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十二月的课程变难了一些，西弗勒斯对着哈利的论文发脾气的次数因此变得比之前更多，即使已经在这所学校里待了两年半，城堡里的一切对哈利来说仍然充满了趣味。
快要迟到时不算。
“我想我们可以赶上——还有十分钟上课，我们只需要再跑一小段路就到了！”哈利气喘吁吁地说，和西弗勒斯一起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像风一样左转一个弯，又立刻右转，飞快地再跑上一层楼，楼梯在他们的双脚踏上下一层的瞬间轰隆隆地转去了别处。
转角里牵狗的老巫师画像指责他们粗鲁的脚步声吓到了他的狗，哈利只来得及急匆匆地回答一句“对不起！”，就被西弗勒斯拽着又拐了一个弯，老巫师的画像和声音都被甩到后面去了。
“——我真想看看他的狗！”哈利冒着咬到舌头的风险，在狂奔中间气喘吁吁地喊道。
“那狗又大又丑——它吓到你的概率比反过来更高——”西弗勒斯头也不回地大喊着回答。
哈利在狂奔里抽空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在课堂上展示了一只卡巴，凯特尔伯恩教授趁着下雪带领学生饲养莫特拉鼠，算术占卜课的课后作业要论证最少用多少块骨头可以预测出明天的晚餐，哈利拿胳膊撑着脑袋算了一张又一张羊皮纸，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负三块。
“或许这也是一种预测，哈利，说明你明晚会吃掉三块带骨头的食物——所以它们被从你今天的算式上预支了。”西弗勒斯高高挑着眉毛阅读哈利的论文，刻薄地评价说，莉莉趴在桌面上，快要把整张桌子都笑倒了。
古代如尼文的作业一直很多，莉莉和西弗勒斯针对魔咒研究的兴趣却有增无减，他们可以花费整个下午来讨论一个咒语的原理和构词法，通过有限的几个字母推断生活在几百年前的咒语发明者的生平。然而，这种讨论并不总是和谐又有趣的，因为西弗勒斯有时会引用莉莉所不知道的学者理论——如果那些充满邪恶发明与黑魔法的书本的作者也能被称为学者的话。
“……‘Bibitububblo'，一个从九世纪石雕上发现的恶作剧咒语，用处是……把饮品变成泡泡飞起来再破掉。”哈利阅读着莉莉指给他看的课本内容，尝试抖动魔杖对着杯子里的牛奶念了一遍，什么反应也没有。
“我们上课时也失败了，教授没有在那上面花太多时间，她说失败是因为学生的魔法还不够强。”莉莉说，“但我和西弗勒斯都认为是咒语的问题——它太宽泛了。”
哈利立刻紧张地开始回忆他背过的单词，这种来自朋友的突击检查最近常常发生，他并不指望能顺利通过每一次随堂考试，但至少别错得太多——非常幸运的，半分钟以后，咒语的词根从一串字母中间跳出来，撞进他的脑海里，变成了他认识的样子。
哈利明白了：“‘Bibitum’指的是饮料，它的内涵远大于牛奶——所以当我们念出咒语时，我们可选择的东西太多了，要多花很多的魔力才能选中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莉莉的眼睛开心地弯起来，“太棒了，哈利，你又多记住了一个拉丁单词！”
而西弗勒斯拒绝给予哈利哪怕一丁点儿鼓励：“你的要求太低了，莉莉，要知道，如果哈利花了两个多月都没能背完‘B’，那只能说明他根本没在学习。”
哈利完全不想让西弗勒斯发现他其实才刚刚背到“C”，有些不安地试图转移话题：“所以……要想把这个咒语变得有用，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们认为它的原理接近于飞来咒，”莉莉说，“通过更换不同的目标名称，在后面加上‘bubblo’，就可以把不同的东西变成泡泡——”
哈利快速翻开词典找到“牛奶”，对准杯子挥舞魔杖，试探着念道：“Lactisbubblo？”
液面有气无力地波动了一下。
“试试用简化的词根。”莉莉建议。
“让我看看……嗯……Lacbubblo？”
杯子里的牛奶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一个又一个半透明的白色泡泡从里面飞起来，飘飘忽忽地往上冒，然后在距离桌面一米高的地方，啵的一声破掉，消失在了空气里。
“成功了！”莉莉欢呼着跳起来，和哈利相互击掌庆祝，“恭喜我们，发现了一个万能恶作剧咒语！”
“理论上我们可以让任何液体变成气泡消失——甚至有可能是任何物体，只要我们的魔力足够强。”西弗勒斯说，从自己脑袋上拔下一根油腻腻的头发，用魔杖指着它念道，“Crinisbubblo.”
那根头发突然膨胀了起来，原本深黑的颜色随着体积不断增大而逐渐透明，很快的，它也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黑色泡泡，西弗勒斯松开抓住头发的手指，泡泡在西弗勒斯的手掌上方盘旋了几秒，也啵的一声消失了。
哈利着迷地看着浅黑色的头发泡泡消失在半空，好像也体会到了西弗勒斯和莉莉在研究魔咒时的那种乐趣，他忍不住开始期待泡泡咒语的更多用途——比如把皮皮鬼丢来的靴子和马桶圈都变成泡泡，他们说不定还能因此看到那个讨厌的幽灵目瞪口呆的蠢样——莉莉同样微微仰着头，望着泡泡消失的地方，用惊叹的语气说：“非常实用又可爱的咒语！”
西弗勒斯收回魔杖，微微地露出一个假笑，说：“我会很乐意把它用到某个头发像杂草一样的格兰芬多身上。”
哈利忍不住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如果头发在变成泡泡后还能长回来的话，我需要在名单里加上穆尔塞博。”他说。
莉莉也忍不住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事实上，我感觉有些奇怪，因为教授上堂课一共讲了四个咒语，泡泡咒的讲解时间是最短的，没有讲任何原理，而且她教我们的前缀几乎没法使用。”她说，“连几个三年级学生都能研究出这个咒语到底是怎样运作的，教授怎么会研究不出来呢？”
“教授不可能研究不出来。”西弗勒斯说，“她大概只是……不想启发学生。”
莉莉立刻叫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有教授不想启发学生呢！”
“因为你有全世界最好的心肠，莉莉，其他人可不是这样。”西弗勒斯回答，哗啦一声把羊皮纸和羽毛笔一把抓到面前，甚至来不及抚平羊皮纸上被抓出的褶皱，飞快地往上记录着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变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里渐渐带上了些异样的兴奋，“但如果魔杖所对准的不是牛奶或者头发，而是血液呢？——‘sanguisbubblo’？或者‘haematobubblo’？——选中身体里的血液可能不太容易，如果选择血管呢？——‘venabubblo’？不如直接对准动脉，就在脖子上面，很好找——‘artebubblo’？——”
哈利的汗毛竖了起来，羽毛笔和纸张沙沙的摩擦声仿佛同时刮在他的皮肤下面，莉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像城堡夜晚的霜一样苍白。
“……如果是骨头呢？——唔，这有点难，因为施咒人大概率没法直接看到骨头……但如果有用……‘ossebubblo’？——如果是——”
“西弗勒斯！”莉莉突然尖声打断了他。
西弗勒斯的自言自语和笔尖的摩擦声也突然消失了。
三个人在桌子前静止了一会儿，莉莉苍白着脸轻声说：“是时候预习下一堂课的内容了……教授是对的，这个咒语……我们真不该过分关注它。”
西弗勒斯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两个朋友，谨慎地保持着沉默，莉莉同样沉默地回望着他，脸上是担忧的神情——每到这种时候，她总会显得有些担心，他们两个同样都喜欢这些神秘的魔咒，但是莉莉会在足够邪恶的领域前停下，而西弗勒斯会一路钻研下去。
圣诞假期逐渐临近了，霍格沃兹城堡彻底被大雪覆盖。学校的教授和学生不断重复着和昨天差不多的课程，除去被斯莱特林排挤和与格兰芬多打架的那部分，哈利的生活仍然像往常一样平静。
……事实上，有些过分平静了。
詹姆和他的朋友们依然每天都在惹是生非，哈利有时甚至一天要和格兰芬多打两场架——上午把骑着扫帚在莉莉面前从天而降的詹姆用龙卷风咒吹走，下午再被他和西里斯联手偷袭——但哈利指的不是格兰芬多的那部分。
斯莱特林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刚刚过去，球队训练不太频繁，因为有雷古勒斯在，那几个讨厌的家伙不敢为了针对哈利而影响训练，口头上的奚落不知为什么也弱气了许多——哈利并不为此难过，他现在最不害怕的就是这种没道理的攻击了。
两个纯血室友自从卢修斯毕业后就不再收敛自己对哈利和西弗勒斯的恶意，像是恨不得把去年的份额全都补回来，但最近不是这样了。他们依然在寝室里对哈利和西弗勒斯冷言冷语、阴阳怪气，但是不再挑衅地对他们提起高年级纯血，甚至在公共休息室和餐桌上，和西弗勒斯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
“三年级周二晚上有天文课。”当亚克斯利宣布会在周二晚上的公共休息室讲述一些“重要的信息”时，埃弗里提出了反对意见，“为什么不在周末晚上说呢？”
“大家周末都有自己的事，而周二晚上除了三年级，其他年级都是空闲的，我看不出这个时间有哪里不合适。”亚克斯利懒洋洋地说。
“这周不是霍格莫德周，也没有可以回家的假期，大家都有足够的时间，三年级应该也有权利听听你讲的东西吧？”
亚克斯利发出一声嗤笑。
“你们当然有权利，但三年级能有几个人来听？”他轻蔑地看向哈利和西弗勒斯，哈利努力把他的话关在耳朵外面，专注地思考着巫师棋下一步该怎么走。
西弗勒斯却松开了拿棋子的手。
“能有不少人，我想。”他圆滑地回答，“比如说卡罗，她一定想要亲耳听到这些，而不总是靠她哥哥来转述。”
六年级的阿米库斯·卡罗原本事不关己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的目光带着不满投向亚克斯利，亚克斯利谨慎地瞥了他一眼，把茶杯召唤到自己面前，没有再反驳三年级们的提议。
公共休息室里重新热闹了起来，哈利又下了一步棋。
“你答应过周末一起去找莉莉玩的，对吧？”他小声问。
西弗勒斯没好气地伸手挪动了一下棋子，小兵因为他的粗暴动作不满地扭来扭去：“如你所见，礼堂里有很多食物，我还没饿到打算把自己的话吃回去。”
“那为什么要帮埃弗里说话，既然你不打算在周末听亚克斯利犯蠢？”
“和同级学生彻底闹翻对我们没好处，我一年级就告诉过你了，哈利。”
当天晚上的寝室里，埃弗里不满地说：“高年级有亚克斯利和多洛霍夫，低年级都扒着布莱克，一年级还有个克劳奇，把我们三年级的丢在一边——你倒是不用担心，斯内普，反正你早已是马尔福的狗腿子了，不是吗？”
西弗勒斯表情冷淡地拉上床帐：“我劝你少说这种话，埃弗里，既然你只靠自己和家世不能得到任何人的重视——你也说了，同样是做学院里的边缘人，我和哈利有退路，你们两个可没有。”
埃弗里恨恨地也拉上了床帐，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西弗勒斯并没有因为格兰芬多的针对就减少去海格小屋的频率，哈利有时会和他一起去找海格吃岩皮饼，牙牙显而易见地因为最近经常从桌子上掉下来的伙食胖了好几斤。
“好吧，好吧，你们可以去禁林，但是必须有我陪在旁边！”在西弗勒斯拉着哈利硬是在小屋里喝了一小时的茶后，海格终于妥协了。
“谢谢你，海格，你真是太好了！”哈利感激地说，西弗勒斯则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哈利知道，他肯定又是想脱离海格的视线去找点违禁材料什么的。
“你答应过让我检查你在禁林挖到的全部材料的。”哈利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西弗勒斯，提醒说。
西弗勒斯表情糟糕地把自己的岩皮饼掰下两块，一块喂给牙牙，一块塞进哈利嘴里，阴森森地说：“连我的黄铜铲子都在你手上，好像我还有说不的权利——你要是敢挖坏我的材料，我就把它们熬成剧毒，全部灌进你的嗓子里。”
“唔噜咕噜……那也只能由我来挖，”哈利努力嚼碎满嘴硬邦邦的饼，好不容易把它们全部咽下去，继续坚持，“你别想在储藏柜里塞满毒药原料。”
海格完全没有发现两个斯莱特林的悄悄话，还以为哈利是没吃饱，好脾气地又给他加了一块岩皮饼，问：“所以，你们要那么多羽衣草做什么？”
“我手上有一笔很大的美容药剂订单。”西弗勒斯回答。
“马尔福的？”哈利问。
“纳西莎的，圣诞假期快要到了，她需要用最好的状态回家。”
“纳西莎是谁？”海格疑惑地问。
“七年级的纳西莎·布莱克，卢修斯的未婚妻。”
“噢……”海格摸了摸脑袋，“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喜欢马尔福那个小伙子，但听说他和未婚妻感情很好……好吧，祝他们幸福。”
除了纳西莎的订单，西弗勒斯还在和许多个纯血高年级做交易，材料、魔药、甚至代写作业，他忙得连参加第二次霍格莫德周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只有哈利和莉莉一起出去玩，顺便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自大狂。
莉莉对此显得有些沮丧，她闷闷地把奶油搅进黄油啤酒里，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打起精神说：“西弗勒斯上次就对霍格莫德村不怎么感兴趣……算啦，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给他多带一些糖果就行。”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和纯血做交易，就为了多换几个黑魔法吗？”哈利也没什么精神地折腾自己的饮料。
“我真讨厌那些黑魔法，不管西弗勒斯有多喜欢它。”莉莉抱怨。
“我还讨厌那些高年级，为什么要和那些看不起我们的恶棍打交道呢？”哈利抱怨。
“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去问他，尤其是你。”莉莉说，“西弗勒斯在我面前总会把话藏在心里，但他对你就会说实话。”
哈利的脸立刻就红了：“莉莉——”
莉莉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生了好久的气呢！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们当然是！但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因为学院、因为血统、因为怕我伤心——所以我不想听，哈利。”莉莉说，“我只需要知道，你和西弗勒斯是值得相信的，那就够了。”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莉莉。”哈利说，脸上因为羞愧和感动火辣辣地发着烫，“无论如何，请一定不要怀疑这个。”
莉莉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拿起啤酒杯碰了碰哈利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好吧，原谅你啦——秘密也好，矛盾也好，我都不害怕它们——只要我们是好朋友，其他问题一定都是可以解决的！”
……
“莉莉让你问这个？”西弗勒斯不高兴地问。
“这也是我想问的。”哈利说，“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什么样的事，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能告诉？”
“我以为原因很明显——因为莉莉一直都很快乐，而你是个脑子里只有魁地奇的傻小子。”
“你其实可以先听听我的反应再下判断的！”哈利也不高兴了。
西弗勒斯不耐烦地把坩埚里的魔药倒进水晶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们必须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哈利，我们明年就要四年级了，就算毕业也只是一转眼的事，我们不能永远这样被排斥下去。”
哈利完全不能理解西弗勒斯的逻辑：“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担心，毕业以后，我们不就不需要和那帮纯血打交道了吗？”
西弗勒斯瞪了他一眼：“只要我们不打算回去麻瓜世界，还想在巫师的社会里获得尊重和地位，就永远需要和他们打交道——到那时，我们要多花多少力气，才能让人忘掉我们在学校里被看不起的经历？”
哈利不赞同地抿着嘴，巫师的社会可比斯莱特林学院要大多了——不说别的，四支魁地奇球队里，也只有詹姆和哈利自己的队友总是对他展示敌意，大部分人都是正常又友好的，为什么不能只选择和正常人打交道呢？
“所以这和你找纯血做交易有什么关系？”他质问说，“他们好像是对你客气了一点点，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优待吗？”
“这能让他们能记住三年级有个有本事的斯内普，然后等——亚克斯利太精明又太强势，不好对付，但他已经七年级了。等到明年，他和多洛霍夫的能量从学校里撤出去，我们可以看到高年级还剩下些什么人——卡罗、卢克伍德、克拉布、罗齐尔——全部都是废物。”
“那又怎么样？”
“那就是机会，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