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5
深秋,雨凄凄,风萧萧。
程沌站在廊下望向院中细密的雨幕。
这几日暗探送来的消息着实不算少,先是楼家被贬回故地,半途楼犇的妻子王延姬沉河殉情,暗探来报说在附近发现戾帝余孽的踪迹;而后是凌不疑将叛军首领彭坤从廷尉府抢到北军牢狱动用私刑逼供,不料彭坤喘疾发作而亡;另有城阳侯凌益五十大寿将至,凌氏族人陆陆续续抵达都城,但暗探发觉所谓的“凌氏族人”多是凌益豢养的死士。
这都城的水搅得是越发浑了。程家如今算是与凌不疑绑在了一条船上,这浑水怎么看都是冲着凌不疑来的。
她越发后悔来到都城认亲了。前几日凌不疑随程少商到府中来过一趟,对她这个便宜叔父满是警惕,嫂嫂对自己更是如临大敌。
也不知道送去的十多个婢女是送给谁了,那石头丢水里还有声响儿呢。兴许是因为嫂嫂的名字起得太好,再大再好的东西丢进去也只有几圈淡淡的涟漪?
程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白雾在雨幕中飘散。
余岚从院门进来:“主君怎么出来了?外头这么冷。”
“屋里有些闷热,出来透透气,”程沌看向余岚,“嫂嫂哪儿如何了?”
“女君已将诸事处理妥当,可出发了。”
程沌抬步:“走吧。”
天光惨白,柩车起行,挽歌幽幽,泣声哀哀。
程始的三个儿子执绋前引,程老夫人难得将头上耀眼的金笄换成了素净的银钗,程沌跟在萧元漪身后,身旁的程止已经哭得哑了嗓子。
待灵柩送至葬地,下葬后便是回到府中居丧了,她是程始的弟弟,应服大功,服期九月,嫂嫂与程少商应服斩衰,服期三年。
若是服丧三年……
程沌猛地扭头看向不远处领着黑甲卫护卫在旁的凌不疑。
若是程少商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不得婚配,照文帝对凌不疑的态度,届时怕不是要下旨令两人热孝成婚。城阳侯凌益的“五十大寿”在即,探子却未曾发觉凌家有向外递出过请柬,恐怕也是针对凌不疑而来。
程沌回头,魂不守舍地跟在队伍中。
程少商与凌不疑一成婚,不论凌不疑做什么,程家都脱不了干系……
脑袋忽地一轻,眼前渐渐蒙上灰暗,四肢失了气力,程沌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摔在萧元漪单薄的脊背上。
“嫂嫂……”她低声喃喃。
眼前更黑,连眼皮都挣扎不开,她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双肩,晃了晃,随即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好冷,耳边的吵闹声随着心跳时起时落。余岚在叫着“主君”,萧元漪在叫着“四叔郎”,姎姎在叫着“四叔父”……
午后出了太阳,阳光灿烂,程沌背靠着软枕半坐在床上,捧着半碗粥缓缓喝着。
余岚坐在床沿边低声说着程沌昏过去后的事情:“……萧夫人对外说主君是悲伤过度,这才昏厥过去,”她递过来一个细小的纸筒,“方才暗探用小鸟传了急报过来。”
程沌将粥放下,取出筒中的纸卷,正要展开,门被人敲了敲。
“四叔郎?”
余岚慌忙起身侍立在旁,程沌将纸卷拢进掌心,朗声道:“进来吧。”
萧元漪推门入内,目光状似无意地扫了扫程沌浑身上下,关切道:“叔郎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昏沉,”程沌仰头看向萧元漪,笑了笑,“有劳阿嫂挂怀。”
男人的脸色发白,仰头的姿势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卑弱。
萧元漪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既然叔郎身子不适,便多休息几日。”
程沌点了点头:“自然。”
待萧元漪离开后,程沌展开藏在手心的纸卷,纸卷上写了八个字:“杏花别院,霍氏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