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 for you.”/“不是为了你。”
哈利当然知道他会在哪，既然他不呆在校医院的床上。
他只需要——
“波特，你终于来了。”德拉科凝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今晚他依然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裙，上面缀满繁复的花边。他现在好像完全不在乎被哈利看到自己女装，随意倚靠窗台，微曲起一条腿，银黑色斗篷搭在臂弯，缎面布料与裸露的皮肤在色彩上形成简明的对比：纯然的黑与剔透的白。朦胧的月光晕在小半张脸上，颜色极淡。本是配色和谐的画面，哈利却感到目眩：他不冷吗？
“……我来了，马尔福。”他施下静音咒，脱掉隐形衣，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哑。
“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是什么？”他不理会哈利的问题，蹙眉看着面前的罐装饮料，没有伸手。
“拿铁咖啡，麻瓜的提神饮料，我没想到你会在外面。”
“我知道什么是咖啡，你的酒呢？”
哈利掏出另一罐粉色包装果酒，德拉科毫不客气地接过。拉环一开，桃子的香味顿时弥散在空气中，与花香混合在一起。他浅尝一口，懒洋洋地评价： “蜜桃味，还可以。波特，这是你这么多天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德拉科的男性特征并不明显，滚动的喉结称得上小巧，这或许是哈利正面见到他女装也不觉违和的原因。
那罐果酒度数只比黄油啤酒高一点。哈利打开自己的拿铁咖啡，探究地打量他胸口，目光未找寻到绷带包扎的迹象，迷失在层层叠叠的花边装饰中：“现在感觉怎么样？为什么不呆在校医院？罗恩说你胸口被切割咒击中了。”
他食指敲击罐身，不耐烦地说：“失望去吧波特，死不了。我该料到韦斯莱会告诉你的，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波特，你，韦斯莱，隆巴顿都一样多管闲事。”
哈利移开视线，皱眉道：“你不能要求我们对这事无动于衷，尤其是亲眼看到后，切割咒不是我们以前的打架，它的攻击力度很大。”
“是吗？”德拉科用讥诮的眼角睨他，“他们五个人的切割咒都不如救世主的一个神锋无影，在攻击力度上还很有进步空间，你记得D.A活动时辅导他们。”
咖啡的苦涩停留在舌面，他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浸染了苦味：“我很抱歉，我当时第一次使用它，不清楚它的作用。你知道，我，我们从未想过杀死你。”
“就像你也……”
“不，只有你们愚蠢的格兰芬多，确切的说只有你，圣人波特。有求必应屋的那场大火……韦斯莱可不是自己掉头回来的。”德拉科反驳他，“我没指认，不是为了你，波特。”
“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家伙回来，我讨厌他在家里，他和他那帮杂粹把我家弄得乌烟瘴气。”他的声音像是淬了毒，“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他，波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和他一样可恶，你们毁了一切。我希望你消失，滚出我的世界，过去至少有一百次我想杀了你。”
哈利眨眨眼：“在你最可能达成愿望，杀掉我的那一次，你没有，我想我比伏地魔还是略胜一筹？”
他猛喝一大口果酒，讽刺道：“正义高尚的救世主居然和一个没鼻子的怪物比较起在食死徒心中的地位，让你的追随者们听到该有多担心哪。”
“前食死徒，”哈利平静地指正他，“我知道你讨厌他们，那么你大可以不把自己归到那类，马尔福，你的判决已经结束了，今天早上在校长室麦格也是这么说的。”
德拉科听到“判决”时颤抖了一下，扭头望向窗外，哈利跟随他的视线——是天文塔，他继续说：“你不能否认罗恩和纳威是自发帮助你的，任何一位同学遭遇那种事，他们都会上前。你可以向我们，向麦格，向老师寻求帮助，你现在已经不是食死徒了。六年级的时候邓布利多站在那也——”
易拉罐“啪”地落在窗台，几滴桃子酒飞溅到他脸上：“帮助？你们谁也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波特，别把你从他身上继承的圣人情结用在我身上，想想他的下场——”
“马尔福——”
“不管是六年级还是现在，你以为你们能做什么？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他能帮我什么？”
“马尔福！你知道斯内普是间谍——”
“对！把自己的命都能计算进去，让西弗获得绝对信任！他老糊涂了！赔本的买卖——”
“他们拯救了你的灵魂！邓布利多当时——他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自己的死亡价值——他们一直在试图拯救你，谋杀会分裂你的灵魂，你——你下不去杀手，我们都知道——”
“这是挑衅吗？波特！想念索命咒的滋味了？！”他尖刻的声音与一根坚硬的东西同时抵在哈利胸口。哈利握住魔杖顶端，施力改变它的指向——他逼近德拉科，直视那双眼睛，里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愤怒与怨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否认——任何人都应该拥有第二次机会，更何况——”
“看到了？嗯？！波特！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事实就在这！事实就是他们只在意我胳膊上的这个东西！” 魔杖底部被松开了，德拉科将左臂怼到哈利眼前，“邓布利多拯救我？一个连自己的死亡都计算的人！只会把我们全家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他不过是想要更多的间谍！我的灵魂在我自己手里！不需要任何人——而你波特，你只是，该死的，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施舍——” 哈利放下咖啡，抓住那截手臂，体温比预想中还低，颜色已经黯淡的黑魔标记随着呼吸起伏，视觉上依然狰狞可怖，等等，隆起与凹陷……对方的声音瞬间矮下去了：“你不能这样对我，波特，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魔法部强制我返校就是不想让我好过，这是我应得的。把你无处安放的善心花到别人身上，别试图做些什么。你只需要完成我们的交易。”交易？山楂木魔杖静静躺在地上。在对方惊慌的注视下，哈利伸出三根手指轻轻触碰它，没有看错，这些奇怪的线条……黑蛇就好像在凹凸不平的白肉里蠕动，骷髅头的左眼格外突出，难道……手臂浅色汗毛竖起，德拉科使劲想挣开，但被哈利牢牢钳制住：“听我说，马尔福，我们想到了解决办法。”
“我拒绝！放开我波特！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与施舍！做好你该做的，教我无杖防御！我会立誓的。”
“我不是为了你！这不是出于同情——我是——听着，我会教你的。一个多月来斯莱特林学生被袭击了好几次，麦格很担心，你大概是其中最严重的一个，她希望战后霍格沃兹应该四院团结，至少不能出现这么恶劣的伤人事件。”
“所以呢？伟大的救世主要发表什么爱与和平的演讲？发挥你伟大的感召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校长了？”
左手手背一阵刀割的疼痛，哈利松开他：“马尔福，这和我有关。如果人们知道战争的具体细节……也许他们态度也能对你好点，你就不想好好宣传一下，德拉科·马尔福在食死徒大本营为哈利·波特拖延时间？说到底，是我隐瞒了太多，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他捂住小臂被触碰的位置，连连后退，不停摇头，柔顺的长发晃动着：“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愿意……你在胡编乱造……我根本不是为了！”
“这是客观事实，还有你的母亲帮助我……我很抱歉她因此被——”
“Shut up,Potter！她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猛地爆发，声音前所未有的危险。
哈利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德拉科眼中席卷的风暴令他心惊，他放缓语气：“对不起。我之前采访中没有详细地说整个过程，我们想等公众都知道后，情况会改善的。”
“你们想！那只是你们天真又愚蠢的幻想，别再说该死的‘对不起’了！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凭什么认为全世界的错都是你的！凭什么把我的处境归到你要负责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里！是我父亲决策失误，别把我放到你的救援名单里！我要吐了！”
“你以为你说出去后可以改变什么？人们只会记住我有黑魔标记，他们不——在——乎——！如果你可以说——当时为什么不说？！”
接连不断的吼叫令他胸口剧烈起伏，几十秒后，德拉科冷静地陈述：“你的破绽太多了，波特。邓布利多死亡的全部过程你没有解释清楚，采访中那根魔杖也只字未提。你明明在最后决斗的时候提到了魔杖的归属，提到我和西弗的名字，那曾是邓布利多的魔杖。而那帮傻子也就相信了你的胡言乱语，伟大的哈利·波特用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反弹了索命咒，结束了有史以来最危险的疯子的生命。”
“是魔法部，你们的部长沙克尔，禁止你说出真相。就连你出席作证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媒体报道，呵，对外统一：未成年食死徒，没有黑魔标记的食死徒妻子。”
哈利惊讶于他的敏锐：“现在我不需要魔法部同意。”
“波特！你会带来麻——”
“我不打算听他们的了，这是我的决定，我的个人行为，我不需要你的同意。”哈利烦躁地打断他，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和他扯这么多？“我只是通知你，把我该说的说出来，仅此而已。”
德拉科冷笑：“是啊，我能同意什么？我能阻止什么？我们只是交易关系，不是吗？”
“马尔福……”哈利低低地唤他，然后陷入沉默。
他转过身，穿好斗篷，拾起魔杖，就像几周前——他们将在夜晚擦肩而过。
可今晚他不想这样。
“马尔福，我不是为了你。这次采访很重要，那些经历对我而言，其实很……难说出口。但我现在发现，有很多人都需要我这么做，每个人都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魔法部不能对我做什么，”金斯莱的话与那份傲罗职位在他脑海中闪过，“采访不是为了你，也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我和你说这些只是……”
他背对他，站在原地。
“你变了，我们都变了。在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夜晚之后——”
“别说的好像发生了什么！”
“你在开学第一天晚上帮我和罗恩遮掩，我知道是你；晚上你一直没有揭发我在学校喝酒，如果是以前，你绝对不会这么做；你向很多人道歉；还有，那晚我看到你——”
“你在威胁我？”
“不，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我想和你说。我想和你聊聊。”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哈利无法分辨的东西：“聊聊？”
“聊聊。这也是你今晚在这等我的原因，不是吗？”
“不，我今晚打算杀了你，你一出现我就把你从窗口推下去。”
“马尔福，五十英尺都没摔死我呢。”
“我恨你，波特。”
“我也是。”
“我们只是交易关系。”
“我知道。”
“我不想欠你们，尤其是你。”
“你每天早上都给我施了清理一新呢，再加上你的香水，他们一点也没闻到酒气，罗恩可有着狗鼻子。”
“……你想聊什么？用点脑子波特，别问不该问的。”
“好吧我不问，”虽然他很好奇德拉科女装的原因，“马尔福，你可以先转过来。”
德拉科重新拿起喝了一半的桃子酒，淡色的两瓣唇微抿，有夜风经过，他摇曳的发丝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等待哈利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