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沙菲克评价“明智”、“体面”的心理作用，第二天的早餐长桌上，哈利总觉得不少斯莱特林在用玩味的目光打量他，尤其是在詹姆和朋友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跑进礼堂之后。
哈利烦躁地把斯莱特林的绿领带翻到袍子外面让它变得更显眼，又努力试图抚平自己和詹姆一模一样乱糟糟的黑发，甚至在吃饭的时候摘掉眼镜，不想再让人一看见他就想起詹姆来。西弗勒斯依然冷着一张脸不理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等哈利想清楚，哈利也打定了主意不理西弗勒斯，他已经想得不能更清楚了。
现在轮到莉莉发愁了，她以前对佩妮和西弗勒斯的矛盾没有办法，现在对哈利和西弗勒斯的矛盾也没有办法。哈利和她唉声叹气地并肩坐在黑湖边，西弗勒斯没和他们在一起，他上完课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你没有错，如果你想要丢掉那封请柬，我肯定支持你。”莉莉苦恼地把长发缠在自己手指上又松开，“我不喜欢西弗勒斯的想法，可他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唉，西弗勒斯总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了。”
“反正我不去，就算西弗勒斯不让我丢掉请柬，他也没法把我绑去格林格拉斯的聚会上。”哈利气鼓鼓地说，“我不想看上去这么像詹姆·波特了，你说我把头发留长怎么样，莉莉？”
“是个好主意！我帮不了你别的忙，但这个问题还是可以帮你解决的！”莉莉唰一下抽出魔杖，“我跟艾丽丝学了不少打理发型的咒语，放心把头发交给我吧，哈利！”
十分钟后，他们两个一起对着哈利坚决不服管教的头发陷入了沉默。
哈利试探着摸摸脑袋，在距离太阳穴还有十厘米的地方就摸到了头发，他开始担心他的脑袋是不是在张牙舞爪的头发的衬托下变成了原来的三倍大。
“虽然很感谢你，莉莉，”哈利犹豫着说，“但我猜这个发型可能不太好……”
莉莉朝哈利的头发施了第六个柔顺咒，但哈利的头发仍然负隅顽抗，死命不从，莉莉愧疚地捂住脸：“对不起，哈利，我没办法让你的头发变听话，它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疯了的布莱克……”
哈利惊恐地把手放下来。
“要不，我还是把头发剪回原来的长度吧……”他颤颤巍巍地晃了晃脑袋，向四面翘起的半长发像是水里的海葵一样自由舞动着。
“不行！”莉莉又重新燃起熊熊斗志，“我们换个思路，我今天一定要解决它！”
又十分钟过后，哈利的头发长到了肩膀下面，莉莉摘下她的发绳给他绑了个短短的马尾，哈利照了照莉莉给的镜子，感觉自己像在后脑勺上绑了一把鱿鱼须。
“起码……起码从正面看，你现在和詹姆·波特不怎么像了，哈利。”莉莉不太有底气地说。
“的确如此，而且从背面看也不怎么像了……那就这样吧。”哈利心如死灰地安慰她，“谢谢你，莉莉。”
“而且看上去很像摇滚明星！”莉莉竭力寻找优点。
“真的谢谢你，莉莉。”哈利冷静地说。
——其实，如果不强求哈利的头发变顺滑的话，他的小马尾并不难看，甚至还显得颇有个性，但这并不妨碍西里斯看见他时在礼堂里当场笑喷了出来。
“幸好你没有留长发，詹姆！”西里斯拍着詹姆的背大笑说，“不然就会看起来像一个叛逆的小姑娘——连贝拉和安多米达的头发都做不出这样惊人的效果来！”
詹姆的后背被拍得梆梆响，他龇牙咧嘴地把西里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说：“那至少我现在看上去只是一个叛逆的小伙子，感谢梅林。”
哈利没有理他们，他下定决心要离詹姆远一点，免得又被别人认为是在讨好对方。哈利走到斯莱特林的长桌边坐下——现在轮到穆尔塞博嘲笑他了。
“新发型？很酷嘛！”穆尔塞博恶意满满地说，“都开始留长发了，看起来你是完全放弃加入魁地奇队了呀，波特——挺不错，起码还看得清自己到底配不配。”
“四个校队里所有的女球员都是长发，而你这个短头发飞得过她们当中的谁？”哈利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如果长发影响飞行，那你糟糕的技术是被什么影响了，蠢脑子吗？”
穆尔塞博的脸色青了一下，又扯出一个恶狠狠的笑：“那就让我们期待明年的魁地奇明星波特吧，你的口气这么大，不会到时候连选都选不上吧？”
“如果哈利没进魁地奇队，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他没报名，而你大概只能拿着扫帚去球员们面前表演一下如何才能丢更大的脸吧，穆尔塞博。”坐在一边的西弗勒斯冷不丁地开口，他今天连招呼都没和哈利打一个，突然听见他出声，哈利还愣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西弗勒斯已经干脆地放下刀叉，起身独自离开。
接下去的几天，西弗勒斯依然不怎么搭理哈利，并且随着圣诞节的临近越发行踪成谜，哈利甚至在一天早上看见猫头鹰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又在假期的前两天送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西弗勒斯在麻瓜世界长大，怎么会有人用猫头鹰给他寄信呢？但是哈利没有看到写信人是谁，西弗勒斯根本没拆开包裹，提着它就走了。
但是在这天下午，哈利看到了西弗勒斯，正从禁林的方向往回走，被詹姆他们四个人气势汹汹地堵在了城堡外面，哈利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撒开腿就往他们那边跑。
哈利刚刚发现他们时还只是在剑拔弩张地争吵，等到哈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这五个人，他们已经打成了一团。哈利看着西弗勒斯朝对面扔出一大片揉碎的草叶子，其他三人敏捷地躲开，彼得则被草叶子糊了一脸，立刻开始疯狂打喷嚏，失去了战斗力。
莱姆斯把彼得拖到一边，帮他擦掉脸上的东西，詹姆和西里斯配合默契地朝西弗勒斯发射咒语，西弗勒斯回以同样毫不留情的反击，哈利飞快地冲过去，朝詹姆扔了一个挠痒咒，刚好被重回战场的莱姆斯挡开，詹姆和西里斯也发现了哈利的靠近，暂时脱离了战圈，和莱姆斯背靠背站在一起，哈利和西弗勒斯在两头举着魔杖和他们对峙，现在是三对二了。
西弗勒斯神色阴沉，哈利怒火朝天，詹姆、西里斯和莱姆斯看上去也不怎么冷静。詹姆用力瞪着哈利，大声地质问他：“你就非得当鼻涕精的跟屁虫？等他成为食死徒的那天，你是不是也打算跟着？”
“你们才是跟屁虫，而且是讨人厌的臭屁虫！”哈利大声地骂回去，“明明是你们找西弗勒斯的麻烦，假装什么正义！”
“我们找鼻涕精的麻烦？”西里斯冷笑，“今天已经是你亲爱的朋友第四次把海格引进他布置的迷宫里困住，好趁机溜进禁林了，你不如问问他，去禁林里找了什么研究黑魔法的材料？”
“关你们什么事，布莱克？我在夜晚的禁林里发现过你们不止一次，少装得跟你们自己从来没进去过一样。”西弗勒斯厌恶地说。
“但我们没有为了去禁林就给海格带来麻烦。”莱姆斯不太友好地说，这可能已经是他最凶的语气了，“你的陷阱让海格有了很大的负担，斯内普，他不知道这是你的杰作，还以为自己连续几次在猎场里迷了路，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了。”
“所以你们这次的理由是来帮海格出气？那上回海格到处嚷嚷在他的岩皮饼里偷加了魔鬼辣椒粉的是谁，不是波特和布莱克？”西弗勒斯轻轻地说，“帮海格出气，你们不如先把自己揍一顿吧。”
“我已经揍过他们了，所以现在轮到你，斯内普。”莱姆斯实事求是地回答，“你在禁林里掏了一窝洛巴虫，所以才会带着火蜥蜴皮做的袋子——洛巴虫毒液是什么东西，你肯定比我清楚。”
“……洛巴虫毒液是什么东西？”哈利问。
“被限制使用的毒药原料，许多黑魔法诅咒的基础，黑巫师的宝贝。”西里斯厌倦地说，“我在家见过几次——想到这个就犯恶心。”
“我还是那句话，布莱克……”西弗勒斯低声说，危险地晃动举魔杖的手腕，“关你们什么事——塔朗泰拉舞！”
“除你武器！”
“鞋黏地粘！”
“门牙赛大棒！”
哈利犹豫地看了一眼西弗勒斯胳膊上那个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穷孩子能买得起的皮质袋子，还是决定先帮他打完架再说。哈利朝前迈出一步，用除你武器打飞了莱姆斯的魔杖，西弗勒斯立刻默契地从背后石化了他，哈利又趁着詹姆给莱姆斯解咒的机会给了詹姆一个绊腿咒，西里斯的咒语则击中了西弗勒斯，他的双腿顿时被迫黏在一起，几乎和詹姆同时摔倒在了地上，他冲西里斯发出的脱发咒也因此打空了。
还站着的西里斯和哈利转而用魔杖指向彼此，摔倒的詹姆和西弗勒斯也在互相警惕，僵持一分钟后，哈利微微偏了偏魔杖，眼睛仍然紧紧地注视着西里斯，分别给了西弗勒斯和莱姆斯一个咒立停，冷静地说：“我们走吧，西弗勒斯，冬天在城堡外面打架一点意思都没有。”
西弗勒斯依然用魔杖指着詹姆，抓着他的皮质袋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詹姆调整成了随时能从地上跳起来的姿势，同样用魔杖指着西弗勒斯，看着他始终面朝格兰芬多们，一步一步倒退着靠近哈利。
“走吧。”哈利说，没有对西弗勒斯手上的东西提出任何异议，格兰芬多们充满敌意地瞪着他。
当哈利和西弗勒斯慢慢退到咒语攻击的最远距离外，转身准备离开时，詹姆突然冲着哈利大喊起来：“哈利·波特——”他的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愤怒，“你就为了这个搞黑魔法的鼻涕精，继续在斯莱特林的泥潭里沉着吧——”
哈利和西弗勒斯安静地拐进地窖，把格兰芬多们远远地抛在后面。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又一起打了一场架之后，哈利终于有了打破沉默的理由，他问：“你为什么要去挖那种虫子？”
“詹姆·波特刚刚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西弗勒斯反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非要知道你和格兰芬多之间的秘密，但你需要我的答案。”西弗勒斯笃定地说，“所以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报你想了解的。”
哈利无可奈何地扁了一下嘴：“……还能是什么意思？他看不惯我呗，没有关系，我也看不惯他。”
“他对你说话，为什么会提到我？”
说到这个，哈利又开始生气：“因为这个自大狂觉得他可以对我交什么朋友指手画脚——关他什么事！”
“不对。”西弗勒斯打开公共休息室的门，一边轻轻地说，“他向你示过好，然后你们谈崩了，原因是……我？”
“不然呢？他侮辱我的朋友，难道我还要对他感激涕零吗！”哈利恼了。
西弗勒斯用力深呼吸，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一件珍宝非要从展台上跳下来跟着他跑进垃圾堆里。
过了好半天，他才咬牙切齿地说：“……让你去巴结詹姆·波特是我听说过最荒谬的事，但在那个自大狂主动向你示好时推开唾手可得的资源？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该有足够的精明去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你呢？”
“好吧，我不是个合格的斯莱特林，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哈利嚷嚷，“如果一个精明的斯莱特林会为了什么‘资源’就不去维护自己的朋友，那我这辈子都精明不起来了！”
“你这个白痴，哈利！脑子里除了那点冲动可笑的热血什么都没有，你以为自己只是在维护朋友？”西弗勒斯的语气恶狠狠的，“今天以前，即使我们时常和詹姆·波特打架，但只要没人否认，斯莱特林就依然认为你有潜在的家世，但现在你没有了！你根本……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都放弃了些什么！”
“我放弃了什么？我放弃了一个可能存在的讨厌亲戚，就好像我会在乎一样！”哈利大声地喊了回去。
西弗勒斯拒绝再跟他讲话，凶巴巴地拽着哈利回到寝室，从包里抽出请柬和他早上收到的信一起扔进哈利怀里，自顾自地处理他从禁林掏回来的虫子去了。
哈利憋着气把请柬丢到一边，准备一会儿就烧掉它，然后打开了那封信，读道：
亲爱的斯内普先生：
感谢来信。我们已经收到了你寄来的魔药材料和成品魔药，经检验，质量足以被出售，如果你未来仍能提供类似产品，我们将继续给你寄送需求订单。另外，鉴于你目前尚未从霍格沃兹毕业，冬天的禁林里可以找到冬眠的洛巴虫，它的毒液在市场上极受欢迎，如果你能提供一些，我们将十分乐意以公道的价格购买。
随信附上魔药材料酬金，部分金额以火蜥蜴皮袋抵扣，可用于储存洛巴虫。
最好的祝愿。
对角巷药剂商店
哈利愣住了。
西弗勒斯戴着龙皮手套，小心地用镊子把洛巴虫的毒囊扯下来，冷冰冰地对哈利说：“药剂商店目前给的报酬足够你买一件二手的礼服——又或者继续给他们供货，也许能在明年的球队选拔前攒够买一把扫帚的钱。”
“西弗勒斯——”哈利发觉自己的嘴角正克制不住地向上翘起来，“你不再坚持要我去格林格拉斯的聚会了？”
“你已经失去了靠家世被斯莱特林高看一眼的机会，何况像你这种白痴，参加聚会恐怕非但结交不到人脉，反而会得罪更多人。”西弗勒斯阴恻恻地说，“圣诞假期别想休息了，跟着我熬魔药吧，让我们看看一个主动放弃一切的蠢货能靠自己走多远——你自己选的和朋友待在一起，就算攒不够买扫帚的钱，那也是你自己活该。”
“对，我活该。”哈利傻笑着晃了晃脑袋，张牙舞爪的小马尾也跟着在他后脑勺上晃了晃，“但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这同样也是我应得的。”
“而我不得不忍受世界上最蠢的朋友，天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西弗勒斯冷冰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