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s chat！/来聊天吧（一）
哈利波特与德拉科马尔福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在一起闲聊过，尽管这可以说是第三次。第一次在唐克斯小屋，他们吵了一架；第二次，如果前天魔药课对话算的话，好吧也许不算。面对一个马尔福——尤其是一个穿裙子的马尔福，哈利的聊天经验少得可怜。虽然他在那些隐秘难言的梦中见过多次穿裙子的男人，但依然，当然，他没有习惯。哈利目光游离，他该说什么？
在德拉科耐心即将告罄之前，他选择开启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我的道歉礼物呢？”
“在你们今天早上告密之后，我扔了。”
“嘿！昨天下午魔药课你才答应我，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那你问什么？”德拉科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被自己呛住，可七年的死对头从不认输——
“我还没和你说你提的那个条件呢，马尔福。你根本不会和我在泰迪面前吵架，我被你套进去了。”
“咳如果你想换个条件，我也没问题。”
哈利观察他的表情，犹豫道：“无杖还挺难的，你确定？不考虑其他……”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波特，”德拉科咬牙切齿，“我不想欠你们。你要去大张旗鼓地向全世界宣传你们‘英勇’的细节，是你们的事，你认为这会改变一些人的看法也是你的观点。我不相信根深蒂固的观点会被轻易改变，我得在这三年里拥有自保的能力。如果你质疑我的学习能力，我也可以质疑你的教学水平。”
“马尔福，你不觉得自己过于固执了？”
德拉科嘴唇翕动，易拉罐在他手中轻微形变：“……你什么意思，所以你不打算教我了？”
“当然不，学会保护自己很必要。”哈利沉声道，“但我无法保证我的‘教学水平’。”
“我们的交易过于草率，我依然坚持其他办法。”
他叹了一口气：“还有，牢不可破的誓言是无法解除的，它的代价……”
“没人比我更知道。”德拉科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冷漠的淡色眼睛里闪烁着令哈利恼火的东西，“波特，不用找借口，你不愿意那么交易就此作废。”
“不愿意？你觉得我是不愿意？”哈利试图用咖啡的苦涩压下无名怒火，“我不信在你知道我会无杖魔法之前，你狡猾的脑袋瓜没有一点主意。”
两人在静滞的时间中对视，金发青年一字一顿：
“波特，就算我有其他办法，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他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明明在窗口，哈利却感到空气瞬间凝滞，灌满骨骼缝隙，身体沉重无比。怒意被其他不知名的情绪堵住，嘴唇反复开合，数秒后他说：“马尔福，立誓意味着放弃无杖攻击的能力。”
“我不是白痴！还是说圣人波特不需要我立誓？”
“……不。”
德拉科的嗤笑无比刺耳：“呵，这就是一桩交易，波特。”
“你教，我学，仅此而已。”
哈利盯着他裙摆的黑色蕾丝，垂眸不语。
在确认对方的遭遇之前，他对这桩交易持认可态度，但现在他认为他们应该采取更好的办法。牢不可破的誓言……哈利既无法保证德拉科能学会，又无法否认“拥有自保的能力”的必要性，他也无法说出不需要德拉科立誓的话语……他感觉自己正身处迷宫，失去了魔杖指引方向，无法确认脚下路的尽头是出口还是死路，誓言的指向是约束还是……哈利站在德拉科身侧手指微动，很近，是比梦里还短的距离，但似乎，无论梦里梦外，他永远无法触及他的裙摆。德拉科并没有说错什么，这就是事实，没有关系是他们最大的关系——哈利波特命中注定的宿敌是另一个人，战争结束后两人相安无事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不是自己会无杖魔法，他绝不会提出交易；如果自己不答应交易，他绝不会让一个波特帮助自己——几分钟前他们还在为采访争吵，哈利想和他“聊聊”不是为了延续或开启新的争论，最后收获不欢而散的一夜。
寝室熄灯前罗恩的声音还历历在耳：“无杖魔法可是法力高超的巫师才能接触到的领域……普通巫师一辈子最多领悟一两个，不得不说马尔福挺聪明……我看他也没有需要使用无杖攻击魔法的时候，再说，他又不做傲罗。”
或许德拉科也是这么想的。
哈利再次猛喝一大口咖啡，让头脑更加清醒。虽然还有很多东西都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此刻更想做什么，还有，我可以……一个计划在脑中初具雏形，哈利暗自下定某种决心。他抬头，绿眸灼灼：“你说的对，马尔福。我教，你学，我会尽我所能教你无杖防御，我也相信你可以学会。”
滞涩的空气恢复流动，气氛和缓。
一抹红晕染上斯莱特林苍白的面颊，他别过脸举起桃子酒小口啜饮：“哼，我当然可以……那你的条件？”
哈利想了想：“作为交换，你辅导我魔药，怎么样？我记得你魔药挺好的。”
“我们这学年本就是魔药搭档，如果你是为了魔药作业——”
“不，就是辅导我魔药，帮我通过傲罗的魔药考核，赫敏太忙了，呃……”
德拉科放下易拉罐，慢吞吞地说：“六年级的时候，你巨怪大脑在魔药上不是开窍了？傲罗考核怎么会难倒你……”
他同意了。
“其实六年级……我捡到了斯内普以前的课本，记满了他的笔记，我……”哈利迟疑着解释，“我在里面看到的神锋无影，它标注对敌专用我很抱歉……”
但对方既没讽刺，也没对六年级盥洗室多说什么，他反倒饶有兴趣：“那本书现在在哪？”
“喔，我把它藏到了那个，藏东西的地方，后来——”哈利顿了顿，大火中交握的手，什么感觉来着？“它被烧掉了。”
“可惜。”他的声音里充满遗憾。
遗憾？对了，德拉科对魔药大师的笔记肯定很感兴趣，更何况是斯内普的……哈利瞄着德拉科抿紧的唇线，默默喝完咖啡，他再度开口：“你认识阿斯托利亚吗？”
“废话，她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咳咳咳，什么？你说她是你的，你的……”易拉罐落地的声音在走廊回荡，哈利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罐咖啡。好极了，现在波特和马尔福真的开始闲聊了。
他挑眉轻笑：“未婚妻。怎么了，波特，不知道什么叫未婚妻吗？”
“不，我以为，我以为，”哈利干巴巴地说，“帕金森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德拉科嗤笑一声：“我以为你和女韦斯莱在一起，会很习惯呢。”
“习惯什么？”
“看看女韦斯莱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她的感情史可比我丰富得多。”
德拉科晃了晃他的桃子酒，哈利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斯莱特林在外貌上有风流的资本：“所以，你和帕金森谈恋爱，但会和阿斯托利亚结婚？”桃子的味道肯定比咖啡更好，苦味一阵阵从胃袋回涌到喉口。
“不，我说的是本来，波特，你是一个失败的倾听者。利亚本来是我的未婚妻，现在，婚约取消了。”
“为什么？”哈利咽下一句“因为你穿裙子”。
德拉科显然听懂他的未竟之语，狠狠瞪他一眼说：“因为我是前食死徒，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她介意这个？”救世主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盯着哈利好一会儿，说：“不，是我介意。我提的解除婚约，利亚值得更好的。”
“你不能这么做，我是说，如果她喜欢你，而且听起来你也对她有好感——”
“傻宝宝波特，真是满脑袋不切实际的幻想。纯血家族之间的联姻只看重利益，不需要爱情，我和利亚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们是朋友，她就像我的妹妹。就算我不提，老格林格拉斯迟早也会提的。”
“呃，所以你选择和帕金森结婚？你们彼此喜欢。”
“波特！难道你会和格兰杰上床吗？”
好吧好吧，哈利嘟囔：“绝对不会，但你和她，你从来没否认，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是一对，我至少，嘿，我至少和秋张、金妮约会过，正式的……”
他冷笑：“你的意思是我要在礼堂张贴告示，本人，德拉科马尔福与潘西帕金森无男女朋友关系。这就是你想要的？”
“可你枕在她的大腿上，她还给你梳头发，我——至少我和赫敏不会这么做。”哈利红着脸大声反驳。
“我也没有邀请你到我的车厢观看，救世主先生。还是魔法部新规定前食死徒在日常生活中不能与他的好朋友有某些举动？”
哈利摸摸鼻梁骨：“你们斯莱特林真是——斯莱特林纯血家族都这样？结婚只是联姻，没有爱情，安多米达追求她的幸福却被家族除名。”
“……不全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安多米达爱上了麻瓜出身的巫师……我的父母，他们很恩爱。”
一个危险的话题，很明显德拉科并不愿意谈论纳西莎，哈利急忙扭回正题：“阿斯托利亚和金妮是好朋友。她甚至去年在学校里曾经帮助金妮好几次，金妮在知道斯莱特林学院现在被针对后很担心，所以你看，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你。”
“她胆子居然那么大，去年在校偷偷帮女韦斯莱……利亚的确是一个不太斯莱特林的斯莱特林。”他的果酒也喝完了，空罐子随手一放，“如果说斯莱特林里有谁会和韦斯莱一家做朋友，我也只能想到利亚。”
“她小时候就不支持纯血论，她喜欢麻瓜。达芙妮总是很担心……”
“她喜欢麻瓜？”
“嗯。她和你们一样，认为麻瓜和巫师没什么两样。在斯莱特林，她是个异类，我和达芙妮不让她在学院说这些。”
“你对麻瓜的看法也转变了，我相信斯莱特林学院有更多这样的人，像你，或者她。”哈利轻声说，“不‘斯莱特林’的斯莱特林有很多，消除人们的偏见最重要。赫敏是年级里最聪明的女巫，她在格兰芬多而不是拉文克劳；而斯内普教授可能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德拉科沉默良久，侧头凝望天文塔：“我很多时候会想念西弗，但校长室里没有他的画像。”他第一次在哈利面前主动流露出近似柔软的情绪，“至少他六年级的时候一直在保护我，虽然是出于牢不可破的誓言……你们说他是凤凰社的卧底，可校长室没有他的一副画像。”
“他和我爸爸关系不错……你们格兰芬多讨厌他，但对斯莱特林来说，他是个好院长。”
“我很后悔……我是在最后时刻得知一切的。他一直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我……我会向公众说明，说得具体一点。”
德拉科若有所思：“你会说清我妈妈对你的帮助吗？”
爸爸？妈妈？他是不是有点醉了？
“当然，她在最后关头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话音未落，他猛地凑近，两人鼻尖只相隔一公分，近到哈利能捋清他眼皮上几道血丝的走势。德拉科绝对醉了，呼吸间尽是温热的桃子酒气息，皮肤奇薄，白皙的脸颊透出流动的桃汁，他被小小一罐桃子酒浸透了。哈利无措地揪住裤子，他银色的眼睛极亮：“妈妈说你中了索命咒，波特，你为什么没死呢？”
哈利呼吸一滞，推开面前的斯莱特林：“你会知道的，马尔福。”
他撩起耳边一缕头发，眯眼轻笑：“好啊，看来你可笑的采访还挺值得期待。”
哈利望着他，极亮的银眸中闪烁着无机质的、器物的、冰冷的光芒，孩童般极致的天真与残忍并存——他想起达力肢解蚂蚁的神态。德拉科真的醉了吗？那罐果酒度数很低，哈利问：“你对我没死感到失望吗？”
夜风裹挟雨丝飘进窗口，濛濛的水汽中月光溶溶，有那么一瞬间，哈利错觉银色是柔软的。
“你在说梦话，波特，”他眉心微蹙，说话时整个人出奇得平和， “你总是说梦话，分不清梦里梦外。”
“我没说梦话！你什么意思？”
“嘘——别吵，我要去睡觉了，你做梦不要带我。”他有些不耐烦，似乎在敷衍一个纠缠不清的孩子——现在到底谁是孩子？
哈利恼火地抹掉脸上的雨珠：“不能喝酒就别喝！明天晚上穿得厚一点，别再穿夏天的吊带裙了，马尔福。”
他摆摆手，悠悠晃入有求必应屋。
德拉科的酒量绝对比罗恩还要差劲，哈利穿好隐形衣带走两个空瘪的易拉罐，醉鬼的话听不懂很正常。他抛掉最后莫名其妙的对话，路上思索起自己的计划，步履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