碎。为什么我们不团结起来对抗他们呢?因为恐惧吗?然而实际上我们的力量远超出想象。有什么事情是麻瓜们能做到,而巫师们是做不到的呢?我们比他们更强大,更优秀,为什么现在却是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想象一下吧,阿不思,巫师们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街上,而麻瓜们心悦诚服地避开风头,知道自己相较于巫师而言只不过是卑微渺小的生物,连一丝妄念都不敢出现,对我们毕恭毕敬。只有在推翻保密法之后,我们才真正的成为自己的主人。”盖勒特说。
盖勒特坐在草地上,背靠着树,而阿不思的脑袋枕在他的膝盖上,用书遮着脸,避免被太阳晒得太狠导致脸上出现一大片的雀斑。
阿不思眯着眼睛,心平气和地回复道:“我认同你的观点,盖尔。但保密法在巫师世界中已有长达几百年的历史,我们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就建起罗马。况且,你要用什么手段去推翻它呢?会有人支持,也会有人反对,而反对者的呼声若是大于支持者,成功的几率便几不可查。”
“那些固执的老古板们才会反对,”盖勒特鄙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得从年轻人中寻找支持者,年轻的激情是我们所需要的一切的来源。年纪越大,思想就越僵死。他们已经被时代的车轮碾过了,”
他做了个东西被压扁的手势,接着说:“我们首先需要传播革命的思想,让推翻保密法的念头在所有人心中停留,这需要大量的演讲;而后我们试着去说服我们的反对者,徜若他们不仅无法被说服,还对我们的事业造成危害,那么此时武力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但我们不能滥用武力,”阿不思立即把搁在脸上的书移开了,仰视着盖勒特,补充道,“武力只是在万不得已之时才出场的帮手。”
“你有点太优柔寡断了,阿尔。武力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它能让人心中爆发恐惧,是最为高效的控制手段。”盖勒特皱起眉头,手放在阿不思的发间,轻轻地抚摸着,“不管如何,我们所掀起的革命应当是快速的、席卷一切的,假如其中没有武力为之添色,革命就达不到它应有的令群众振聋发聩的效果。”
“我还是认为我们应当采取比较柔和的方针......最锋利的刀刃反而是最容易磨损的。粗暴地使用武力会让我们的理想看起来是错误的,但柔和的方式可以让我们吸收更多热忱的信徒。”
阿不思说着,不安起来。他坐起身,凝视着盖勒特,似乎他们的谈话的时刻里,在遥远的地方有数以百计的人死于一场势不可挡的风暴。盖勒特说的很含蓄,但不代表他不明白。
“策划让反对者大规模地流血不是明智之举。按下这个不谈,若是你已经把巫师们团结起来推翻了保密法,那么你打算如何对待麻瓜呢?”阿不思继续说,话语里已不再称呼“我们”,而是换成了“你”。
盖勒特眼里的笑意消失了。他仔细地措辞道:“实际上,我并不讨厌麻瓜。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低贱,但他们与巫师有别。不是一无是处,而是别具价值;不是应该抛弃,而是该特别对待。
他们并不受到魔法的恩赐,因此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在未来,我们重新修建新的世界的时候,他们可以继续按照他们原先的方式生活,与此同时我们会跟他们分享一些我们的魔法,而不是如敝履般被丢出世界的门外。他们应该对此心怀感激。
然而现在,他们所拥有的那种自大傲慢的性格对巫师的世界的威胁正在日益增大。几个世纪以来我们都躲在魔法世界中旁观着他们毫无意义的愚蠢行径,但现在我们不能再放任他们继续摧毁压榨我们的生存空间,我们会在必要的时刻站出来对抗他们。”
“掀起战争!”阿不思不太舒服地说道。
“不,阿尔,他们自己内部会爆发战争。我用我的眼睛看到了,”他指向自己那只乳白色的眼睛,“在我的预知里,十五年后麻瓜发动的前所未有的战争席卷了整个世界,没有任何国家幸免于难。他们把自己拖进战争的泥沼中,研发出各式各样新奇而威力巨大的武器,撼动了整个世界的根基,而我们没有办法想象当最终我们暴露在他们的钢铁巨兽面前,会有怎样可怕的灾难。与其被他们发现,不如我们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形成震慑,让他们知道巫师与麻瓜之间的力量到底有着怎样的差距,然后我们才能得到安全的保障。”
“抽出你的魔杖,”盖勒特轻声诱哄道,阿不思照做了。他温柔地握住阿不思拿着魔杖的手,让杖尖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对我用摄神取念,然后你就会明白。”
他看见红色的鲜血浸湿了战壕,把整片土地染成红色,苍蝇和蛆虫在堆在一起的尸体做的小山上爬行,黄绿色的刺激性气体在空气中弥漫,天空是深沉的黑色。成群结队的士兵被轰扁压烂,成了一摊软泥。火炮疯狂地炸响,数不清的战舰和飞机发出响亮的轰鸣,发射破空的炮弹和子弹,有看不清脸的穿着军装的人应声倒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抽离了盖勒特的记忆,感到头晕目眩。
“所以这就是未来,”他气息不稳地说,浑身冰冷。盖勒特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防止他因惊惧而倒下,凑近他的耳朵,沙哑地低语:“是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忍受这些糟糕的预言?很简单,因为我相信我会改变未来,我们会改变未来。”盖勒特紧紧地和他靠在一起,一双眼望着另一双。
他的语调有种惑人心魄的魔力,阿不思在这没有一丝犹疑的声音里看到了他自己和盖勒特在高台上并肩而立,台下是欢呼鼓掌的人群,如雷鸣般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仿佛他们是上天降下的恩赐:“邓布利多!!格林德沃!!”
他们成了巫师世界的救世主,无可比拟的伟人,一排亮闪闪的奖章挂在他们剪裁良好的长袍上,彰示着他们的功勋。麻瓜间自相残杀的战争被阻止了,而魔法的大门终于在明亮之处现出身影。巫师们不再躲躲藏藏,阿利安娜的悲剧也再不会在另一个孩子身上重蹈。
“我相信在必要的时刻应当与麻瓜对抗,”阿不思最终说,他想起了他的妹妹的遭遇,他的父亲的遭遇,他的母亲的遭遇。血债。难道他没有考虑过复仇吗?那隐秘的冲动一直冲刷着他体内每一根血管,但他明白麻瓜只是过于无知。无知造成愚昧和暴行。矛头不是对准群氓的,而是刺向不合理的体制的。群氓需要的是引导和启发。
“但我们不应该制造过多流血的冲突。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强大的魔法摧毁他们造出的可怕武器,向他们展示魔法的魅力。”他补充道。
盖勒特顿了一下,露出微笑。阿不思很容易被他说服,然而还是心肠太软。麻瓜在未来的世界中唯一的用处便是作为牲口搬运东西,那么究竟有何必要去怜悯他们呢?弱小而愚蠢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性,若是强者的同情心对着他们泛滥,他们便必定会成为强者的拖累。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目睹了更多麻瓜的丑态之后,阿不思最终会失却这种多愁善感的品质。
阿不思没有看盖勒特一眼,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似的,接着说道:“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们会造成伤害,但这些伤害是无可避免的。它们在之后会给巫师界带来一百倍的好处。”
盖勒特满意地伸出手,慢吞吞地用一种哄宠物的方式抚摸着阿不思的侧脸,凝视着他脸庞秀美的轮廓,喃喃地用德语念道:“假如你不在我身边,生活该有多么无趣呀,阿尔。”
阿不思垂下头,用过长的红发挡住他变红的面颊。盖勒特扶着他的肩膀,逐渐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要去吻他,他却侧过头避开了。盖勒特微不可查地愣住了,困惑地望着他。
阿不思清醒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这次谈话中被刻意回避了;汹涌的海洋里漂浮着大象,再明显不过地从他们面前漂过,却没人拾起话头去讨论。若非讨论不可,有什么东西便会彻底地坠毁崩塌在黑暗而可怖的深渊里。活着的怪物一直潜伏在他身侧之人的英俊皮囊之下,若他要爱他,便得连着那怪物一起爱。
“你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安静而近乎盲目地说,同样用德语。
“我们不会分开。”盖勒特对他许诺,那只乳白色的预知之眼燃起苍白的火焰,野心和生命在其中滚烫地灼烧。
阿不思抬眼看着他,从树叶缝隙中漏下的光斑打在他纤长而向上翘起的红棕色睫毛上,他的睫毛末端像是点燃了一簇小小的金色火焰,眼神清醒,海水在他的双眼里摇晃,盖勒特的影子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瞳仁上,出现在海水中央。他的脸庞一半被阴影遮盖,另一半则被光晕宠幸。一丝淡淡的绝望笼住他的眉眼,潮湿的红晕却在他的颧骨之上停留;一朵沉醉在夏日里的忧郁玫瑰。
然后盖勒特再次倾身去吻他,这次他没有拒绝。
*
“跟我来,”盖勒特急迫地说,幻影移形到阿不思的房间里,把他从睡眠中吵醒,当着阿不福思的面把睡意惺忪的阿不思拖走。
他牵着阿不思的手,飞快地奔跑。“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不被打扰的地方?”他问,声音中带着狂热和急不可耐。清晨的空气凉爽,充斥着果子成熟的味道和水汽,乳白色的雾把群山树影笼罩,微风在空中追猎着蝴蝶和枯叶。
在山顶上有个废弃的很久之前巫师们用于储存农作物的谷仓(实际上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平时没有人会去那里。阿不思带着盖勒特幻影移形,一瞬就到了山顶,谷仓孤零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大门上拴着锁。
榉树和矮杉稀稀落落地矗立在山顶上,树梢上挂着一缕缕晨雾,小松鼠在枝头跳跃,发出细碎的响动。
阿不思拔出魔杖,依然打着瞌睡,迷迷糊糊地念道:“阿拉霍洞开”。门锁和链条应声断开,哗啦哗啦地落在地上。盖勒特把阿不思扯向自己,野蛮地吻住他,让他在长长的吻里彻底清醒过来,直到阿不思的脸和脖子都红透了才停下。
他们闯进幽暗的谷仓,细心地把门关好,施下防卫咒语,以防有人突然闯入,然后在一处堆满了稻草的角落里坐下。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潮湿的霉味。
盖勒特握住阿不思的肩膀,低下头靠近他,直到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不稳地说道:“我找到了血誓的咒语。它能让我们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永远不会伤害彼此。你愿意和我立下这个誓言吗,阿尔?”
他想完全地、彻底地占有阿不思,在此后余生中都把这个人和自己绑在一块。爱情依然是琢磨不透的不可信的东西,而魔法的契约则更为牢靠。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未来的时日里,阿不思都应该和自己站在一起,他们的灵魂应当要永远地无限贴合在一起。
当后人讲述他们的故事时,他的名字将和阿不思同时出现,成为伟大、不朽、辉煌的代称。他从戈德里克山谷离开到各地讲述革命理念时,阿不思会和他共同面对信徒;他成功掀翻陈腐的法规时,阿不思会递给他新的、更为完善的条文;他命令风暴席卷世界时,阿不思会投掷以雷电的长矛。他们天生就要一起成就伟业。
阿不思把身体坐直,深深地望着他的眼,没有一丝犹豫,说:“我愿意。”
他们都听说过血誓。那是非常著名的古老咒语,从千年前就开始在手足、恋人、挚友间吟诵。盖勒特正好对它的使用方式一清二楚。
谷仓里空气凝滞,稻草发酵的闷热的气味和久积的尘土气味在空中弥漫,四面墙壁上只有两扇小小的木窗可以让阳光洒落。在暗淡朦胧的光线下阿不思变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盖勒特。盖勒特反手抓住他的手,轻抚过他手掌上每一道细小的纹路,温热的体温从皮肤表面传递到他的指尖。那是一只漂亮的手。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低头凑近,细细地吻过阿不思的手心,手背,灼热的滚烫的吻和鼻息烙在皮肤上,阿不思轻轻颤抖起来,但并非出于恐惧。盖勒特一面吻着他的手,一面抬起眼来望他,异色的瞳孔放大,像准备进食的野兽。
他将刀锋抵在阿不思的手心上,刀尖用力地、尽可能慢地割破皮肉。他要延长这种痛感。他要让阿不思永远记住这种痛感,记住他。
温热的猩红的血珠从手掌心的伤口里一滴一滴地往外冒,像是峡谷里矿脉开采出来的宝石。流得太慢了,他想,复又低头,舔吮去一颗血珠,让它滑进食道,流进胃里,进入自己的身体。血液腥甜的铁锈味深深地刻在舌尖上。他举起匕首,扎进那道醒目的伤口,把它制造得更大。
阿不思一声不吭。血液喷涌而出,细细的血流顺着指尖蜿蜒而下,滴到地上。他的嘴角上扬,低沉地问道:“你感受到了吗?”
阿不思点点头。他接过匕首,用受伤的手拿着盖勒特的一只手,自己的血液胡乱地沾染在了盖勒特苍白的手上。
他注视着他,视线一刻也未曾离开过盖勒特的眼睛。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住匕首,有点微颤,但立刻很好地控制住了,向着盖勒特的手心果决地用力狠狠一划。
血液立刻汩汩地从深深的伤口里涌出,他们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流的血。阿不思抬起盖勒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洁白的吻,然后轻轻地分开。盖勒特的手指比他的更修长,更苍白。他想细细地舔吻过那只手上每一寸皮肤,心脏在病态地渴求着眼前的人。
“再吻我一下。”盖勒特要求道。阿不思照做,实现了他脑袋里那些疯狂的关于盖勒特的手的想法,一遍遍地吻过他手上每一寸皮肤,舌尖舔过在流血的伤口,然后在虎口处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当他做这一切时,盖勒特无法抑制住粗重的喘息声。
盖勒特攥紧阿不思的手掌,他们的伤口碰到一起挤压,摩擦,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传至大脑。爱情在此刻以痛觉的形式传达。
阿不思将指尖探进盖勒特的指缝。他们十指相扣,微微喘息着,挨得很近。
魔法从交握的手掌中迸发,金红色的耀眼瑰丽的一缕魔法与冰蓝色的妖冶诡谲的魔力升起,旋转着交织在一起,光华流转,点亮了阴暗狭小的空间,让他们都能更清楚地看见自己映照在对方眼睛里。
两滴血液飞进魔力的漩涡里,优雅地旋转、追逐,宛如二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一个银色的小瓶逐渐被雕刻成型,包裹住了两滴血。
盖勒特注视着阿不思的眼睛,又一次感觉自己猛然跌进大海,是一个在拼命挥舞手臂的濒临死亡的溺水者。
他的喉间梗涩,塞进了一朵干枯的玫瑰,被茎秆上的尖刺痛苦地折磨着,喃喃地、绝望地念道:“阿尔。我的阿尔。”
阿不思低低地叹了一声,“我爱你。”,他平静地说,仿佛在谈论天气或别的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然后他闭上眼睛,寻找到盖勒特的嘴唇,堵住了他嗫嚅在口中的话。
*
“现在我们应该进入实验阶段了。”盖勒特高兴地宣布道。“测试一下赠我雷声的攻击强度,使用它时魔力的耗费占比,然后记录数据,再做进一步的改进。”
“这个任务该归你了,”阿不思抱怨道,“我可是辛辛苦苦查了不少资料,如何在云雾缭绕咒的末尾插入改造后的闪电魔法的方法也是我想出来的,你也就研究了闪电的召唤方式罢了。”
“嘿!这可是最难的一部分!”盖勒特大声抗议,不满地瞪着阿不思。
他们俩坐在阿不思房间的床上,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本。阿不思的房间很简陋,却收拾得有种温暖的感觉,自己织的柔软的毛线毯子东一块西一块地铺在房间的角落里,配色很有阿不思的风格——他尤其偏爱紫色和金色或红色和金色的组合。盖勒特暗自觉得这是一场颜色的灾难,但没有对此发表评论。不值得为此惹恼阿不思。
光秃秃的墙壁上一张海报都没有,反倒贴满了他在霍格沃茨获得的奖状和他所在的格兰芬多学院的金红色帷幔。同龄男孩房间的墙上一般不是贴着支持的魁地奇球队的海报就是贴着花花女巫的海报(当然,施了隐蔽魔法,以防被父母发现大喊大叫)。
但是他知道阿不思有一个专门的小柜子贮存甜食,里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每种都能把牙齿甜掉。
“但你根本没花多少时间啊。”
“我可以把这视为称赞吗?好吧,我答应负责实验,但相应的——”盖勒特爬到阿不思身上,把他压倒在床上,直到他们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满意地看见阿不思脸红了,不怀好意地说,“你欠我一次。”
阿不思知道这不公平,他完全不欠盖勒特什么,但假如他应承了便意味着盖勒特有一次机会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
这个想法十分具有诱惑性,让他的脸颊如火烧一般滚烫。在这段关系中他一直不是主动的那方,主要是他的羞耻心往往战胜了想和盖勒特傻乎乎地亲昵的欲望。他总是不好意思提出来,但现在既然盖勒特发出了邀请——那为何要拒绝呢?他咬着嘴唇,抬眼望着盖勒特近在咫尺的异色双瞳,试探地用一只手抚上盖勒特的胸膛。
盖勒特发出一声低喘,随即牢牢握住阿不思的手腕,一条腿顶开阿不思的膝盖,滑入阿不思双腿之间,不让他挣扎。这是一个危险的姿势,他们的胯部相触,阿不思发现有坚硬的东西火热地抵在他的小腹。
他难耐地呻吟出声,他的性器也在长裤中勃起了,隔着布料和盖勒特的性器贴在一起。他稍微扭动了一下腰,结果摩擦带来的快感让他僵住不敢再动,盖勒特明显被他的动作刺激到,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始耸动腰部让他们的私处在一起磨蹭。这感觉很好,不如说是好过头了。
阿不思满脸潮红,蓝眼睛湿润地眯成缝,不住地喘息着,手腕被盖勒特死死地桎梏着,瘫在床上无法动弹。
确信阿不思已经不会反抗,或者说不想反抗,盖勒特松开了一只手,探向身下,急不可耐地抽出自己的皮带丢在一边,解开裤子将性器释放出来,再把阿不思的裤子也扯掉,将两人的阴茎握在一起开始快速的推挤揉搓,用食指指腹去刮蹭两根肉棒顶端的小孔,没过多久阿不思的性器顶端冒出了少许前液,濡湿了盖勒特干燥的手掌。他们两人的性器紧紧贴在一起,都硬的不像样子。
汗珠从盖勒特的脸庞上滑落,他的眉毛紧皱着,显然沉浸在快感中。阿不思忍不住向上耸腰,将自己送入盖勒特温暖的掌心中。他大口喘息着,感受着和自己挨着的滚烫坚硬的另一根性器——盖勒特的那根东西微微的向上翘,柱身布满青筋,比他自己的要略长几分。
没过多久,他就在盖勒特手中释放出来。盖勒特在他高潮的余韵里继续快速地撸动,又摩擦了十几下,也射出了一股白浊。
他们两个黏糊糊地浑身是汗。盖勒特抱着他躺在床上,慢吞吞地抚摸着他的背部,同时挥了挥手,用无杖魔法把刚刚的体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光裸的腿在被单之下紧密地触碰,阿不思蜷缩在床褥和盖勒特的胸膛、手臂的环绕之间,这个小小的空间温暖而舒适,让他感到倦怠。性无疑是美妙的;他开始期待以后和盖勒特做更多这种事。
盖勒特把手插进他浓密柔顺的红发之间,让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温柔地把玩着他的头发。渐渐地,他的眼皮沉重得耷拉下来,放任自己迷迷糊糊地扯住盖勒特的胳膊,让它将自己抱得更紧。有一个吻悄悄地落在了他的眼皮上;他安心地睡着了。
*
风暴吞噬了在空中慌乱地挣扎的耗子,一串电流在它肥硕的身躯上攀爬,所到之处皮毛变得焦黑黯淡。它的小眼睛里的神采逐渐消失,最后定格成玻璃珠似的死物。
盖勒特召唤羊皮纸和羽毛笔飞到他的手里,开始记录实验数据。在赠我雷声施放后仅仅过了一分半钟,耗子便抽搐着彻底死去了。而这只耗费了盖勒特微不足道的一点魔力。咒语的攻击强度让他很满意,盖勒特愉快地想道。
但这还不够。耗子太小了,他必须得另寻体积更加庞大的哺乳动物进行实验,好来预测在战斗时施放在同为巫师的对手身上的影响。
西布里德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尖尖的鸟喙,一口吞掉了死去的胖老鼠。它刚刚已经吃掉了五只盖勒特抓来做实验的耗子,依然贪婪地想要更多。
盖勒特责难地看了它一眼,它鼓起羽毛,再迅速收紧,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胖,同时讨好地伸出了那只系上了脚环的爪子,示意盖勒特可以随便差遣它送信。
他抓起一张羊皮纸,潦草地在上面涂抹,向他的阿尔发出邀请。昨天一整天他都在埋头做实验,没空见阿不思。他真是迫不及待要跟阿不思分享实验的进度了。
他可以和阿尔挑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去山谷的森林里猎取进一步实验所需的大型动物,森林里应该有狍子和麋鹿什么的;或许他们今天下午就能出发去森林,毕竟在戈德里克山谷悠长的夏天里就没有天气不好的日子。
他把信系在西布里德的脚环上,摸摸它的圆脑袋,满怀希望地说:“去吧,好姑娘。”它响亮地鸣叫一声,扇动翅膀,从窗台边飞走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阿不思的回信就由西布里德带了回来。他的圈圈套圈圈的瘦长字体在纸条上简短地写道:好的。午饭后我来找你。
盖勒特伸了个懒腰,揉揉乱蓬蓬的金发。之前的衣服他已经有些穿腻了。
他重新打开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挑选出剪裁良好的马裤,一件带有系带荷叶袖设计的亚麻衬衫和一条宽宽的丝绸腰带。他又从行李箱里扯出一条面料昂贵的黑色打褶领巾。
在穿戴的过程中他竭尽全力不去理会大脑中嚷嚷着这像是要去和阿不思约会的想法。天啊,他真是彻底疯掉了。格林德沃从不和人约会。要是这也能算是约会的话,那他之前和阿不思共同度过的那些时光岂不是都能算做约会?
他恶狠狠地瞪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情不愿地整理着衣领,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然后他套上皮靴,迈着两条长腿走下楼梯(那条裤子让他的腿看起来更加修长了),向巴希达道过午安,心神不宁地吃掉了桌子上为他预留的午饭,当他舀起最后一勺汤时,他看见阿不思从窗外走过,靠在门廊的柱子上等着他。他立刻把汤勺丢在碗里,像一阵风似的扫出去。
“年轻人,”巴希达感叹道。
阿不思的眼睛在看到他时瞪大了;他上下打量着他,然后迅速脸红了。
“不许笑,”盖勒特恼火地说,用力拉住阿不思的手。“别因为我穿得不像个野蛮人而取笑我,你这白痴。”他用傲慢的口吻说道,竭力维持住他最后的尊严。
阿不思很明显呛住了。他吞了一口口水,飞快地扫了一眼盖勒特,又扭过头去不看他,干巴巴地说:“......你有点英俊过头了,盖尔。”说完话之后他的脸更红了。
“看着我的脸,”盖勒特命令道,“再说一遍。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事实。”他的耳根藏在蜷曲的金发下,早已红透。
阿不思局促地抬头看着他,不安地摆弄着手指。“从我们一开始认识时我就被你吸引住了。你的样貌是我所见过最完美的,”他最终承认道。
盖勒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啊。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是不是?”他逼近阿不思,让他们的距离近到呼吸纠缠在一起,满意地看到对方瞳孔放大了,像是一头被车灯照到的鹿。他侧过头,恶意地去咬阿不思的耳垂,用嘴唇贴近他的耳廓,轻声问道:“难道你仅仅只是爱我的脸吗?”
阿不思发出一声喘息。他艰难地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寻找到词语,组织成断断续续的语句:“不。不,我爱你神采飞扬的面庞......但那不是全部......你的才华,你躲在眼瞳后面向外窥视的灵魂,你无拘无束的大笑。......我仅仅只是爱你整个人而已。”
“向我证明,”盖勒特啃咬着他修长的颈项,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吻痕和齿印,温热的鼻息扑在肌肤上,像是有一千只扑簌的蝴蝶落下来。阿不思的心脏跳得飞快,他感到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得滚烫,好像发了高热。呻吟不可抑制地从口中发出来,而盖勒特似乎还觉得不够,转移方向,用湿滑的舌尖去舔舐他的喉结。他忍无可忍地猛地推开盖勒特,摆脱了这恶劣的戏弄。
但他随即捧住盖勒特的脸,迫使他低头,迎上去吻住他。盖勒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促狭,然后强硬地夺去了这个吻的主导权,掠走了阿不思肺脏里的所有空气,叫他被吻得险些喘不上气。
“走,”盖勒特在他们最终分开的时候说道,“我们先去给你弄套衣服。去森林里猎取用于实验的动物的事情改日再说。”“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阿不思垂下头尴尬地说。
“我要给你买很多很多件漂亮衣服,因为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开始谋划如何把你勾引到手了。阿尔,我要你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
盖勒特把一只胳膊搭在阿不思的肩膀上,让他和自己紧紧地靠在一起,在市集里穿梭,时不时用高挺的鼻梁亲昵地去蹭阿不思的脸颊,懒洋洋地讲着笑话,令阿不思发出快乐的大笑。
他们经过一家又一家店铺,但那些店铺里头没有衣服是盖勒特想要的。
“你们这儿没有那种专业设计师开的服装店吗?”盖勒特问道,鄙夷地打量着街道两侧的商店,一个试图走过来向他们推销的女巫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不高兴地走回了店里,闷闷不乐地坐着,等着下一个客人进来。
“呃,没有......盖尔,你也知道我们这地方比较偏僻......你要是想找那种店的话,我们得上伦敦去,对角巷那里有很多家。”
“那咱们走吧,不过我可不认得路,你得好好看着我,免得我走丢了——”盖勒特拖长声音,戏谑地看着阿不思。
“抱紧我,”阿不思说,“我们要先幻影移形到破釜酒吧。我们可以先到那喝一杯黄油啤酒。我相信今天阿不福思可以照顾好阿利安娜。”他暗示今天他接下来所有空余的时间都可以交由盖勒特支配。
盖勒特抱住了阿不思的腰。随从影行的感觉不大好受,像是有个铁钩子在勾你的肚脐眼,然后被拉成又细又长的一条塞进狭窄的通风管道里。几秒之后他们站在了破釜酒吧的门口,幸运的是没有麻瓜注意到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男孩。
他们迈进酒吧里,找了个相对整洁的角落坐下,阿不思清清嗓子,向老板要了两瓶黄油啤酒。
“你必须得尝尝,”阿不思俏皮地眨眨眼,“这玩意真的很棒。”盖勒特拿起一瓶涌着雪白泡沫的黄油啤酒,评价道:“外观倒是和德国的啤酒有点像。”然后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精辛辣的味道和黄油浓郁的奶香融合到一起,淌进喉管。“还不赖。”他又喝了一口,阿不思捶了他一下,“我都告诉过你了。”
他们俩一边聊天一边喝,酒瓶很快就见底了。此时正值下午三点,客人并不多,老板在柜台那专心地擦着酒杯和盘子,酒保在酒吧的另一侧打扫卫生,没有人注意他们。
阿不思快速地瞥了一眼酒保,把因酒精而健谈,正在愉快地讲着他在德姆斯特朗时对老师做过的恶作剧的盖勒特拉近,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盖勒特缓慢地睁大了眼睛,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敢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呢,阿不思。”他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阿不思恼怒地皱起眉头,说:“自从和你待在一起之后,我可是尝试了很多新鲜事物。”
“别跟我说你不喜欢我们一起干的那些事,”盖勒特挑眉,“阿不思·邓布利多,优秀的学生会主席,鼎鼎有名的好学生,实际上内心非常渴望去做些大胆的、危险的、不合常规的事情——”
“如果不是和你一起去做,一切就都没有意义,”阿不思打断他,大胆而坦诚地说道。
盖勒特顿住了,他凝视着阿不思的面庞,酒保正拿着清洁工具向他们这边走过来,眼看着拖把上脏兮兮的破布条就要甩到桌脚,留下长长的水渍,但他并不在乎是否有人在看。
他深深地吻住阿不思,看着对方的眼眶逐渐染上一抹红晕,尝到了口腔里残存的黄油啤酒甜蜜的味道。在盖勒特逼过来的那一刻,阿不思紧张地闭上眼,过了几秒后又忐忑地睁开,有一束阳光从窗棂处射进昏暗的酒馆,照到他们的脸颊上,他可以清楚地捕捉到盖勒特脸颊上细小的金色绒毛因自己呼出的气流而轻轻颤动,暧昧的鼻息撞到对方的皮肤上,又撞回来。
酒保趿拉着不合脚的鞋子,拖着地走远了,留下一串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盖勒特轻轻地分开和阿不思贴在一起的唇瓣,依然和阿不思挨得很近,额头抵着额头。“我也爱你,”盖勒特轻声说。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几乎不像他自己。
要承认这点十分困难。这句话一直像是一个蹩脚的谎言一样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但当他凝望着阿不思微笑着的蓝色眼睛时,说出口并没有那么令他感到恐惧。
话语的回响轻盈地落在酒馆浑浊燥热的空气中时,盖勒特立刻意识到这并不是谎言,而是一个可怕却又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他的确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阿不思。第一次,他在试图操纵别人时不小心把自己的筹码输的一干二净。
接着他们又叫了好几瓶火焰威士忌,盖勒特一直在拼命地把酒倒进肚子里,试图忘记刚刚自己所说的话。阿不思高兴地取笑他醉酒后不那么体面的姿态,他对此的反应是不管不顾地伸手揽住阿不思的腰,和他一起东倒西歪地离开了破釜酒吧,进入酒吧后置放有垃圾箱的小巷,阿不思用魔杖敲击了几下墙面上的砖块,他们就来到了英国最繁华的巫师商业街——对角巷。
阿不思领着他到了摩金夫人长袍店,盖勒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举着手里剩下的半瓶火焰威士忌指向里面挂满饰有魔法刺绣的衣料的店铺,推搡着阿不思叫他快进去。
店内两个裁缝正在缝纫机前面忙活着,很明显一个是店主,一个是学徒。她们停下手头的活计,年长的女士站了起来,热情地问他们想要挑选哪种衣服。
盖勒特说:“要一打最好的丝绸衬衫,宝石色调的;两条绑腿长裤;三条紧身马裤;还要两件合身的马甲和斗篷。”
“可...可是费用会很高哦,先生。”学徒结结巴巴地说道,手里攥着顶针和卷尺,盖勒特睨了她一眼,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巾,优雅地说:“费用不是问题。”
看上去她们已经有很久没有揽到这样的一笔大生意了。最近的经济可不大景气。她们显然被这阔佬气势镇住了,立刻围住阿不思团团转,开始给他测量各种尺寸,并抱出了一大堆昂贵的面料让他们挑选。
阿不思几乎要被淹死在成堆的衣服里。他在试衣间换上了盖勒特为他挑的一件饰有闪闪发亮的水滴型蓝宝石袖扣的浅绿色衬衫,以及马裤和白色亚麻蕾丝花边领巾,他从试衣间出来时,其他三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盖勒特感到在胃袋里晃荡的酒精不知为何突然转移了地方,在他的脑袋和裤裆里滚烫地燃烧起来。他猛地转向店主,干巴巴地说:“他身上的这套我们要直接穿走,剩下的衣服可以请你们加急赶制,在三天之后送到这个地址吗?”他拿了张纸条匆忙地写下了阿不思家的住址,交到店主的手上。
最后他们成功地选出了最衬阿不思的面料,并商定了衣服的设计方案;有一堆天才的服装设计草图开始在她们脑袋里打转,盖勒特从施了空间扩展咒的皮夹里倒出了远多出应付的费用的金加隆,堆在桌子上,说:“不用找钱了,女士们。”
阿不思说他知道在戈德里克山谷另一侧的巫师市集里有一家很不错的餐馆,盖勒特没有表示反对。于是他们直接幻影移形回到戈德里克山谷,走去餐馆,准备享用他们的晚餐。
阿不思吃东西的方式很迷人,盖勒特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刀叉在两片薄薄的红唇间穿梭,舌尖偶尔会舔舐到细心磨钝了的尖角。烛光的照映中,刀叉反射着金属特有的昏暗而锐利的光泽,唇齿间却有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明艳。
盖勒特心浮气躁起来,总觉得那种充满生气的明艳应该是由自己造成的,而不是冷冰冰的金属或是别的无生命的物品——他快速地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盯着阿不思吃东西,在脑海中描摹妄想的图景。
阿不思没有注意到他在想什么,只是专注于享受美食,并时不时发出称赞。阿不思切下一小块沾有酱汁的牛肉,送进口中。他咀嚼时对上了盖勒特深邃的目光,顿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吗?”他无辜地问道,“盖尔,你吃得真快。你还想再要点吗?我可以跟你分享,”
根本不是食物的问题。盖勒特恼火地想。阿不思可真是天真。
他故意慢而又慢地舔了舔嘴唇,用他最暗哑的声音说道:“好啊。我还饿着呢,如果你乐意——”这次阿不思明白了。他脸红了,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精力旺盛。”
他在桌子底下用鞋子踢盖勒特的小腿。盖勒特踢回去,在阿不思下一次反击之前抓住他细瘦的脚踝,滚烫的手掌探进他的裤筒内,缓慢而挑逗地抚摸他的流畅的小腿线条,满意地看到阿不思开始坐立不安。
“我们回家吧。”阿不思妥协地说道。盖勒特扣住他的后脑勺,奖励给他一个吻。“去我房间,”盖勒特最终说。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情欲所造成的红潮,阴茎半勃,裤子紧紧的绷着。他们一进入盖勒特的房间,盖勒特就急不可耐地把阿不思推到墙上,热烈地吻他,手掌爬过他的后腰,深情地爱抚着所能触碰到的衣服下的每一片光滑的肌肤,把它们揉捏得发热发烫。
阿不思在触摸和唇舌交缠之下大声地呻吟着,全然忘我。他确信等到明天他的肌肤上会浮现大片的指印。盖勒特无声地向门外施加了最强力的静音咒,他不想在这种时刻被打扰。
他一把将阿不思拦腰抱起,阿不思在他怀里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盖勒特的床上,而英俊的金色野兽正撑起双臂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阿不思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渴望过;他身下便是饱浸盖勒特气息的床褥和柔软的枕头,很快他也将是盖勒特的所有物之一。
他瞥了一眼散乱的堆放在床铺边书桌上的信件——他写给盖勒特的信件,有那么、那么多封——但这远远不够,他要更深地渗入盖勒特的世界里,先从让他的痕迹占有他的房间开始。
他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脖颈上维系着的白色蕾丝领巾,将它扯下来,丢到一边去。他接着一件件地脱下盖勒特为他买的那些昂贵的衣服,并丢得房间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直至全裸。他向盖勒特展示着他苍白瘦削的身体,而他深粉色的性器早已高高翘起,红红的龟头上溢出透明的前液。
盖勒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发出低低的喘息;“看看你,如此美丽。”他爬到阿不思身上,手指扯住他散落的柔软红发,把他的脑袋拉近,温柔地吻他。
“我们应该一直在一起——那些理想,阿不思,我们会在未来一起实现;在高高耸立的世界之巅上,只有你配待在我的身边。”盖勒特如此笃定地宣布,星辰悬挂在他描摹的金碧辉煌的远大前程的画作上,发出璀璨的、无比耀眼的光芒,漆黑闷热的夏夜似乎都要被这盛大的星光刺破,宏伟的前程扇动着翅膀飞过来,羽翅轻柔地包裹住他们年轻美好的肉体。
他两只颜色不同的眼睛里深深地映着阿不思的身影。而阿不思呜咽着相信他,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垂死般紧紧地攀附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他将阿不思翻了个面,粗暴地揉捏他的臀肉和乳丘,手掌微微渗汗。他的手像一艘航船,在这副柔韧温热的肉体上带着炽热的欲望行驶,航行过淡粉色的挺立的乳首,微凸的肩胛骨,圆润而富有弹性的臀部,修长结实的大腿,一对瘦削的膝盖,柔软的会阴,从蜷曲的草丛中翘起的性器,在情欲中迷失方向,逐渐沉没。
他一只手握住魔杖,让杖间划过阿不思的脊柱,最后在尾椎处停下,默念出几个清洁和润滑的咒语,另一只手匆匆地抽出腰带,解开裤子,要释放出他胀痛不已的肉棒。阿不思趴在床上低声呻吟着,感觉到有冰凉滑腻的液体充斥着他的后穴,不自觉地打颤。盖勒特将两根手指插进他饱满紧实的臀瓣之下的隐秘入口,淫靡地扣挖搅弄着,去寻找能够给予快乐的那个小小的开关。他的手指的确很长,是那种适合拉奏小提琴的灵巧的手,而现在却在演奏阿不思,揉搓着他,让他的身体彻底为他打开。很快,盖勒特就按压到了肠壁内的那一处凸起,阿不思发出被电流击中似的一声惊叫,脊背弓起,弯成一轮新月。盖勒特又加进一根手指去操他,穴口发出咕唧咕唧的淫荡的水声,后穴传来饱胀感,他大声地喘息着,无意识地用手握住自己的性器自渎,被欲念的海水淹没。
盖勒特房间的窗帘拉的并不严实,月光透过缝隙沉静地照着此时正交叠在床上的二人,床铺变成了银色的沼泽,潮湿黏稠的水浪一阵阵地扑过来,打在光裸的躯体上,将他们都浸得透湿,小小的玫瑰在爱欲之海中舒放。
很快阿不思就射了一次。手指抽出来时,透明的粘液黏连在指间,闪着莹莹的水光。盖勒特得意地笑起来,把手指伸到阿不思眼前,示意他去看那片滑腻黏稠的水渍。“阿尔,你就像一场盛宴,布满无数的佳肴美馔,却只属于我。”他吮咬着阿不思耳后染上高热的皮肤,甜蜜地诱哄道。他用肉棒的顶端去浅浅地戳弄那个一张一合的小嘴,顶出了一个浅浅的柔软凹陷,却又不肏进去,逼迫阿不思难耐地呼唤他:“求你......”
“你得先说清楚你要从我这索求什么,我的阿尔......”他的肌肉紧紧地绷着,性器肿胀得发疼,并不像口中的话语一样游刃有余,却仍然要恶劣地去戏弄深陷情潮的阿不思。
阿不思恳求道:“求你进入我——”他尚未说完,盖勒特便凶狠地将滚烫粗硕的性器全数嵌入他的体内,碾开肉壁,让他未说完的话语被顶撞成支离破碎的喘息。
阿不思的腰,阿不思的胸脯,阿不思的整具身体,实际上是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失却的身体的一部分,现在他终于找回了丢失之物。他们紧密地结合,然后重新变得完整。
阿不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钉在了盖勒特的肉棒上,无力挣扎,修长的脖颈低垂,红发凌乱。盖勒特双手死死地钳住阿不思的腰肢,不让他乱动,猛烈地操干着紧窄的后穴,顶弄时胯部和臀肉紧密地碰撞,发出啪啪的拍击声,湿哒哒的肠肉抽搐着绞紧他。阿不思被迫摇摆着腰肢去迎合后方猛烈的冲撞,他的大腿根部在交合的过程中被撞得发麻。每一次抽插时那根肉棒都狠狠地碾压过前列腺,过多的快感让阿不思几乎失神。
粗硕的肉棒在阿不思的小腹上顶出了一个狰狞的凸起。盖勒特抓起阿不思被汗水浸湿的手,让他去摸自己凸起的腹部,仔细地感受他是如何在他体内进出的。他们的手在小腹的凸起上十指相扣,盖勒特低哑地吐息道:“我的。”我分离的骨与肉。
阿不思蓝色的双眼里已经蔓上湿意,通红的眼眶边缘挂着带盐的泪水,在如水的月色下熠熠发光,吸引着盖勒特吻上他的眼眶,吮去那滴眼泪,舌尖尝到湿润的咸意。阿不思转过头去寻找盖勒特的嘴唇,让呻吟和哭叫没在黏糊糊的肉桂般甜蜜的吻里。
盖勒特把阿不思转过来,换成正面对着他,让他的双腿挂在他的腰间;这个姿势更方便他吻他。
他欣赏着阿不思水光氤氲的蓝色眼睛和迷乱的神情,埋在阿不思体内的性器又坚硬了几分;阿不思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抱着他,指甲在他汗津津的后背上留下刺痛的抓痕,但他并不在意。
阿不思用水汽蒸腾的双眼抬头看着盖勒特,唇齿间不住地溢出呻吟。盖勒特的脸被欲望扭曲成一种奇异的野兽,热汗淌落下来,挂在下巴上,划过喉结性感的弧线,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上的汗珠闪闪发亮,在胸肌的沟壑间汇聚成一条缓缓的溪流。那只白色的先知的眼睛变成一块乳白色的玻璃,他在其中看见他自己被情欲染得通红的柔美脸庞,一阵强烈的羞耻袭击了他,他将双手深深地插进盖勒特的金发里,让他垂下头颅,埋在他两只白皙的胸乳间。
于是盖勒特低头去吃他略带咸意的乳头,将那两枚果核衔叼在齿尖,嘬得通红,同时疯狂地插干着他变得又红又肿的小穴,更深地凿进他体内,脏器几乎都要被顶得移位。阿不思恐惧地尖叫起来,两眼翻白,像刚从河水中打捞出的鱼一样,无助地翕动着红润的嘴唇,胡乱地扯着盖勒特的头发,把它们揪成一簇簇杂乱的草丛,无需任何多余的抚慰,性器抖动着又射出了一股白浊,在他们的腰腹之间滴落。
穴肉哆嗦着绞得更紧了,盖勒特的大脑一片空白,沉浸在紧张而贪婪的可怕快感中,失控地加快了胯部耸动的速度,又深深地肏了十几下,射在了阿不思的体内。
混乱醉迷的性事结束时已是深夜,阿不思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晚了。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大概早应该睡下了。希望他回家时的动静不会惊扰到他们。
他赤裸着下床,身体上还留着欢愉的标记,慢吞吞地捡起凌乱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却被一只手阻止了,那只手缠在他的腰间,不让他动:盖勒特躺在床上,用另一只手撑着头注视着他,亮闪闪的异色眼睛里充满了占有欲。
“留下来陪我,”他不讲道理地要求道,去扯阿不思。阿不思翻了个白眼,盖勒特懂得如何利用每一种武器来要挟他;但是他顺从地跌倒在盖勒特身上,捧住盖勒特俊美的脸庞,充满爱意地梳理他乱蓬蓬的金发。
阁楼之外,蝈蝈和夜鸣虫在草丛里响亮地叫着,黑色榉树的剪影和明亮的银色月光映在窗帘上,像黑白斑驳的木刻画,昏沉灼热的草木气息随着风灌进来。窗帘卷起一角,被风吹得鼓胀,温柔地拍打着窗棂,星光和月色缓缓流入屋内。
而不大不小,刚好足以容纳两个男孩的柔软的床铺惬意而舒适,体液早已被魔法消除干净,他们修长的四肢在被窝里纠缠,温热光洁的皮肤挨在一起,身后就是结实暖和的怀抱:爱侣们修筑的尘世之外的巢穴。
阿不思昏昏沉沉地缩进盖勒特的怀里。也许明天阿不福思要大发脾气,也许明天他要困在家里干更多的杂务,也许明天阿利安娜会变得不那么稳定。然而明天已经成为一个虚妄的泡沫,真正重要的是他和盖勒特待在一起的快乐的此时此刻,他再次拥有能够年轻鲁莽的特权的此时此刻。
盖勒特的双手肆意地在他身上野蛮的揉捏,制造出一个个耽溺于爱欲的证明。困意的触角缓慢的缠住他们的头脑,吞噬一切,思考已经变成困难的事情。阿不思枕着盖勒特的胸膛,盖勒特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手臂搂着阿不思的腰,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沉沉地睡去了。*
*
阿不思早早地起床了。晨曦从窗户里溜进来,照到他的脸颊上,把他唤醒。他悄无声息地下了楼梯,古老的木质楼梯没有在他的鞋底下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缓步走到客厅里,随即就发现阿不福思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脸色低沉,正在等着他。
暗沉沉的客厅里空气浑浊沉闷,同时又安静无比,把外界的一切都隔绝,透不进一丝光亮,更不必说新鲜的空气。
“你又要跟那个德国佬出去鬼混了,是不是?”他问道,怒气在他的脸上郁结,如蛛网一般结满他年轻的面孔,赋予他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于是阿不思明白他别无选择;他从餐桌下拖出一把椅子,坐了上去,望着对面的阿不福思,平静地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
“哈,朋友!你说得真是好听。别以为我没看见他把你推倒在草地上——我看你是被他迷昏头了!”阿不思的脸上的红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他的嘴唇像枯叶一样轻轻颤抖着,用眼睛恳求着阿不福思。
阿不福思在他的注视下接着说道:“你难道不明白吗?!你根本就是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什么都顾不得了,留下我在家里照顾安娜。我看你是一点责任都不负了。你只想和格林德沃在一起,要不就是和‘最有名的魔法大师’通信,这样你就能够把我们都远远地抛在脑后。
在德国佬来了之后照顾阿利安娜对你来说成了放在第二位的事情。我知道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在干什么,我都听见了:建立新巫师秩序的计划,研究黑魔法,做所有你们感兴趣的事情。
反正为了整个巫师界的利益,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遭到忽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阿不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但他一言不发。
阿不福思认为他抓住了哥哥的痛点,乘胜追击道:“我认为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最好学着把注意力放在照顾安娜上。你和格林德沃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起码你现在要学着负起责任来。我当初说我可以从霍格沃茨退学,留在家里照顾安娜,你不同意,你的良心过不去;那么既然你挑起了大梁,你就好好干。还有两个星期我就要回学校了,你知道的吧?无论她有多么像一块玻璃一样脆弱,她都是我们的妹妹。”
阿不思低下了头,没有看就在他面前的兄弟。羞愧充斥着他的身体,全身的肌肉痛苦地抽搐颤抖,他的聪明脑袋里乱糟糟的,盖勒特的俊美形象变得模糊了,怯生生的、揪着裙摆的阿利安娜浮现出来,强烈而残酷的负罪感促使他答应了接下来都不会再去找盖勒特。
盖勒特很生气。阿不思托猫头鹰捎信给他,告诉他接下来他恐怕能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他答应了阿不福思要好好照顾阿利安娜,并且他羞愧地承认自己确实并没有做好这件事。所以他们接下来的研究需要盖勒特独自完成一部分了。但他依然会做那些书面工作。
真是荒唐透顶。阿不思又被他的家给绊住了,什么也干不了,只能把他的才华浪费在和囚笼一样的房子里。阿不思这么聪明,难道他看不出来吗,时间只有在他们待在一块时才具有价值,否则那些滴滴答答的秒钟就是无用的沙子,被握在手中任意抛洒。
盖勒特愤愤不平地想,觉得十分恼火。本来今天阿不思应该陪他一起去森林里捕猎用于实验的大型哺乳动物,然而现在他只能一个人去。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阿不思的陪伴有多么重要。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只会让他高兴,因为在他眼中没什么人配的上“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朋友”这个名号,在德姆斯特朗时跟在他身边的那批人在他心底只能算得上是得力的仆人或下属,然而现在阿不思不在他身边,他却感觉干什么事都索然无味,好像他先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博得阿不思的注意和赞许而存在的,要是阿不思没有在身旁看着,对着他微笑,那些伟大的计划和瞩目的思想就蒙上了灰色的尘土,毫无价值。
他和阿不思原本应该干更多事情——研究完善巫师法案、建构新世界的框架、创造赠我雷声这个迷人的咒语,都泡汤了。
要是他现在不管不顾地冲进阿不思的家,悄悄把他拖出来呢?谁也不会注意到的,他们可以在夜晚进行他们的伟大计划;但他知道阿不思会惭愧地拒绝他。他现在还不能太逼着阿不思处在他和家庭的夹缝里。
一个令他烦躁不安的事实是在阿不思心中,他的分量还是没有胜过他的家庭,这次阿不思的信件就已明确地表示了这一点。若他逼着阿不思硬要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就算阿不思选择了他,阿不思也会闷闷不乐,有事情在他心里沉重地压着,囚禁他的天分。
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阿不思,他愿意阿不思跟他在一块时是快乐的。唉,圣人阿不思,总是认为自己对他的弟弟妹妹有着重要的责任和义务。他不能心急。时机尚未成熟。失去阿不思会对他的事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提醒道,他自己也不能承受失去阿不思的代价。或许他应该再增加一点筹码;立下血盟是不够的,那些醉迷的吻是不够的,只和阿不思做过几次爱也是不够的,他必须得进一步引诱阿不思走向他这边。
一个从他膨胀的占有欲里诞生的黑暗想法出现在他脑子里:他真想把阿不思从他那糟糕的家里偷走,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只属于他们的房子里,把他的手脚用铁链锁在床栏上,整日整日的和阿不思沉浸在肉欲里,让阿不思的世界里只能容纳下他一个人,他会温柔地、甜蜜地用他的银舌头诱哄阿不思,使得他脑子里除了他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一个人在山谷里转悠,很快就走进了森林里。葱郁茂盛的林子里的地面上铺满了枯败的树叶和滑溜溜的青苔,踩上去时枯叶的缝隙间会渗出湿润的液体。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想让肮脏的泥巴沾上他的靴子。他从幽暗的林中穿梭,看见了一只高昂着头颅上分叉的犄角的鹿,但是它迈开蹄子跑得飞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在丛林里了。不多时又有几只褐色的野兔从他面前逃窜而去,他放它们走了。兔子太小了,不适合用来做实验。他无所事事地在森林里游荡,心绪烦闷。
他在一棵巨大的紫杉树的树根处坐了下来,开始思考要怎么办。他无意识地揪着离他最近的草茎,把它扯断,丰沛的汁液从断口处缓慢而黏稠地渗出来,弄脏了他修长苍白的手指,他盯着那根可怜的草茎看了一会,就把它丢到一边去了。
小昆虫在他脚边爬来爬去,急匆匆地往窝里搬运着食物。森林里透不进什么光线,只有少得可怜的阳光从圆形的树顶中的孔隙里洒下来,形成一根根光柱,尘埃在其中飘忽不定。他头顶上的树枝间有鸟鸣声传来,随后更多的鸟儿加入了欢愉的乐曲,不知疲倦地唱着,他心浮气躁地站了起来,又颓丧地坐下。
要是阿不思在这里就好了。他可以和阿不思一起猎鹿,先用鹿做实验,之后再愉快地享用一番鹿肉,肚子饱饱地回家。他还可以把阿不思推到一棵树上,让阿不思的脊背紧紧地靠在树干上,粗鲁的力道让树皮隔着衣物刮蹭着阿不思的背部的皮肤,然后他低头吻他。他们原本可以在森林里干多少事情。
阿不思湛蓝的热烈双眼和红润的嘴唇在他的脑海里像蛱蝶一样飞来飞去,却怎么也赶不走,他又舍不得把这只扑簌的蛱蝶逮住,拢在手心里闷死。阿不思的形象在他心里盘绕,久久地停留,弄得他心神不宁,没法专注于眼前之事。
又坐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叹了口气,算了,他今天是没有任何兴致打猎了。他离开了森林,转而向阿不思所在的方向走去。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他点亮魔杖,忧郁地走在狭窄的羊肠小道上。这条路是邓布利多家最近的。
他远远地望见了邓布利多的房子矗立在幢幢黑暗中,阿不思房间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橙黄光芒,像灯塔一样指引着他。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痴痴地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试图弄清楚房间里的阿不思此刻正在干些什么事,而那些事最好都是与他有关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那扇属于阿不思房间的小窗,不知道看了多久,或许一个小时,又或许只过了几秒钟,时间变得难以恒量。
阿不思红褐色的长发从窗户后一闪而过,他抻长脖子,用目光贪恋地去描摹阿不思躲在窗后的影子。他看清了阿尔正在干嘛:阿不思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只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他意识到阿不思这是在为他们起草计划。他们的计划。
他想沿着墙壁爬上去,如窃贼一般轻盈灵巧地落在阳台上,悄无声息地翻进窗户里,把阿不思吓一跳。然后他就可以奖励他。
他都快有整整一天没有吻他了。这个念头像火一样把他的心烫得砰砰跳动,烤得他口干舌燥,突然间他变得无比饥渴,仿佛久困于干旱荒凉的沙漠中的旅人,正要去寻找一眼清澈的水井。
为什么不这么干呢?他下定了决心。
他拽住墙壁上蔓延生长的常春藤攀爬上去,叶子因突如其来的重量而战栗,但结实的藤蔓依然很好地承受住了他,让他免于狼狈地摔落。
夜晚是寂静的,璀璨的亮晶晶的星河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流淌,流进阿不思的房间里,流进他的心里。
一阵浓郁的花朵的甜香顺着晚风送到他的鼻尖,他大口地呼吸着,心脏变成一枚熟透得几近腐败的红石榴,缓缓淌出鲜红剔透的甜汁。晚间的空气带着白日残留的暖意,那余温像是皱缩的虞美人花瓣,纷纷扬扬地凋零,把他的身体掩埋在熄灭的花瓣里。
月光明亮地照着老旧褪色的杏色墙砖,他的影子和重重树影留在了上面。他有点太渴望了,甚至到了头昏脑涨的地步。
常春藤的枝叶簌簌抖动着,拽住藤蔓爬了几分钟后,他非常顺利地落在了阳台上。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全身的的血液都轰鸣起来,一千座钟塔在他体内齐声响亮地报时。那扇被枝叶浅浅地遮掩住的窗户后面就是他的阿不思,他的阿尔。阿不思依旧坐在书桌前,咬着羽毛笔,蹙眉思索着,过长的红发披散下来,柔软地堆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
他凝望着就在窗后的阿不思,几乎不能呼吸;此刻这窃贼似是已成疯子。他没有去笃笃地敲打窗户,而是用魔咒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锁住的窗户,翻了进去。
阿不思柔美精致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听到响动,他抬起头,瞪大了蓝眼睛,惊讶地望着突兀的访客。
盖勒特大步走过去,让他们的距离瞬间缩短为零,一把抱住目瞪口呆的阿不思,深深地吻了下去。
“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开,”他在唇齿交融间抱怨道,无可奈何地吐露出让他自己都深感害怕的讨厌真相,“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完全无法专注地去做任何事。”
“跟我走吧,”盖勒特惝恍绝望地要求道,他已经不再在乎他的自尊心或是平时优雅的风度,那些东西跟阿不思比起来都无关紧要。为了把阿不思留在身边他几乎可以做任何事。疯狂的占有欲洪水般没过他的头顶,要是有人在此时此刻跑过来耀武扬威似的对他大声宣布,他注定会得不到阿不思,他就会不假思索地冲他丢几百个不可饶恕咒,狠狠地折磨那个胆敢挑衅他的人,直到他再凄惨不过的死去。
但他内心深处知道这是注定失败的尝试。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在提醒他,现在说这话未免时机不对。阿不思仍然有他的弟弟和妹妹要照顾。
可是他不想放弃,或是说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变成爱情的俘虏,即便有一记霹雳当头砸下来,他也要挣扎着做出徒劳的尝试,仿佛是揣着口袋里最后一点资产,却仍赖在赌桌上不走的赌徒:“我们离开这里,就你跟我两个人,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接着他又冲昏头脑地对着阿不思许下种种承诺和未来计划的设想,几乎相当于直接把自己的胸膛剖开,把心脏掏出来献给阿不思。他是彻底丧失理智了。最著名的吝啬鬼不愿意丢失哪怕任何一块金币,而阿不思是他所有财产中最宝贵的一顶冠冕,他是不惜一切地、贪婪地想要把这顶美丽的冠冕留在手心里时时把玩的。
一想到阿不思会拒绝他,他便心如刀绞,从情潮里狠狠地跌了一跤,被一根粗糙的绳子紧紧地缚住,全身的皮肤上都留下了抽痛的勒痕。
只是为了再争取一点能将阿不思留住的筹码,他不情不愿地补充道:“哦,我们还得把你妹妹带上。我们在路上可以照顾她,说不定在旅行途中还能找到治愈她的办法。”
阿不思在他怀里发出闷闷的呻吟。他凶狠又怜爱地掐住阿不思的脖颈,堵住他的嘴,激烈地与他接吻,一半原因是他不想听到拒绝的话语,另一半原因是阿不思的嘴唇像是盛满蜜酒的金杯,他渴望去啜饮其中甘冽的酒液。
他蛮横地撬开阿不思的齿贝,去勾弄藏在其中的那条软舌,纠缠在一起。他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地用舌尖划过阿不思口中每一处柔嫩的腔肉,他们的鼻尖挨蹭着,身侧万籁俱寂,除了他们唇齿交缠间颤抖的呼吸和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
阿不思听到盖勒特那一大串许诺之后愣住了,顺从地仰起脸庞,搂住盖勒特的肩膀,任由盖勒特继续痴迷地吻他,没有一丝一毫反抗,也并不想挣脱。盖勒特要他跟着他走。一瞬间,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了,他们从夏日闷热的夜晚中远远的抽离,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美好的幻梦里,而在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晕头转向地沉浸在吻里,头颅被盖勒特的双手托起,脚腕被索命的金色藤蔓缠绕着,即将被拖入毁灭的深渊。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盖勒特的那些话不管不顾地撇开了现实中所有的困难,然而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又是那么的真实,好像这种只存在于他内心最疯狂的幻想里的生活是可以变成现实的。
这个吻最初是甘甜的,但那些话语从盖勒特口中说出来后,吻的味道发生了变化。它变成了热烈却苦涩的杏仁的味道,是足以将他们两人都杀死的氰化物的味道,象征着最为疯狂而愚蠢的爱情;他几乎要溺亡在盖勒特的怀里。
这就是盖勒特为他设想的未来的一切:增进见闻的旅行,充满刺激和肾上腺素的革命征途,治好他妹妹,他们之间的誓言和爱情,当流亡的政治犯。
在他的规划里,当他们发表关于革命思想的演讲后,原本的陈腐世界被掀起轩然大波,各国的魔法部都会发布上面大写着他们姓名和贴着大头照的通缉令,傲罗紧黏在他们身后,像是甩不掉的尾巴。万一不幸被抓获,他们就算是死也能死在相同的时刻。
血盟、被战斗与歌填满的生活、共赴死亡的许诺。他的心被一支利箭刺中了,又痛又痒,伤口却不流血。
未来是自由而危险的,富有挑战,然而只要身边有盖勒特,他便忘却了一切;他想和他度过生命里剩下的所有时间,而一旦起了这个念头,时间就再也不够用了。
他突然被一股冲动狠狠地擢取,他想答应盖勒特,想不顾一切地和眼前这个人待在一起。盖勒特跟他在一起时,他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在此前他从未经历过这样青春洋溢的冒险和大胆的思想交锋,那种年轻气盛的激情是目空一切的、惊世骇俗的,充斥着塞壬的呼唤和耀眼的光芒,像星星一样引诱着在荒原上露宿的旅人。
他永远都无法挣脱这种渴望逃出囚笼的冲动,而热烈的太阳在向他招手。当他和盖勒特待在一起时,他灵魂深处的一个巨大的空洞被填上了,孤独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浓稠的糖浆自那块原本的空洞处缓慢滴落。盖勒特就这样在夏天闯进他的生活,毫无顾忌地、肆意妄为地驻扎进他的灵魂深处,而他拿他毫无办法,只好虔诚地去相信盖勒特所说的:我们应该永远在一起。
他无助地抱住盖勒特宽阔的脊背,像是在狂乱的洪水中抱住一块浮木。盖勒特重重地、忘情地吻着他,双手胡乱地揉捏着他的腰臀,带着浓烈的肉欲和占有欲。
世界因他们二人而发生震颤。他们开启了另一个时代,在历史上写下独属于他们的史诗。浪漫而疯狂的人生。两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他们两个是如此相似,骨子里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相信自己的天赋,善于操纵别人,同时又心高气傲。
任何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火与锅一样投缘。欲望在他体内暴涨,就在那一刻,他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他。
他终于下了决心,一只手轻轻地抵住盖勒特的胸膛,推了推,向他示意。
盖勒特睁开那双异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带着一种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船长的焦虑,静默地等待他的答案。他们的唇瓣慢慢地分开,但又立即紧紧挨蹭在一起,只留一个小小的缝隙。
他在这缝隙里沉重地喘息,理智的高墙轰然倒塌,灵魂在体内噼啪作响,燃起大火。他几乎就要答应盖勒特了;那个短短的、仅仅只有两个音调的单词就要从他口中蹦出——但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阿利安娜在门外有些犹豫地轻声问道:“阿不思......我睡不着,可以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吗?”
冰冷的残酷现实在此时突兀地插入他们的天真幻想,把它撕扯成一吹即散的残影。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阿不思的脸颊上,留下刺痛的红痕。
他骤然间清醒,讷讷地挣脱开盖勒特的怀抱,几乎像是逃跑。妄想终究会被击溃。他无法做到抛下家人而自己听凭心声去无拘无束地过活。他弟弟。他妹妹。现在他们三个是孤儿了。身为兄长的他要如何把尚未成年的弟弟妹妹抛下?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他别无选择。盖勒特绝望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他没有注意到,只是转头顾着履行他的责任。
他冲着门外高声回答道:“没问题,安娜,你先回你房间等我一会,我马上过来。”
于是什么都不必再说了;等他回过头时,盖勒特已经从他房间里彻底消失,就像他根本没有来过一样,徒留柔柔的晚风闯进大开的窗户。
盖勒特失魂落魄地翻出了窗户,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在漂浮咒的作用下平稳地落在厚实的泥土上。他睁开眼又闭上眼,刚才的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噩梦,脚下的道路都变得扭曲,阿不思房间的窗户里依然透着温暖明亮的光,提醒着他方才是怎样与另一个人沉浸在爱欲里的。
先前那扇窗户是指引他的心的火热灯塔,现在却成了困住他的爱欲之牢。阿不思终究是会拒绝他的。他的家人仿佛天堑一样横隔在他们的伟大计划面前。
盖勒特想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让暴虐的情绪把他的理智烧尽,并砸碎他能够到的所有东西。他本来一直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让行动按照头脑的指挥行动,但事情一旦扯到阿不思,就会违背他的意愿,彻底失控。
他憎恨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认为自己仿佛和不谙世事的、只能通过令人烦躁的啼哭声来获取想要的东西的孩童没有差别,只有在操控局面的时候,他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感。
现在他对阿不思的感情让一切谋划都显得不可控了。他到底为什么会爱上阿不思?在遇见阿不思之前,爱情根本就只是虚伪可笑的东西。他先前嗤之以鼻的情感现在却苦涩地哽滞在他的喉间,暗暗地影响着他做出的所有抉择。
寂静的黑夜带着某种奇怪的沉重氛围,暗沉沉地压下来,强逼着盖勒特平静,可他却毫不理会,继续恼怒地绕着邓布利多宅徘徊不去。
他转到了羊圈附近。羊圈里的山羊们静悄悄地聚成一团,都垂着头,早已睡得酣甜。
他突然间想起来到底是为什么今天阿不思不能和他待在一块:他的弟弟,阿不福思不让他从家里离开。
那个鲁钝的、整日只知和山羊混在一起的臭烘烘的蠢货,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却强逼着另一个天才服苦役。如果不是血缘,他压根就没有资格对着阿不思颐指气使。
这就是愚人对英才犯下的罪:让他的时间和思想只能围绕着零碎的琐事打转,最终那惊艳的才华便折损,如一把名贵的宝剑落到了不识货的匹夫手中,慢慢地也就锈了。世间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他原本早已麻木,然而这一桩罪行却点燃了他的血液,使他尤为愤怒。暴虐的情绪瞬间穿透他的身体,五脏六腑都灼烧着翻滚起来。他决定要让阿不福思为此付出代价。
他选中了一只将脑袋埋在母羊身下的困顿的羊羔,用漂浮咒将它悬浮在空中,压低了动静,没有惊扰到其他山羊。它们仅仅只是甩甩头,喷着浸满睡意的鼻息,继续沉在睡眠里。
盖勒特离开了羊圈,怒气冲冲地把羊羔运到了阿不福思平时放羊的山坡上。只是畜生而已。他还缺乏实验赠我雷声的材料,这只羊羔正是他所需要的。
羊羔还在沉睡着,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正在逼近。这只羊羔全身上下的毛洁白无瑕,可以透过柔软蓬松的羊毛窥见掩盖在其下的粉色嫩肉,它闭着眼睛,两只耳朵向下折着,四肢蜷起,躺卧在草地上,脸上的神态安详而满足。
盖勒特仔细端详着天真无邪的羊羔的头颅,看到了它微微上翘的纯白睫毛,残忍地微笑起来。
“赠我雷声。”他将魔杖抵住羊羔脆弱的后颈,低低地吟诵道,语气近乎温柔怜爱。羊羔突然间抽搐着醒转,睁开大大的眼睛,露出极致的恐惧神情,试图发出嘶哑破碎的悲鸣,然而盖勒特早已释放了静音咒,将它的悲鸣堵得严严实实,一丝声音也透不出来。
他抱住它,搂住它的颈项,不让魔杖偏离原本对准的位置。它温驯的横眼里流下透明的泪水,四肢拼命地扑腾着,电流将它的皮毛电得焦黑,猛烈的风把它的身体卷到空中,又重重地抛下来,骨头都被一寸寸地折断。
盖勒特面无表情地向咒语里输送着强大的魔力,尝试着把更多的魔力从咒语中施放出来,并在一旁悬起了一个用于计时的钟表,计算着咒语效力和所用时长,当他做这一切时,他感到事情似乎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变得无比的冷静和理智。
一头凶兽在他肺脏内横冲直撞,逃出囚笼,穿过他的胸骨,直达他的颅内,占据了他头脑中的一切位置。他将自己的愤怒全部宣泄在这无辜的羔羊身上,一股特殊的狂热快感流遍四肢百骸,两分钟都没到,羊羔大大地睁开的眼睛里再也透不出一丝活气。
盖勒特抽出魔杖,再次念道:四分五裂。羊羔掉在地上的奇形怪状的尸体被开膛破肚,惨白的肋骨像船舷一样优雅地徐徐展开,一团团脏器缠绕着从温热的腹腔内滚落,冒着热气的血液浸透了身下青翠的草地。
他一下又一下地念着咒语,尽情享受着支配这种低等生物生命的权力。他用了一个漂亮的刀砍咒把它的头颅削落,一簇血流从腔子内喷射而出,溅到了他的面庞上。
他伸手抚摸着被温热的鲜血覆盖的脸颊,把血抹去,低头揉捻着手上沾染的猩红黏稠的血液,感到它正在他的皮肤上渐渐干涸,变成褐色的痂壳。他大声笑了起来。畜生。他说,异色的瞳孔在暗夜中发亮,像是正在进食的狼,鲜血在他的脸上风干,形成一层形状残缺而不规则的面具,却只是使他的容貌更为俊美。
他继续用咒语把尸体撕扯得七零八落,几乎不成样子。散落的血肉和骨头撒的到处都是。羊羔掉在地上的头颅被夜风吹着,骨碌骨碌地滚到了他的脚边。这时他猛然间注意到,静静地躺在他脚边的羊羔头颅上,它流着泪水的双眼是蓝色的,是和阿不思一样的、海水般澄澈的眼睛。
他用切割咒剜下了羊羔的眼球,看着那两颗比人类眼球体积更大的圆球从皮毛和眼眶的接缝处脱离,摔在地上,流下一串长长的血珠。他弯下腰捡起那两颗眼球,注视着在蓝色虹膜中长方形的、犹如一艘行驶在明净湖面上的小小航船的黑色瞳孔,感到无趣和烦闷至极。他把羊羔的眼球像丢掉脏东西一样随手抛在地上。这种时候他并不是很想用清理咒。他慢条斯理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地把双手擦净。
他开始想象着阿不思跪在地上,头颅卑微地被迫仰起,眼眶里积蓄着将落不落的带盐的泪水,他蹲下身,像恩赐般舔舐掉那些咸咸的眼泪,然后残忍的、冷酷的将那双眼睛剜去,捏住连接那对美丽眼球的带有血丝的视神经,捧在手心细细把玩,想知道它们到底有什么魔力,竟敢让他心醉神迷到如此地步。
夜渐渐变得更深了,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盖勒特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身旁是血污和被肢解的肉块,而有着两个空洞眼眶的羊羔头颅被放置在他的膝盖上,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的手搁在羊羔的头顶。
“阿不思,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不同的;我们拥有凌驾众生之上的权力,但你却心甘情愿地和庸众为伍。”他忧郁地呢喃,温柔地抚摸着那颗头颅顶上细软的卷毛。
最终,他伪装成是有狼将羊羔从羊圈里叼走,离开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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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福思在清点羊圈中的山羊时发现少了一只羊。这不太对劲,他挠挠头。那只丢失的羊羔是安娜最喜欢的一只。羊圈里头的山羊们都已经饿了,一看见他过来就高声叫了起来。
于是他带上阿利安娜,把山羊都赶去了山坡上。山坡上有一团血糊糊的物体。直到靠近,他才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这是那只羊羔的残骸。
他呕吐起来。阿利安娜睁大了眼睛,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