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0
程少商回到府中,已是两日之后了。
这两日都城的局势可说是翻天覆地。孤城血案罪魁祸首凌益认罪,凌家满族被抄,凌益三兄弟被斩。凌不疑改姓霍,罚去镇守西北边境。皇后自请废后,幽禁长秋宫。太子被贬为东海王,三皇子如今成了太子。
诸事尘埃落定,程家反倒轻松不少。程咏作为长子承袭了父亲程始的关内侯位,回到军中继续任职,程止与桑舜华回骅县,程承如今也算是从白鹿山书院学成归来,便在都城中寻了个私塾做教书先生,也不必与女儿程姎分离了。
萧元漪操劳过度,程沌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程府上下事务。她虽同嫂嫂说:“府中诸事有我操持,嫂嫂不必忧心,只管好好休养便是。”但想都不用想,按萧元漪那事事亲力亲为的性子,哪能放下心,于是她命人搜罗些古籍孤本,又让程姎照顾着萧元漪,最好照顾得嫂嫂耽于享乐,少忧少虑。
程少商自从回了程府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丧模样,万松柏举荐程颂入了国子监,剩个程少宫成日除了占卜便无所事事,正好打发去照看程少商。
不想府中安宁了没几日,程沌正窝在书房看书,就见程姎急急推开屋门,气喘吁吁道:“四叔父不好了,大伯母追着嫋嫋去皇宫了!”
“去便去呗,又不是不让……”程沌下意识应道,忽地察觉到不对,“等会儿!你说她们去哪了?”她将书一摔,猛地起身,高声喊道,“余岚!备马车!”
左右是在自家府中,程姎难得不顾端庄,提着衣摆跟着四叔父大步跑到了前院,已有马车候在府门外。
程沌自被风掀起的车帘往外看去,司马门正缓缓关上,宫门前孤零零停着一辆马车,隐约能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啼。她与程姎对视一眼,具是心中一沉。
不待马车停稳,程沌一跃而下,朝前头那辆马车跑去。车夫搬了马凳来,程姎赶紧下了马车,快步跟上。
“嫂嫂!”
萧元漪狼狈地歪倒在青苁怀中,面色惨白,唇边溢出道道朱红,竹青衣上更是晕开大片暗红血色,触目惊心。
程沌仓皇地跪倒在她身旁,抬手擦去萧元漪下颌上的血迹,见她唇齿间虽尽是浅淡粉色的血水,但并无鲜血再从嘴边涌出,心下稍定:“嫂嫂?感觉如何?”
萧元漪双目已然失神,只茫然地望向宫门喃喃道:“嫋嫋……咳咳!”
“女君!”青苁慌忙扶住萧元漪,又取出帕子擦拭她口中呛出的血水。
萧元漪抬起通红的双眸,声音嘶哑:“叫四叔郎见笑了。”
“无妨,”程沌起身,小心翼翼搀着萧元漪站起来,“嫂嫂现下可还能走动?我们先回府。”
马车摇晃,萧元漪靠在青苁肩头,双眼微阖,眉间不知不觉拧成一团。
“女君别睡,”青苁握住萧元漪攥紧的手,低声惊呼,“女君手怎这么冷!”
“嫂嫂!嫂嫂你把眼睛睁开,程少商她……”程沌脑子转得飞快,“少商说不定只是进宫看看先皇后呢,说不定她晚上就回府了?姎姎,你快同你大伯母说些话!”
说了一路乱七八糟的话,总算让萧元漪清醒地回到了程府。余岚已叫了府医在屋中待命,青苁与程姎扶着萧元漪进屋。
程沌候在院中,扭头看见一脸茫然的程少宫,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少宫,不是让你照顾着少商吗?”
程少宫委屈道:“嫋嫋让我把霍不疑的私印还回去,那私印贵重……”
“罢了,”程沌叹了口气,“你这几日和姎姎一起好好照顾着你母亲,少商恐怕是铁了心不回来了,你多陪你母亲说说话,少提少商,免得她伤心。”
程少宫点头应下。
程沌在门前徘徊许久,终于等到府医出来:“嫂嫂如何了?”
“回主君,女君并无大碍,此前女君心口郁结,这口血吐出,气反倒通了,如先前一般温养着便好,”府医突然偏头,“主君你的手……”
程沌抬起手,掌心一片干涸的血迹,随着她的动作掉下一粒粒小血块,袖口也染上了几点暗红:“哦,是嫂嫂身上的血,”她露出这几日难得的笑模样,“没事,我回去洗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