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霍君华病逝，不过一日，文帝便急不可耐地下旨命凌不疑与程少商热孝成婚。只是出乎程沌的意料，文帝竟将出嫁的地点定在了宫中。
程始是死了，可萧元漪还活着啊！
曹常侍到程府宣完旨，全府上下一片死寂，萧元漪勉强挤出笑容接了旨谢了恩：“敢问常侍，陛下所言择日完婚，择的是哪一日？”
“三日之后，便是吉日，”面前妇人的哀切看在眼中，曹常侍又笑着补充道，“程伯夫人不必太过忧心，陛下既命程宫令在宫中出嫁，一切事宜皆由宫中筹备，虽说热孝成婚不可太过铺张，却也要叫程宫令风风光光地嫁给凌将军，不多劳夫人费心费力了。”
话虽如此，可哪有女儿出嫁不叫母亲送的？
说是还有三日，掐掉程少商随凌不疑去祭拜霍君华的一日，再去了入宫准备的一日，便只剩下一日了。
程沌叩了叩门，听见里面道“进来吧”，推门入内，登时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嫂嫂屋中怎这般冷？”
倚窗而坐的萧元漪恍然回神，低头望去，暖炉中的火光早熄了，只剩烧尽的炭灰：“忘叫人添炭了，青苁……”她忽地顿了顿，转眸看向程沌，“有劳四叔郎，替我叫人来。”
程沌瞥了眼屋内，不见其他身影：“青苁呢？”
萧元漪不自觉地垂下眸：“青苁……我让她去看看嫋嫋的嫁妆了。”
分明就是找个借口把人支走了，自己这位嫂嫂当真是嘴硬。程沌在心底连连摇头，笑意却不由自主溢上双颊：“嫂嫂，我来时路过少商的院子，里头可热闹了，”她一面将怀里抱着的披风递出去，“嫂嫂不如随我去看看少商？”
“这……”萧元漪迟疑地接过披风。
“左右这屋里也是冷着，现在叫人添了，回来正好也热乎了，嫂嫂说是不是？”
不知怎的，萧元漪鬼使神差地跟着程沌出了门，半路巧遇上了正与余岚说笑的青苁，这下更是悔也没处躲了。
确如程沌所说，那扇单薄的门根本挡不住程少商屋内的欢声笑语，窗开了一线，隐约可以窥见小女娘翻飞的衣袖。
萧元漪又忍不住心生怯意，偏青苁挽着胳膊架着她，叫她无处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沌上前叩了叩门：“少商！是我！还有嫂嫂！”
门被满脸笑容的莲房拉开，在看见程沌身后的萧元漪后，屋内的声响具是一停。
居丧不言乐。
程咏率先起身：“母亲……”
“无妨，”出乎众人意料，萧元漪并未动怒，面上甚至浮起些浅淡的笑意，“咏儿，你们多陪陪嫋嫋，明日过后……”她顿了顿，转了话题，在不远处的空位坐下，“阿母屋中冷得很，到你们这儿来暖一暖。”
“是啊，嫂嫂屋中冻得我直哆嗦，”接了话头，程沌好奇地凑到程少商身旁，“少商，你们在看什么呢，是又做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了？”
众人又重新欢笑起来，程少商屋中炭火烧得足，人又多，萧元漪倚在桌边，看着程沌扎在小辈堆里问东问西。
程沌的位置挑得好，正对着程少商，两旁的程颂程少宫又不敢冒犯长辈，恭敬地留出点空隙，恰好叫萧元漪从中觑见程少商的脸。
程沌偷偷回头望了眼萧元漪。妇人端坐在窗下，唇角微微勾起，烛火照亮她的半边脸庞。
颈侧雕成叶片状的玉制耳坠忽地一阵轻摇，程沌仓皇地坐直了看向程少商，便宜侄女举着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笑嘻嘻地跟她解释，话语落在耳边却不由自主地模糊。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