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晚饭时，没有胃口的哈利只草草吃了几口，就和同样心不在焉的西弗勒斯一起回到了公共休息室。大部分人都还在吃饭，公共休息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壁炉边的沙发上似乎还有个人在看书。
哈利专心地管自己走路，却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波特，你等等。”
哈利这才抬起头，一年级的女生伊迪丝·沙菲克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哈利和沙菲克并不熟悉，除了对方在开学宴上用鼓励他去和波特家攀亲戚的方式对他示了个好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交集。
“有什么事吗，沙菲克？”哈利意外地问。
“格林格拉斯说你最近都没有去看球队训练，所以托我把这个给你。”沙菲克举起手里的请柬，一枚烫金的金色飞贼在精致的外壳上飞舞个不停。
哈利盯着那封请柬愣住了。
“……给我的？”他不可思议地问，“可是为什么？我是说，我是个……”
“混血，的确如此。”沙菲克照旧用轻轻快快的语调说，“但你是个混血的波特，要知道，即使是混血和混血之间还是会有不同的。”
西弗勒斯在哈利旁边露出了被冒犯的神色。
哈利盯着那封请柬上面飞来飞去的金色飞贼，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布莱恩黄蜂队会参加这场聚会，哈利在过去的几个星期着迷地看完了这支传奇球队所有比赛的报导，像每一个热爱魁地奇的英国巫师一样崇拜着他们——聚会主人格林格拉斯的技术好极了，他们有过一次交流，格林格拉斯教的技巧让哈利在下一堂飞行课上多进了三个球——斯莱特林队的队员一定也都会来，大家都喜欢魁地奇，或许会有人愿意借他一点钱买扫帚——
在这场绝大多数被邀请的客人都是纯血统的聚会上，他能拿到请柬，那是不是意味着格林格拉斯作为魁地奇队长，也认可了他的飞行能力？哈利很难不为这种假设感到振奋，可是一秒钟以后，他又立刻想到，穆尔塞博也拿到了请柬，而西弗勒斯没有，如果说这场聚会上都是热爱魁地奇的巫师，那为什么和西弗勒斯一样不擅长飞行的穆尔塞博可以参与？
哈利回想起沙菲克刚刚说的话，突然明白了过来——
“格林格拉斯在麻烦你带来请柬时，有提到为什么邀请我吗？比如说，他觉得我飞得还可以？”哈利问，虽然知道可能性不高。
“飞？哦——你确实飞得挺好。”沙菲克说，表情显得不太理解哈利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格林格拉斯只说把请柬交给波特，我们斯莱特林的那个——你问这个做什么？”
“……所以，我受到邀请，只是沾了‘波特’的光，对吗？”哈利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沮丧，但是完全失败了。
沙菲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波特，姓氏和血统一样与生俱来，沾什么光？——但如果非要这样理解的话，倒也没有什么错。”
西弗勒斯从后面戳了哈利一下，催促他赶紧去接下请柬。西弗勒斯一定也想到了哈利想到的那些好处，但是……哈利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为什么纯血统生来就要比混血高贵、而姓波特的他又要比继承了麻瓜姓氏的西弗勒斯更高贵？他和西弗勒斯明明站在一起，但是沙菲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西弗勒斯一眼——纯血统究竟有哪里不一样，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地把人分出不同的等级？
沙菲克把请柬朝这边一抛，哈利下意识接住，她满意地露出一个笑，赞扬哈利说：“本来学院里不少人都笑话你不会利用优势，现在来看，你的做法才更明智呢，先靠魁地奇慢慢和詹姆·波特打好关系，这可比直接贴上去要体面多了。”
哈利捏着请柬，感觉晚饭沙拉叶子的苦味又从喉咙底下翻起来。他只是想用免费的扫帚飞一飞，别人却以为他是在想办法讨好詹姆，甚至因为这个原因才给他邀请——可其实哈利从来没想过要强求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甚至、甚至他下午才和詹姆吵了一架！
“感谢你把请柬带来，沙菲克，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哈利还要为聚会做准备。”西弗勒斯说，拽着还在发呆的哈利离开。
“如果没有礼服，可以去问詹姆·波特借，他肯定有。”沙菲克友好地提出建议，又低下头看她的书去了。
回到寝室，西弗勒斯关上门，振奋得好像脸上都要放出光来：“距离圣诞假期还有两星期，我们得尽快打听聚会有哪些来客，最好能发现一两个可能会欣赏你魁地奇天赋的高年级或者职业球员，等到聚会那天直接去找他们，你还需要一套像样的礼服，哈利，或许魔法界也会有租借衣服的店铺……”
哈利兴致缺缺地把请柬往桌上一丢，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样子，西弗勒斯语速飞快地筹划了一大堆要准备的东西，却不见哈利回应，好半天，哈利才心情低落地说：“我被邀请……只是因为我姓波特。”
“不然呢？”西弗勒斯完全不理解哈利在别扭些什么，“难道你还指望马上就要毕业的七年级会仅仅因为一个混血一年级在魁地奇上有天赋就邀请他吗？”
“所以，这场聚会真的跟魁地奇有关系吗？穆尔塞博这种飞得一塌糊涂的人只因为是纯血就能被邀请，我飞得不错，但有资格参加也只是因为姓波特，格林格拉斯根本不关心他的客人是不是喜欢和擅长魁地奇，那这场聚会和每天晚上发生在公共休息室里的那些无聊谈话又有什么区别呢？”哈利失望地说。
“不会有什么区别。”西弗勒斯说，“格林格拉斯再过半年就要毕业，他办聚会是为了编织自己的人脉，魁地奇是他身上最耀眼的光环，所以是聚会主题，但不会有人是真的冲着魁地奇去的。”
哈利感觉自己的内脏被人揉成了一团，恶心极了，想吐又吐不出来：“如果是这样，那我去参加的意义是什么？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飞得不错的‘哈利’，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可能和有钱人是亲戚关系的‘波特’——整个斯莱特林都在等着看我抱詹姆·波特的大腿，如果我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做，得到的就只会是奚落——”
“他们的想法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了踏入斯莱特林中心圈子的资格，你有机会让人看到你除了是个混血，还有别的价值！”西弗勒斯的语气说明他开始觉得哈利是个蠢货，“如果没有血统和姓氏，你要多花多少力气才能让别人正眼看你，入学那么久了，我不信你不明白！姓波特是你的优势，你不但不思考怎么好好利用，反倒在排斥它？”
哈利感觉难过极了。
“可我只是希望能多认识几个可以聊魁地奇的朋友……我不想和那些只关心我姓什么的人打交道。”他说，“我不想坐在什么斯莱特林的中心圈子里面，我们互相都对对方的话题不感兴趣……我不想去了，西弗勒斯。”
“……你在说什么疯话，哈利？”西弗勒斯危险地轻声说，“普通的混血巫师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机会，你却想放弃它？”
“什么机会，和那些鼻孔朝天的人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哈利大声反驳，“我想要的是和有共同爱好的人一起为魁地奇欢呼的机会，不是扮成一个名叫‘波特’的小丑去纯血统面前表演的机会！”
“姓氏只是一块敲门砖，你个白痴！只要你能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不管最初是因为什么，你都能让人看到你的本事！”
“然后呢？看到我的本事又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能让你不用因为是混血就被看不起；能让你不用从公共休息室的椅子上让开只是因为别人要坐；能让你被发现是一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有机会被推荐到院长和校外更多名人面前；能让你有可能碰到一个欣赏你的上流人物，不管是魁地奇行业的、学术方面的还是其他随便什么领域的，只要他愿意，随手给你一个机会或许就能让你扬名获利……最直接的，能让别人看到你的价值，乐意在你身上投资，让你不用在假期打工赚生活费，还能买得起飞天扫帚！”
西弗勒斯脸上因为情绪激动浮起不均匀的潮红，音调重新变高，现在他几乎是在冲哈利叫喊了：“想加入魁地奇队的难道不是你吗？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不只是魁地奇，还有更多你能想到和想象不到的东西——这场聚会完全可以是一切的开头，而你要做的，只是作为一个‘波特’，让别人认识你和你的长处而已！”
哈利用力攥着拳：“那不还是去讨好别人来乞求一点好处吗？我确实想打魁地奇，可如果只有通过讨好詹姆·波特和讨好纯血统这两个途径才能买得起飞天扫帚，那我宁愿只在看台上看着！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争取，但我只会和不在乎我姓什么的朋友交往！”
“几乎所有的资源都在那些上层的纯血手里，你想上哪儿去争取？”西弗勒斯快要被哈利气死了，“你天真幼稚得简直就像一个格兰芬多，哈利，怎么会有斯莱特林像你这样，不想着怎么追求利益，反而纠结获取利益的途径？”
“你倒是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西弗勒斯，为什么不能是你去参加这场聚会呢？你肯定能做好这些，反正他们聚在一起的目的也不是魁地奇！”
“我要是有资格去，还用得着费劲教你吗！姓波特的是你而不是我！”
“姓波特又怎么样！我和你有哪里不一样！凭什么纯血们只因为出身就看不起你，又这样恶心地揣测我！”哈利崩溃地大喊，“他们说纯血和混血不一样，又要说混血和混血也不一样，凭什么！如果非要拜托谁，我还不如去拜托莉莉的爸爸妈妈，跟着他们姓伊万斯，让这些纯血统的家伙也看不起我好了，就像看不起我的朋友一样！”
西弗勒斯满肚子的恶毒单词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哈利愤怒地喘着气，和西弗勒斯沉默着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重新变得阴森森的声音：“你觉得我会因此感动吗，哈利？因为‘朋友’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放弃放弃你到手的利益？也许格兰芬多会吃这套，但斯莱特林只会觉得你蠢……因为现在只有你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地位，只有当你先抓住机遇爬上去，你和你的朋友——我们——才有可能不再被轻视。”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西弗勒斯，我们所谓的地位也不该被纯血施舍来，他们的那些等级是错的。”哈利清清楚楚地说，他已经想明白了，“而且你也看到了沙菲克的态度，就算你站在‘波特’的边上又怎么样？她还是会因为你的出身而当你不存在，即使我能提高我的地位，也改变不了纯血贴在我们身上不同的标签——所以我不会去抓什么爬上去的机遇，我更喜欢和我的朋友待在一起。”
西弗勒斯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食物被残忍地装在了同一个盘子里。
“……你现在不冷静，过几天你会改变主意的。”他瞪着哈利说。
“我不会的。”哈利无比确定地回答，看着西弗勒斯出于谨慎没收了他的请柬，爬上床放下帷幔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