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
基礎治療魔法與急救常識課的上課地點設在城堡西翼，最靠近吊橋的那間教室。
哈利背著包和羅恩一路小跑進教室——上節課是魔藥，他們得從地牢趕過來——挑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離上課還有兩分鐘，那位塞爾溫教授已經站在講台邊了，而他身旁還立著某個大約一個人高的東西，上面蒙著紫色的天鵝絨。
“我相信人都到齊了？”英俊的新教授微笑著環顧教室，滿意地點點頭，“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塞普汀莫斯·塞爾溫，負責教授你們關於最基礎的治療魔法和急救相關的常識。鑑於這門課今年才設立，我猜想你們會有一些疑問？”他鼓勵地望著學生們。
赫敏幾乎沒有猶豫太久就將手舉向了空中。
塞爾溫教授快速掃了一眼花名冊，“嗯……格蘭傑小姐？”
“教授，按照魔法部的規定，治療魔法不是僅限於實習期或者取得執照的治愈師才能學習和使用嗎？”看得出來，赫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把那條規定原文複述出來。
“說得很對，格蘭傑小姐——不過今年二月份魔法部修改了這條規定的細則，英國所有年滿十三歲的學齡巫師都可以在指導下學習指定級別的治療魔法知識。”塞爾溫教授笑著糾正了赫敏，“請坐，還有人嗎？”
羅恩低著頭吃吃地笑起來。雖然他對那些規定什麼的毫無了解，但看到赫敏被證明說錯了總是讓他開心。
“後面那位，我猜……韋斯萊先生？”
羅恩驚慌地抬起頭，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是、是的，教授。”
塞爾溫教授看起來並不生氣，“你有什麼疑問嗎？”
“呃，嗯，那個，‘指定級別’是指什麼？我是說，對我們來說？”紅頭髮的男孩勉強憋出了一個問題。
“啊，很好的問題。”塞爾溫教授轉過身，信手掀起那塊天鵝絨，“我們就從這個開始。”
“啊————”
教室裡同時響起好幾道尖叫，最前排的不少學生立刻變得臉色蒼白。哈利注意到第一排的德拉科·馬爾福拼命地向後仰，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臉色和他左胳膊上的繃帶差不多。
羅恩畏懼地盯著天鵝絨落下後顯露出的東西，囁嚅道：“我還沒翻過課本，難道裡面都是這種血淋淋的玩意兒嗎……”
“什麼？”哈利則對這種反應感到莫名其妙，和他一樣茫然的還有坐在前面幾排的赫敏。
教授身邊立著一尊醫學人體模型。半邊覆蓋著皮膚，半邊露出器官的那種，每所麻瓜學校裡都會有的，普通的醫學人體模型。
好吧，也許沒那麼普通。這座人體模型更加栩栩如生，即使哈利坐在後面也能清楚地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動，肺葉有節奏地平穩起伏。
塞爾溫教授再次環顧教室，似乎是對學生們恐慌的模樣感到很有趣，他微笑著拍了拍手：“好了各位，這只是個模型。你們得拿到好幾張N.E.W.Ts證書才能見到真貨。”
他看著學生們依然驚魂未定的臉色，有些哭笑不得地重新將模型罩在絨布下面，又拍了拍，“總之，這個好伙計還要陪伴我們至少一個學年，我建議你們盡快適應他。因為期末的時候，我會期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在紙上畫出他的樣子。”
哈利很肯定他聽到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接下來的時間裡，這位好脾氣的教授告訴他們，本學年的教學目標是讓他們每個人都正確掌握基本的人體結構，並且學會止血咒、固定咒和降溫咒。
即將下課的時候赫敏再次舉起了手。
“格蘭傑小姐？”
“先生，請問這門課是O.W.Ls課程嗎？”她目光灼灼地等待著答案。
“目前不是。”塞爾溫教授搖了搖頭，彷彿沒聽到教室內那些如釋重負的喃喃和嘆氣，“不過等你們五年級時就不一定了。假如在座的各位中有人想要成為治愈師，他們就必須在五年級拿到E以上的成績才能進入我的提高班，然後拿到這門課的N.E.W.Ts證書。”
教授的目光忽然投向哈利，然後轉到馬爾福，又補充道：“此外，四位院長們已經一致同意，所有魁地奇隊的正式隊員，每年都必須通過設置在聖誕節假期後的急救知識測驗，否則將被禁止上場。”
“什麼？！”羅恩和馬爾福同時喊出了聲，同時還有其他幾名學生也附和起來，就連哈利也陷入了震驚。
然而教授只是懶洋洋地揮了一下魔杖，整間教室裡的嗡嗡聲就被平息了，所有人都短暫地恍惚了兩秒鐘。他們聽到塞爾溫教授繼續道：“你們親愛的副校長告訴我，近兩年球場上的事故率不太討人喜歡——尤其是某幾位同學受傷的次數。”
哈利的臉不受控制地漲紅了。
“我向你們保證測驗不會很難——至少不會比期末考試難，只要認真聽講，每個人都能通過。”
走廊上擠擠攘攘的，塞滿了飢腸轆轆滿腦子只有晚飯的學生。
“伙計，這太離譜了！”羅恩滿臉難以置信地嘟囔著，“查理有一年差點就沒通過變形術期中考試，麥格還是讓他出場了！他們不能這麼做！”
哈利疲憊地隨著人流朝禮堂的方向移動，對此很是悲觀：“我猜他們可以。”
羅恩在狹窄的空間裡依然揮舞著胳膊，語氣憤憤不平：“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
“哦，羅恩！塞爾溫教授是個好人不代表他不能做個嚴格的老師。”赫敏抱著書，不耐煩地從後面趕上兩個男孩，“而且新規定很合理，我受夠了每年都要看哈利從半空中摔下來——你們是該有點兒自保意識了！”
“你又來了——老師總是對的。”羅恩哼了一聲，突然有些糊塗，“嘿，你剛才不是比我們先出的教室嗎？”
赫敏翻了個白眼：“洗手間。你們腦子裡都是魁地奇，當然不會注意到了。”
兩個男孩困惑地對視了一眼，聳聳肩繼續走向禮堂。
“那麼，我想你已經給你的所有年級上過課了？感覺如何？”霍格沃茨的副校長一邊在文件上龍飛鳳舞地簽名，一邊招呼新員工坐下。
“感覺……”塞普汀莫斯端起熱氣騰騰的茶杯，想了想，“有點兒新奇？說實話我已經忘了大部分人對治愈師的工作內容缺乏基本了解這件事——每個班都有學生對著我的人體模型大驚小怪。”
麥格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邊的文件整理好，說：“我有所耳聞，你把好幾個孩子嚇得夠嗆——你也是這麼嚇唬實習生的嗎？”
塞普汀莫斯抿了一口熱茶，眼神促狹：“實習生的待遇更好。”不得不說他有點兒懷念在停屍間給實習生上課的美好日子了，那些年輕人驚恐萬狀的表情真是精彩。
“我不確定我想不想知道你對‘更好’的定義。”麥格搖著頭笑了，“很高興知道你適應得這麼快，不過這才剛開學，等學年末的時候，你只會希望他們趕緊坐上火車回家去……説正事吧：鑒於你的加入，校董會認爲今年我們終於不必為了教工體檢而掏一大筆錢給聖芒戈了。他們要求你和波比在聖誕節前完成除了賓斯教授以外，所有在職教工的體檢並提交報告，具體時間安排恐怕需要你們自行協商——把阿不思和萊姆斯的報告盡可能弄好看點兒，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當然。”他點頭表示瞭解。看來校董會對盧平的特殊情況仍然蒙在鼓裏……至於鄧布利多？雖然他對校長的整體健康并沒有任何疑慮，但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攝入甜食的百歲老人大概的確需要一份不那麽直白的體檢報告。
“好極了，我還真想不出如果是對著聖芒戈的治愈師我該怎麼把萊姆斯的問題糊弄過去……另一件事，西弗勒斯把魔藥釀造室和藥材儲藏間的鑰匙給你了嗎？”麥格滿意地看到他再次點頭，“很好，看來他的孩子脾氣終於鬧完了。我得事先警告你，今年的釀造工作會比往年多一倍。阿不思希望每個月的狼毒藥劑都能準時供應，這是最優事項，關乎到學校裡所有人的人身安全——所以，發揮你的長處，別讓西弗勒斯在這個問題上找任何藉口消極怠工，也別讓他因為這件事去找萊姆斯的茬。你們是成年人和教師了，別把學生時代的矛盾帶到工作場合，我說得夠清楚嗎？”儘管辦公室裡沒有第三個人，副校長說到最後幾句時仍然壓低了聲音。
塞普汀莫斯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問：“你是說在……博格特事件之後？我覺得西弗勒斯還沒有給校董會寫舉報信，就已經說明他的氣量遠超過學生時代了，不是嗎？”
年長的女巫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繼續偏袒西弗勒斯吧，反正我們其他人沒有成為隆巴頓先生的博格特形象。總之，你的任務是保證他像個文明人一樣和萊姆斯互動。”
“沒有加薪？”
麥格抬起一邊眉毛，故作嚴肅道：“不要得寸進尺，年輕人。霍格沃茨一向是把一個老師當三個用的。而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有更多機會跟西弗勒斯湊在一起。”
塞普汀莫斯把笑容藏在了茶杯後面。
他在大陸上待了太久，回英國的機會少之又少不說，還盡是沒完沒了的學術研討會。而西弗勒斯這些年幾乎是光明正大地對他的信視而不見……但那些信也從來沒被退回來不是嗎？
“算了，你只要別煽風點火我就謝天謝地了。那麼——”副校長用一副看頑劣學生的眼光盯了他一小會兒，毫無預兆地改變了話題，“我注意到你沒有在哈利這邊展現出你對西弗勒斯的高超行動力？”
塞普汀莫斯猝不及防地聽到這句話，險些被茶嗆到。他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杯子，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糾結：“這不一樣，米勒娃……這不一樣。
“我和西弗勒斯，我們從十一歲起就認識了，我們對彼此的了解比對自己更多，但是哈利——除了他是莉莉的兒子，除了你告訴我的信息，我……我對這孩子一無所知——他也對我一無所知！我該……我該怎麼跟他解釋，我為什麼……直到今年才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呢？”
麥格望著他，嘆了口氣。那嘆息聽起來像是同情，又像是無奈。
塞普汀莫斯局促地摩挲著自己下巴上堅硬的胡茬，嘀咕著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梅林的假髮套……他長得也太像波特了，我得，我得適應一下……”
“因為他就是波特家的人！”麥格惱怒地提高了聲音，“你有時候和西弗勒斯真是一個德行……”
比起成年人，學生們的煩惱要簡單得多。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中，兩個紅頭髮的瘦高個兒男生正在不遺餘力地煽動房間裏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家境優渥的。
“他倆在幹嘛？”哈利從占卜課作業中擡起頭，暫時不想再思考爲什麽茶葉占卜中老鷹代表了死敵。他望著不遠處的弗雷德和喬治，這對孿生兄弟正站在休息室的佈告欄旁邊興致勃勃地對每一個路過的人説著什麽。
羅恩還在奮筆疾書——或者説把每個字寫得足夠大——變形術論文，掃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兄弟，然後咬著羽毛筆的尾部嘟囔著答道：“組織賭博。”
“賭博？賭什麽？”哈利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哪怕眼下赫敏不在這裏向他們强調賭博顯然是違反校規的行爲，他還是下意識地這麽做了。
“新教授們的學院。”羅恩用手比劃著量他的論文有沒有達到十二英寸，“他們每年都這麽幹，你沒注意過？”
哈利蹙起眉努力回憶起來。一年級時他滿腦子都在考慮尼可·勒梅的事兒了，壓根沒注意到，二年級呢？二年級他先是被多比搞得暈頭轉向，接著又出了整個“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戲碼和石化事件……而且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到底哪個學院不幸擁有了洛哈特那樣的畢業生。他聳了聳肩，又有點兒按捺不住好奇心——有些問題在提出之前根本不存在吸引力，可一旦有人問了，那大家就都有些想知道答案了。
他扔下作業，假裝不經意地路過韋斯萊雙胞胎附近，瞥了眼兄弟倆之間的佈告欄，發現上面貼著一張一直拖到地面的羊皮紙。羊皮紙頂端是兩個縮寫：R.L.和S.S.，下面分別是兩列用不同顏色寫上去的密密麻麻的人名。
儘管哈利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不露痕跡了，但喬治和弗雷德一眼就瞧見了他。雙胞胎之一兩三步衝過來，長長的手臂一把就把哈利攬到了佈告欄旁邊。
“嘿，哈利，我們在想——”
“你有沒有興趣——”
“來一點兒趣味競猜活動？”
哈利警惕地看著兩個五年級，預感到自己即將聽到一些會讓赫敏直接跑去麥格辦公室的話。不過，與哈利自己的理性判斷相反，他問：“什麼趣味競猜？”
弗雷德喜氣洋洋地拍拍那張長長的羊皮紙：“鄭重向你介紹——”
喬治舉起雙手，假裝敲起一隻不存在的鼓：“——霍格沃茨的傳統活動！”
兄弟倆齊聲說道：“猜學院！”
好吧，果然和羅恩說得一樣。
哈利已經打算掉頭就走，又被雙胞胎中不知哪一個抓回去了。“今年是雙獎池，哈利，這種好機會你怎麼能錯過呢？”
“雙什麼？”他困惑地問。
“你知道黑魔法防禦術的詛咒吧？”
“詛、詛咒？”哈利驚訝地看著雙胞胎。
弗雷德笑嘻嘻地指向紙上的R.L.字樣，解釋道：“據說這個職位被詛咒了——不知道是誰幹的，可能是神秘人吧——反正沒有任何一任教師能任職超過一學年。”
“他們不是死了——”
“就是嚴重受傷——”
“還有失踪——”
“或者主動辭職。”
哈利恍然大悟。他不知道詛咒是否真的存在，但他的前兩任黑魔法防禦術老師確實都沒有幹滿一學年。奇洛死了，被……哈利身上的保護魔法……活活燙死了；而洛哈特那個騙子，在五月底把自己一忘皆空成了個連魔法都不知道的白痴。而且赫敏讀過校史，告訴過哈利，霍格沃茨從六十年代的某個時候起，的確每年都會更換黑魔法防禦術教師。如果是因為這個詛咒的話，那就說得通了——雙胞胎所謂的“傳統活動”也說得通了。但是……
“那為什麼是雙獎池？”他費解地問。
喬治指了指R.L.邊上的S.S，“當然是因為今年多了一門基礎治愈術。”
哦，所以R.L.代表盧平，而S.S.代表塞爾溫。哈利突然不太愉快地意識到，塞爾溫教授的姓名縮寫和斯內普是一樣的。
“所以，哈利！”弗雷德擺出一副報紙推銷員的表情，“要不要猜猜看？一注只需要六個納特，我們只抽一個半納特的手續費。”
梅林啊，居然還有下注……赫敏知道了肯定會舉報他們的。
“盧平這邊目前下注最多的是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所以斯萊特林賠率最高。”喬治攬著哈利的肩膀介紹起來，“塞爾溫則是拉文克勞居高不下，但斯萊特林也排在第三，不知道為什麼大家似乎覺得他不太可能是赫奇帕奇……”
哈利聽見路過的安吉麗娜和凱蒂同樣在爭論塞爾溫教授憑什麼不可能是赫奇帕奇，因為“他對納威多溫和啊”和“六年級的都說他從來不生氣”。
“來吧，哈利，最多只需要十二個納特，這還不到一西可呢……”
哈利屈服了，不過不是向兄弟倆，而是向他自己的好奇心——至少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他從口袋裡翻出十二個納特，交給弗雷德：“好吧……盧平教授是格蘭芬多，塞爾溫教授，嗯……拉文克勞。”
“斯萊特林兩邊都出局？”喬治高高興興地用魔杖在羊皮紙上敲了兩下，哈利的名字在紙上浮現在兩欄中，一處紅色，一處藍色。
哈利點點頭。
斯內普顯然非常討厭盧平教授，那麼盧平是格蘭芬多的可能性非常高。塞爾溫倒是和斯內普走得很近……但是就哈利目前的觀察而言，塞爾溫教授很和善、風趣，還沒扣過任何人的分——這根本就是斯內普的反面好嗎？
拜託，斯萊特林怎麼可能有那麼和藹可親的人？
雙胞胎收好錢，賭咒發誓地跟哈利說暑假前一定為他搞清楚答案，並祝他好運。哈利想，賭注就算了……想想那隻大黑狗，想想他的占卜課，這方面他倒是真的需要點兒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