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我听玛丽说了昨天发生在地窖的事，哈利，你真的很勇敢……”莉莉蹲在一只暗紫色的变色巨螺后面，小声对哈利说，“我早餐时看见你们俩从礼堂里跑掉了，发生了什么，你们还好吗？”
“没吃什么亏，莉莉。”哈利蹲在莉莉旁边，戴着厚厚的防护手套收集变色巨螺身上的毒液，一边安慰她说，“我们早晨照样吃上了饭，昨晚挨打的也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穆尔塞博，我打算今晚和西弗勒斯去八楼要个卧室睡觉，免得又有人偷袭，午饭……午饭我可以去礼堂抢一盘吃的就跑，反正桌上没人反应比我快。”
“你不用去抢，”莉莉立刻说，“找个地方等我从格兰芬多那边打包食物来，我们三个一起吃！”
“那真是太好了！”哈利感动地说，但是立刻，和西弗勒斯的冲突又回到了他的脑子里，莉莉会对西弗勒斯说什么呢？她肯定会生气，毕竟玛丽也是她的朋友，而西弗勒斯直到哈利来上神奇动物保护课之前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也不可能看见莉莉就改变想法，他们又会吵起来的……哈利一点都不想在为午饭发愁的同时还要为朋友们的争吵发愁，可麻烦就摆在面前，他自己早晨还在和西弗勒斯吵架呢——就算把莉莉劝回格兰芬多长桌，难道他们就不会在别的地方继续争吵吗？
“事实上，我听玛丽说了整件事全部的经过……”莉莉又说，“她没有想到穆尔塞博在地下教室这样热闹的地方也会找她的麻烦，所以才会一个人跑下去，而西弗勒斯……”
变色巨螺的毒液顺着哈利的手套滴到了地上，哈利心不在焉地抹了一把被烧到的草坪，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忘记了，莉莉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西弗勒斯最后还是选择了站在你这边，哈利。”
变色巨螺壳突然变成了亮橘色，其他同学朝这边发出一片赞叹的惊呼，哈利藏在螺壳后面的脸也跟着亮了起来，莉莉不太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勉强说：“我不愿意把西弗勒斯和穆尔塞博那种人比，但他至少没有伤害玛丽的意思……”
莉莉的话突然没了下文，她有些失态地低下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似的，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但他至少没有伤害玛丽的意思……天哪，我对他的期望就只剩下这个了吗？”
“他还帮着我和全地窖的人打了架。”哈利忍不住为西弗勒斯辩解道，“西弗勒斯和麦克唐纳并不熟悉，莉莉，我们不能要求他像对待我们两个一样对待麦克唐纳。”
莉莉并没有被哈利的话打动，她仍然垂着脑袋，伤心的气息混杂在不可置信里，慢慢地在她周围弥漫开来。
“西弗勒斯爱我们，爱我们的爸爸妈妈，但是不爱佩妮，不爱玛丽和艾丽丝，也不爱多卡斯、马琳和我的其他朋友……”莉莉环抱住小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难过地轻声说，“他不打算伤害她们，可他看起来甚至完全不在乎她们……我不明白，为什么西弗勒斯就这样吝啬他的爱呢？”
哈利又抹了一把草坪，期待能把刚刚滴下去的毒液擦干净，但那块地方已经彻底焦枯了。他盯着枯草露出地面的焦褐色草根，用和莉莉差不多小的声音说：“但至少……往好的地方想想，对穆尔塞博或者其他纯血，西弗勒斯也一样吝啬于去爱他们。”
“真的吗？”莉莉有些怀疑地问。
真的吗？哈利眼前浮现出昏倒在寝室地板上的穆尔塞博，埃弗里从帷幔中间探出忌惮的脸，卡罗和罗齐尔分别被毒药送进医疗翼，也想起捂在他灼烧的伤疤上的那只手，西弗勒斯在黑暗的床帐里等待他的冷冰冰的眼睛——
“是真的。”哈利潦草地盖上装毒液的小桶，回答。
下午的魁地奇训练，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糟的训练了。
几乎每一个队友都对哈利投来异样的目光，克拉布骑着扫帚模仿哈利昨天逃跑的样子，夸张地掐着嗓子尖叫：“哦！快跑！快跑啊！玛丽——哦！你应该跑得更快一些！哈利！”
游走球在场上飞来飞去，总有那么一会儿会盯上找球手，克拉布把球棍扛在肩膀上，懒洋洋地看着游走球追在哈利的扫帚后面，嘲弄地笑道：“你不是很会逃跑吗，波特？不如多和游走球玩一会儿吧！”
奥布里配合地哈哈大笑，哈利在空中一个急转，游走球被甩到了另一边，又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回转方向，重重地砸过来，而他用来训练的仿制飞贼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克拉布大笑着冲他喊着什么讥讽的话，哈利恼怒地握紧了扫帚，掉过头朝克拉布直冲过去，游走球呼啸着紧跟在后面，克拉布的笑声戛然而止，慌忙抓着扫帚躲开，哈利像个拖着凶残尾巴的大号游走球，也快速地跟着拐弯，死死地追在他身后，克拉布怒吼着“波特！”，哈利理也没理，听着耳朵后面的风声越来越近，即将要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猛地一压扫帚头，俯冲到了克拉布下方，来不及转向的游走球则正面冲向了克拉布，嘭——克拉布终于拿起球棍，游走球一下子被打得远远的，在没有球员的地方无目的地乱飞了起来。
“你这杂——”克拉布挥舞着球棍朝哈利怒吼，哈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啊，原来这条球棍是可以拿下来的，真是太好了，克拉布，如果你的胳膊和球棍继续黏在肩上，拉文克劳的击球手就要把你脑袋旁边圈起来的玩意儿当成第四个球门了！”
克拉布的脸变成了酱红色，像个燃烧的热气球那样膨胀起来，他表情狰狞地冲过来，伸出手想揪住哈利的衣领，上空突然传来一阵风声，雷古勒斯夹着鬼飞球停在他头顶，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有完没完，克拉布？我们明天就要比赛了！”
克拉布悻悻地缩回手，恶狠狠地瞪了哈利一眼，转身飞去了别处，雷古勒斯在他背后冷冷地警告：“别再让我看见你骑着扫帚闲逛还干扰队友训练——你也一样，奥布里。”
克拉布的背影似乎被怒火烤得更加膨胀了一些，一直附和着嘲笑哈利的奥布里慌忙答应一声，接过雷古勒斯传来的球，跟着他飞走了。哈利周围总算清净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绕场飞行的轨道上，继续寻找起了那枚失踪的仿制飞贼。
训练在晚饭前结束，队友们一个接一个降落在地面上，消失在了球场的出口中，哈利不想再和他们打交道，明智地在天空中盘旋到了最后，可当他终于拖拖拉拉地踩上地面，准备去找西弗勒斯和莉莉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是雷古勒斯。
“有件事你需要知道，波特。”雷古勒斯说，依然保持着他冷淡的语气，“很多人想让我代替你成为找球手，我拒绝了——看起来，你惹上的麻烦似乎比你以为的还要更大些。”
哈利感觉嘴里泛起一股苦味，他不由得握紧了光轮1000，抬起头看看这座宏伟的球场。它空中的风让人心情舒畅，斯莱特林银绿色的旗帜会在比赛时高高飘扬，金色飞贼似乎还在眼前飞舞，每当他抓住那个决定胜负的小东西，观众席上会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些欢呼确实来自斯莱特林，而现在只因为他保护了玛丽就想把他从找球手的位置上赶走的，也确实都是斯莱特林。布莱克说他拒绝了成为新的找球手，但哈利不知道他会拒绝多久，又或者除了布莱克之外，那些讨厌哈利的家伙会不会找到新的人选来取代他，而那个新人会不会欢天喜地地立刻答应下来……也许明天的比赛将是哈利最后一次代表学院飞行，如果更糟一些，也许他连明天的最后一次机会都不会有了……
“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布莱克。”哈利收拾了一下情绪，道谢说，“也谢谢你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
“用不着感谢我，因为我的确对这个位置感兴趣，但不会在比赛前临时更换球员，更不会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得到它。”雷古勒斯高傲地瞥了一眼哈利，“你暂时还是斯莱特林最好的找球手，年龄在其中起了最大的作用——很快就不再是了。”
哈利的心情依然沉重，但在听见雷古勒斯的话之后，变得稍微轻快了一些——下作的团伙想用阴沟里的手段来左右球队，却不知道他们看重的对象是个正直的人。他立刻回答道：“既然我们都想做找球手，那就用公平的方式来决定它——我等着你的挑战，如果你的技术比我更强，我就心服口服地把这个位置交给你。”
雷古勒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姿态和其他傲慢的纯血没有多少区别，但是他说：“你不用担心明天，要是克拉布和伯斯德在正式比赛上也不帮你清理游走球，斯拉格霍恩教授会第一个找他们麻烦的。”
哈利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球场——飘扬的旗帜和空中的风，他大概可以多享受一段时间了。
“这证实了我说过的话，哈利，即使秉持着血统主义，也不意味着所有纯血都是败类。”莉莉听完哈利的转述，对他说，“你看，整个学院都在针对你们两个，但小布莱克依然会对你伸出援手呢。”
“那也只有布莱克一个，他有足够优越的家世去无视其他人的意见，其他普通的斯莱特林可不能。”西弗勒斯盘腿坐在草坪上，往熏鱼上挤柠檬汁，说，“你不该只因为这个就决定信任布莱克，他可能只是比其他人更有远见也更看重学院的利益，知道现在换掉你就意味着直接放弃下一场比赛，仅此而已。”
“听你的评价，我怎么觉得布莱克更值得信任了——谢谢你，莉莉。”哈利说，莉莉正把一片芝士放在他的三明治上，顺便摘走上面被风吹来的树叶，“事实上，我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会持续很久，挑衅的穆尔塞博其实在那群人中间地位不高，而麦克唐纳在跑掉之后也没有再被找麻烦。昨天几乎全地窖的人都参与到阻拦里已经很令人意外了，我们又没有做什么真的损伤斯莱特林利益的事，这种针对能持续多久呢？”
西弗勒斯冷笑：“所以说你脑子不行，哈利，如果昨天帮麦克唐纳打架的是其他任何一个学院的学生，他的生活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我们是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又怎么样，学院里那么多人，难道每个人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哈利愤怒地两口吃掉三明治，又从野餐篮子里拿起一个面包卷，他上午费尽力气才说服莉莉不要和西弗勒斯吵架，结果他自己才是那个和西弗勒斯争吵的人——谁能忍住不和他吵呢？
“学院里有人激进、有人保守、有人愚蠢蛮干、有人明哲保身，但在表面上，所有的斯莱特林都会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支持一样的理念，就算不支持，也不会说出来——而你只是一个没有家世的混血，却偏偏要和所有人对着干，成为唯一的那个刺头。”西弗勒斯阴恻恻地把哈利手里的面包卷掰走半个，说，“我们被排斥不仅是因为你得罪了血统主义者，更是因为刺头必须被清理，所以不管是纯血还是混血都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那些人等着我们在学院里混不下去，到他们面前跪地求饶，自愿成为他们脚下的奴隶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哈利大声说，“我会继续在校队里抓飞贼，吃得好、睡得好、过得比他们中的任何一只臭虫都开心！只要他们还想欺负别人，我就会一直和所有人对着干，他们休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就非要这样鲁莽下去？”西弗勒斯的声音也高了起来，“难道你觉得吃苦受罪能显得自己像个英雄吗？不，那只会显得你很蠢！”
“我不在乎这对你来说蠢不蠢，因为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他们妥协！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底线了，西弗勒斯，如果有人要跨过它，即使面前是你，我的咒语也不会犹豫！”
“谢谢，我已经领教过你拙劣的飞鸟群群了，但我们完全可以想一个更明智的办法去解决它，而不是和整个学院对抗到底——”
“又开始做你‘明智的斯莱特林’了？很可惜，我从一年级开始就和‘明智’搭不上半点关系——”
“停一下，男孩们——”
“这和你没关系，莉莉，你不了解我们学院里的事——”
“我知道我对斯莱特林了解不多！”莉莉坚决地打断了男孩们的争吵，困惑的目光落到他们手上，“可我也知道，即使是斯莱特林，一般也不会一边吵架、一边分享同一个面包——我都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劝架了……”
哈利握着一个新面包，发现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西弗勒斯同样没有回答，但伸手从他那里掰下了更大的一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