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医者心
01
陈子奚掀起帷帽，遥望不远处的城关。“清河”二字高悬城门之上：这就是清河的郡城了。
此时暮色四合，城门口只剩零零散散几个人，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要关城门了。陈子奚反而勒住马匹，同时叫住那个小厮：“我有个问题。”
“您说。”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你们这个少主人，怎么回事？”
小厮愣了一下：“我没……”
陈子奚笑道：“你不用对我说谎，你虽去延医，却没半分急切之情。天大夫说他不肯来的时候，你甚至松了口气。怎么，请不到大夫，你家主人难道不会罚你？更何况，现在马上就要关城门了，我们却在这里信马由缰。你并不急着带我去看病人，不是吗？”
小厮脸上显出一丝犹疑，陈子奚趁热打铁：“放心，不过是说说闲话。我不会在你家主人面前乱讲的。”
“主人家的闲话，哪里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该说的。”小厮冷冷道。但他仍未催马，在四周行色匆匆的赶路人旁，这两个信马由缰的格外显眼。
“主人家的闲话不该说，可同样为人，对是非曲直自然该有个判断，”陈子奚道，“做大夫的人，本该以万物为刍狗，我偏偏不一样。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评上青溪圣手的？”
“因为大夫您医术高明？”
“不，因为我同样的病，总有两种治法。”
“什么意思？”
“一个是往好了治，一个是往坏了治，前者药到病除，后者则叫他多受点苦多遭点罪，也好长长记性，” 陈子奚高深莫测地竖起两根手指，“所以我遇到病人，必定要问清楚这人平素品行如何，才好决定是用第一种，还是第二种治法。”
这当然不是真的。这样在背后编排师门，如果被同门知道了，该把陈子奚的脑袋浸到钱塘江里清醒清醒。
小厮的态度有了些许松动。陈子奚趁热打铁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些人，就应该受受惩治？”
“这……”小厮迟疑片刻，“可是……”
陈子奚自然知道他犹豫什么，可他这个人，向来是好奇心旺盛，逮着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类型：“你放心，萍水相逢之人，我既然肯与你讲，自然就不会再与你家主人通气，你但说无妨。“
见那小厮还是不肯说，陈子奚索性把马勒住了，道：“你若是不说，这病我可没法看，那我就回去了。“
小厮抬眼看看近在咫尺的清河郡城，又看看耍起无赖的陈子奚，下了决心道：“那，大夫可要守信，我说的这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是自然。“陈子奚打起扇子，一踢马肚，两人又慢悠悠地朝郡城走去。
02
吃过晚饭，天不收蹲在门口，给寒香寻煎药。江晏正收拾碗筷，把孩子给寒香寻抱着。寒娘子抱着孩子溜达到门口，倚在门框上，看天不收拿把蒲扇，仔细控制炉火。
天不收跟她置气，一顿饭的时间，愣是不发一语。如今，就算感受到了寒香寻的目光，也直愣愣地挺着，不跟她说话。
“什么事啊，就气成这样，”寒香寻一只手按在天不收肩膀上，弯腰在她耳畔道，“不就是劝你去出诊吗，真至于上这么大火？”
“没有，”天不收盯着火苗，“你快进去，夜凉，小心伤风。”
“我知你不喜欢世家大族，”寒香寻在她身边蹲下，从地上捡起根木棍，捅了捅炉火，“但这是清河崔氏，不是洛阳李家。”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崔啊李的，”天不收把屁股底下的小凳子抽出来，让给寒香寻，“仔细你那脚，受力太重，会瘀血的。”
“之前也不是没给世家子看过病，怎么就这次这么抗拒？”寒香寻坐在小凳上，看着天不收，问她，“你跟崔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
“跟崔氏没关系，”天不收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想守着你，不想假手别人。”
“那人总要吃饭的嘛，天大夫，”寒香寻眼睛弯弯的，“你这次去崔氏出诊，多收些诊金，之后不就能守着我了？”
“那怎么能一样，”天不收道，“万一耽搁上几天，等我回来，你的伤都好了，那我守着还有什么用？”
原来是为这个。寒香寻失笑：“那现在陈大夫替你去了，你可该满意了？”
“我才不管，”天不收撇撇嘴，“横竖一个纨绔子弟，死了又怎么样？“
“哟，天大夫，这话说的，医者父母心呢？”寒香寻逗他，顿了顿又提高声音道，“现在你是守着我了，谁守着小陈大夫呢？你这不是把江大侠的心都剜了吗？”
此话一出，只听得屋里一阵噼里啪啦，听上去是有人失手打翻了碗盘。寒天两人相视偷笑。江晏愠怒的脸出现在窗口，瞪了二人一眼，伸手把窗户拉了下去，“砰”的一声，震飞了竹林中一片宿鸟。
“他的伤早无碍了，”天不收又绷着脸，“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心将养便是。他自己是医生，心里有数。“
03
有数么？倒也不见得。
陈子奚和那小厮总算赶着关城门前进了清河城。玉山君的名号在这里叫的比在那百草野上响亮一些，听闻是玉山君到了府上，崔老爷甚至亲自迎到了门前。陈子奚从马上下来，就看见一名六旬上下老者，心宽体胖，颇有富贵之相。想必这就是崔氏当家的主人了。他冲老人家一拱手：“晚辈陈子奚，见过崔老爷。“
崔老爷拉着他的手进了花厅。花厅里已经摆了酒饭，餐桌边各色人物作陪。崔老爷挨个介绍过去：除了崔家人，还有城里的富商豪强，甚至连郡守县官都来了，众人都想一睹青溪圣手的风采。陈子奚找回了几分在江南的排场，得意了没几分钟又开始觉得烦闷，想念起破屋的清风霁月来。江晏虽然做不出这一桌好酒好菜，但是一桌好朋友，怎么就不比一桌好菜重要呢？但好在，这种场合对陈子奚来说也不陌生，压着性子也不是不能应付。他一一与众人点过头，算是打了招呼，眼神最终落在下座一个年轻人身上。
“这位是？“
“这是小人的二儿子，仲言。“崔老爷道，”仲言，还不快见过玉山君。“
崔仲言规规矩矩与他行礼：“见过玉山君。“
陈子奚与他还了礼，待他抬起头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作着书生的打扮，身量不高，瘦骨伶仃，虽然长相周正为人有礼，但是指尖发白，嘴唇泛青，似是有什么不足之症。陈子奚没说什么，挨着崔老爷入了座。一抬头，那年轻人正坐在他对面。
席间推杯换盏寒暄应酬自不必说，陈子奚来前因着肩伤答应了江晏不饮酒，但是崔老爷听闻他来，特意开了一坛十年陈的丰和春，可谓是下了血本，陈子奚总不舍得驳他老人家的面子，便没多推辞，跟着也饮了两杯。等到宾客散去，总算该要看看病人，已经是月上中天。崔老爷亲自引着陈子奚进了后院，大公子崔伯满的卧房就在第二进院子里。崔老爷吩咐下人点上灯火，却被陈子奚制止了：“不必惊扰病人，我先诊脉看看。“
卧房里一股难闻的气味，陈子奚不用近前都知道，这是脏病的味道。崔伯满躺在床上，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烛火里也看得见脖子上点点梅疮。这样的情况，不适宜再触诊，陈子奚站得远远的，甩出一根金线，金线像有生命似的，自动缠上了崔伯满的手腕。脉虚而浮躁，也是杨梅疮的症状。
陈子奚心下了然，但又一个疑问浮起：若只是寻常的杨梅疮，崔老爷何必差人跑到百草野去请那专擅疑难杂症的天大夫？这清河郡里，莫不是连一个能治这病的医生都没有？
他退出卧房，净了手，先向贴身的丫鬟小厮问了大公子都吃些什么药，拿出药方来，增增减减，说再吃两天看看。此时夜已深，崔老爷上了年纪的人，熬不住夜，便向他告辞休息去了。陈子奚的客房安排在东跨院，原本差了小厮送他过去，但陈子奚想自己逛逛园子，便问清方向，打发他忙去了。
许是这个月来都没怎么饮酒，突然开戒，酒劲上头得比平时更厉害。崔氏庄园里自有俨然假山潺潺流水，在假山流水中缀着亭子，消酒正好。陈子奚信步拾阶而上，一转弯，看见两个人已经先他一步进了亭子：竟是崔仲言，和为崔伯满延医的那个小厮。
奇怪，他不应该是崔大公子或者崔老爷的手下吗？为什么却和二公子深夜呆在一处？陈子奚放轻脚步，在假山后站住，侧耳倾听。
“不是说请那个什么天大夫，“崔仲言问，他的声音恹恹的，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怎么请了这位来？“
“天大夫说忙，不肯来，这位当时在场，反而毛遂自荐。“那小厮答道。
毛遂自荐。陈子奚想了想下午的情形，倒也没有说错，于是继续听下去。
“他真是青溪圣手？“
“他随身有青溪圣手的信物，想来不会作假。“
崔仲言沉默了半晌，久到陈子奚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方又开口：“抱琴这两天如何了？“
小厮没有答话，只听得沉重的叹气声。
“是我崔氏对不住你，“崔仲言叹道，”对不住你们。要是有机会，也求求那位玉山君，给她也诊治一番。“
“诊治什么呢？就算我付得起这位玉山君的诊金，看大公子这用药，又是犀角，又是人参，也不是我们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小厮戚戚道，”更何况，她被……自己也每日寻死觅活的，有时候我真想，要不干脆算了吧。“
“这都是大哥的错，不要怪到你家未婚妻子身上。“崔仲言的语气里带了些责备。
原来那个小厮未曾讲出的另外半爿故事竟是这样。陈子奚想。怪不得他对那个大公子心有芥蒂，原来是被他害成了乌龟。
倒是这个二公子，心思见地，不似凡人，也难怪小厮对着陈子奚夸他。
还有那个可怜的姑娘……
他刚思及此处，又听见崔仲言道：“我听说，青溪一命一价，富者收取百金，穷者只取一支杏花。若有机会，你还是求他一求。对青溪圣手来说，最难便是得见，既然有缘见到，总归还要试一试才好。医者仁心，想必他不会拒绝。“
他消息还挺灵通。陈子奚挑了挑眉。青溪这规矩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见得人人都知道，尤其是在清河这地界。看这病公子没精打采的，倒有精神了解他们青溪的事。
他倒想和这位会上一会了。
于是陈子奚打起扇子，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拒绝什么？“他装作刚从假山下面走上来的样子，冲崔仲言一抱拳：“二公子。”
“陈先生，”崔仲言想起身行礼，却先咳嗽起来，陈子奚连忙安抚，示意他不必多礼，“背后说人却被本家听到，真是让人害臊。”
“哪里的话，我只是路过此处，听到有人提我师门之门，便来看看，”陈子奚在他对面坐下，“二公子常咳嗽？可曾看过大夫？”
“我从出生便这样，也不知吃了多少药了，总不见好；其他大夫说，是先天不足，只能慢慢养着。”崔仲言笑道。
“既然我在这儿，不如让我也把一把脉，试一试，如何？”陈子奚伸出手去，“最难便是得见嘛。”
崔仲言看着他伸出的手，并没动作：“我和大哥不一样。大哥生病，父亲自会全力救治，百金亦不在话下；我就不一样了，陈先生给我把脉，我若只付得出一枝杏花，岂不是唐突了先生，更让真正的贫者如何是好。”
“不妨，有二公子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定欠不了我的诊金。”陈子奚道。
崔仲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交了出去。
他的脉搏更虚，却和大公子虚得不同，但也不像他说的一般，完全是先天不足所致。这其中必有外物所致，而且是长期摄入。陈子奚嗤笑一声。
“先生何故发笑？”崔仲言问。
“没什么，”陈子奚看了一眼那个小厮，“二公子的病确实与先天之精有关，但如果只依先天不足调理，那难好也是正常的。”
“那先生可不可以给我写个方子？”
陈子奚摇头：“这个方子我还写不了，因为我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给二公子，到底是该用第一种治法，还是第二种治法。”
最后这句话他是看着那小厮说的。
04
江晏抱着江小孩站在门口。江小孩和梨枝上站着的小鸜鹆比大声，江晏充耳不闻，就盯着破屋门口的小路远方看。
“你说这江无浪怎么了？”天不收坐在桌旁，给寒香寻染指甲解闷儿，“本来话就少，这两天越发跟个闷葫芦似的。”
“你不懂吗？”寒香寻笑道，“这叫‘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我心悄悄‘。”
05
陈子奚趴在崔府厨房的房梁上，底下有个小丫头正在煎药。
煎的自然是崔大公子要吃的药，一份犀角地黄汤，一份桃红四物汤，外加用金银花、苦参和黄柏煎来外敷的药水。陈子奚仔细关注着她每一份药物放进去的分量和顺序，前面一直都是对的，直到药快煎好了，小丫头突然抄起旁边一个纸包打开。
不论这是什么，他开的药里都决无这一味。说时迟那时快，陈子奚翻下房梁，抓住了小丫头的手，夺下那只纸包。
“这是什么？”他问。
他脸上带着寒凉的笑意，小丫头吓坏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谁让你做的？”
“是……是……”小丫头眼神乱瞟。
“是不是你们二公子？”
小丫头点点头。
陈子奚眉头一皱。这个答案虽然不意外，却不是他想要听的。
这两天，他暗地里跟着崔仲言，也看到他一些为人。乐善好施，谦和有礼，他实在不想这样的人做出卑劣之事。
“陈大夫，但是……你别怪二公子。”他刚要走，那小姑娘突然抓住了他的衣摆，“大公子是个只会走马斗鸡的纨绔，要是让他做了家主，崔氏，崔氏就完了！”
陈子奚一怔。手里的纸包似乎突然变重了不少。
“老爷只护着大公子，只因大公子是他那早逝的结发妻子唯一亲生的儿子，”小姑娘继续说，“他生病之前，还强要了二公子房里的抱琴姐姐，姐姐本来都要成婚了，现在被他传了那个病……他该死！”
陈子奚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抱琴姐姐，是不是就是那天为大公子延医的那位小哥的未婚妻子？”
小姑娘点点头。
“他们住在哪里？“
“就住在后面，东边第三间。“
“这药，是二公子给你的？“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二公子日常用的药，他没钱买多的，就从自己每日用的药里克扣出这一钱，说跟大公子用的某味药药性相克，加在大公子的药里，就能拖着他好不了。“
“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小姑娘摇头：“我也不懂，不过照吩咐办事罢了。“
陈子奚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把药端给大公子吧。“
小丫头早被吓得魂飞天外，见陈子奚没有要追究或告发的意思，哪里还敢再多说话，端起药就跑出了厨房。
陈子奚打开纸包里的药粉，捻了一撮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没有气味。又用舌头舔了一下。虽然没有味道，但是那种石灰般的质地却很熟悉。这是某种骨粉。
有可能吗？真的这么巧？
06
崔仲言今日没有出门。他从早上起，右眼就跳个不停，因此，本来想到城外施粥的棚子去看一眼的计划也取消了，改在家里弹琴写字。
因此，当有人敲门的时候，他只是放下毛笔，道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那个青溪的玉山君。他今天脸上不似前日见时那般含笑，冷冷地站在那里，像一棵冬日的松。
“陈先生，“崔仲言站起来与他行礼，”今日怎么……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他又扶着桌子，咳得弯下腰去。陈子奚走到他旁边，把从小丫鬟那收缴来的纸包丢在桌上。纸包散开，里面那一钱粉末洒到桌上，染脏了还没干的墨字。
“这是什么？“陈子奚问。
崔仲言咳了好一会才算平复下来，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纸包，道：“这是蛇骨粉。“
“什么蛇？“
“不知道。“
“哪来的？“
“大夫给的。“
“什么大夫？“
“一个走方的郎中，不知姓字。“
“用多久了？“
“半年吧，“崔仲言算了算，”去年秋天碰到的那位大夫。“
“这种不明来历的东西，你也敢用？“陈子奚皱眉道，“还一用就用了半年。”
“我这身体本就这样，这么多年了，早就不求治本，”崔仲言笑道，“这蛇粉加在药里，吃了便觉清爽。”
“五石散吃了也清爽，你怎么不去吃那个。”陈子奚冷冷道。
崔仲言只笑了一下，并没答话，又紧一阵地咳嗽。
“你咳成这样，难道还觉得这是好东西不成？”陈子奚倒了一杯水给他。
“开始的时候，用得还好，也不怎么咳嗽了，“崔仲言低声道谢，然后说，”只是最近，大约剂量不够了吧，才咳得更厉害起来。那大夫走前，本就没给我留下多少药粉。“
“剂量不够，还要用来毒你大哥，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家丑，让陈先生看笑话了，“崔仲言惨笑，”如果我说，这非我本意，先生可信我？“
“怎么不信？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陈子奚叹道，”只是……“
崔仲言也叹：”陈先生想必也知我崔氏现状，大厦已倾，再难扶起，更何况，我和大哥都不是能扶大厦于将倾的材料。我只希望，这大厦在倒下的时候，不必压死那么多的蝼蚁……别看我父亲现在还康健，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哪天撒手去了也说不准。如果真的把崔氏家业交到我哥哥手里，这城里的百姓，怕是就要遭殃。“
“话虽如此，世间毕竟有不可为之事，崔公子不会不明白。“
“那我也算‘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了。“崔仲言自嘲地笑笑。
陈子奚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两张药方，拍在崔仲言桌案上：“这两张方子，一张是给你的，一张是给那个被崔伯满害了的可怜姑娘的。你们两个都按方抓药，性命至少可以无忧。崔公子，有些话，我不便劝你，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崔仲言惊讶，睁大了眼睛看着陈子奚。他常年病弱，脸颊瘦削，这个表情在他脸上看来甚至有些怖人。
“至于诊金，我要两件事：第一，我要你手上剩下的所有蛇骨粉；第二，我要你仔细给我讲讲给你药的那个郎中，一点细节都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