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的我们

GNZ48 (B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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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无处可逃的我们
Summary
难辨相爱跟错爱
Note
长篇/现背pa/很简单的关于破镜重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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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3.


真要总结的话,张琼予不是那种信命的人。

但偶尔会信邪。

当天晚上睡得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迟到的水土不服,还是空调运作的声音太大,闭着眼,朦朦胧胧浸在意识里,几年前还在上大学时、第一次旅行、交往时、互相送对方回去的片段,切断着被放送。像一块完好的胶卷,乱七八糟地被剪成一片片,从她头上洒下去,在下一场锋利的纸片雨。

到了酒店就去洗漱,路过镜子看了一眼,脸色很不好,身体疼起来心情也跟着不好,张琼予开始怪刘力菲送她回来,又怪自己为什么答应刘力菲。从一开始就是了。

回来的路上都有些累了,没什么声音,导航也比往常听话,用最短的时间到达目的地。饱腹感比任何时候都重,张琼予一路上都有些晕乎乎的。等红绿灯时,刘力菲递来了一瓶水,张琼予接过了,但没有拧开。

“玩得开心,有什么可以联系我。”送她下车时,刘力菲又重复了一次。

这也是一种重复,不只是今天,还来自太过熟悉的过去。刘力菲总是这样重复,大部分也言出必行了,但然后呢?

然后。今天的张琼予好像总是在问这个。大学时认识,在一起,然后是大学毕业,工作了她们也没变,同样没有同居,两个的工作地点在两片区,连见面都是一种奢侈。

但和以前是一样的,隔着点可以靠近的距离,总觉得微不足道,总觉得只要“想见面”,就能抛去那些听起来很困难的阻碍。

约会时间通常是节假日,哪里都去过,有时候是商场,有时候是两天的短期旅行。去附近的城市看海,偏偏碰上了不讲道理的骤雨。时间不多,在离海边最近的咖啡店里等着。隔着咖啡店的玻璃墙看出去,看不到沙滩,只能看到雨也像融化的玻璃,飘在灰蒙蒙的海平面上,气味上也是,比以往都要更潮湿的咸味。

张琼予撑着脑袋,突然开口:“要是雨不停怎么办。”

刘力菲这时正好凑过来,尝着张琼予点的那杯百香果苏打水,低着头咬着吸管,听到这句话后,唔——哼出拖延的气音。

“那就,看看下雨的海?”

理所当然的语气。

她们现在并排坐在柔软的坐垫上,旁边是和朋友借来的相机,认真地裹在包里,只在来的路上匆匆拍了几张,甚至有没对上焦的。咖啡店没什么人,但她们坐得很近,理所当然的距离。

外面是不会停下来的雨,里面是被雨打湿过的她们,头发变得湿软毛躁,特意烫好的外套裙子湿漉漉黏在一块,模样和幸福一类的词语扯不上。但彼此的手心和雨不同,干燥温暖,牵在一起,反而能诠释爱之类的东西。

春天看快要凋谢的樱花树,夏天呆在冰凉的商场里,本来打算秋天去野餐,结果变成了公园散步,冬天碰在一起,不小心擦出了静电,可是太温暖了舍不得放开。

很普通,又可以记住很久的事情。

即使很普通,张琼予也可以轻而易举从中分类,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全都拢成她身体的一部分;但对于爱,总应该谨慎一些。她们在一起前没有太多波折,在一起后也没有,争吵次数为零,冷战次数也很少,对彼此不做过多干涉,似乎和谐又美满。

各自划出领地,领地刚好挨在一块,漂亮的分界线,似乎是这样的关系。

有不少朋友知道张琼予恋爱了,有些是工作后认识的,听到她们的经历后会有羡慕的:听起来很不错呀,都很独立,当时我和我前任总因为这些事吵架,但一直改不了忍不了,哎,就这样了……紧接着抛出幸福和祝福。

这就可以被归类为这样美好的一部分吗?可以这么轻易吗?

张琼予没得到答案。

后面刘力菲工作调动升职,公司问她要不要去成都。也挺好的呀,升职加薪,离你家那边也近。张琼予喝着她们一起点的奶茶,语气轻松。但难得的,刘力菲没有松一口气,过了好一会才说,“我还没有想好。”摇摇欲坠,像孩童还没更换成功的乳牙。

张琼予笑了笑,她也有点分辨不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了,但她还是握住了刘力菲的手,才发现同样冰凉。

“可以我过去找你的嘛,或者你来找我。”

末了还补了一句:“我也挺喜欢那边的,过去找你刚好可以当旅游。”

结果到了最后,这句话也没有实现。

也是到了分开那天,张琼予才意识到,很多话要是没有说出口,便永远失去了机会;爱的热恋期不该像温室那样维持,凡是总有春夏秋冬,不敢面对死亡,那就不会有生长的时候。

一起从学校离开的她们,一起牵着手跨过了那个炙热的夏季,成为了真正的大人,所以想要变得更成熟,想要长长久久一直走下去,所以假装分隔两地不会想念,陪伴很久的默契伴侣不该任性,不知不觉中,把最开始的东西丢掉了,甚至不知道丢去哪里,到了最后面对彼此,说出分手的那刻,甚至不知道要流下眼泪。

但最开始,只是知道呆在一起很开心,仅此而已。

她不是那种会和前任做朋友的人,即使只有过这么一次经验。她把东西理干净,周末的黄昏里,整理好的杂物如俄罗斯方块般契合,一件件堆叠在一起,却在视线里变得恍惚失真。不需要打开,也能清晰记得每一个盒子里有什么,她第一次讨厌自己的记忆力比想象中还要好。

在原地放了好几天,最后做了决定:扔了一些,寄了一些,留了一些,把曾经的记忆切成好几份,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

有时朋友提及,也可以游刃有余回应,和根本不会再见到的刘力菲,装最熟悉的普通人。但总有躲不过的时候,去过的地方太多,碰触到,一点一点的,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不被归类为想念,更像是一种熟悉的反射。

成都,去成都只有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当时她们还没有交往,也不是什么合格的大人,第一次的二人旅行,但是在冬季。两人刚好都忙完考试,一起在附近吃晚饭,张琼予半开玩笑:那之前答应的成都行什么时候实现?说出口时语气故意要很轻松,手却不断捏着刚打印下来的账单,一下又一下,皱巴巴的,凹下一个很薄的槽。

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实现了,查了查机酒,比想象中便宜,且之后就赶上寒假潮,时间不等人,一周后就出发。大学生的时间廉价,坐很早很早的飞机,住市中心但又边角一点的地方,为了一点折扣放弃了双人间,跌跌撞撞,但总算到了旅行的第一天。

刚上飞机时刘力菲问她困不困,张琼予很坦诚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刘力菲笑了,说我也是,好困啊,我要睡一路。说完身体软软地向后放松,手臂一起挤在狭窄的座椅把手上,靠在一起。

毫无意义的对话,明明还在地面,明明天空和云还在她们的上方。她心情很好,我也是。张琼予冒出了明明是猜测却又肯定的想法。

旅行前规划了很多,所以也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吃饭,散步,去一些人很多的景点。开心就好嘛。又在酒店睡了快一整天,一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尽是普通和意外的事,但心情轻飘飘的好。张琼予在夜色的街中,看着二人并肩的影子,突然明白了,“喜欢”原来只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重复。自己又掉进另一种重复,漩涡般的。


01:47.

一开始看到这个时间,没有分清到底是凌晨还是下午。窗帘拉得很密,房间很暗,只留下卫生间的灯开着。刘力菲站在桌子边上,靠近灯的那一端,晃动的虚影,摩擦过塑料袋和铝箔的声音。似乎是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模糊的黑暗里,她和她都像来自过去的幽灵。

“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或许有想说的,但也一同留在了过去的流逝掉的阴影里,说出口的话,更接近于生理性的反应。

“渴。”


空调的声音仍然很大,刺耳的。胃里像坠了一块燃烧过头的石,偶尔用尖锐的部分去撞击磨损。张琼予握着杯子,喝了一点,冷汗却跟着冒出来。

另一盏更亮的灯被打开了,鹅黄色,光滑的鹅卵石,固体,她手里的杯子也是。刘力菲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两个人的影子清晰可见地叠在一起。

这不是梦,不是过去,是现实,是需要一个借口的现实。

“很晚了,没想到你还没睡。”

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因为想了想,这一片可能还是你比较方便一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因为胃还很难受,身体也是,因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所有的客套话都不是真心的,只是突然想在这个时候见你,说不出口了。

“没有,我最近不忙,没什么事做。”

回答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刘力菲的视线一直不在她们之间,游动的,不知道要停在哪里。

“我打算辞职了,这两周的事。”

又是停滞的沉默。

为什么呢,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刘力菲似乎总能按动她身体的某一处开关,正面的、负面的。就好像发动机一样,一按下,身体的某一处会发出一点不一样的声音,这次像房间里的空调机器,有节奏地噪动着,刺耳又难听。

她想她的语气不怎么好,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为什么昨天的时候不说呢,明明聊了这么多,是因为我没有资格知道对吗。”

“没有这样的事。”

“曾经你也是这样说的。”张琼予说完,反而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可能我也说过吧。”

她慢慢伏在被褥里,柔软温暖,遮盖了所有的视线,模糊的白。

“没有不想告诉你,我……只是觉得时机不太好。”

刘力菲顿了顿,张琼予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逃避。

“而且,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别的打算。”


因为时机不好,是不想听到过去的那种时机,毕竟我们的见面不是约定好的,是偶然的,所以你可能会有别的打算,可能对我的事情也不感兴趣,那就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刘力菲得到了这样的结论,但似乎不管是哪个,都十分伤人,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张琼予。切开了一小半,吐露出来,结果还是一样,被讨厌了,一定是。

后面没了声音。张琼予吃完药又缩进被窝里,很安静。很亮的灯被关掉,水倒进保温杯,分成好几份的药放在餐巾纸上,乱七八糟的包装袋包装盒丢进垃圾桶,自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她站在门廊好一会,实际上看不到张琼予,只能看见略微隆起的被子,但她知道张琼予在那里,可能已经睡着了,可能在做着无关现实的梦,这都是不一样的。

“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刘力菲愣了愣,她没有想到张琼予还醒着。但对方没有给她等待的时间。

“旅行,吃饭散步,生病了,错过什么也没关系。以为再经历一遍,再重复一遍,就可以明白当时的心情,但其实不是的。”

为什么是这样的语气呢?不受控制一样,看到离她很近的张琼予,刘力菲才发现自己走了好几步。因为发现了,反而停下,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不见窝进被子里的张琼予到底是什么表情,慢慢地蹲下来,才看清一点,只有眼睛露出来,湿的,被过去某一天的雨打湿了。

“明明打算把所有的都放下了,但见了面,又要不死心试一次,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很讨厌这样。”

“嗯,我也讨厌。”

不是安抚,是真心话。在相同的讨厌的心情里,反而觉得她们共食了同一颗苦果,身体被连接,分享着未知的某一处。她的胃也开始抽痛发酸,被拽住了,好像要呕吐出什么来。

“明明是讨厌的……”

张琼予哭了,很安静,只是声音沙哑了一些,眼泪像灰姑娘断掉的珍珠项链,滑落下去就消失不见。刘力菲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只记得她凑近,冰凉的手贴上脸颊,迟到很久却无比熟悉的触感,仿佛是被什么推动着——她向前了,虔诚地、很慢很轻地,吻住了张琼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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