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哈利仔细计算完自己的开支，通过邮寄单买了一套二手的厚衣服——苏格兰要比科克沃斯冷得多，而且他长高了一些，去年穿的那套莉莉的旧衣服已经不太合身了——那套二手毛衣花掉了他一半的积蓄，幸好一年级剩下的时间里也没有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虽然等猫头鹰把衣服送来后哈利才发现它褪色得厉害，有些地方开了线，但好在依然足够暖和。西弗勒斯仍然穿着妈妈的旧毛衣，感谢宽大的校袍把这件变形又破旧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并不显得十分滑稽。
同寝室的埃弗里和穆尔塞博当然不会放过嘲笑两个穷鬼的机会，哈利和西弗勒斯则针锋相对地攻击他们在课堂上糟糕的表现，不同于詹姆·波特他们寝室在一段时间后逐渐变成了四个人一起行动，哈利的寝室里仍然保持着两两对立的紧张关系，互戳痛脚才是他们最常见的相处方式。
“这不是一个好选择，我们没有家世，在斯莱特林毫无根基，高年级的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卑躬屈膝的混血——我们不愿意去卑躬屈膝、也轮不到我们去卑躬屈膝。”西弗勒斯有时会对哈利说，“和同年级抱团才更容易有话语权。”
“我宁可什么话语权都没有，也不想和那些又蠢又笨还看不上我们的纯血统抱团。”哈利总是这样赌气地回答。
西弗勒斯显然也看不上穆尔塞博和埃弗里，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大概不会在满是小团体的斯莱特林里这样莽撞地和室友关系闹僵——可惜他这边有个只要看不惯别人就会骂回去的哈利，不跟那些人吵翻才叫有鬼呢。
“算了，穆尔塞博，和这两个穷酸混血没什么好吵的。”埃弗里傲慢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来，“混血都是这样，被麻瓜污染的血统注定永远达不到我们的高度，他们也就只能羡慕了。”
“我不确定纯血是不是都这样，但我确定我们寝室里的两个纯血还没有食尸鬼聪明漂亮，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你觉得呢，西弗勒斯？”哈利冷冷地说。
“非常精准的评价，哈利。”西弗勒斯冷冷地回答。
奇怪的是，埃弗里今天没有因为被侮辱而发怒，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从床帐里伸出一只捏着份请柬的手，冲哈利的方向晃了晃：“未来的魁地奇明星？你连参加魁地奇聚会的资格都没有——混血小子，真是可怜。”
哈利立刻就被那封有着烫金的金色飞贼在表面不停飞舞的请柬吸引住了：“……魁地奇聚会？”
埃弗里一下子从床帐里坐起来，伸出头来欣赏哈利现在的表情：“啊……你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斯莱特林队队长组织的圣诞聚会，你这么爱去看魁地奇训练，竟然连一个告诉你的人都没有吗？”
哈利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埃弗里那里收回来：“……那有什么意思？就算给我、我也不想去。”
“我相信你说的一定是实话，波特，我也相信参加聚会的温布恩黄蜂队同样对你毫无吸引力。”穆尔塞博同样拿出了一张请柬，对哈利嘲笑道，“对了，魁地奇好苗子，加入魁地奇校队是需要自备扫帚的，我猜你一定能买得起一把，不然，你为了省钱买那件灰紫色的破毛衣做什么呢？”
“买不起也没关系，你只要去舔一下詹姆·波特的脚趾头，他家那么有钱，给你买把扫帚还是轻而易举的。”埃弗里接口说，“我奇怪很久了，波特，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和詹姆·波特搭上关系，还整天打架？不会是身世太过不名誉，连上去攀亲戚都拿不出手吧？”
哈利猜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在瞬间变成了惨白，因为西弗勒斯立刻大声骂了埃弗里和穆尔塞博一句什么，但是哈利没有再注意去听了。
埃弗里和穆尔塞博的嘲笑声尖锐无比，西弗勒斯的反击显得那样虚弱无力，哈利失魂落魄地缩回自己的床帐里，动不动地仰面躺倒盯着深绿色的帐顶，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唯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自备扫帚才能打魁地奇。
哈利的失魂落魄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一直等到他们坐在了变形课的教室里，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明年进不了魁地奇队了。”
西弗勒斯没有像往常那样发表诸如“没有脑子的人才喜欢魁地奇”一类的言论，他假装自己在认真听课，直到麦格教授转身给黑板上变出字时，才飞快地问了哈利一句：“你在科克沃斯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我算过了，不够买飞天扫帚的……”哈利摇了摇头，他们俩的讨论迅速地消失在了麦格教授严厉的瞪视中。
下课后，哈利才垂头丧气地继续说：“我在科克沃斯一天最多能赚五英镑，也就是差不多一个金加隆，就算我在接下来的圣诞假期和暑假里一天都不休息，最多也只有八十加隆——其实往往只能赚到四五十——《飞天扫帚大全》上最便宜的竞赛扫帚也要三百多加隆，我的钱还要用来买明年的课本和别的用品……更不可能买得起飞天扫帚了。”
西弗勒斯没有再说话，他不比哈利这个孤儿富有多少，两个贫穷的一年级学生该上哪儿去攒够一把竞赛扫帚的钱呢？哈利不知道，西弗勒斯也不知道。
那封飞着烫金金色飞贼的请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在斯莱特林的学生们手中出现，哈利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数过去，发现拿到请柬的几乎全是纯血学生，而混血里，只有少数几个混得特别开的才有请柬，现在，他明白自己为什么没被邀请了。
“我本来以为格林格拉斯技术那么好，不会是那种只看血统的人呢……”哈利心情低落地趴在桌子上，他现在连魁地奇球队训练都不乐意去看了，“我还可惜过他今年已经七年级，明年做不了我的魁地奇队长——哈，他大概也早就猜到我连入队的扫帚都买不起了吧。”
“不要难过了，哈利，如果一个魁地奇聚会不关注客人喜不喜欢魁地奇，却只关注他们的血统，那这个聚会本身就不值得去！”莉莉安慰他说，“连穆尔塞博那种不像纯血倒像是纯种猪的家伙都能收到请柬，要是你也去了，岂不是要和他面对面？那该多讨厌呀！”
哈利最后叹了一口气，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打起精神来：“算了，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努力攒钱，今年买不起飞天扫帚，等到我三年级、四年级，迟早会买得起的！”
“好！”莉莉攥着拳帮他打气，“我们暑假一起去打工，再过几年，你肯定能买得起自己的扫帚的！”
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没法拥有扫帚后，哈利对只有一年级会上的飞行课越发珍惜了起来，毕竟，等到飞行课结束，他大概就没有什么机会能这样快乐地飞了。
霍琦夫人教会了学生们如何飞行，之后就组织感兴趣的学生进行简单的魁地奇对抗，格兰芬多那边仍然是第一节课上的三人队伍，莱姆斯身体不好，彼得和玛丽飞得都还不够熟练，莉莉倒是飞得不错，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和“自大狂詹姆”同队，更愿意陪着西弗勒斯在低处慢慢飞；哈利是斯莱特林队伍里的中坚力量，埃弗里在对抗时总是往后缩，不知被詹姆嘲讽了多少次，新加入的卡罗倒是勇往直前，但是用莉莉的话说，这姑娘没脑子的程度都快和穆尔塞博不相上下了。
“西里斯！”詹姆夹着鬼飞球，呼喊着队友的名字想绕过哈利和卡罗的围堵，卡罗反应很快地立刻挡在西里斯和詹姆中间，但詹姆猛地调转了扫帚的方向，从卡罗变换位置露出的空隙里钻了出去，直冲斯莱特林的球门。
西里斯目标明确地拦住了想要追赶的卡罗，而哈利几乎是在詹姆掉头的同时就毫不犹豫地改变了飞行的方向，先詹姆一步飞到自己一方的球门前，在詹姆扔出鬼飞球后敏捷地探出胳膊把球捞进自己怀里，甚至懒得去看一眼犹犹豫豫不敢去挡鬼飞球的守门员埃弗里，一甩扫帚尾巴，一刻不停地掉头冲向格兰芬多的球门。
球门前的艾丽丝严阵以待，詹姆和西里斯紧紧追在哈利身后，哈利耳边的风声里夹杂着他们两个毫不客气的嘲笑声：“胆小鬼埃弗里！躲开鬼飞球的守门员！怎么，你被鬼飞球撞碎过下巴吗？”
哈利扔出的球被艾丽丝挡了回来，他和西里斯同时扑向了无主的鬼飞球——哈利先一步摸到了球，但西里斯个子高力气大，硬是把球从哈利手里抢了过来，调转扫帚飞向另一端的球门——没有成功，因为卡罗突然抽出魔杖给了鬼飞球一下，鬼飞球立刻从西里斯的臂弯里弹了出去，被卡罗抱在了手中。
“犯规——”格兰芬多们大声地嘘卡罗，霍琦夫人也吹着哨子示意卡罗犯规，格兰芬多罚球。
到下课时，斯莱特林计分落后输了比赛，哈利甩着酸疼的胳膊，不知道看见鬼飞球就躲的埃弗里和每分钟都在中计和犯规的卡罗到底哪个更拖后腿一些。他不乐意和这两个令人糟心的“队友”走在一起，故意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一个人慢吞吞地往扫帚棚走。
“嘿——哈利！”哈利的耳朵边突然响起詹姆的声音，他一扭头，就看见詹姆那张跟他长得差不多的脸凑在了他肩膀旁边。
“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叫名字了？”哈利警惕地问，“今天早上我们还在互扔门牙赛大棒和咧嘴呼啦啦呢。”
詹姆不在意地晃了一下脑袋：“你明明知道那是在针对搞黑魔法的鼻涕精，你非要帮他，我也没办法啊——而且我不叫你哈利该叫你什么？波特吗？可我们两个都是波特哎。”
西里斯乐道：“和以前一样叫‘斯莱特林的波特’。”
“或者波特二世。”莱姆斯温和地建议。
詹姆跟着朋友们的笑话乐个不停，哈利却并没有被逗笑，他不至于像讨厌达力一样讨厌詹姆，虽然他常常被他们的恶作剧波及，还总是和西弗勒斯一起跟这几个格兰芬多对着干，但起码在球场上，詹姆是个有意思的对手——可他们的玩笑一下子让哈利想起西弗勒斯昨天新借的黑魔法书，又想起埃弗里对自己的嘲讽。哈利完全笑不出来，他相信詹姆现在没什么恶意，因为格兰芬多们看上去根本不知道“朋友喜欢危险的魔法”和“因为可能的血统被当面嘲笑”是种多么恼人的体验，他们也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多么恼人的话题——这就是为什么哈利更不想搭理他们了。
哈利用乏味的声音问：“你们找我到底要做什么，就为了当我的面骂我朋友？”
詹姆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我就是想说，你很适合当找球手，下节课我们一起请霍琦夫人把金色飞贼放出来玩怎么样？”
哈利才不上他的当：“我去当了找球手，然后你们就能把埃弗里和卡罗耍得团团转，在我抓住金色飞贼前领先斯莱特林三百分。”
格兰芬多们集体安静了一秒钟，然后瞬间爆发出一阵狂笑，詹姆笑得险些被自己拿着的扫帚绊倒，手忙脚乱地扶着眼镜喊：“我本来没想到这个——但是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里斯笑得所有牙齿都露出来了，毫无形象地挂在莱姆斯肩膀上，却另有一种不拘小节的帅气，他一只手疯狂捶着莱姆斯的肩膀，一只手去揉笑痛了的肚子：“斯莱特林队没救了，全靠波特撑着！可怜的波特，明明该是个找球手，却又要当追球手、又要当守门员，剩下两个队友全在拖后腿！”
莱姆斯苦着脸摁住西里斯的拳头：“我的肩膀都快要碎了，西里斯——就算我们都知道埃弗里其实是在球门那里躲太阳，你也不能把我当成他来捶吧。”
“躲太阳哈哈哈哈哈哈哈——”西里斯直接弓下腰笑成了一只虾米，莱姆斯无奈地拖着他，彼得接过西里斯手里的扫帚，搬起他的腿，和莱姆斯齐心协力地把他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哈利被吵得直叹气，开始怀念他安静的朋友西弗勒斯。
“斯莱特林一年级只有你飞得不错，哈利，要是你是我队友就好了，我明年肯定能当上追球手，你做找球手，刚刚好。”詹姆笑够了，又说，“其实你挺对我胃口的，咱俩说不定还是堂兄弟，如果你是个格兰芬多该多好！”
“也有可能是堂叔侄。”西里斯把脑袋搁在莱姆斯的臂弯里说。
“要是我在格兰芬多，肯定天天和莉莉一起骂你是自大狂。”哈利并不想被反复提醒自己和詹姆那点根本没证实却在斯莱特林被各种难听话议论的亲戚关系，一点儿不给面子地回答。
西里斯又开始笑，估计他们在寝室里没少嘲笑詹姆被女生明摆着讨厌了。
詹姆又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倒也没觉得被冒犯：“伊万斯虽然凶，起码人不坏，如果在格兰芬多，你就能离伊万斯近一点，说不定还能多几个朋友，不像现在只能和鼻涕精那种坏家伙混在一起，多可怜。”
现在哈利是真的开始生气了，他一下子抽出魔杖，大声地骂道：“莉莉骂你的话果然没错，詹姆·波特，你这个一点儿都不懂得尊重人的自大狂！别以为你们有四个人我就会害怕，再骂我朋友，我们现在就打一架！”
“喔——”詹姆对着指向自己的魔杖露出了扫兴的表情，西里斯则拖长音调发出一声嘲讽，“你护着鼻涕精，鼻涕精在你后面研究黑魔法，你还以为自己多伟大呢。”
哈利把扫帚丢到一边，摆出准备施咒的架势，西里斯挣脱开朋友们的手重新站好，无所谓地在指尖转了转魔杖，冲哈利挑了一下眉：“这么想打架？打输了可别哭哦。”
莱姆斯有些不赞同地抿着嘴，彼得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应不应该跟着西里斯拔魔杖。詹姆站在剑拔弩张的哈利和西里斯中间，无奈地皱了皱五官，过去一把把西里斯揽走了：“算了，我们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他非要和鼻涕精交朋友，我还能阻拦吗？我又不是他爸爸。”
西里斯东倒西歪地被詹姆揽着走，轻蔑地笑道：“和用黑魔法的人待一起，到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大概就会看到一个姓波特的黑巫师了。”
“那我就在魁地奇赛场上狠狠揍他！”
“他大概会是找球手，你揍不了他的，詹姆。”莱姆斯可惜地看了哈利一眼，还是和詹姆一起走了，一边委婉地说，彼得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那就让西里斯去当击球手，用游走球狠狠揍他！”詹姆立刻回答，格兰芬多们已经走到了扫帚棚前，詹姆最后回头瞥了哈利一眼，潇洒地冲他挥了一下手，“回见，斯莱特林的波特！明年赛场上我不会客气的！”
哈利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默默把扫帚重新捡起来，拖着脚步继续往前走。
莉莉说得对，詹姆·波特除了在球场上好玩，其他时候完全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傲慢家伙。
他进不了魁地奇队。他不会和詹姆赛场上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