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22
德拉科没有立即幻影显形到里德尔身旁。他去了附近的一个湖畔，打算待他定一定心神之后再去见里德尔。上一次德拉科只是去了未来，里德尔的反应就像是德拉科背叛了他，更不必说这次伏地魔直接和他见面了。他不能如实转告里德尔他与伏地魔的对话，他需要做好撒谎的准备。
一分钟后，德拉科幻影显形到里德尔身旁。见到他，里德尔立刻走过来。
“怎么了？受伤了吗？”
德拉科摇头，只是靠近他：“回家吧。”
里德尔不再问，拦住德拉科的腰立即幻影显形。到了家中，德拉科告诉他刚刚他见到伏地魔。他没有完整转述他们的对话，只说伏地魔希望德拉科回去。
里德尔克制着不要袒露情绪，但德拉科仍察觉到他的怒火和焦虑。
“他具体怎么说的？”
“他说我应该回去。”
“还有呢？他见到你，不可能只说这一句话吧？”
“他说我脸上的伤治好了，还问我黑魔标记哪去了，然后说我应该和他回去，我不同意，也没回答他的其他问题，就这样。”
德拉科不是说谎的高手，尤其在爱人面前。里德尔也看出来了，但他并未继续问下去。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里德尔匆忙用咒语收拾行装，几秒钟后就带着德拉科第二次幻影显形。他们来到一个遥远城市的城郊，里德尔启动时间装置，他们回到了更远的过去，七年之前。
那晚，他们在一座陌生的山谷中建好房子，又不断对房子和周围施加保护咒、防御咒。
里德尔一夜没睡，他认为他之前的咒语有漏洞才让伏地魔找到了他们，因此一整晚都在试验和发明新的防御咒语，同时他要求德拉科不要离开他的视线，他用魔法扩大了一个房间，那里暂时作为两人共同的书房使用，还加了床和沙发，方便德拉科休息。等他有时间陪德拉科睡觉时他们再回卧室。
德拉科没有一丁点困意。
他靠在沙发上，装做拿着一本书打发时间，以免里德尔问他在想什么时他不好答话。
德拉科在沙发上坐得太久，渐渐坐不住了。他靠在沙发上打盹，里德尔问他要不要到床上去，德拉科摇摇头。
“我想在这儿看着你。”他说。
里德尔笑了，在他的头发上吻了吻。
他们都微笑着，德拉科觉得心泡在了水里，又湿又冷。
里德尔继续找更强大的防护咒语，德拉科从侧面看着他，嘲笑自己也变成了两面三刀的成年人。和里德尔结婚的两年他一直很快乐，他快乐到了不必长大的地步，甚至很多时候德拉科都觉得自己仍旧很幼稚，一点年纪也没长。
他对里德尔说好听的话，说他想留在这儿看着他，实际上他在想里德尔究竟在为什么骗他。
德拉科反复会议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又想到里德尔说他的身体被改造的那句话，他很确定那是事实，可他的记忆中却显示对方没有这样说过。
如果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件事，那么这个念头是从哪来的？纯粹的幻想吗？他还幻想过其他事吗？
德拉科很想去圣芒戈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是否被改造过，但眼下里德尔绝不会让他单独行动，他不可能去医院检查，只能自己在书上找相关的咒语查看。
德拉科向书架上看，思索着哪些书会给他方法与答案。但他连找这些书也要背着里德尔，如果里德尔知道了，他难道不会将德拉科所需要的书籍毁掉或做出篡改吗？
他不想对他再度提起这件事，唯恐里德尔更加防备，让他进一步失去查找真相的机会。
凌晨，德拉科在沙发上睡着了。里德尔带他回卧室，像每天那样抱着他，为他们盖好被子。德拉科还没有睡得很沉，他醒了，也迷糊地抱住里德尔。
被子里很暖，里德尔身上也是。德拉科能闻到他身上的一点点魔药的气味。他睁开眼，房中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像是睡在一团虚空中——他们真的在虚空中，德拉科在七十五年前，里德尔也在十五年前，他们都不在自己的年代。
一切都像是假的。即使他们正拥抱着彼此。
像泡沫，随时会破碎。
里德尔有事瞒着他，德拉科也在防备他。互相怀疑和防备的恋人还算是恋人吗？
可他们是相爱的。德拉科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他们如何从防备变得互相信赖，如何从敌人变成恋人，如何在上万人的见证下求婚。他们亲吻着流泪的时刻，拥抱着说“死在一起”的时刻。它们都发生过，却无足轻重吗？爱不存在吗？消失了吗？如果爱存在，此刻互相怀疑的两个人又是谁？
“我很爱你，”德拉科忽然说道，他哽咽着，不明白他在说给里德尔听还是说给自己。
“我爱你更多。”里德尔柔声说。
他们互相隐瞒，互相防备，可他们相爱。他伏在里德尔怀里哭起来。室内漆黑一片，他们拥抱着产生微不足道的暖意。窗外冷风吹过，落叶与枯枝被吹拂、卷起的声音加重了寒意。
“怎么哭了？”里德尔抱着他哄，为他擦着眼泪。
“我害怕，”德拉科说，他害怕他会和里德尔分开，害怕里德尔对他隐瞒了不该隐瞒的事，但话到嘴边，他说出的却是：“我怕他会把我带走。”
“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里德尔说。
窗外有鸟叫，不知道是什么鸟，似乎很远，像在天与海的另一边传来，它踩着白色的沙滩起飞，翅膀与眼睛都沾了海水。
黑暗仿佛无边无际，吞没所有，有种不真实感，让人惶恐。
“太暗了，不要这么暗。”德拉科说。
里德尔拿起魔杖，对面的墙壁出现壁炉和燃烧的火焰。光芒温暖又遥远，照亮了室内。
德拉科抬起头，在昏黄的光芒下看着里德尔。
他哭得满脸泪水，里德尔刚一对上他的目光就仿佛心被人撕下了一块。
“不要哭了，”里德尔抱住他，“我们不会分开。”
像电影中的台词，像不会发生的事，小孩子才会相信的事。
在痛苦中，他忽然认同了里德尔的话。没有什么那么纯粹，汤姆，你说得对。他不是小孩子，他过了相信永远的年纪，可他真的想和里德尔在一起，也死在一起。
“你对我隐瞒了什么，汤姆？”
里德尔没有立刻回答。
他红色的眼注视着他，时间久到德拉科又一次流泪。他等待着，期盼着，然后心灰意冷。
德拉科再受不了，他背过身去哭，不明白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与他相爱的人对他隐瞒了不该隐瞒的事，在见到他如此痛苦的时刻里德尔仍不肯松口告诉他真相。
他来到陌生的时代，只有这一个人可作为陪伴，他却欺骗他。
里德尔不住地吻他，用空泛的话语哄着他，说让他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他们不会分开等等。
德拉科坐起来，抹干眼泪。
“所以你没有对我隐瞒任何事？”
里德尔摇了摇头。
德拉科笑了笑，抹了下因为流泪太多而干涩的眼睛。
最后一次机会。
里德尔用咒语为他缓解了眼睛的不适，又抱住德拉科哄着他。
“你知道我爱你，难道在这件事上你能怀疑我吗？既然我全心全意爱着你，又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我不可能伤害你，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我会处理好一切，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他说了好多。德拉科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好听极了，他甚至为此心软，觉得是自己把情况想得太糟。
“我要壁炉离床近一点。”德拉科说。
里德尔拿起魔杖做了调整，壁炉与床挨得近了，但因为防火的咒语而不必担心火焰会烤焦床榻。在火焰的温暖和令人不适的轻微炙热中，德拉科再度睡着了。他心软了，但该调查的事还是要查。
半个月后，他们带着房子搬家。
德拉科不喜欢常常搬家，但为了安全起见里德尔坚持这样做。这成了他们日常的一部分，每隔十天半个月他们就会搬家一次，魔法解决了所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德拉科渐渐烦躁起来。
“我们不要总是这样搬来搬去了，”德拉科说，“我刚刚习惯了一个地方我们就要搬走，现在我甚至不愿意喜欢上任何地方了，我要克制着对无论哪里都不产生感情，才能在搬家的时候不觉得难过。”
里德尔看起来有些困惑，显然他从未对这些地点产生感情，也没料到德拉科会有这样的感觉。
“好，这次我们在这里住久一点。”里德尔说。
德拉科叹了口气，他看着窗外碧波荡漾的湖水和成片的树木，希望可以在这里住到腻烦再搬家。
最近两个月，里德尔不再像过去那样紧绷着、时刻要求德拉科在他的视线范围里，虽说他还是不放心德拉科独自出门，但至少他们的书房中间有了一道玻璃隔断，不至于两人时时刻刻都处于同一个空间中。
德拉科仍未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他按照书上所说在自己身上试验一个又一个咒语，仍旧无法找到身体被改造的证据。
但最近他又开始做梦，而且是重复的梦。
他又一次梦到他在麻瓜酒吧演奏乐器，这个梦让他尤其烦躁。
不止如此，一段时间后，他再度梦见伏地魔抱着他上楼梯。
这次的梦境又长又清晰。
在梦中，他很高兴见到伏地魔。他既不怕他，也不觉得无聊或疲倦。
伏地魔用一只手抱起他，像成年人抱着小孩子那样。
“你用了魔法，是不是？不然不可能，你不可能那么有力气，我很重的……”德拉科说。
伏地魔毫不费力地用一只手抱起他向宅子里走。德拉科身子一晃，连忙用手抓紧了伏地魔的肩膀。
“我开始希望你用魔法了，这样我就不会掉下去。”
“我不会让你掉下来的，”伏地魔说，“我的身体和常人的身体不一样，宝贝。”
“我知道，可是力气这么大，这完全不合理。”
“我的存在原本就不合理。”
德拉科笑着在他身上打了一下，“你又说这种话。傲慢啊，汤姆，太傲慢了——楼梯，上楼梯，汤姆，我们去楼上。”
伏地魔抱着他上楼。德拉科望着周围感叹起来：“我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家里，真好玩……我好高啊！”他笑道。
伏地魔抱着他在二楼走了走，德拉科要去走廊尽头的窗户。
“把我放在窗台上，汤姆……”
德拉科如愿坐在了窗台上。他向窗外的庄园看，又把目光移回到走廊里。
“这里要不要改成落地窗呢？现在的窗户太普通了。”
“改吧。”伏地魔说。
德拉科向他伸出手，伏地魔抱起他向回走，在距离窗户十几米之外停下回头看。
“要什么样的？”
“尖顶。”
“玻璃呢？”
“有花纹的。”
“颜色？”
“不要。”
伏地魔动了动魔杖，原本的窗户渐渐扩大、拉长，变成了一个尖顶的落地窗。
“不错，和我们的房子完全不搭，但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德拉科满意地打量着窗户，“两边的切割太少了，汤姆，再来两刀。”
他的话很含糊，但伏地魔明白他的意思，再次挥动魔杖后，德拉科对着他的新窗子欢呼起来。
“好漂亮，整个走廊都不一样了！”
“现在你能去睡午觉了吗？”
“不要，”德拉科嚷着，“我要吃冰激凌。”
“你的牙齿不适合吃冰激凌。”
“我已经好了，我的牙齿非常健康。”
“你应该养成很好的健康习惯。”
“我已经答应你睡午觉了！”他抗议道，“不吃了，我现在就睡，你陪我。”
“等你醒了之后吃一点。”伏地魔说。
他抱着他进了卧室，把德拉科放在床上。
德拉科翻了个身，回到七十五年前的床榻上。
月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他被眼泪洇湿的睫毛。德拉科睁开眼，迷茫地抹去泪水。他好像很难过，却不知道在为什么难过。
里德尔还没睡。德拉科庆幸他不在他身旁，否则他还要编造谎言对他解释为什么他会哭。
德拉科拿过魔杖给自己施咒，确认他的记忆依旧处于不会被窥探的状态。他的大脑封闭术很好，但他认为有必要多加一层保障。
德拉科翻来覆去地想着为什么又做了一遍这个梦，而且他在梦里虽然仍是自己的视角，可他却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他甚至不能控制他的感觉，他始终是快乐的、兴奋的、轻飘飘的。
这不是梦。
德拉科睁开眼，望着窗外的月亮。
梦境不会如此清晰，而且也不会是彻底的复制，例如他第二次梦到在麻瓜酒吧演奏乐器的时，梦中的所有场景都一模一样，他在梦中的举动、对话、感觉，无一不与上一次雷同。
这次的梦依旧如此。
它们是记忆吗？
被他遗忘的记忆？或者……
被修改过的记忆。
就像里德尔提起的他的身体被改造那件事。
德拉科呆滞地望着漆黑中的虚空。如果他的记忆是假的……那么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记忆是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德拉科浑身发冷。他正要去拿魔杖，却听见里德尔的脚步声。他立即盖好被子假装自己还在睡着，但这不可能骗过里德尔。
里德尔轻手轻脚地上床后，德拉科翻了个身，用迷糊的语气对他说话。
“你回来了，汤姆。”
“吵醒你了？”里德尔问。
“没有……刚刚我就有点醒了，身上冷。”他靠近里德尔。后者抱住他，给了德拉科一个咒语让他暖和起来。
“又做梦了吗？”里德尔问。
德拉科点头，“梦见你……梦见你又要搬家……”
里德尔笑着吻他，哄着他说不会再频繁搬家了。德拉科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意料之中地依旧没有困意。他翻来覆去一会儿，顺理成章地说他清醒了，再睡不着了。两人聊了会儿天，德拉科封闭着大脑，继续思考该如何找回他真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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