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
苏好月毕业找房子时,执意要住得离苏锦远一点。
这不是个划算的决定,因为两人的工作地点在同一片工业园区,而苏锦住在园区周边,她要离苏锦远点,那就得多受很多通勤的折磨。
何况还有经济问题,园区往西是住户稀少的村落,鸟不拉屎,往东是市区,租金昂贵。在没有空调和勒紧裤腰带之间衡量许久,苏好月选择了后者。
苏锦来回打量几遍眼前二十平米的逼仄空间,脸上露出诚恳的困惑:“你愿意住在这里?”
苏好月自我催眠般地频频点头,说:“这里挺好的。”
苏锦笑了一下,说:“就这么想离我远点。”
苏好月装没听到,又说一遍:“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什么都有,厨房,卫生间——妈呀!这什么!”
苏好月猛然跳起,在狭窄的过道里闪转腾挪,躲到苏锦后面,苏锦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说:“什么也没有,你看到什么了?”
苏好月大叫:“我不知道,有个影子!”
苏锦说:“那是头发丝。”
苏好月说:“什么?”
苏锦说:“估计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头发丝把下水道堵住了,房东也没清干净。”
苏好月靠在苏锦身上看向那黑漆漆的一团,打了两个激灵,后背麻酥酥的。
苏锦问她:“你真要住这儿?”
苏好月松开手,心怀不甘地倒退两步,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半晌,只说:“签合同了。”
苏锦叹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你嫂子做好晚饭了,过不过去?”
不管怎样,饭总要吃。苏好月又打量两遍这徒有四壁的家,落了灰的厨房,不存在的饭桌,不情不愿地嘟囔:“去。”
既然打定了离苏锦远点的主意,那就要离得够远。两人一齐落座在后排,苏锦靠在座椅上假寐,苏好月低着头抠手机,煎熬等待半个小时,车还没走出市区。
司机职业素养很好,前车急刹,她面不改色,有车加塞,她八风不动,但在这固若金汤的沉默里,苏好月的全身好像有蚂蚁在爬。苏锦肯定没睡,打算什么时候开口骂她一顿呢?肯定要骂的,要么当着司机的面,要么当着嫂子的面,正反都要丢一次脸,什么时候开始?
后脖颈突然一热,苏好月脊梁骨一僵,要回头但回不了,苏锦的手握在她脖子上,死死拎着。“姐……你干嘛?”苏好月努力把正脸别过去看她。
苏锦手往下捏了两下,收了回去,说:“周末去检查一下颈椎。”
“喔。”苏好月也去捏自己脖子,点点头。
车流松动,沉默的小汽车往灯光昏暗的城郊处驶去。
嫂子叫谭煦,比苏锦小三岁,之前当过她下属,后来当她助理,据说一直对她苦苦追求穷追猛打,两年前,二人完婚。
值得一提的是谭煦也是个Alpha,所以这其实算是禁忌之恋,但在当苏锦助理之前,谭煦以权谋私,趴在手术台上接受了一场还在试验阶段的手术,让人把后脖子皮挑开,把腺体摘了出来。
没了Alpha腺体,严格意义上就不算是Alpha了。于是板上钉钉的禁忌之恋,一下子滑向了灰色地带。婚后一年,她又做了一个同样不靠谱的手术,在瘪下去的腺体处植入了一个omega腺体,如果说第一个手术只是让她变成Beta,那这次手术就几乎把她变成了omega。手术算成功,人没死没残,只是后患无穷,现在还在调理信息素分泌。
如何调理呢?要靠苏锦。作为谭煦的固定伴侣,同时还是S级别的Alpha,没有什么比她的信息素更有效、稳定、副作用弱,然而依赖性也更强,时间长了,谭煦甚至要时时刻刻跟在苏锦身边。
这对于苏锦的助理岗位来说倒不是难以满足的要求,但苏锦也不能为了她时时刻刻释放信息素,这多少有些不礼貌,所以不久之后,在一次情况可怕的出丑之后,谭煦辞职,赋闲在家。
两人下了车,进入电梯轿厢,苏好月还在战战兢兢,身体本能地往旁边靠,这远离趋势在面积有限的电梯里明显得可笑。
苏锦看穿,仁慈地赦免:“躲什么,不骂你。”
苏好月想:那该不会要动手吧。
她将最近的事情翻过来倒过去地回忆检查一遍,毕业的过程很顺利,依照苏锦的意愿选择了公司,面试入职都没出岔子,虽说培训过程状况百出,但带她的小组长说了,这属于新人的正常情况。除去租房地点跑得远,应该没别的会激怒苏锦的事情。
没让她独自忐忑太久,电梯升至苏锦家楼层,电梯门打开,浓烈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苏好月眼前哗一下刷白一片,身子一软,扑向地面。
苏锦拎住她,往前走,将她扔在沙发上。
谭煦趿着拖鞋从厨房赶出来,吃惊道:“好月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说罢连忙去开窗通风。
苏好月瘫软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回神,大脑像遭了一记重锤,嗡嗡地响。见苏锦走近,她万分恐惧,企图缩起四肢,但实在无能为力。
两人在一起长大,苏锦之前鲜少用信息素这一招来折腾她,她有的是更有效的手段。
夜风吹过,房间里清爽不少,然而苏锦在持续释放信息素,使之维持着一个不高不低让人难受的浓度。她在她对面坐下,问:“你们主任告诉我你最近出错很多。”
苏好月瞪大眼,费力地张嘴回话:“没有啊。”
苏锦静静地看她。
撒谎是下意识的,说完立刻后悔。工作是苏锦给她找的,据说和那个部门主任是相识,撒谎和隐瞒真没必要。
苏好月顿时委屈起来,说:“我们组长说这很正常。”
“出错这么多是正常的?”脸色更差。
苏好月更委屈,音量降低,鼻音明显:“我才刚刚入职……”
苏锦说:“半个月了,苏好月,这是刚刚入职吗?”
不吱声。
苏锦又问:“今天呢,今天出没出错。”
苏好月偷摸打量苏锦的脸色,衡量坦白交代的必要性。但这眼神的含义太明显,把苏锦给看笑了。
她一笑,苏好月心里一沉,说:“出了,但是……”
苏锦问她:“但是什么?”
苏好月“但是”不出来。
苏锦看她一会,摆了摆手:“先吃饭。”
苏好月好半天才从沙发上起来,说不清是怕的还是被信息素压的。不管是谁的信息素,浓度太高都让人辨不出香臭,只熏得想吐,等浓度下去了,苏好月渐渐辨别出空气中的木质气息,是那种斧头劈开的新木料,凑近了能闻到的清新味道,这在S级别的Alpha里实属平易近人。
上了饭桌,苏锦和谭煦坐一边,她坐另一边。苏好月一边吃一边偷看,谭煦的状态比上次更差了些,几乎称得上面无血色,动作缓慢,没什么力气。
饭倒是很好吃,和上次相比进步很快。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两口,谭煦放下筷子要离席,被苏锦叫住了。
苏好月被语气吓得心里一紧,听她说道:“吃太少了。”
谭煦说:“天热,没什么胃口。”
苏锦说:“那也要勉强自己吃,营养不够怎么备孕?”
苏好月双目圆睁瞪着菜盘,努力压低自己的视线避免看到对面任何一个人。
谭煦也很吃惊似的,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没说话,坐了回去。
几个问题在脑中久久盘旋,怀抱着巨大的疑问,苏好月吃完了这顿饭。谭煦勉强吞咽更多后回了房间,苏锦也吃完了,坐沙发上看电视。
见她在桌上磨磨蹭蹭,苏锦问她:“你在公司吃午饭也那么慢?”
苏好月一噎,立刻把筷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