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31
在雨声中醒来时，德拉科把手按在胸口上。他的心跳得太快，他想按住它、阻止它过快的跳动。
已经是傍晚了，他醒醒睡睡，迷糊着过了一天。
他的身体断续地受伤，最近伏地魔没再折磨他，他的精神却不稳定。有时他很晕沉，有时又兴奋过度。他在一定程度上将这件事归咎为他与伏地魔过度的性事，但这不足以解释一切，后来他责怪伏地魔的血，伏地魔改造过自己的身体，他那具躯体彻头彻尾地与常人不同，如果说他的血是有害的倒也不怎样令人意外。
他思索着要如何保持理智，却发现这不是理智与否的问题，而是精神是否正常的问题。
被关在监牢里的人精神出问题并不少见，而且他的情况和普通人不同，他没有狱友，除了不知多少天会出现一次的伏地魔，他无法和任何人交谈。而伏地魔的到来也常会惹得他出现精神上的波动。他也没有普通人的日常，既没有要做的事，也没有一日三餐。
他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不正常，却不知道要如何阻止精神崩溃。尤其他还在喝伏地魔的血。这能怪我吗？他在心里自言自语：这是他唯一能吃到的东西。
他不能只做钻研魔法这一件事，牢房里没有更多墙壁可给他写字了，如果只在脑子中思考，以他现在的状态来说他只能疯得更快。
最近他没有受伤，体力还能支撑他的行动，他开始花费时间在清洁这件事上。
他近乎偏执地一遍遍洗澡，并被迫开始习惯冷水。他每天都要挑选房中的几件东西将它们洗来洗去，不过是衣服和床单等。他没有晾晒的地方，只能在牢房的两面墙上找到两个凸起，勉强将它们当做钩子。
他缺乏很多东西：晾衣服的地方，洗涤用品，热水，食物，书籍和纸笔，一个更宽敞的空间，一个可以日常交流的人，还有健康的精神。
在他缺乏一切时，伏地魔给了他他最不需要的东西：一张大床，大到了没必要的地步。德拉科不开口对伏地魔要任何东西，对于他送来的东西也不发表任何看法。
过去伏地魔总是做完了就走，毕竟牢房小，床也小，他根本没有个可停留的地方。换了大床，伏地魔留在这里的时间变多了。他们的性也变多了。
德拉科愈发烦乱。
他明知伏地魔的血对他不好，他还是想要。他有意克制，想要像过去那样忍耐着直到结束。他闭着眼，让自己冷静，不要陷入情欲也不要想黑魔王的血。他为此做了准备，他在夜里整夜不睡，白天也避免睡着，只为了和伏地魔上床时他能昏睡过去。但他不知道伏地魔什么时候会来，身体机能因此紊乱起来。
他抵抗着情欲和血的引诱，在性事中途睡着。这已经是这天夜里伏地魔第三次进入他。
德拉科又困又累，他刚刚睡去，没多久就闻到血腥味。
血滴在他的嘴上。
德拉科舔掉嘴唇上的血。不，他应该拒绝这个。
他扭过头去，血却一滴又一滴落到脸上、唇上，雨水一般。而他是干涸开裂的土地。
现在伏地魔知道怎么让他高兴了。
德拉科咽下口水，还是张开了嘴。他睁开眼，伏地魔的手悬在他的嘴唇上方，血从手腕的伤口上流淌下来。德拉科望着伏地魔的眼睛伸手去抓他的手，将手腕的小伤口咬破更多，上瘾般吸着。
他确信伏地魔能感觉到疼痛。他没有尖利的牙齿，只能用力咬下去直到皮肉被咬破。伏地魔仍在动作，德拉科的身体轻微摇晃着，握紧了伏地魔被咬破的手腕吮着。他们望着彼此，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德拉科紧盯着他，很好，很适合他，伏地魔正应该有这样病态的眼睛。
日复一日，德拉科喝着伏地魔的血，像是被他的血豢养的怪物。
血变成了性的一部分。
他每次都会咬破伏地魔的身体，手指，手腕，胳膊，肩膀，颈子，胸前，他很享受这样做，他给伏地魔留下的牙印比对方留在他身上的吻痕还多。而且，那个人恰好是伏地魔，他极度的不正常允许了德拉科的行为，或许他从中得到异样的快感也不一定。
德拉科怅惘又困惑，甚至悲凉。他曾有最好的家世，最光明的前途，最璀璨的未来……后来伏地魔统治了魔法界，他成了他的属下，不好不坏地工作着，接受他的要求做他的情人，接下来他被施加夺魂咒，他反抗，和伏地魔决斗……结果却还是要和伏地魔上床，只不过从情人变成了囚犯。
也好，他宁愿住在牢房里，也不想金丝雀似的住在伏地魔的房间。
吸得满口鲜血后，德拉科又在他手腕上深深地咬了下去。更多的血，更多疼痛。就好像他真的能让伏地魔痛苦。伏地魔以微不足道的代价安抚他，让他兴奋。
睡去时，德拉科双手抓着伏地魔的手臂抱着，仿佛他的手臂是安抚抱枕。
半醒半梦时，他睡到了伏地魔怀里。这不可避免，也没关系，他们上床的次数也数不清，不必在这种小事上装模作样。
在梦里，德拉科梦见他回到了马尔福家。他父母也在，还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一个男人，他的恋人，一个完全是德拉科想象出来的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像他从小窗中看到的天空。他们四人聊天说笑，德拉科靠在他身上，忽然闻到一点血腥味。
他抬头望着，没找到血味的来源。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德拉科走向拉上的白色窗帘。他越靠近，雨水的声音就越清楚。
德拉科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在下雨。不远处，有个人在雨中向他走来。
是伏地魔。
多么美好的一天。德拉科想让父母和恋人都来看这一幕。看啊，伏地魔来了，这正是复仇的日子。他拿出魔杖，准备和伏地魔决斗。
雨声变得更清晰了。
德拉科醒过来。透过小窗他看到外面的雨水，已经是上午了。
空气中有些血味。他动了动，发现他枕着伏地魔的胳膊，那上面是他昨天咬破的痕迹。伏地魔从背后抱着他。
德拉科摸了摸他胳膊上的牙印。
多可惜，如果他有蛇那样的牙齿和毒液就好了。
他望着小窗外的天空发呆，又盯着他在墙上写下的魔法和魔咒的原理。探究魔法的根本逻辑成了他几个月来的日常，他每天都花费好十几个小时在上面。
啊……伏地魔的魔杖。
那根魔杖就放在床上，在德拉科触手可及的地方。就算有了魔杖，杀掉伏地魔也不大可能……可他只有一瞬的时间，伏地魔不可能给他更久……
但是，人生苦短——
他缓缓坐起来，披了衣裳，拿过伏地魔的魔杖。
伏地魔闭着眼。他不睡觉，只是休息。
“阿瓦达索命！”
咒语的绿光在落到伏地魔身上之前就消失了。
伏地魔睁开眼。德拉科仍穿着他褪色的白袍子，金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像个失去王国的王正要走上绞刑架。
他手中拿着伏地魔的魔杖，眼中异常明亮。
“阿瓦达索命！”
“钻心剜骨！”
什么也没发生。
伏地魔看着德拉科急躁地发射一个个咒语给他，完全不认为有阻止的必要，他甚至一直躺在床上。
德拉科不相信。他向周围挥动魔杖，只为了证明这根魔杖仍有魔法效力。
“统统爆炸！粉身碎骨！”
牢房安稳如旧，连一丝灰尘也没有落下。
德拉科瞪大眼睛望着周围。伏地魔的咒语着实强大……但会不会有可能这根魔杖是假的？是有问题的？
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试试。
“粉身碎骨。”他握着魔杖指向自己。
咒语打偏了，光芒发射到天花板上消失。伏地魔用了无杖魔法。
德拉科仰头看着完好无损的天花板。所以魔杖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伏地魔的魔法太高深，牢房的防御咒牢不可破，而且伏地魔的魔杖不会攻击他自己。
在发现德拉科就算拿了魔杖也无法逃脱后，伏地魔对德拉科拿他魔杖这件事很放松，反正他就在一旁，就算德拉科要做什么他也能及时阻止。
在上过床后，德拉科常拿着黑魔王的魔杖练习咒语。最初他想召唤几本书过来，结果并不意外地发现牢房有相关限制，他无法召唤任何东西到这里，他也无法制作任何对研究魔法有用的东西。他只好练习攻击咒语，虽说它们只会打在墙上然后消失。
但这些都不够，远远不够。
他这样做时，伏地魔就在一旁看着，也有时他闭着眼休息，但仍旧知道德拉科的一举一动。
听见他好半天没有声响，伏地魔睁开眼，见德拉科正看着他的魔杖发呆。
“怎么了？又在想怎么逃走？”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用你的魔杖自慰。”德拉科嬉笑着甩出这句话。
伏地魔习惯了德拉科的许多话。冒犯，调情，讽刺，贬低，挑逗。
“开始吧。”伏地魔说。
德拉科把魔杖丢还给他。
“你至少可以用咒语处理一下你的衣服。”
“没必要。”德拉科说。他的袍子上有好几处都被严重磨损，还有几个口子，但很干净。
只要德拉科愿意，他是可以用魔法让他的生活便利些的，至少有些换洗的衣服，一些生活用品，但他拒绝用伏地魔的魔杖给自己带来这些便利。
“你洗得很糟。”伏地魔说。
“你不能指望我会洗衣服。”德拉科回道，绝口不提浴室里没有任何清洁用品，他只有水可以用。
德拉科穿衣服的动作变慢了。他不能不会做这样的小事，虽说家里向来认为这些是仆人的工作，但他现在住在监牢里，他是他自己的主人，也是自己的仆人。他为什么不能会洗衣服？他会杀戮咒、会折磨人、会对权势卑躬屈膝、对伏地魔谄媚、给他做情人，但他不能洗自己的衣服？
等到未来他熟练掌握无杖魔咒，他要好好学会清洁咒，还有保持衣服原本模样的咒语，他理所应当什么都会。
“你完全不像个马尔福了。”伏地魔看着他被洗得破损的衣裳，连白色都掉了颜色、变得浅淡。这与过去那个在意外表、衣着考究的德拉科完全不同。
“那你就把我当做布莱克，我们家有过几个疯疯癫癫的人，”德拉科耸耸肩，“谁说我不能姓布莱克呢，里德尔。”
“用这种方式称呼我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正好今天我们谈到这儿，”德拉科说，“冈特，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冈特，这也是你的姓，没问题吧？你不要你父亲的姓，那就随你母亲好了。
伏地魔没有说话。许多时候，这是个危险的征兆。
“不喜欢冈特？”德拉科继续问。反正他没什么好怕，折磨也罢，侮辱也罢，死也罢。
“你在想什么？”德拉科问，“他们的姓氏配不上你？这样认为的话也没错，毕竟我们还从没有过一个你这样的人，没有巫师能和你相比，你有自认高人一等的资格，可你只是个罪犯，以暴力制造恐怖、夺取权力……”
伏地魔看似完全不在意这些话。
德拉科也觉得他的思路错了，和伏地魔说这些没有用，他又不会以此为耻。
德拉科沉默起来，思索是否要用伏地魔的出身侮辱他。但他是斯莱特林的后人，在这一点上对他的血统侮辱就不成立；如果嘲讽他父亲是麻瓜，就意味着德拉科认同了他憎恨麻瓜的思想，而现在德拉科不认同他的任何理念。
或许伏地魔巴不得他是孤儿，他会认为没有人配成为他的父母。尤其是冈特那样的家庭。
德拉科忽然笑起来。
“说真的，里德尔，我说完这些话你可能真的要杀了我——冈特家很糟，里德尔家就更糟，但这两家倒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他们厌恶彼此，却同样邪恶又下作。”
伏地魔仍没有反应，似乎这两个家庭都和他无关。见他没有恼怒也没有抛来一个恶咒，德拉科不禁觉得无趣，也不再笑了。
“所以，”他抓了抓头发，“这两家人都死光了，是吗？根据我见到的资料是这样。”
“是，”伏地魔说，“我杀了他们。”
德拉科抬眼望去。“你杀了谁？”
“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祖母。”他一字一顿说道。
那句话被他说得很奇怪。
像一颗钉子在心上敲了三下；像一把枪发射的三颗子弹。
小窗的光芒从上方落下，光线中有飘荡的一点灰尘。
德拉科一时语塞。他本想说些讽刺的话，却说不出。那句话中有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威胁与恐吓，不是对权力的彰显，不是对恶毒的实践，而是一些德拉科不明白的东西。
他们有过很多沉默的时候，这是第一次德拉科为这种沉默感觉不适。
伏地魔很快离开了。
一段时间内，他不打算再去找德拉科。
但事与愿违，当晚牢房的防御魔法不断传来警告信号，通知他他的犯人逃走了。
在数次幻影显形后，德拉科躲去了异国的一个大城市。这里人多，便于隐藏，他只要深居简出就能掩人耳目。
离开监牢时，德拉科觉得他快死了。
即将拥抱自由，自由陌生得让他害怕，伏地魔发现他逃跑的可能也让他兴奋。离开监牢时他不停地幻想伏地魔会不会在这一刻出现，他兴奋得浑身战栗，这比高潮的快感还要猛烈，等待他的自由、新生和可能同时到来的囚禁与死亡。
真可惜他没有魔杖，不然他们可以再决斗一次。德拉科对自己更有信心了，他每天对魔法理论的钻研没有白费，现在他使用咒语的能力比过去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能逃离地牢也离不开他对魔法理论的钻研。他利用伏地魔的魔杖使用了一个延迟的咒语，又利用伏地魔的血让魔法产生混淆，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以为他就是伏地魔，这才给他创造了逃离的机会。
他学会了无杖魔法，虽说所能使用的咒语很有限，但至少可以幻影显形。
德拉科住进一间狭小的公寓里。得益于之前一整年在牢房中的生活，他对于狭小空间的适应能力大大增强。他离开时很仓促，身上没有任何货币或可以典当的东西，但他是个巫师，想在麻瓜中间生活只要几个简单的咒语就好。
选好了藏身之处，德拉科匆忙选购了一些便于储藏的食物和日常用品，也终于将那件几乎被他洗碎的白色袍子换了下来。
住进公寓里，他首先用无杖魔法施咒，将这件屋子保护起来，他会在里面没日没夜地进行魔法练习，准备着下一次见到伏地魔时和他对战。他不是伏地魔的对手，但他至少可以用用阴招——反正是用在黑魔王身上，不丢人。
在练习魔法的间隙，德拉科写了几十封信给父母。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如果他再度被关起来，或死了，这些信会以每年一到两封的频率送到父母手中，让他们以为他还活着。就算他们那时已经得知了他的死讯，每年收到信件也是种安慰，还能给悲痛中的他们带来一些期盼。
德拉科还拍了照片夹在信里。他弄不到巫师的相机，也不敢和巫师联系，只能用麻瓜的相机拍摄。
他不敢冒险去见父母，唯恐伏地魔迁怒他们。
但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他和伏地魔也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