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那个人最近总是出现在酒吧舞台的中央，一个人坐在很高的椅子上或是站着，有时候拿着话筒，也有时候面前摆一个立麦，吉他会背得低低的。她会唱我从没听过的摇滚，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一直在唱。而我自发现她的那天也一直听着。长长的头发挽起来垂下去，有时候变成短发，包裹住后脑的短发，被理发师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然而这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我时常盯着的是她嘴唇包括周边的那一圈皮肤，她抹上艷红得如同咬破嘴唇后溢出来鲜血那般的口红也是常有的事，而那右上方不远处会软趴趴地躺着一颗黑痣，那颗痣便在她嘴唇不断冒出音符的动作中不断上上下下地晃着。
其实来听她唱歌的人很多，我每次去观看的时候都几乎被挤到人群后方。前排的男人或女人们大声叫她的名字——りんごりんご的，她便抬起变得有点红红的脸笑起来。我估计她在每次上台前都会喝酒，即使没有喝醉也会使包围住她的人们感到晕眩。她唱到尽兴的时候会往台下扔东西，耳环，发夹，吉他拨片，只不过这些物品中我没有得到任何一项。唯一一次能称作幸运的是她将手中玻璃杯里的酒液洒下来，其中的某一小部分溅到我的额头上。我兴奋而快活地挥起手来，像其他观众那样起鬨说谢谢。她举着话筒闷闷地笑着，朝台下扫来的视线大概也有一部分属于我。她莫名不好意思起来，也跟着说了两声谢谢，于是她的声音便被溶解在我额头上滑下来的酒滴中。
不过后来我知道她其实不光会在酒吧做驻唱，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在街边的某个角落唱歌，那时候为她驻足的人倒没那麽拥挤了，我便由此得以离她更近。而当某天我看她短短的刘海被风吹起来，她的吉他声在歌曲结束的最后一秒戛然而止。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侧大概谁也没剩下，站在她面前的只留有我一个人而已。她对我笑起来，微微鞠躬说谢谢。我呆愣着看她小小的面容垂下又抬起来，接着她对我说：我记得妳之前一直看我唱歌的对吧，我好像经常看见过妳。
啊……
我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失语症突然间光临自己的身体。她也眨着眼睛看我，并且耐心地等到我能够开口为止。我说是的，妳唱歌很好看所以不知不觉就这样了，这样会让妳困扰吗。她象是听见什么笑话那样摇摇头，摆手说没有的事。随后又说了一句谢谢，但是我要回家了，明天见。我突然间想起来什么，问她明天还会在之前那家酒吧里演出吗。她扬起脑袋思索了一下，说不会了，我换了一家，就是在○○商场附近的那个酒吧。我问她几点会去演出，她说要比之前早一些吧，但总之还是会在深夜。我哦了一声，说这样啊。
其实我是准备再添一句什么的，比如说要注意休息之类，但下一秒我便对产生出这样想法的自己感到羞耻，并庆幸于及时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开始收拾东西，并低头问我明天还会去看她唱歌吗。我点点头，说会的，会去看的。
而第二天我在夜晚早早到达那家酒吧，并且幸运地成为前排的观众。她丢了脑袋上戴着的小皇冠下来，被我接住。不知道究竟是否是错觉，她大概是朝我丢来的，并且在看见我将发饰捧在手中的时候对我做了个おめでとう的口型。
但可惜的是那天她并没能够唱多久，从台上下来之后便一语不发地坐到我身侧。我不清楚她是不是在上台之前又喝得有些发昏，但我还是为她点了一杯亚历山大。她夸张而又小小地尖叫一声，将服务员递来的酒杯接过去——她的确是醉了，即使没有说胡话或做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只是在低低地哼着歌而已，又点起一根香菸，倒没有问我介不介意，反而是叼着滤嘴，将只剩下最后一只hi-lite的包装盒递到我面前，小声询问我要吗。我摆手说不用，她便古怪地笑了一声，并没表现出其他态度来。而随后她却又向我吐烟，看见我开始咳嗽便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忘记她是什么时候醉倒的，唯一知道的是她很快便躺在我的膝盖上。那象是准备抽菸那般同样没有过问我的意见，也或许是她提前知道我不会产生什么意见。我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将脑袋搁置在我的大腿上方，柔软的短发散落于我的裙子上。我试探性地将手掌放上她发顶，似乎这样便能够感应到她那颗大脑中藏匿着的词曲。她感受到我的动作后用发梢挠我的手指，再向上便是手背，手腕，我觉着养却没有拿开手，只是开始揉捏她的耳尖。
明天你还会来看演出吗？她尖锐而发闷的说话声自我的裙襬传来。我的手便游移到她滚烫的面颊上。
会的。我轻声而笃定地回答：我会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