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34
哈利在五楼和四楼之间的楼梯上赶上了莉莉,听见他的脚步声,莉莉没有回头,只是等到哈利跑到她身边后,才哽咽着说:“我已经用光我能找到的所有办法了,哈利……我想尽办法告诉西弗勒斯黑魔法有多糟,可他只认为那些是我因为讨厌黑魔法找出的借口……”
哈利圣诞节时和莉莉说过的话得到了证实,四个多月过去了,把西弗勒斯和黑魔法彻底分开的努力依然没有结果——哈利并不为自己正确的预见感到开心。一想起刚刚看到的血淋淋的伤口,就好像有一团棉花塞在哈利的肺里,让他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们得想个新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说,试图把闷在肺里的棉花拿出来。
“只要能有效——说实话,我连烧掉西弗勒斯的全部黑魔法书这种办法都想过了!”
“但我们都知道烧掉书只会让他给自己弄来更多,然后有一天,我们真的在城堡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不到西弗勒斯,不知道他到底躲在哪里研究黑魔法,又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哈利说,“你也看到了,莉莉,想让西弗勒斯放弃黑魔法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只会把他越推越远,要是他在这个过程中遇到危险,我们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
莉莉还含着泪水的眼睛朝哈利看过来,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赞同:“你是在劝我放弃吗,哈利?我不畏惧任何困难,就算现在看不到希望,但只要有一条路能往下走,我就不可能退缩——”
“但是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我们可以有更好的一条路!”哈利抢先说,“我们担心西弗勒斯学黑魔法伤害他人,但是他就算是对着自大狂也从没用过黑魔法;我们担心他学黑魔法伤害自己——但为什么我们不能监督着他学呢?”
“——监督?”莉莉的脚步不可置信地停下了。
“保护、约束——随便用什么词——西弗勒斯学黑魔法的时候必须有我们在场,他想研究什么都要先经过我们同意——我们可以阻止他学得太痴迷、学到太过危险或者邪恶的东西,也可以避免他再一次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受伤。”
哈利往下跳到比莉莉低一级的台阶上,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我们能保证西弗勒斯学习黑魔法既不伤害自己、也不伤害他人,那么,为什么不能学呢?”
莉莉那双像极了哈利的绿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半张着嘴看了哈利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让西弗勒斯同意接受这种监督呢?”
“……你在发什么疯,哈利?”西弗勒斯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哈利,“我又不是在阿兹卡班,为什么要像罪犯一样被看管起来?”
“我们只是希望能和你待在一起,不再出现你受伤而我们却没法及时帮忙的事,就像我们希望你研究危险魔药时也有同伴在旁边一样!”
“黑魔法和魔药可不一样,莉莉只要一看见黑魔法就会跳起来,根本不会同意我学——你只是想找个理由让我没办法继续我的研究,不是吗?”
“我猜莉莉是没办法接受特别邪恶的那部分黑魔法的……但她愿意做出一些让步,而且在黑魔法的范畴里,除去最危险的那些,一定还有很多咒语可以供你选择,不是吗?”
“所以呢?我不得不放弃一大部分强大的魔法,就为了满足你过家家的愿望?”西弗勒斯挖苦,“多么绝妙的主意,哈利,预言家日报的笑话版面马上就要邀请你给他们供稿了!”
“你觉得你可以掌握黑魔法,或者和这些邪恶的东西天生绝配,但是你错了!你以为自己能用诅咒杀人,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你在一年级暑假已经试过了,不是吗?”哈利说,“你是我见过最擅长决斗的小巫师,西弗勒斯,我毫不怀疑你可以用不那么邪恶的咒语发挥出足够大的威力,为什么非要去研究那些最糟糕的东西呢?”
“所有的斯莱特林都在学最强大的黑魔法——”
“我和莉莉都不会和斯莱特林的其他人做朋友。”哈利打断了他,“我们只在乎你的选择。”
西弗勒斯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凶狠地盯着哈利,仿佛哈利突然变成了什么他打不过的怪物,几分钟过后,他问:“……但是你怎么保证莉莉能接受黑魔法,即使是最普通的那些?”
莉莉坐在一整叠西弗勒斯的藏书前面,拿起最顶上的一本翻阅了几页,在哈利和西弗勒斯紧张的注视下,脸色飞快地变成了绿叶沙拉的颜色。
“……这本不可以。”她“啪”地合上书,把它放到自己的左手边,伸手去拿下一本。
西弗勒斯的脸变成了沙拉上没洗干净的蜗牛的颜色。
哈利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两个朋友的表情,在桌子底下碰了碰西弗勒斯的膝盖,用气声问:“最邪恶的是哪几本?”
西弗勒斯看了哈利一眼,心领神会地从侧面抽出两本书,放到了莉莉手上。
莉莉这次才刚一打开书,脸色就白了。
“这本绝对不可以!”她尖叫着把这本书也放到左手边,然后打开下一本,立刻也合上了,“——这本也绝对不可以!”
西弗勒斯心痛地闭上眼睛,哈利则用鼓励的语气对心有余悸的莉莉说:“加油,莉莉——再看看下一本?”
“下一本……”莉莉闭上眼睛用力吸进一口气,过了几秒钟,她带着某种决心重新睁开眼,把气重新吐出来,伸手拿起下一本书,“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个格兰芬多!”
新的一本书在她面前摊开,两个男孩连气也不敢喘,紧张地观察着莉莉脸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唔……”两分钟后,莉莉皱着眉,迟疑着往下多翻了几页,她看看自己左边的三本书,又看看西弗勒斯和哈利紧张的眼神,犹犹豫豫地把这本书放到了右手边,“这本还算能接受——如果和上两本相比的话。”
哈利和西弗勒斯一起长长地松了口气,莉莉不高兴地从书本里面抬起头,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到最后,西弗勒斯的书有一半通过了莉莉的筛选,成为了西弗勒斯被允许学习的第一批黑魔法。
“所以,剩下的那些书该怎么办?”哈利问。
“这些邪恶的东西,就算卖给书店,我都担心被下一个买家用来害人——真想把它们全部烧掉!”莉莉厌恶地说。
“它们加起来比哈利的扫帚还要贵!”西弗勒斯抗议。
“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莉莉嘟哝,西弗勒斯心痛地用目光和每一本即将要与他分离的宝贝书告别。
最终,这堆过于邪恶的黑魔法书被搬进了“西弗勒斯·斯内普进不去的房间”。詹姆和西里斯因为他们的恶作剧被扣掉了两百分外加一直禁闭到期末,莉莉和哈利则在接下去的一个多月里四处收集魔药专著,准备在明年的期末以前,用自己的零用钱重新填满西弗勒斯被掏空一半的床头书柜——虽然莉莉同意了哈利的提议,可实际上,每次看见西弗勒斯学黑魔法,她还是要生上小半天的气。
“——你答应过的,莉莉!”哈利追上借口透气跑出来的莉莉,喊道。
“我知道……我也没说什么呀……”莉莉闷闷不乐地边走边踢小石子,“我只是有些不开心,哈利,我还是讨厌那些坏东西。”
哈利于是也闷闷不乐地踢了一脚小石子:“我也讨厌,但是我们也只能保证,西弗勒斯看的不是那些特别特别坏的东西了。”
莉莉用脚尖碾着另一颗石子,把它踢回花坛,她的目光顺着蹦跳的石子一路往前跑,落在草坪中间盛开的小花上,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低声说:“……至少比他不受约束地在黑魔法的路上走下去要好,是吗?”
初夏的风把花香送到城堡的各个角落,温暖又明亮的阳光同时照在他们两个身上。
“我想是的。”哈利回答,“不管黑魔法有多邪恶,至少还有我们在呢。”
夏季学期在七月初正式结束,学生们乘着霍格沃兹特快回到伦敦,八月的某一天,一只猫头鹰飞到西弗勒斯家的窗台上,带来了两封请柬。
“马尔福的婚礼,你去参加就可以了,我去干什么?”哈利莫名其妙地问。
“你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去?”西弗勒斯瞪他,“我给卢修斯写了好几封信,他才同意我带上你的呢!”
“……我能不去吗?”
“不能。”西弗勒斯继续瞪他。
哈利当然知道马尔福的婚礼在正常的斯莱特林眼中是怎样宝贵的机会,可他一点都不为西弗勒斯辛苦为他争取来的机会而感激。
“……又要见到马尔福……”他抗拒地嘟哝,“……还有一堆讨人厌的纯血,莱斯特兰奇和亚克斯利……甚至还有布莱克……”
西弗勒斯的脸色因为“布莱克”变黑了一点,但还是警告哈利说:“卢修斯给我们都准备了礼服,不管怎么样,你不准在他的婚礼上和人起冲突。”
“好吧……我不会和人起冲突的,但只是为了你,西弗勒斯。”哈利不高兴地说,“而且我不要马尔福给的衣服,我会自己准备好礼服的!”
“用卢修斯给的加隆?”西弗勒斯挖苦。
“——用我靠自己赚来的报酬!”
马尔福的婚礼和哈利想象中的一样奢侈但无聊,一群衣冠楚楚的巫师聚集在用鲜花和珠宝点缀的华丽草坪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互相交谈,椅子是斯莱特林常见的银色和绿色,上面镶嵌着名贵的宝石,有孔雀在人群外散步,乐师们弹奏着哈利从没听过的乐曲,许多小仙子在上空飞舞,亮闪闪的丝带和金箔顺着它们的翅膀洒下来,酒水和小食乘着托盘在宾客中间飘来飘去地飞行。
“我很惊讶,连你们都能被邀请来参加马尔福的婚礼,尤其是在你整整一年都没有对我们的队伍做出任何表态之后。”亚克斯利嫌弃地瞥了一眼哈利在对角巷买的二手礼服,阴阳怪气地对西弗勒斯说,“还是说,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抱紧马尔福的大腿,就连引荐‘人才’这种功劳都要留给你的狗主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斯内普。”
“至少我不会被格兰芬多掉包了重要的羊皮纸还毫无察觉。”西弗勒斯冷笑着回答,“如果只要比你强的都能算是人才,恐怕我很难不对自己充满信心。”
亚克斯利的脸色立刻变得像托盘里的牛油果一样绿,但他同样也不敢在今天的场合上和人争吵,只能阴冷地扫了西弗勒斯一眼,讪讪地闭上了嘴。
——莱斯特兰奇、多洛霍夫、甚至是卡罗和卢克伍德的座位都在宾客席靠前的部分,而亚克斯利却灰溜溜地被安排到了两个混血小巫师的身边,这一定和他在学校分发错误羊皮纸捅出的大篓子脱不开关系——想起西弗勒斯因为错误咒语而受伤的腿,哈利几乎要站起来为安排座椅的人鼓掌欢呼,要是能直接把亚克斯利从会场上丢出去、不让他在旁边不停发出噪音,那就更好了。
新娘的娘家布莱克一家坐在宾客席的最前方,成年人们各个带着周全又得体的笑,已经出嫁的大姐贝拉特里克斯紧挨着娘家人,耀眼的美貌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布莱克家的两个男孩并排坐在一起,西里斯双手抱胸,强迫自己把屁股安放在椅子上,不会有人不认同他是现场最英俊的少年,但再好的外表也无法掩盖他满脸的不耐烦。
“你是被妈妈派来看着我的,对吗?”他问。
“这可是西茜的婚礼,如果你在这时候捣乱,她会恨你一辈子的。”雷古勒斯端端正正地坐在哥哥旁边,认真地回答。
西里斯轻蔑地冷笑一声。
“多米达值得我在她婚礼上拉开三十响礼炮,而马尔福只配让我在他的孔雀窝里丢粪蛋。”他语气冷淡地说。
雷古勒斯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孔雀窝。”
“我说的当然是那只白孔雀的床上。”
雷古勒斯默默地把脑袋转回去,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可是西茜的婚礼。”
“是啊,是啊,虽然场地上全是些被香水腌入味的道貌岸然的面具人,但这里既没有家养小精灵被砍下来的脑袋,也没有为了取乐被吊在空中虐杀的麻瓜,我实在是太惊讶了。”西里斯不无讽刺地说。
“嘘,”雷古勒斯说,“婚礼要开始了。”
庄重的音乐声响起,比平时更加光彩照人的纳西莎搭着父亲的手缓缓穿过长地毯,在宾客们的掌声中,一个白胡子的老巫师站在卢修斯和纳西莎面前,宣布他们正式结为夫妻。卢修斯挽着妻子的手,脸上难得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婚姻满意极了。
新人走下台阶后,音乐又重新变得欢快,草坪上的座椅突然变成了无数的金光,一个巨大的舞池在客人们脚下徐徐展开,纯血们见怪不怪地各自找到舞伴,哈利和西弗勒斯则往外退出了舞池的范围。
“我还以为你会去跳舞,毕竟这一定是个好机会。”哈利说。
“这可能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两个里有哪怕一个会跳舞的话。”
“就算会跳也不行,因为我们俩没有一个能跳女步的。”
“能跳也是你跳。”西弗勒斯说,“我要去找卢修斯,如果你不去,就在桌子那边等我。”
哈利朝角落的桌子方向望了望,发现那里摆得满满的全是好吃的,他没花一秒钟就做出了选择:“我在那边等你——那些饮料和小薄饼可比马尔福顺眼多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跳舞和交际,只有哈利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了桌子边,他还在人群中发现了布莱克兄弟,同样被围得脱不开身,很快就被巫师们淹没得看不见了——于是哈利放心地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在宴会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种窃窃私语忽然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会场,像是一大块冰突然掉进油锅里,巫师们因为吃惊和紧张冰冻了一秒钟,然后更加热烈地沸腾了起来——神秘人来了!
哈利正忙着吃掉一块可爱的小蛋糕,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原本都摆着各种做作姿态的巫师们忽然一起停下了交谈,令人惊叹地同时朝一个方向涌动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激动。人潮的最前方,卢修斯满脸惊喜和得意地站在一个异常高大的巫师身旁,大概就是神秘人——或者黑魔王?哈利不太关心这个——神秘人长得真是奇怪,皮肤苍白,面孔似乎被火烧过,五官模糊,像蜡一样古怪地扭曲着。
哈利把黄油啤酒送到嘴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人群中心的热闹,猜想西弗勒斯正躲在哪个角落里。激动的宾客不断呼喊着黑魔王的名号,神秘人用血红色的眼睛扫视着会场和人群,他的目光像是某种可怕的冷血动物,让哈利感觉不舒服极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神秘人的目光从哈利身上一掠而过,没有为这个不起眼的小巫师停留哪怕半秒钟——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来得很突然,神秘人的目光像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钉进了哈利的脑子,他头上那道闪电形的伤疤忽然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哎呀!”哈利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