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3
循着节目组的任务卡片指引,德拉科和哈利穿过一段街巷,前往海湾小码头乘坐渔船。
按照今天的节目脚本,他们即将体验一次海钓,所收获的海味(合法捕捞的那部分)都将用于今晚的海鲜大餐。好在德拉科只是花粉过敏,而非海鲜过敏,至少使得这个策划得以顺利执行。
德拉科揉着自己的脖子,踱步向前。
昨晚他睡在了沙发上,而不是卧室里。沙发的空间毕竟狭小,扶手又高,他躺在上面无法伸展四肢,凌晨时就实在受不住干脆起床了。之后他翻开从家中带来的书籍、借着客厅的落地灯阅读。就这样,他的脖子承受了一整夜的压力,已经不堪重负。
而哈利离他有一臂远,两人隔着无论如何也没法不经意牵手的距离。
前一晚的亲密无间和耳鬓厮磨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越临近海边,海风的气味越是浓,并不让人讨厌的海腥味伴随着阳光的热烈,让直降冰点的气氛获得了片刻缓解。
海风把哈利卷曲的头发完全吹乱了——它们本就没什么章法,现在就更是群魔乱舞,发丝遮挡在哈利的眼睛前面,让他不得不奋力把碎发都拨开,才从毛绒绒的视线中找到一个正在朝他挥手的身影。
瘦高的个子,一头和海蓝色相当搭配的红头发,还有一身崭新的龙皮夹克,正站在一艘渔船边上。
哈利沉静的面色猛地被点亮了,他几乎是立刻扬起了笑脸,没有迟疑地向前奔去。
“罗恩!”哈利高声喊着。
“嘿!哈利,”罗恩也用同样的语气高声喊着,“怎么样?”他的第一件事是用眼睛从上到下把哈利盯了一遍,然后立刻就想问问哈利是发生了什么能闹上离婚综艺——哈利一向不爱在人前现眼的。
哈利捏起拳头在罗恩的肩膀上砸了一下:“这身真不错!”他夸奖着罗恩的龙皮夹克,“赫敏帮你选的?”
罗恩于是高兴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看吧?花了不少钱呢!”他怂恿道,“回去你也买一件,这真不赖!”
他说到这里,大约是想起了哈利的财务不算自由,领回的工资绝大部分都交给了德拉科·马尔福打理。于是罗恩登时想起还有一个人在不远处的岸边,他猛地瞪向那里。
德拉科已经停住了脚步,从哈利奔向罗恩开始。
哈利循着罗恩的目光回头看,才有些不自然地意识到正处在冷战期的德拉科竟然和他们空出了那么长的距离。
罗恩没有哈利那种探究德拉科心情的耐心和义务,他只是撇着嘴、没好气地朝德拉科吼了一句:“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得我请你上船吗!”他吼完,又看着哈利小声补了一句,“臭脾气,你怎么忍得下来的?”
哈利搡了罗恩一下:“别添乱。”
罗恩耸耸肩不说了,但仍然用表情述说着抗拒。
这几年托哈利的福和德拉科在亲麻瓜政策上的财力支持,两家人的政治主张逐渐趋同、关系缓和,而他跟德拉科也早就过了见面就撸袖管打架的阶段。赫敏几年如一日地三令五申,叫他别和德拉科为难,免得哈利夹在中间难做。
但实话说,他看不上德拉科这副遮遮掩掩的拧巴样。
——哈利见到老友快走几步,德拉科却不跟上,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情,被他停驻的脚步作出一种绝情的抛弃意味,有什么必要?
哈利往前走,你倒也往前呐!
罗恩看着哈利的背影和德拉科重新迈开的脚步,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我早就说了!”罗恩和哈利并肩坐在封闭的驾驶舱里,“前两期我都看了,你到底是怎么忍的?”
节目组租了一艘不算很小的渔船,有一个封闭的驾驶室和开放的船舱,船舱上捕鱼的工具一应俱全,橙黄色的救生衣挂在角落里。罗恩的声音很大,陌生的巫师驾驶员只是在座位上轻轻地瞥了他们一眼,而在外面和另一名巫师船员静默垂钓的德拉科正头也不回地盯着大海。
“其实我也没有在忍……”哈利无奈地说,“罗恩,我现在觉得应该是他忍我更多。我从来没觉得日子很难过,虽然谈不上特别幸福,但我一直以为我们挺好的。”
挺好的,战后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哈利能从德拉科的脸上读出那种远离战事后的精气神逐渐回归的美好。过去的阴霾都散去,生活就这样步入正轨——哈利的病痊愈了、马尔福的生意变好了、德拉科的工作也稳定了。
“可是他可能不觉得。”哈利说,“我能感觉到他很挣扎,就好像他不知道我明明很爱他一样。他恐惧、胆怯、抗拒,可我甚至不知道这些负面情绪的来源是什么,于是我也开始感到挫败。”
“他怂也不是一两天了。”罗恩嘟囔着。
哈利摇摇头:“我想我们可能是应该分开了。”
“你想通了?!”罗恩惊愕地看着他,就好像一个遥远的许愿突然被实现的那种不知所措,“你……可是为什么呢?我还以为你会和他大吵一架,然后很爽快地大喊离婚呢。你现在看起来不像要和他离婚的模样。”
哈利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际线问:“我看起来是什么样?”
看起来还是很喜欢那个该死的家伙,但罗恩不愿意说。
“我一直觉得我不应该上这个节目。就算他真的要离婚,我总觉得这事儿应该是私下里提的。”哈利说,“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们的工作太紧凑了,如果不是参加一个节目,我们一定不会为了离婚专门请假、不会为了离婚再来一次锡利。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如果那样的境况下他提出离婚,我也会答应的。”
罗恩没有插嘴,而是保持了倾听的姿态。他知道,他来到这个节目的最重要目的,就是让两个人开口说话。
“但现在我……”哈利皱皱眉,“我有点不想答应,可又必须答应。”
“为什么必须?”罗恩不解地问,“你终于觉得你们过不下去了?我当初劝了你两年你都没听。”
“他怕我,罗恩。”哈利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他害怕我的接触、害怕我的表达,甚至害怕我爱他这个事实,可如果我真的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表达出我的亲近和喜欢,他又会非常难过。”
罗恩不能理解哈利所说的恐惧,但他至少明白后半截——因为德拉科仍然需要哈利,就像当年他和赫敏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所经历过的、若即若离又十分酸涩的爱恋。
这些无非是对于所爱之人未必同样爱着自己的担忧。
德拉科这种人也会担心吗?以他们斯莱特林式的爱,向哈利猛烈而不知节制地索取和谋求,才是常理,不是吗?
那么恐惧又是从何而来呢?
罗恩从不怀疑哈利的判断,因为哈利的确对很多事情有着精妙神奇的直觉。如果他觉得德拉科怕了,那么德拉科一定是有什么非常害怕的东西。
“所以他到底要什么?我总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分寸,不明白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他才能多一些安全感。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不去触碰他呢?如果我不爱他,我又怎么可能和他一直维系婚姻呢?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哈利十分丧气地说。
罗恩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你应该给他搬一个博格特来,看看它会不会变成你。”罗恩说。
哈利笑了。
“好啊,然后我再让他对博格特施一句滑稽滑稽。”他怅然地叹气,脸上还带着无奈的微笑,就好像在想象中德拉科已经克服了心中的恐惧、让这段婚姻重新愈合似的。
但他的心底还是透出一丝怯懦和惧怕,怕柜子里的博格特真的变成自己的模样。
——那将会是德拉科对这七年婚姻能给予的最最残忍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