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行

明日方舟 | Arknights (Video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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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行
Summary
双狼短篇集,清水/剧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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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美人

德克萨斯被拉普兰德扯着回叙拉古,因为这并不是德克萨斯的主意,德克萨斯习惯待在哥伦比亚的西部,那有肆意的海湾,没有尽头的公路和扑面刮起沙的风。德克萨斯有上好的吉普车和马匹,两样她都爱。它们同样咔哒咔哒作响,给人风尘仆仆之感,唯独不该出现在叙拉古,叙拉古与德克萨斯格格不入,那只有橄榄和橄榄林。

还有干燥的阳光,曲折的街巷,空荡的古建筑,绅士的小伙子和长发披肩的长裙姑娘,拉普兰德说,而且那也有海岸,一点不比你的差。

没得比,德克萨斯耸肩,点燃一支烟,没得比。

机票太贵了,她们搭邮轮。从船舷离开码头的那一刻起拉普兰德就晕船,她颠三倒四,抱着德克萨斯转圈,趴在栏杆上吐得没天没地。德克萨斯不同情她,还有点嫌她丢人现眼,因为是拉普兰德选得要坐船,德克萨斯不相信这人之前没坐过船,如果真没有那只能说明拉普兰德是个受虐狂,她该被绑起来送去哥伦比亚最好的心理医生那治疗,在哪都好,反正不该在德克萨斯旁边。

我可能要死了,德克萨斯,拉普兰德说,她的吊带长裙能遮到脚踝,随着她跌撞的走姿一飘一荡,她的腰线很好,让人想到橄榄树的枝干,她笑的时候嘴边还没擦干净,眼尾通红,任谁看也知道她吐得快要死了。

德克萨斯递给她一张湿巾纸,她觉得跟拉普兰德来坐船是个错误,船舱又小又挤,充满人群的汗酸臭气;甲板上尖叫不断,小孩横冲直撞,海鸥留下的鸟粪随处可见。德克萨斯拉了拉普兰德一把还被甩开了,后者摇摇晃晃地辨别方向,德克萨斯诅咒她从甲板边跌下去,被鲨鱼,海龟,水母吃干抹净,然后她就可以回哥伦比亚去。这和叙拉古没有半毛钱关系。

太迟了,拉普兰德叽里咕噜地嘟囔,眼神似精明又迷糊,你游不回去的,从叙拉古到哥伦比亚有大半个泰拉那么远,木筏也回不去的。

有风暴,海啸,热带气旋,她继续吓唬人,还有蝗虫,在路过卡西米尔时,它们从皮肤开始吃你,吃的你一具骨头都不剩,只放弃一点咬不动的骨质物,那都不够你转世用,很快就在干热暴晒的大地上蒸发殆尽,我都找不到你。

你干嘛找我,德克萨斯说,而且泰拉是圆的,我可以只绕一小半个泰拉。

那你到达的是东海岸,拉普兰德不屑地说,高楼大厦,纸醉金迷,吉普和马在那是怪胎。

她说的好像哥伦比亚中间是一片广袤荒原,没有高铁,飞机和摩托车,要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只能靠走。如果真是如此,德克萨斯当然也会走过去,她却好像笃定德克萨斯怕似的。

问题是,德克萨斯说,我们还没到叙拉古,我们只出发了一个小时,游回去也绰绰有余。

真扫兴,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眯起眼,亏我还穿了裙子庆祝今天。

德克萨斯低头,她自己也穿了一条长裙,亚麻质地,粗糙磨人,不像拉普兰德。拉普兰德穿的是丝绸,她的活计让她赚了很多钱,付款时单主都给的是几个世纪前海盗用的金币,破破烂烂,价值连城,她随便拿出七枚就能换一架二手直升机。德克萨斯不懂她嫌机票贵的原因,时间是最贵的,而她一直在浪费,这么说来德克萨斯才是更有钱的那个,这下可好了,有钱人活该被宰。

拉普兰德吐出了胆汁和一口血沫,晕头转向去睡觉。半夜海面降下暴雨,外面不停响起凄厉叫声,第二日海鸥的尸体铺满甲板和栏杆,与它们昨日留下的粪便混杂在一起,在阳光暴晒下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苦咸味儿和焦灼的热气,像闷了一晚的剩菜。水手花了一早晨清洗,污水混着羽毛,血,断掉的脚蹼在甲板上流动,淌进海里被海浪带走,哗啦哗啦,滴答滴答。

德克萨斯在旁边看着,手里捧着吃了一半的方便面,索然无味地吃,肮脏的泡沫冲她的脚边,她高高提着裙摆,突然从后面被拍了一下。

一个苍老的库尔珀人,头披暗紫金纹纱巾,上面以金线勾出繁复的神圣几何的图案。她因衰老而苍白干枯的长发就像拉普兰德。她一手捧着一颗水晶球,一手拿着一副塔罗牌,用发颤但亲切的嗓音问德克萨斯,愿不愿意窥探自己生命中的一隅?

德克萨斯摸了摸口袋,长裙上没有口袋,她没有带钱,她把自己没吃几口的方便面递给老妇,老妇摆摆手。

她们就地坐下,污水纷纷避开为她们腾出干燥的甲板,老妇将纱巾铺在地上,让德克萨斯在水晶球与牌之间作选,德克萨斯选了牌——尽管那副纸牌看起来廉价至极,边角发卷,但也比石头可信。

洗牌,切牌,老妇将牌在纱巾上铺开,德克萨斯抽出三张,代表过去,现在,未来——

 

女教主<逆位> 宝剑六 圣杯七

 

(库尔珀开始神神叨叨,她神神叨叨就像拉普兰德兰德克萨斯)你们的相遇混乱不堪,毫无逻辑,你们中的一方从此失去理智,由王成了病人。你们过去充满激情而今走向平静,如死水沉重不堪又暗含希望。未来你们将面对更多选择,无数欲望等待着,眼花缭乱如白日做梦,别忘了及时反思并快快行动,不然你们将迅速迷失自己,粉身碎骨,郁郁寡欢,大梦一场。

但是,德克萨斯举起一只手,无辜如女高中生,我还没说我想问什么。

老妇闻若未闻,她像个鬼魂一样站起来,对德克萨斯说,我要一把鼠尾草,下船那天来船头找我,有一只海鸥会在那啼鸣。

 

没有鼠尾草,德克萨斯找遍了船上每一个充满土粒的缝隙,只找到深绿滑腻的苔藓和细小的橙色花芽。缝隙深处遗留的鱼刺因她的靠近而震动发颤,德克萨斯隔着甲板听见喀喇的声响,跟随她到船舱的每一处,吵得她半夜失眠。她拿剑把铁皮撬开救出它们,鱼刺狂喜地喷涌而出,将她的脸和手扎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拉普兰德用仅存的棉签给德克萨斯擦药,棕黄的碘酒抹满了她的脸,使她看起来苍老不已。拉普兰德把棉签一扔,说,还差一针破伤风,老德克萨斯。
老德克萨斯没找到鼠尾草,她抓了十五只被剩菜养得油光水滑的老鼠,挨个斩下它们的尾巴,在栏杆上晾干直到尾巴不再瞎蹦跳。德克萨斯将它们捆成一捆,下船那天交给停在船头的海鸥(她也没能找到老妇)海鸥歪着脑袋神经质地看她,嘎嘎地叫,德克萨斯挠了挠它颈部的稀疏羽毛,它便衔着鼠尾飞远,因重量有点歪歪撞撞。

 

叙拉古平平无奇。下船时,她们的皮肤和裙摆上结满细细的盐粒,随着走动掉落一地。一只羊跟在她们后面舔舐地上的盐粒。她们从码头走到车站,羊跟了她们一路,最后直接嚼上拉普兰德侧面的裙摆。昂贵的丝绸因海风和汗水变得皱巴干瘪,现在又被口水沾湿,酸唧唧。

嘿,小鬼,拉普兰德拍了一下羊脑袋。羊甩开她的手,脖子一摆扯下一截丝绸,裂口一路延伸到大腿,使拉普兰德修长有力的双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羊衔着口中的丝绸跑开,像一位将军带走他破败骄傲的战旗。德克萨斯蹲下身摸了摸拉普兰德发红的脚趾,她这才发现拉普兰德没有穿鞋,脚心沾满了盐粒,尘土,树叶和干掉的泡沫。

你想背我?拉普兰德笑着说,她的脚被德克萨斯捧起来,痒丝丝。

不,德克萨斯抬起头,她的脸上有许多细小的划口,划口边缘是干掉的棕黄色。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冷酷地说,你会走光的。

真扫兴,老德克萨斯,拉普兰德耸耸肩,装什么正经。

德克萨斯从来不装正经,她是难以忍受——难以忍受热到变形的街道上一只老狗在慢悠悠地撒尿,难以忍受下了船就萦绕周身的奇异香气,难以忍受解开衬衫扣子露出汗津津脖颈的小伙子,难以忍受穿着短裤膝盖发红的姑娘,难以忍受胸脯紧贴在背脊的紧实感和白色长发滑进她脖子里的痒。她从没背过拉普兰德兰德克萨斯,但她就是能想象出。

 

在叙拉古她们什么也没有,所以德克萨斯一点也不想回来,明明是回老家却住的是旅店,熟悉每一条街道却不认识一个人。拉普兰德说要回以前的秘密基地看一看,其实也就是乡下的一栋破楼。她们坐很久的车到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路上看见一只牛的尸体搁在菜地里,围满苍蝇和小鸟,一只猫蹲在旁边舔爪子。开车的师傅说这两年大整改,好多东西都变咯,南边那个黑帮倒了后就没什么能干人了。

没找到破楼,找到一片橄榄林,绿油油,挂油光的果,强烈的阳光下鸟叫懒洋洋地一起一伏,转而又淫雨霏霏。德克萨斯想走但拉普兰德执意要进去看看,她的脸上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绝望和兴奋,像一只饿得过久的瘦骨嶙峋的猎犬。她光脚跑过干涸的土地和满地干瘪的果,双臂张开像迎风而起的大鸟。在雨中她的所以被淋成深绿色,丝绸重新变得光滑柔顺,紧贴在她的身体显出动人的曲线。

她在林间旋转亦如她晕船时所做的,但在这里她不是乘客而是王,她的身后是她伟大的宫殿,一栋被橄榄树自内撑开破裂的大楼,就是在这里她们混乱不堪,毫无逻辑地相遇。大楼已被橄榄占领成为废墟,破旧砖块纷纷脱离逃窜,痛苦地吱嘎叫嚣。碎石遍地,划破拉普兰德的脚心,鲜血与雨水混着盐粒,尘土,树叶重新变成泡沫,统统涌向废墟中央,使它再度焕然一新闪闪发光。这地方好得匪夷所思犹如白日做梦,没有任何理由让德克萨斯继续想着她的吉普,马匹,西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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