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樱桃树下/亲爱的你
卡罗家族是源自英国的一支有悠久历史的巫师家族,纯血至上是他们一贯推崇的观念。克拉拉·卡罗是家族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当整个家族都被格林德沃招揽后,她理所应当地作为最有潜力的代表在格林德沃手下做事。
“不要让家族失望。”克拉拉的母亲说。
这句话既是前进的动力,也是心中的枷锁,在克拉拉不明白巫师和巫师间到底有什么区别的时候,她就被要求这么做了——在小时候,家里曾为她找过一个家庭教师,这是她得以窥见外界生活的门户,那位温柔的老师为她讲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轻易地挑起她要走出去看看的想法。可惜好景不长,当这位老师被发现是一个泥巴种时,世界残酷的一角以一个不期待的方式揭露了。
克拉拉作为卡罗家族崛起的希望,从没有懈怠过,当她看着弟弟妹妹无忧无虑地在庭院中玩耍时,在书房练习魔法是她只能做的事,有一天,她被管家领到地牢里,家族中犯错的孩子才会来到这。克拉拉没想到她要担任的角色不是受刑人,而是刽子手。
“我现在要检查你学习魔咒的进度,对她使用四分五裂。”父亲无情地命令道。
“不。”克拉拉惶恐地退后几步,这是她第一次忤逆父亲的要求。
被拷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几乎看不清长相,但克拉拉记得老师最后穿着见她的那件衣服长什么样。
父亲的回答是一道钻心剔骨,只是那道光没有打在紧捂双眼的克拉拉身上——痛苦的惨叫在地牢中回荡,克拉拉第一次见到平时柔声细语的老师能有这种模样。
“Diffindo.”四分五裂咒精准地打在女人的胸口处,结束了她的痛苦。
“谢谢。”老师临终前说——对克拉拉而言,这是比责骂要更为恐怖的诅咒。
很难期待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平时能开朗到哪里去。因此,克拉拉平时的表情很少,看上去非常严肃刻板,明明只有三十来岁,却显出十足的老态——这是哈利最近几天观察的结果。
当发现摄魂取念被不知名的保护防御后,克拉拉给哈利喝下三滴吐真剂,它无色无味,却令哈利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只能呆呆地被一问一答。得出的结果令克拉拉感到失望,因为哈利父母在他刚出生没多久后双亡,随后被送到麻瓜亲戚家,此次来德国的原因是参加麻瓜学校的活动——线索几乎没有。
哈利庆幸克拉拉没有更进一步地询问他家人的关系,否则波特家族一定会被他暴露出来,他们可能会因此受到威胁。
克拉拉并没有怎么为难哈利,她白天把哈利关在住所里,只留下面包和水,她晚上回到这里,一般会在客厅里看书。
“卡罗女士,请问您把我留下来做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哈利坐在克拉拉的对面一侧,捧着杯水问。
“会有用到你的时候。”克拉拉抬眼望他,在一些角度,黑发的哈利有点像她的某个弟弟。
“您要带我去哪里?”
“法国。”
“什么时候去?”
“等我处理完德国的事情。”
克拉拉不会刻意无视哈利,这让哈利觉得克拉拉或许可以沟通——不知哈利在知道现在的住所是克拉拉通过杀害原住民抢来得到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克拉拉并不排斥将行踪透露给哈利,这主要源于她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她几乎无法忽视哈利那想从她身上找到机会,跃跃欲试要逃脱的表情。
克拉拉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哈利。”她拍拍手,示意哈利来到她身边,并递给他一根无主的魔杖——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遗物。
“我打算教你一些魔法咒语——Diffindo(四分五裂)。”克拉拉拿出自己的魔杖,指向旁边的蛋糕,只见白光泛出,那蛋糕被整整齐齐地切成四等分。“想吃蛋糕吗?”
哈利点点头,可当他自己用魔杖尝试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学会它,你每天的茶点就会多一块蛋糕。”
克拉拉只教了哈利一些动作要领,便不再管他。
哈利在练习的时候将杯子击碎了,他发现这是一个攻击性的咒语,他不明白克拉拉为什么让他学习它——他只能猜测到一个可能性:克拉拉要让他杀人。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结果并非空穴来风,在几天对屋子的探索中,哈利发现这原本属于一个六口之家,最大的房间是克拉拉的,他进不去。二楼角落的房间是属于两个老人的,那里有老花镜、纺锤、拐杖,衣柜里有许多宽松老旧的衣物。一楼靠楼梯的房间属于男孩的,哈利就住在这里,当他发现这栋屋子的主人们很可能已经被害后,他再也没有碰过那些飞机与汽车的模型玩具。
被关在这里的哈利对外界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1935年3月15日,对于全世界都能称之为历史性的事件在今天爆发——德国单方面撕毁了《凡尔赛公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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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旧麻布马甲短裤的男孩独自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没人会为他投去一分一毫的注意,因为所有这个年纪的男孩都这么穿。
托疑似存在罗马血统的福,汤姆一路上都没有遭受任何盘问,更具英国长相特征的布伦南则不得不和其他人在一起接受德国所谓的“保护性拘留”。布伦南将指路草交给汤姆,让汤姆得以辨别哈利所在的方位,先前布伦南送给哈利的那朵花是最好的定位器。
原本能够坦荡走着的街道,现在因为时局扭转不得不躲躲藏藏,并不是说德国人马上要对英国人怎么样,而是作为一个孩子,一旦被发现,绝对会被送回学校里去,那时候再找哈利就难了。
带着布伦南描述的外貌特征——黑头发、深色眼睛、又高又瘦、戴着灰色的船帽、穿着同色的鱼尾裙、拥有英国口音、看上去非常冷酷——汤姆迷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汤姆在路上思考:这个女人为什么要专门来到德国,又要专门带走哈利呢?如果早有预谋,在英国绑架不是更方便吗?还只是因为一时兴起?缺乏信息的他注定无法马上找到答案。
指路草在这里失效了,汤姆不敢拿出地图来,好在地图已经背了大半。他拿着小草在这附近来回兜圈,天空越来越黯淡,晚上有宵禁,他在原地踟蹰一会,最后打算先去找个落脚点再仔细筹划。
汤姆找到一个位于巷子转角处的旅店,不大不小,门庭冷清,看上去没什么客人,这家店或许更需要生意,以至于可以接受一个小孩子订房间的要求。
老旧的木板门发出腐朽的吱吱声,惊醒在前台打瞌睡的老板,那是一个标准的中年男人,酒糟鼻,啤酒肚,剩零星几根头发支棱在头顶,他撑在台上往下看,只见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推门进来,那个男孩说他要帮他父亲订间房,他父亲在附近喝酒。
刚睡醒的中年老板混混沌沌地收下男孩给他的马克,并给他钥匙指引他该去的房间。当这个肥胖的男人做完这一切,将楼梯踩地嘎吱嘎吱响着下楼的时候,一个妇人勉力地抱着刚收进来的床被从后门进来,她好奇地张望问:“是有新的访客吗?”
“一个孩子——说是给他的父亲订房。”
妇人的脸色凝重起来,她将床被随意堆放在前台上,气冲冲地扯过男人的耳朵,骂道:“你疯了,让一个孩子独自订房?”
“亲爱的,我们应该珍惜每一张钞票。”
“隔壁的卢森太太出事了。”妇人急急地压低声音,“有人帮犹太人订房,连带着——所有人——都进了局子。”
这一声把迷糊的男人叫醒了,但他还是犹豫不决,“哪有这么多犹太人呢?”
“我们可以报警直接让人把他带走,这样的话,钱依然在我们口袋里,不是吗?就说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男人看着高挂在墙上的万字旗,最终还是匆匆拿起旁边的帽子戴上,前往最近的警察局报警。
靠在二楼窗台边的汤姆看到男人仓皇前往警局方向的那幕,他咬咬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发现,但这里不能再待。他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把从英国带来的、压箱底的两根儿童魔杖放进怀中马上离开这里——可他不能从原路返回了,一个胖女人堵在楼梯口那,汤姆折返回房间,打算跳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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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巷道挤压着他的逃跑路线,警察局很快能确认这个在外订房的人就是过来交流的那个英国男孩,煤油灯的光亮在黑暗中打转,好几次都险些照到汤姆,又被他匆匆躲过,只剩不知在哪里的脚步声任警察追寻。
黑暗中,汤姆肆无忌惮地用魔法放倒隐蔽在角落的垃圾桶、悬在两栋楼间挂在晾衣绳上的衣物,身后堆满了猎手的咒骂声,只是追捕他的人太多了,加上他并不擅长运动,他很快便气喘吁吁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双腿已累得失去知觉也无所谓,不知道多少次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划伤,当倒在死胡同前的那一刻,汤姆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哈利的时候——他一路走来,努力着不去看他,就好像他是太阳。但是,就像太阳,他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到他的存在*。汤姆在学校里再怎么假扮太阳,都无法取代真正的太阳光辉。
因为失去力气的缘故,他摔得太厉害了,整个人像块橡皮一样跌在地上又回弹起来,仰面躺在地上的时候,他看见了天上的月亮,他突然想起,月亮是卫星,本身是不会发光的,因为有太阳的存在,它才得以具备光亮。
他好想逃走啊,逃到哈利身边去,哪怕死了也没关系,哪怕受尽折磨也没关系,他只想见见他。
强烈的情绪让他爆发出本不应有的能力,汤姆的心剧烈跳动,他躺在屋顶上,闭着眼睛听楼下那些警察搜寻的声音,初春的晚风像刀片一样刮过他身上沾满泥泞且细碎的伤口,他却感到恣意。
清晨,汤姆窃取了别人挂在窗台上的合身衣物,那熟练、自然的姿态,一点也看不出这是来自英国贵族学校的明星学生,他要赶在还没有被通缉前找到哈利。
他开始询问附近的商铺,每个人都说自己没有见过有这样特征的英国女人。就在汤姆焦急万分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识地越过杂货铺的货架,看到里面正哄孩子入睡的妇人,一道灵感像闪电般从他心头划过,他急急问:“那有哪一户人最近没有在这附近出现过了?”
汤姆的长相赢得了老板的耐心,他对这个外表姣好的男孩说,那栋楼的六口之家在这几天再没开过门,可那家中的老人每天早上都会来找他们闲聊才对——可能最近举家出门旅游了。
汤姆的呼吸急促起来,他预感到那就是他要找到的最终目标,与此同时,强烈的危机感涌入心头,这必然是一趟危险之旅,但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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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拉每天晚上都会检查哈利的学习进度,哈利每次都只能放出一小道消失在空气中的白光,可看克拉拉的样子却没有任何不满,这是肯定的,一个孩童哪里能弄懂别人要花几周乃至几个月时间才能学会的魔法呢?哈利能稳定地不让魔力爆炸已经足够让她惊奇了。
在背地里取得一定进展后,哈利没有再练习这个让他感到不详的魔法,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数着窗外飘过的云朵,克拉拉不知道在这栋房子施下了什么魔法,让他无法通过破坏窗户的方式逃走。
“哈利?”
哈利简直以为自己要听错了,他兴奋地大叫一声并从床上跃起跑到窗台边,汤姆正在窗外看他,此时的他们普通地就像要相约一起出去玩的孩子,在此时忘记了所有的害怕和恐惧。
一片粉色的花瓣飞进来,是屋主栽种的樱桃树开花了,它顺着气流顽皮地粘在哈利的头发丝上,这时,一阵更大的风刮过,把那些花瓣一股脑地吹进房间,落了哈利满脸。
汤姆的心忘我地跳动,他先是把那些碍眼的花瓣拂去,再控制不住地抚摸着哈利的脸,从眉骨到眼睫,从鼻梁到鼻尖,再到嘴唇和下巴,他的哈利瘦了,好在精神不错,没有伤口。
和哈利比起来,汤姆显得十分狼狈,哈利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汤姆能一路找过来到底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把自己折腾成满脸泥泞,浑身是伤的样子,哈利忍不住怜惜地亲吻他的脸颊。
隔住一扇不可逾越的窗户,汤姆痴痴地望着他,他们在浪漫的樱桃树下,杀机四伏的房间内外,像小动物一样十指交扣,紧紧相依。
曾经汤姆嗤之以鼻的那些爱情文学报复般地将字句一股脑地向汤姆心间灌去,可大篇幅的文字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寥寥数语填充着,它念作——
“亲爱的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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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用自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