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浪漫小姐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ENHYPEN (B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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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浪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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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我头脑里豁然开朗,数百年来,世界一直在花开花落,旋转变化,目的只是为了现在。——《声音》,纳博科夫
Note
*hp亲世代时期 au,有02z出场,主角设定和雷古勒斯一个年级,一切仅为写梦女文所设定。以及,狮蛇极度对立预警,双视角预警,ooc预警。*出现人名注释:雷尔——雷古勒斯·布莱克(西里斯·布莱克的弟弟,R.A.B)小巴蒂——小巴蒂·克劳奇罗齐尔——埃文·罗齐尔塞尔温——罗丝·塞尔温(私设人物)波特——詹姆斯·波特斯拉格霍恩教授:魔药学教授(同时也是当年的的斯莱特林院长)麦格教授:变形学教授斯普劳特教授:草药学教授特里劳尼教授:占卜学教授庞弗雷夫人:霍格沃茨校医……*O.W.L.——普通巫师等级考试*N.E.W.T.——终极巫师考试*只有目睹过死亡的人才能看见夜骐。*幻影移形:一种魔法旅行的方式。它可以让使用者抵达他们想前往的地方。*第五章末尾注释:霍格沃茨种植山毛榉树最多的地方在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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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My Imagination

 

11

 

/没关系,我也刚到,没有等很久。/

 

/今天天文塔上的月亮只有半边诶,另一半就像被浅白的油彩抹淡了一样。啊,油彩呢就是麻瓜的一种涂……/

 

/哦哦对哦魔法界也知道油彩。/

 

/不用道歉的。能被这位美丽的斯莱特林小姐踩到,是本格兰芬多找球手的荣幸。/

 

向后,向前,转圈,循环。

 

/这也是我见过最美的月亮。/

 

……

 

 

或许是时候该醒了。

 

 

他没来赴约。

 

也许那天我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表情真的很不对劲,罗丝脸上的笑意在看清了我神色的瞬间便消失无影。她几乎是马上便察觉到了有什么发生——或是什么也没发生,接着拉住我的手我回了寝室。

只有罗丝知道我邀请朴成训的事,所以她几乎在踏进寝室门的片刻之间,就骂出了她迄今为止所知道的所有恶劣词汇。我在一旁没有吱声,只是更加攥紧了他放在天文塔上的那张羊皮纸,上面写着:

 

「对不起。」

 

那晚的最后,我把自己埋进了床榻里,尽力不去思索那张纸条的意义、不去回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我不愿让自己陷入思考的困境,因为我清楚那大概率会让自己开启无休止的自怜,那显得太可悲…我不要变成那样。

 

我闭上了眼,那晚却还是在静谧中做了一个梦,一个残忍的幻梦。

 

 

 

12

 

那天之后,朴成训不再会在占卜课上坐到我旁边;也不再会来斯莱特林长桌上找我,只为说一声早上好;更不再会约我去霍格莫德买糖果或羽毛笔……我们之间就像是倒退回了最初,甚至比那时还要更生疏。除去重叠的上课的时间以外,几乎没再见过面。

 

好在早在一年级我就已经学会过收起自己的愿想,我想。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即使很难,但时间总会是良药的。

也许吧。

 

四年级过得很快也很慢。大家过去虽然也会调侃,但基于无法撼动的观念,实则一直都对我和朴成训的‘友谊’保持不认可意见。身为一样环境中长大的斯莱特林,我理解他们的想法。可当他们察觉到我和他之间的变化后,却也都没说什么,没有出现我最初所设想的嘲笑,或为我离开‘泥巴种’的庆祝——除了罗齐尔什么表示都没有以外,小巴蒂几乎每天都会往我的位置上放滋滋蜜蜂糖,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入了蜂蜜公爵的股份,又或者是想让我吃得再也不想看那些糖果一眼;

罗丝每次订购最新款的香水或衣服时都会给我也订一份。她对我和罗齐尔的那桩订婚同样不认可,常常劝我再多和别人约约会。

雷尔是在罗丝之后第二个察觉到变化的,从前是,现在也是。他曾在意识到我对朴成训不只是一时心动后,朝我旁敲侧击着提到过安多米达被除名的事例,我知道,他那时的担心也绝对出自善意。虽然他早就成长为了更极端的血统论拥护者,但对朋友保留的包容与柔和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也是在这一年,小巴蒂和罗丝在一起了。庆贺之余,为了给他们留空间,那之后我和雷尔比往年更频繁地浸在图书馆。陪我在黑湖旁散步的人也成了雷尔,我们也常会在霍格莫德日一起去三把扫帚喝黄油啤酒。事实证明,没有朴成训出现的日子除了比以往更安静一些以外,好像也没什么难熬的。

 

只是夜晚除外。

因为我还总会梦见他,梦见那个不曾存在的半月夜。

 

 

13

 

五年级比从前都要更忙碌,我们开始准备O.W.L.(普通巫师等级考试),毫无疑问,选了全部选修课的小巴蒂成了整个年级最忙的人。

 

他要准备全部12门科目的考试,我当时比雷尔和罗丝还有罗齐尔都要多选了一门课,比他们也就更忙碌一点。我最开始还有空余去思索,既然朴成训和我选的课是一样的,他要准备的同样也是10门考试,还当上了格兰芬多级长,应该比我更忙…只是,如果当时我没有邀请他…我们今年应该会一起复习的吧。

 

不过很快我便无暇再顾及什么学习之外的东西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要把10门考试全部通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情理之中地,我拒绝了鼻涕虫俱乐部这年的所有晚会。除了霍格莫德日会和雷尔一起去霍格莫德村放松一下心情以外,整个五年级都和小巴蒂一起把自己埋入了无休止的复习与预习里。

 

相对应的,我们都得到了不错的成绩。小巴蒂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通过了全部12门O.W.L.,我也在自己这10门课里得到了8个“O(优秀)”、1个“E(良好)”和1个“A(及格)”。罗丝和雷尔也都考得不错,罗齐尔就更不用说了。

而从六年级开学的某次路过,绝对只是单纯的路过中,我也听到了朴成训的成绩。他通过了7门,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除了占卜学以外,他的魔咒和黑魔法防御也都得了“O”;只不过,他的魔药学只堪堪得了一个“A”,肯定是进不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药提高班了。

 

 

 

 

而在进入六年级前,那年的暑假里,雷尔做了一件令我们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加入了“那个人”。

 

我们都以为罗齐尔会是我们之间那第一个加入的,谁也没想到会是雷尔先做出这个决定。小巴蒂的父亲那时在魔法部当上了法律职法司长,接下来极有可能当上魔法部部长,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克劳奇先生又本就鄙视黑魔法,此时更不能做出偏向哪边的举止;而罗丝家一如往常地仍然保持着中立意见,于是今年在布莱克家的聚会只有我和埃齐尔一起。

 

布莱克夫妇都为他感到骄傲极了,在和以往一样的寒暄过后,我比罗齐尔先见到了雷尔,可罗齐尔来时,还是恰好听到了我的感叹。

他这次却没再像从前那样保持沉默,只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话。

 

“如果不是因为你喜欢那个泥巴种的话,我确实会是第一个。”

 

 

 

14

 

“会疼吗?”

六年级开学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罗丝目不转睛地看着雷尔左前臂烙上的黑魔标记,好奇地问了出来。

 

“刚开始有一点,”雷尔自豪地说,“但值得。”

 

窗外,景致正在从金黄的麦田逐步迈入荒芜,随着列车朝北疾驰,出现在眼里的渐渐成了大片的暗绿的山丘、弯弯曲曲的河流和透着寒意的树林。小巴蒂也在盯着雷尔手臂上的黑魔标记,看上去若有所思。直到罗齐尔咳了一声,示意雷尔把袖子拉下去——因为朴成训的例行巡视让他经过了我们隔间。

 

不过好在谁也不需要担心什么,罗齐尔一早就给隔间施了闭耳塞听(Muffliato),那是他从斯内普那里学来的一种用来预防偷听的咒语。而雷尔坐在最里面,从路过的那个角度来说,朴成训应该没有看到什么。

 

朴成训走后,车厢里大家不约而同地沉寂了一会儿,直到一个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片安静。

 

“等毕业后,我也要加入‘那个人’。”

 

是小巴蒂。

 

“干嘛都这样意外地看着我?”

小巴蒂笑着耸了耸肩,语气随内容愈发透出憧憬。

“虽然父亲讨厌黑魔法,但就像当初我选了全部选修课一样——等成功之后,他会明白我的选择是对的。”

 

……

 

“我也要加入。”

更令人意外地,罗丝开口了。她望向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毕竟我不能永远都只是跟随家族立场,对吧?”

 

罗齐尔轻笑一声,却没继续对罗丝这番话做什么表示,只是冷不丁提醒到。

“马上就到学校了,该换长袍了。”

 

 

 

 

“罗丝,你是真的想要加入‘那个人’吗?”

那天夜晚,我许久都不能入睡,最终还是朝罗丝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本来也认同‘那个人’的观念。”罗丝说,“你也认可的,不是吗?都已经这个年代了,巫师却还是要因为那群泥…麻瓜遮遮掩掩地度日。只要踏出了用魔法划分的那一片小小地方,就永远都不能毫无顾忌地在每一个地方都施出魔咒——比起那群连魔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我们才是更有力量的人,这对我们不公平。”

 

“但你知道的,塞尔温家族里虽然也有食死徒,可你这一支分支的人几乎都是中立。”我垂下了眼,声音在轻微的不安中变得有些颤抖。

“这不再只是…像交朋友一样简单的事情了。”

 

罗丝也把身体侧向了我,隔着银白色的帷幔,她喃喃出声,这时的神情却已经不像白天那样肯定。

“很快就要有一场战争了。”

“无论选或是不选边站…所有人都会落入危险。”

 

她说着,却透过帷幔朝我伸出了手。我明白这是同往常一样寻求安慰的意思,将自己的手轻轻叠了上去。

 

“而且,他也是这样选择的。”

她在句尾才道出这句,声音落得很轻,似乎希望空气将它浅浅盖住。

 

 

“因为这样,所以不如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我握住了她,感受到她的指尖也有些发抖。

 

 

“不,不如说,是他让我有了勇气——”

她也回握住了我,眼睫微颤,这一次开口却比前面要坚定许多。

“去选择那条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不过,你会加入吗?”

那天的最后,罗丝朝我抛回了这个问题。语气中并没有责怪或急切,那只是平缓的问句,却几乎像一个无比诚恳的邀请。

 

“加入‘那个人’,加入我们。”

 

 

我没有回答她。占卜学是我在O.W.L.里唯一只得到“A”的那一门学科,可那日,我却从自己滞在喉间的答案中预见了一些本无可触碰的未来——梅林给予了我一刹那,那刹将间,我过去一直逃避着忽视的设想如厉火般在我的眼前烧灼:或许有一天,从前那只存在于报纸上的事迹将会与他挂上钩,或许他将置身于那些现场,成为报纸上轻飘飘印下的一个数字。我想起那接连不断的失踪与死亡人数报道,若我加入,即我有可能成为那个致使他死亡的人们中的一员。

关乎他的出身,关乎我不切实际的执念,这些都这让我恐惧地意识到我正走在与朋友们相反的道路上。即便那日他并未赴我的约,即便我们如今已经形同陌路,即使这爱意永远不会被他再知晓——

可在这样的关乎生与死抉择中,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不想、也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

 

 

只是,就像那桩婚约一样,我似乎没有选择。

六年级的圣诞假期,父亲和母亲告诉我他们决定要正式支持‘那个人’。而罗齐尔夫妇…他们同样是这样决定的。

 

 

15

 

和雷尔不同的是,由于父母已经先一步做出选择,出于学业忙碌的起见,我和罗齐尔在毕业后才需要去见‘那个人’。生活需要继续,我比从前都更甚地躲起了朴成训。

 

我没有去看六年级的最后一场魁地奇球赛,却也知道那又是一场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不同于三年级时的晴朗天气,那日下的几乎是一场暴风雨,可比赛照常继续,不曾停止。大雨淅淅沥沥,听说那是一场传奇的比赛,来源于早春的低气温随着雨点笼住了整个观众席,人们却很快就在他抓到金色飞贼的那个时刻沸腾着欢呼起来。他破了记录,理所应当地赢得了那年最佳找球手的奖牌。

 

我害怕见到他,可梅林却开了个玩笑。去奖品陈列室的那天,我分明挑了不可能有人在那里的时间,那是已经宵禁的时候。却偏偏在看过属于他的那面奖牌后——透过水晶玻璃柜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只是注视着我,没有说话。时间似乎总在循回倒转,和一年级那次一样,我落荒而逃了,这次却没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而我,也连唯一的那句话都没能留下。

 

 

16

 

七年级,最后一年。也预示着那个存在于我心中的,隐秘的决定所将带来的结局快要逼近。我却还是没能尽然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在学年末尾,我们将进行N.E.W.T.考试,那是最终的考试,关乎毕业后的职业申请。

 

这次的考试难度比五年级更甚,小巴蒂虽然决定毕业后加入‘那个人’,可在明面上,他还是要先随克劳奇先生去魔法部工作——在他父亲的要求下,他至少要获得5门“O”。虽然我没有去魔法部就职的打算,事实上,也还没有真正想好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可基于我毕业后将要进行的那个引向未知的选择,为了保险起见,我想我需要尽可能地在所有科目里都取得高分。

 

罗丝和小巴蒂常会一起复习,他们有时也会和雷尔学一些他从‘那个人’那里知道的黑魔法咒语。那一年,罗齐尔常常会支开雷尔和我一起复习,我将这总结为他不知道哪根筋又没搭对,没多做理会。

 

朴成训忙于准备考试,没再参加过魁地奇球赛。五年级时就业指导那段时间我就意外地听说过,比起成为一名专业的魁地奇球员,他现在还有更想做的事情。

 

时间总在忙碌里逝去得极快,转眼间连考试也过去了。离校前的最后几天有难得的好天气,我终于有闲暇独自躺在黑湖的草地上晒晒太阳。兴许是过去那些日子太过劳累,所以最后那天,我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那是个静谧的午后,连草蔌声都比往常轻了许多。而当我缓缓睁开眼,却连面前所见都不像以往那样——乌黑的发、紧闭的双眼…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他的睡颜。

 

 

又是梦吗?

 

 

我们面朝着面,日光朦胧地模糊了我的眼,可他的轮廓却是那样清晰地映入瞳孔,在微不可察的夏风中,我的心跳随面前的他轻浅的呼吸同节奏起伏。恍惚间,我以为自己正身处于想象与现实的交界线,于是,终于第一次做出了无数次在梦中想做、却未曾做过的那件事。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上他的面庞。

 

 

指尖抵上面颊,却让我忽而惊觉这触感是如此真实——这一切并不是蜃景、或我的又一场梦境,他确切地在我眼前。

 

我本该直接离开,可将要起身之际却瞥见了他身边的那本《英国和爱尔兰的魁地奇球队》。

 

厚重的书页中间夹着一张羊皮纸条,它作为书签浅浅冒出了一个毛边的尖角。

 

分明清楚眼前这一切比所有过往的梦都更易碎,但鬼使神差地,我不自觉翻开了那本书,紧接着在看到上面的文字时彻底乱了呼吸。

 

——是三年级那占卜课上我们写下的那张纸条上的,我的字迹。

 

只是,那句“像你”句尾的问号同样被他裁掉了。于是纸张上只余下句中两个单词,乍看之下便成了:“喜欢你”。

 

 

like you?

like you.

 

 

 

阳光斜斜地洒上草地,照得万物都是那样明澈,那分明霍格沃茨最后的盛夏日,那时却倏而落下了细小的雪花——它们洁白而轻飘地降临于我与他这极小的一片天地。他始终未睁开眼,可我还是通过他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明了了。

这是来自他的,无声的降雪咒。

 

我们都被明亮的太阳照耀包裹着,感受着温煦的风透过寒意带来的暖。忽而,在最后的那个瞬间里,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

 

「在如此明净的日光下,所有秘密都将无处藏匿。」

 

 

 

 


 

 

 

 

朴成训有一个秘密。

 

三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他从邓布利多教授那里得到了一个时间转换器。当然,期限不是永久——时间转换器的管控无比严格。只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所有仍然选择留在霍格沃茨的麻瓜出身的学生们只要假期回家,而不是留校,在邓布利多教授多次郑重向魔法部保证并申请下——这些学生们便都能够得以拿到一个时间转换器。

 

保险起见,这些时间转换器已经被邓布利多教授提前施过了一些与它本身所拥有的时间魔法所相配的、特殊的保护魔法。在平常的日子里,除非亲自向邓布利多教授申请,否则为了防止滥用造成不可逆转的混乱,这样的保护咒会让学生们无法按时间转换器本身的方法使用它们;可当危险来临,这个小小的沙漏项链就会发烫,接着将所佩戴的人周身的时间,以一种近乎是停滞的速度放慢——直至他们离开这里,去到真正安全的地方。

 

朴成训暑假时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情形,那群食死徒当时在麻瓜街道放了一把难以扑灭的火,好在多数人都及时从家中逃出了。只是,那天的天空里被留下了一个长久难消的黑魔标记——巨蟒从硕大无比的骷髅的嘴中冒出,是由无数碧绿色的星星般的东西组成的,在漆黑的夜里亮得刺眼。

 

虽然当时的危险已经让他提起了警惕,但那时,那时他对于生死的概念还并不太明晰。

 

 

 

 

圣诞假期结束那天,朴成训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将自己单独关进了一个隔间。这些天来的一切都可怖得那么不真实,他试图说服自己那个圣诞夜只是他的一场噩梦。这场噩梦过于难缠,犹如难以解开的绳索,将他死死缠绕住,思绪无法从中挣脱,于是才难以醒来。

 

直到列车到站,他下了车,忽然在浓重的夜色里注意到——那些从前没有马的马车前,此刻正站着一匹又一匹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动物。

它们眼里没有瞳孔,只余下茫茫的白色。

 

是夜骐。

 

 

 

 

*

 

“听说了吗?斯莱特林那个罗齐尔订婚了。”

“和谁?”

“还能是和谁,当然是经常和他坐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咯。”

 

……

 

这样的八卦几乎是一开学便四处散了开来。朴综星和Jake最初还不相信,只是当他们从家人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他们便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朴成训。

 

“下一节是算术占卜,你们确定这节课也要跟着我吗?”

 

朴成训抿了抿嘴,他这两位朋友谁也没有选这门课,事实上,他们的选修课程里和他没有一节重合的部分,最近却还是跟着他一起上了一节古代如尼文课。他们二人、或者说,加上朴成训本人的话是三人,三人最终头昏脑胀地从教室出来时,朴成训倒是已经习惯了。可毫无悬念地,朴综星和Jake在那之后默默进行了一路无意义的怨叹。

 

“所以你到底怎么是怎么想的?”

朴综星终于耐不住开了口,直接问向他。

 

“什么?”

朴成训耸了耸肩,本想试图蒙混过关,但显然眼前的二人并不好糊弄。

 

“她订婚的事。”Jake说道,神情看上去无比严肃,“我和朴综星也没想到原来英国这些老派的纯血家族真的到现在还这么死板,要知道我们才四年级……”

 

朴成训当时并没有做出回答,上课的声音几乎是踩着Jake话语的句尾音节到来的。不过,他却在课上忍不住又一次看向她的时候,忽然想到了Jake的最后一句,而后哑然失笑。倒不是因为内容本身,只是他突然想到一年级结束时,曾经在他脑中冒出过的那个过于成熟、于是显得幼稚的词——

“插足者”。

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是一语成谶。

 

不过,朴成训依然清楚他们仍只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这些日子里,发生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太危险。他这样劝说着自己,好让自己那颗常常过于“贪婪”的心不再那么容易被点燃,因为一切正在朝更远的未来走去,所以他如今已经渐渐明白:当炙热的火烧起,被灼伤的也许不只会是自己。

 

而且,他其实早就已经足够幸运了。每当看到一直被他用作书签的那张纸条时,朴成训都会这样想。

 

 

只是……

 

/ 我们跳舞吧,舞会结束后——我会来找你。

我们在天文塔上见。/

 

她邀请了他,似乎不只是因为友谊。

 

 

 

 

*

 

 

他们注定会是走在不同路上的人吗?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到很久了吗?”

 

“没关系,我也刚到,没有等很久。”

 

那时他注视着她的身影出现在天文塔,从螺旋楼梯再到顶层,慢慢朝他走近。

 

“今天天文塔上的月亮只有半边诶,另一半就像被浅白的油彩抹淡了一样。啊,油彩呢就是麻瓜的一种涂……”

 

“魔法界也有油彩的啦。”

 

“哦哦对哦——魔法界也知道油彩。”

 

“笨蛋…啊对不起、踩到你的脚了。”

 

“不用道歉的。能被这位美丽的斯莱特林小姐踩到,是本格兰芬多找球手的荣幸。”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向后,向前,转圈…他再一次回想到,天文塔的夜风将她的发丝吹起,在光辉灿烂的银月照耀下,她的面庞却比月亮更皎洁。

 

……

“不过其实…我今天是有话想要跟你说。

“我——

“算了,我还是下次再说吧。”

 

 

“——你喜欢我吗?”

那时她的声音停在了原地,因为青涩而难以全然继续,而他的话语追了上去。可虽是如此,在那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却有更多顾虑没过了狂热的喜悦。“纯血叛徒”、“除名”……类似的词再一次在他的思绪里乱七八糟地排列,一遍又一遍在他眼前晃眼。他曾经只当这些为传闻,遥远而飘渺不现实。可如今他却意识到,若他要靠近她,若她愿意他靠近她,若这一切不只是他的臆想——那么这些词汇便会随着他一起朝她逼近。

他忽而又想到了那个圣诞夜。

 

“才、才不是!非要说的话…我喜欢的是今天的月亮。”

 

她飞快地解释道,神态中却闪烁着些不自然。这让他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脚步向后,向前,转圈,循环。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再一次放任自己陷进那双明亮的眼睛,感受到那最原始的爱念正在推动自己躁动的心。

话几乎到了嘴边,可理智终究是占了上风。于是他将那句话咽下,换为早已想说出口的另外一句。

 

“这也是我见过最美的月亮。”

 

 

一曲舞毕,他与她道别——接着如计划中那样转动了颈上的沙漏吊坠,将一切倒退回一个小时前。

 

 

*

 

1979年的夏天,朴成训加入了凤凰社。

 

当他带着自己所有的行李到校长办公室的那天,邓布利多教授看上去并不意外。这位睿智的老人只是目光透过半月形的眼镜,庄严而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位年轻人——他还记得这个孩子三年前找自己得到时间转换器的使用许可后,曾问出的那个问题。

 

“教授,不同的出身究竟会多大程度地影响人们的未来?”

 

那时他在话音落下后不知所措地垂下了眼,面上还带着迷惘与犹虑。而现在,却不再有那种动摇了,刚毕业的男孩身上的气质已经比当年成熟许多,与过于苍白的皮肤和瘦削的身材本该形成的易碎相悖,他身上依然带着那种连他自己或许都并未察觉到的坚韧与无畏。

 

 

“那么,”良久,邓布利多说道,“我想,你应该也已经从詹姆斯他们那里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了?”

 

 

“危险。”

朴成训缓缓开了口。

 

“随处可见的危险,或许在下一秒就会到来的死亡。”

 

朴成训的家人已经在国外安稳地定居了下来,许多人都觉得他大可以在毕业后回到家人身边,而不是继续留下,留在这个已经响起战声号角的国度。而他本人,甚至也清楚自己或许无法在这样庞大而复杂的战争中改变过多——为此,他或许会无数次迎来本可不必遭受的危险、身体上的痛苦——又或是一记死咒。

 

“虽然不同的出身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差距,可战争却是一视同仁的。”

他还记得邓布利多教授那时这样回答他,于是就是这样,朴成训早在四年级就已经在心里暗自做下了这个决定。

 

一切只是立场问题,他知道。无论是什么出身的巫师,在这场战争中,都迟早会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若真的决心要站在正义的一端则更是如此。加入凤凰社的纯血并不占少数,对于这些在最前线与战争根源抗争的人们,他们和所有一切被烙上“纯血叛徒”名号的人一样,都将面临比旁人还要更甚的危险。

 

 

“但也还有,未来一定会出现的——和平。”

 

这一决定并不是不是为当下。朴成训明白,无比清楚地明白这一点,现在,他在为未来前进。

 

为了一个不再需要活于忐忑之中,只是平安、幸福的未来。

为她的未来。

 

所以哪怕只是一点力量,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其中。

 

 

 

 

“只是因为‘喜欢’,就真的值得你这样付出吗?”

他还记得四年级夏季学期的第一个星期,他向麦格教授拒绝了魁地奇队长的位置。那时战争还未全然显露至纯血统家族眼中,尤其是朴综星和Jake这种从远方搬来的新纯血家族的眼中。所以当他们两个听说他决定毕业后将投身于凤凰社,因而将放弃职业魁地奇的那个晚上,他们都紧皱着眉严肃地朝他问道。

 

“虽然不只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做的,但就算只从这一点出发来说……”

那夜朴成训思索了许久,久到格兰芬多塔楼的高窗之外挂上一抹代表破晓的日光,那热烈而朦胧的光亮将他笼在了与深红交映的橙黄里。他最终依然是这样做出了回答,毫不后悔地。

“也同样值得。”

 

 

 

在很久以后,朴成训对许多个过去的时刻都感到了后悔,每当他以为明天不再会来临的时候,悔意总是最比绝望更先升腾上来——也许,他那时总会想。也许离开那天他不该被一时贪心冲昏了头,以至于在她翻看自己的书时,紧张得让那他们之间那一小片区域落下了雪;也许他该在借找詹姆斯来活点地图的那个晚上,在奖杯陈列室里像最先想好的那样给她披一件衣服,而不是只因为她站在自己的奖牌前,就呆在了原地;也许他该一早就想尽办法学好魔药,这样他就不用等到五年级当上级长的时候,才得到进鼻涕虫俱乐部的资格,而那时他已经失去了与她正式跳一支舞的机会;也许在最初那次霍格莫德之旅时,他不该样紧张,以至于让他们只进了两间店;也许…也许他该早些和她成为朋友,这样就可以再多拥有点与她一同的时间与回忆——也许他最初就不该有那一次又一次未实现的决定。

 

但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未曾对如今的这个决定感到过半分后悔。

 

 

 

“———那现在,我们一起走吧,孩子。”

邓布利多教授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的,将他的思绪牵了回来,教授笑眯眯地朝他眨眨眼,伸出手示意他一起幻影移形。

“我们去凤凰社的总部,你的另外两位朋友也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有人在战争中奔向爱,有人在战争中掩饰爱;有人为了爱离而开战争,有人为了爱而奔向战争。死亡终将降临,这是一切生命都离不开的归宿,可好在造物终究在过程中留有仁慈,于是人们得以能够在有限生命中做出自己的选择:例如前路;例如信仰;又或是——象征着希望的,对未来的构想。

 

因此,他一直都记得三年级占卜课上,那个第一次在自己眼中出现虚像水晶球——如果一切顺利,他希望他们可以在预言球中再见。

 

在那个看上去陌生,却无比和平的地方。

 

 

希望一切顺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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