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6
王曼昱在清晨六点十二分收到了那封信。
天刚蒙蒙亮,城市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了这份寂静。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邮戳显示来自云南边境小镇勐拉,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伪装过,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她用裁纸刀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便签纸和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便签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是在匆忙中写下的:「小昱:老毛病又犯了,这次医生说要『那种药』。别回来,危险。保重。——老刀」
王曼昱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紧紧握着那张便签纸,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老刀——这是她养父在秘密行动中的代号,一个曾经让她既敬畏又亲近的名字。而「那种药」,她心里清楚,指的是黑市上流通的稀有抗癌药物「瑟利宁」,这种药恰好是林氏集团控制的地下药品之一。
她将便签纸放在烛焰上轻轻地烤了烤,隐藏的字迹逐渐显现,如同一段被尘封的秘密被慢慢揭开:「赵氏在监视我,药被污染了,需要纯净渠道。」
窗外开始下雨,水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是某种摩尔斯密码,带着一种节奏和韵律,却也让王曼昱的心情更加沉重。她站在吧台后,机械地擦拭着已经锃亮的玻璃杯,思绪却飘回了三年前。那时,她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退出了行动,养父是唯一知道她下落的人。现在,他病危在云南的某个角落,而能救他的药却掌握在她正试图保持距离的男人手中。
「曼昱姐,VIP3的订单。」小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递来一张纸条,「今天要『深渊之光』,备注说......」他困惑地皱了皱眉,「『海面应该有风暴』。」
王曼昱接过纸条,心中一凛,这是紧急联络的暗号。她熟练地调酒,同时检查着雪克杯底部——果然藏着微型芯片。她插入手机读取后,屏幕上闪现一行字:「今晚8点,翠湖公园南长椅。不要告诉林。」
她删掉信息,将调好的酒交给小李,转身时,余光瞥见阿杰坐在角落,正对着手表低声说着什么。她的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下午三点,王曼昱借口采购离开酒吧。她深知自己此刻的行动必须小心翼翼,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她在城里绕了四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走进一家名为「春晖」的老药店。
药店的装饰古朴而陈旧,透着一股岁月的气息。柜台后的老人戴着老花镜,正低头整理着药材。王曼昱径直走到柜台前,开门见山地说:「我需要瑟利宁。」
老人推了推老花镜,抬起头打量着她:「处方药,需要医生证明。」
王曼昱从口袋里掏出半片干玫瑰花瓣,轻轻地放在柜台上。老人看到花瓣,脸色骤变,迅速拉下店门帘,将药店与外界隔绝开来。
「你疯了?现在全城的瑟利宁都被林氏和赵氏把控着。」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恐,「正规渠道的货被掺了东西,已经吃死三个人了。」
「所以我需要纯净的。」王曼昱盯着他,眼神坚定而执着,「老刀等不起。」
老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除非你有军方渠道,否则——」
「五万。」王曼昱打断了他的话,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放在柜台上,「现金。」
老人看着那沓现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联系方式。
十分钟后,王曼昱走出药店,大衣内袋多了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雨越下越大,她没带伞,发梢很快被淋湿贴在脸颊上。她紧了紧大衣,加快了脚步。
拐角处,一辆黑色迈巴赫无声地滑到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林高远冷峻的侧脸。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能洞察人心。
「上车。」他的声音比雨水还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曼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车内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有雨刷在车窗上划过的声音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林高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发白,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他开口了:「解释一下。」他扔给她一叠照片,画面中清晰拍到她进入药店、与老人交谈、接过纸条的全过程。
王曼昱将照片扔回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监视我?」
「保护你。」林高远猛地转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你知道那家药店是谁的地盘吗?赵明的眼线遍布每条街!」
「我的私事不需要向你汇报。」王曼昱冷冷地回应道。
车在一个红灯前急刹,林高远转身逼近她,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火药味。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和审视:「瑟利宁是管制药品,王小姐。你突然对黑市药品感兴趣,恰好在我和赵明开战的关键时刻?」
王曼昱冷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所以你认定我是间谍?」
「我在等一个解释。」林高远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
雨点砸在车顶如同密集的鼓点,让车内的气氛更加紧张。王曼昱望向窗外模糊的霓虹灯光,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养父可能正在云南的某个小屋里忍受病痛,而她在这里和一个黑帮头子玩着猜谜游戏。
「我需要药救人。」她最终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坚定,「仅此而已。」
林高远的表情略微松动,但很快又恢复冷硬:「谁?」
「这不重要。」王曼昱避开了他的目光。
「很重要!」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赵明的人正在找前国安局密码专家的软肋,而你突然——」
王曼昱猛地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你怎么知道我在国安局工作过?」
车内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在回荡。林高远的表情告诉她,这是个不该说漏嘴的信息。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雨声、呼吸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让车内的气氛更加压抑。王曼昱的手悄悄移向车门把手,准备随时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别动。」林高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而低沉,「回答我,『午夜玫瑰』是谁给你的代号?」
这是她卧底时的行动代号,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王曼昱的血液瞬间结冰,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危机感。她突然发力推开车门冲进雨中,林高远几乎同时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在马路中央拉扯着,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深渊之光』的配方里有0.3毫升苦艾酒。」林高远死死盯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是国安局特工惯用的自杀药剂含量。你以为我尝不出来?」
王曼昱猛地挣脱他的手,后退几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辆卡车呼啸而过,刺眼的车灯照亮林高远的脸。那一瞬间,王曼昱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痛苦和挣扎。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送你回家。」他最终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雨太大了。」
王曼昱摇了摇头,转身跑进小巷。她在错综复杂的胡同里穿行,确保甩掉任何可能的跟踪后,才浑身湿透地回到公寓。她关上门,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热水冲在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林高远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的代号、甚至知道她在酒中隐藏的自杀配方。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她感到自己仿佛被剥去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御,赤裸裸地暴露在敌人面前。
换上干衣服后,她取出藏在卫生间暗格中的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多年未用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机械女声:「验证码。」
「午夜玫瑰,绽放于黑。」王曼昱说出暗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身份确认。最新情报:目标『老刀』中的毒与三年前里约行动中叛徒使用的毒素一致。解毒剂配方已发送至加密邮箱。重复,不要相信当地任何药品渠道。」对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王曼昱握紧手机,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和决心。养父不是生病,是被下毒!而能解毒的配方,需要几种只有黑市才能搞到的稀有成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向窗外,雨仍在下个不停。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分,距离翠湖公园的会面还有二十分钟。她迅速收拾好心情,准备出发。
公园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身影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王曼昱在树后观察了五分钟才靠近,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个背影太过熟悉——宽肩、略微驼背、右手总是无意识地摸向左胸口袋。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棋盘。」她轻声唤道,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男人转过身,金丝眼镜后是一双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的眼睛。三年前里约热内卢的雨夜,就是这双眼睛在瞄准镜后看着她中弹。
「玫瑰,好久不见。」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雨水滑落,「或者该叫你王曼昱?」
王曼昱的手在口袋里握住电击棒,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安心:「是你对老刀下毒。」
「聪明。」棋盘笑了笑,从内袋取出一个小瓶子,「解药我有,但需要你拿东西换。」
「什么?」
「林氏集团的银玫瑰印章。」他凑近一步,雨水顺着他的镜片滑落,「老刀没告诉你吗?那枚印章能解开三年前行动的加密文件,证明是谁出卖了我们。」
王曼昱脑中闪过林高远给她的那张银玫瑰名片。一切突然有了联系——印章、名片、林高远对她身份的了解。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她质问道,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因为林高远终于开始信任你了。」棋盘递给她那个小瓶子,「第一剂解药,证明我的诚意。三天内带印章来换完整的。」
王曼昱接过瓶子,突然一个擒拿手扣住他手腕:「真正的棋盘已经死了。三年前我亲眼看见他中弹。你是谁?」
男人脸色骤变,猛地挣脱。就在王曼昱追击时,黑暗中突然射来一发子弹,擦着她耳边飞过。等她再抬头,「棋盘」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王曼昱将解药小心收好,取出林高远给她的银玫瑰名片反复查看。在紫外灯下,名片边缘显现出一圈微型数字——正是国安局最高级别加密文件的识别码。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对街。车内,林高远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老刀,前国安局顶尖特工,十五年前从云南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女孩的照片虽然模糊,但那双倔强的眼睛他不会认错。
「继续监视,但不要惊动她。」他对耳机说,「我要知道谁在接触她,特别是关于瑟利宁的事。」
雨水顺着车窗流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林高远想起三年前里约那场行动,国安局的卧底因身份暴露而全军覆没。唯一幸存的女特工代号「午夜玫瑰」,从此消失。
而现在,玫瑰在雨中重新绽放,带着刺,也带着他从未预料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