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又是一年上元节灯会，街上灯火通明灿若星河，人来人往，萧元漪不过一晃神，程沌便混入了人流中，她下意识想去找寻那道身影，可又被程老夫人挽住了胳膊朝一家小摊子走去：“元漪啊，难得上元节，我们不管这几个竖子！哎呀你看那边的簪子……”
程姎扬起明媚的笑脸：“大伯母陪着大母，我随阿父去逛逛！”
程颂早被万萋萋拉走了，程少宫倒是记得他四叔的话，亦步亦趋跟紧了萧元漪，一边不忘哄程老夫人高兴：“这簪子漂亮！衬得大母跟朵花儿似的！”
“哎哟咱们少宫嘴真甜，”程老太太沾沾自喜，举着簪子在脑袋上比划，“元漪你看呢？”
“好看好看！”萧元漪应和了几声，偏又忍不住让目光陷入人海。
程沌似乎总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用妆遮盖了面上狰狞伤疤的少年笑盈盈地站在卖糕点的铺子前躬身挑着糖饵，一眨眼，那道身影又淹没在喧嚣人潮中。
萧元漪被君姑叫着去看喷火球的杂技，不经意间程沌叼着饴糖与她们擦身而过，回头却分不出哪个背影才是她。
再次瞥见程沌，是在一家灯笼铺子旁。程沌买了盏尚未着墨的灯笼，向店家借了笔墨，往灯笼上画了正在一旁挑着砚台的程承与程姎。程沌将灯笼递给程承，明亮烛光照得三张笑脸亮堂堂，叫萧元漪心底竟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不知是羡慕程承，还是羡慕程姎，抑或是羡慕程沌。
不想没一会儿，那游荡的身影就被朝中同僚拉住，往酒楼门口拥去，萧元漪原想着程沌的身份与人喝酒多有不便，但见程沌与旁人说说笑笑，面上毫无不悦之色，便放下心接着陪程老太太。
如今虽无霍不疑的助力，因着文帝对程家颇有愧意，程少商又自请随宣神谙幽禁在长秋宫，这补偿便顺理成章地到了程家诸人的身上，金银财宝，加官进爵，程家倒是回到了如以往一般的日子。
夜色深沉，困意上漫，街上灯火散入万千百姓家。
万萋萋喊着要回去睡养颜觉，把程颂往候在街口的程家人一推便随万家人走了。
众人等了良久，程沌却还不来，莫说程老太太，连精力旺盛的程少宫都困得直打哈欠。总不能因为一个人不来，就全家都在这儿吹着冷风等着。程承带着全家人先回府休息，留一辆马车，萧元漪独自等程沌回来。
街上铺子都撤了，门前还亮着灯的酒楼在黑夜中无比醒目。
夜风寒凉，萧元漪等得双手都冰冷了，一群人这才晃晃悠悠从酒楼中出来。
“赵兄好酒量，改日再聚，李兄今日喝了不少啊，日后有缘再聚，再聚……”程沌嬉皮笑脸地与同僚互相拜别，到萧元漪面前登时变了脸色，低垂着头唤道，“嫂嫂。叫嫂嫂久等了，今日遇上几位朝中同僚，我实在推辞不过……”
见程沌身上虽有酒气，双目仍是清明，萧元漪松了口气：“无妨，赶紧回去吧。”
马车摇晃，萧元漪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忽觉得腿侧一重，她顺着腿边看去，程沌歪坐在她身旁，半张脸贴在窗上，一双腿直楞楞地伸了过来。
随即马车一颠，她眼睁睁看着程沌用脑门顶开了窗，苍白月光落在酡红的脸颊上。
“痛……”
程沌低低地呜咽一声，总算把双腿收了起来，可惜还没等萧元漪松一口气，她整个人就缓缓倒了过来。
耳畔的呼吸声规律，萧元漪轻声唤了数次，程沌毫无反应。
唯一的好事是，自己这双冰冷的手终于热起来了。
连带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