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很显然西村力对于黄铉辰的到来感到手足无措，他甚至在没弄清楚对方的意图的情况下就回了他的话，要说有什么感受就只有……漂亮，这个人很漂亮。
在他尴尬的不知是该旁若无人的继续跳还是等等门口这个人离开的时候黄铉辰又开口说话了，“是你爸爸拜托我来接你的，我开车送你回家。”西村力看着眼前的人，十分犹豫。他身材高挑，好像跟崔然竣差不多，穿小香风针织半袖，剪裁合体的西裤显得腿型很完美，及肩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毛茸茸的却很温顺。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西村力说，“平时他要是忙，都是另一个叔叔来接我。”黄铉辰冲他微笑，“我最近跟他一起工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打电话问问他。”说着给崔然竣打去电话，听筒里响起声音，“喂？”西村力连忙应答，“哎，爸爸。”按往日里，他绝对会直呼自己大名，再一边闹一边怪自己不来接他，今天突然规矩地喊了一声爸爸，崔然竣反而心里刺挠，“今天我又得加班，你跟着来接你的叔叔回家，听话。”西村力瞥了黄铉辰一眼，“哦，彰彬叔叔呢？”
“他忙着锻炼身体呢，你听话，早点睡。”电话匆匆被挂断，黄铉辰拿了手机说，“走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给你买。”西村力连忙摇头。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小心，平时崔然竣的其他朋友他都不害怕，还能耍耍宝，但在这个叔叔面前他不敢。“爸爸不准我吃零食。”黄铉辰睁大双眼，“他怎么这么讨厌啊，明明自己以前总是偷偷吃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不要听他的，别喊我叔叔，我是黄铉辰，你叫我铉辰好不好？”他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走吧我带你去吃，不告诉他不就好了。”他拉住西村力的手，西村力僵僵的，平时从来没有人拉着他的手走路，黄铉辰这样做他并不习惯，但他也并没有挣脱。走出大厅的时候，前台还问了一嘴。
“riki，这是你谁呀？你爸爸呢？”西村力小声的解释了一番便抢着走了出去，前台小哥望着离去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心里满是疑问。
西村力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乖了？
黄铉辰带西村力找了一家小吃店，西村里开始推脱，但小孩子意志多数不坚定，十分愿意为了口腹之欲倒戈，很快便吃得不亦乐乎。黄铉辰没点什么，盯着西村力飞舞的筷子，忽然在炒年糕跟炸鸡的香味里来了一句，“niki，你妈妈呢。”
他也想不通自己问这个干什么，可能是好奇是想知道那个能陪伴崔然竣的女人是什么样，教育出这样懂事的小孩的女人是什么样。他在心里预设了很多答案，“我妈妈对我很好”，“我妈妈很温柔”之类的，想来是正解吧。
可西村力接下来的话推翻了他的猜测，“我、我没有妈妈。”他胆怯地望了眼黄铉辰，眼前的男人貌似画着淡妆，左眼下有一颗小痣。略中性的打扮乍一看真的会让人以为是女人。他的思绪仍然没从方才黄铉辰拉他手的那一瞬走出来，指尖是温暖的柔软的触感，好像好像别人的妈妈都是这样的。他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又说了几句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不知道……我爸爸说他早跟我妈妈离婚了，是我妈妈受不了他才走的，我都没见过妈妈，或者是已经忘了，小时候不记事。
黄铉辰发出几若不可闻的嘁声，“他真是想把所有人都从身边赶走。”话是这样说，他却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然后又隐约感到自己在自轻自贱。
夜宵算是吃毕了，一大一小就这样再次走上街，入夜之后温度不复白天，有晚风扑面。黄铉辰领着西村力去开车，坐上去的那一刻，西村力没控制住打了个喷嚏，黄铉辰立马回头，语气带点尴尬，“不好意思，是不是香薰放太多了？”西村确实有点被熏到，“没关系，很香，好闻。”他瞥见空调叶片上挂的一个类似挂件的东西，是只鸭子的形状，“铉辰……你喜欢鸭子吗？””黄铉辰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又笑起来，“啊，有点吧，那也是个香料球，空调风吹它的时候会有香味。”
“好可爱呀。”西村力拨弄了它几下，“我爸从来不买这种东西，他车上总是有难闻的味道。”小孩子说不清那是什么，黄铉辰想来是烟草机油皮革等气味混合在一起，总归让人不喜欢，“那你把鸭子取下来吧，我送给你。”黄铉辰这样说，西村力的角度只能看到车载屏幕发出微弱的光和黄铉辰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没客气，伸手拿了那只小鸭子，只听见前面的人又说，“鸭子很可爱，之前有人说过我长得像鸭子。”车子停下来，黄铉辰给西村力拉开车门。小孩可怜巴巴的背着包钻出来，也没有走动，停顿了半天才说，“真的吗？”他又补充，“你像鸭子吗？”黄铉辰有些摸不着头脑，“对呀。”西村力讷讷地说，“也有人说我像鸭子。”他声音越来越小，“鸭子……鸭子不好看，他们说我不好看，你那么漂亮，不像鸭子。”黄铉辰久违的感到一丝无奈，“没有。niki很可爱，我们都像鸭子，很可爱。”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你爸爸也像。”
他说话有种神奇的力量，像是能抚平人心上的褶皱。西村力放下心来，“他一点都不可爱好不好。”这样说着，他好像把自己给逗笑了，“铉辰，你觉得我妈妈是什么样。”虽然他在问，但却好像有了答案，“应该会很漂亮，很温柔，也是香香的吧。”他顺着话头说下去，“我爸爸总是在想她，有时候跟彰彬叔叔一起吃饭，提到妈妈他就会哭的。我觉得他好笨，他总说自己不够好，说妈妈会讨厌他，结果把她气走了，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掉眼泪，还会用曲奇沾拉面汤吃。”西村力笑了，“他好像比我还幼稚，到底是不是大人啊？”
黄铉辰听得胸口发胀，喉咙里好像堵了点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干巴巴的说，“niki，你上去吧，我该走了。”他想逃离这个地方，这里曾经明明也是他的家，现在却存在着崔然竣与另一个人的回忆，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开始隐隐的抽痛。
可是西村力并不知道，毫无察觉地在挽留，“你可以上去陪我吗？”他低着头，“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会有点害怕。”黄铉辰只得勉强的点头，他不想在小孩面前显露出复杂的情绪，心里却无比害怕那个家早已面目全非，再也没有黄铉辰这个人的影子。二人走过阴暗的楼道，走廊里的声控灯到现在都没修好，总让人认为暗处蛰伏着什么黑魆魆的怪兽。慢吞吞地走了许久，到了门口，黄铉辰轻声提醒，“开门吧。”小孩熟练地摁出密码，门应声开了，黄铉辰疑心自己眼花，问，“niki，你家门密码是多少？”西村里推开门，摸索着电灯开关，“000320。”黄铉辰的手控制不住的搓着衣袖，“有……有什么含义吗？”
“我爸爸说是妈妈的生日。”他总算找到客厅那盏大灯的按钮，霎时间屋子里灯火通明，能看到的是熟悉的色彩斑斓的画框，略大的毛玻璃茶几和一只千鸟格配色的小转角沙发，布面有些起球。西村力跟个小大人似的招呼他坐，嘴里是小声的抱怨，“真是的，家里只要是我妈妈买的东西，他一样也舍不得丢，都很旧了。”
黄铉辰的耳朵里像是灌进了什么液体，他说的话早已一句都听不见，只感到过快的心跳使血流涌动的速度变得太湍急，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