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上午十点十五分，「暗涌」酒吧还未开始营业，整个空间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地下室传来偶尔的翻动声。王曼昱正弯腰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清点新到的酒水。她身穿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搭配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显得干练而利落。她手持清单，眼神专注，刚在最后一箱单一麦芽威士忌后面打了个勾，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敲门声——不，那更像是砸门声，急促而有力，打破了这份宁静。
「卫生检查！开门！」一个粗犷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曼昱的钢笔在纸上顿了一下，笔尖的墨水因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洇开了一小片墨迹，如同她此刻微皱的眉头，透露出些许不悦。酒吧的卫生许可证两周前才更新过，按照往常的惯例，下次检查应该在三个月后。她合上账本，缓缓站起身，步履沉稳地上楼，右手顺势从工具架上摸了一把开瓶器，不动声色地藏在袖中，以防万一。
走到门前，王曼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四个穿制服的男人，领头的身材魁梧，一脸严肃，他亮出证件，声音冷硬：「卫生局突击检查，请配合。」
王曼昱眯起眼睛，仔细扫了一眼证件上的照片与本人是否相符，虽然照片与本人相符，但她敏锐地发现钢印边缘略显模糊，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心中暗自警惕，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侧身让出路，同时余光扫过街对面，注意到一辆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窗贴着单向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觉得那车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酒柜温度不达标。」检查员甲一进门就直奔酒柜，用温度计随意测了一下，便宣布了结论，那态度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冰块储存不规范。」检查员乙则打开了冰柜，戴着手套的手指故意在冰块中翻搅，似乎在寻找什么证据。
领头的检查员则直接走向后厨，那步伐坚定而迅速，仿佛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五分钟后，他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走了出来，里面装着几只死蟑螂，他的声音冷硬如铁：「在你们的食材储藏区发现害虫，必须立即停业整顿。」
王曼昱盯着那些蟑螂，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些蟑螂体表过于干净，没有常见的厨房油污，显然是刚被放进去的。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长官，我们后厨安装有24小时监控，可以证明这些『客人』是什么时候光临的。」
领头的检查员神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强硬地说：「监控也需要检查，请提供最近一个月的记录。」
「当然。」王曼昱从容不迫地走向办公室，心里却清楚得很，监控硬盘昨晚刚被人为「故障」，画面只保存到三天前。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刁难。她暗暗思忖，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走进办公室，王曼昱假装操作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随意敲打着，实则心中已有了计较。就在这时，领头的检查员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脸色突变，匆匆说了几句「是」、「明白」就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看向王曼昱，语气突然变得客气了许多：「呃...王小姐，我们接到上级通知，这次检查可能存在误会。您的酒吧可以继续营业，但请...呃...注意卫生。」
说完，四个人像来时一样迅速地离开了，甚至没敢多看王曼昱一眼。王曼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小跑向那辆黑色奔驰，却被车里的人挥手赶走，那姿态仿佛是在嫌弃他们办事不力。奔驰随即发动，引擎轰鸣，疾驰而去，留下一串尾气和谜团。
王曼昱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后车窗降下的瞬间，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侧影：林高远。那个在商界呼风唤雨，却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切又与他有何关系？
下午三点，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洒在木质的桌面上，显得格外温馨。王曼昱坐在咖啡厅的角落，对面是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性，她身穿一件简约的衬衫，搭配一条黑色长裤，显得干练而优雅。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咖啡，但谁都没动，气氛有些凝重。
「赵明的人。」女人推过一个信封，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想逼你卖掉酒吧地皮，那里要建新的娱乐城。」
王曼昱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卫生局领导的通话记录复印件，一个被红圈标记的号码赫然在目，那是赵氏集团副总裁的号码。她心中一凛，赵明，这个在商界臭名昭著的商人，竟然把手伸到了她的酒吧。
「为什么帮我？」王曼昱没抬头，只是轻轻摩挲着信封的边缘。
「因为你母亲救过我妹妹。」女人起身离开前丢下一句，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和坚定，「小心林高远，他和赵明的关系比你想象的复杂。」
王曼昱在咖啡厅又坐了半小时，确认没有尾巴后，才起身离开。她拐进三条街外的一家古董店，那是一家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店铺。店主是个白发老人，见她进门就拉下了卷帘门，那动作熟练而迅速。
「我需要赵氏集团的内部结构图。」王曼昱直接说，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老人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早就准备好了。但曼昱，这次不一样，赵明身边有新人——你以前的同事。」
王曼昱的手指在纸袋上收紧，心中一紧：「谁？」
「『棋盘』。」老人说出那个代号时，王曼昱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她在国际刑警时的联络人，也是三年前出卖她身份导致任务失败的叛徒。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回到酒吧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酒吧的招牌上，显得格外温暖。王曼昱推开酒吧的门，发现吧台边坐着个陌生男子。他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休闲西装，正专注地品尝一杯「深渊之光」，那神情仿佛是在品味一件艺术品。
「新配方？」男子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比上周多了点......危险的味道。」
王曼昱绕到吧台后，不动声色地检查了酒柜暗格里的手枪——还在原位，但保险被关上了。有人动过，她心中一凛，这个男子到底是谁？
「我是阿杰。」男子主动自我介绍，声音温和而有力，「林先生的新助理。」
王曼昱擦着玻璃杯，目光扫过他的双手——虎口有茧，食指第二关节微凸，典型的长期用枪特征；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淡淡的白痕，显示最近摘下了婚戒；最有趣的是他的手表，表面看似普通，但表冠略大，应该是改装过的通讯设备。她心中暗自评估，这个人不简单。
「林高远派你来监视我？」她单刀直入，没有丝毫的绕弯子。
阿杰差点呛到，连忙摆手：「保护，不是监视。」他压低声音，神色严肃，「赵明的人已经盯上你了。」
「替我谢谢林先生的好意。」王曼昱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语气冷淡，「但我不需要保镖。」
阿杰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硬币放在桌上——那是国际刑警内部使用的紧急联络币，正面刻着「信任」二字。王曼昱看到这枚硬币，心中一震，这是她三年前留给里约贫民窟那个少年的信物，当时他替她挡了一颗子弹，她没想到这枚硬币竟然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王曼昱有些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先生救了我的命。」阿杰将硬币推到她面前，眼神中充满感激，「现在我来还债。」
王曼昱拿起硬币，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思绪飘回三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当年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如今成了林高远的心腹。这世界太小，也太危险，她不禁感叹。
接下来的三天，阿杰每天都来酒吧报到，仿佛成了这里的常客。他总是坐在能同时看到前后门的位置，点同样的酒，却几乎不喝，只是时不时地看看手表，按动表冠，显然在向某人汇报情况。王曼昱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个阿杰，绝不仅仅是林高远的新助理那么简单。
第四天晚上，王曼昱故意提前打烊，她换上便于行动的黑色运动服，从后门溜出，准备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果然，她刚走出后门，就发现阿杰靠在巷口的摩托车上等她，仿佛早已料到了她会从这里出来。
「今晚月色不错。」他递给她一个头盔，笑容温和，「想去兜风吗？」
王曼昱接过头盔，却突然一个肘击袭向阿杰腹部，动作迅速而果断。阿杰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但反应也不慢，两人顿时在狭窄的巷子里过了十几招。最终，阿杰被按在墙上，王曼昱的匕首抵着他的喉咙，眼神冷冽如霜。
「说实话，」她冷声道，刀刃微微压进他的皮肤，「林高远到底想干什么？」
阿杰居然笑了，喉结在刀锋下滚动：「他说你会这么问。」他艰难地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自己看吧。」
王曼昱单手展开纸条，借着巷口微弱的路灯，看清了上面林高远凌厉的字迹：「赵明明晚九点会在码头仓库见一个人——你认识的人。别单独去，等我。」
她烧掉纸条，松开阿杰：「告诉他，我的事自己解决。」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杰揉着脖子，从地上捡起被撞掉的头盔，「所以他让我转告你——如果非要单独行动，至少带上这个。」
他递来一个小型耳机，王曼昱认出是最新型号的战术通讯设备，军方级别，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还有......」阿杰犹豫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林先生说，『午夜玫瑰』再美，也不该独自在黑暗中绽放。」
王曼昱猛地抬头，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她的心脏——这是她在国际刑警最后一次任务前，发给总部的加密信息结尾。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林高远怎么会......
耳机里突然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接着是那个她已经开始熟悉的低沉嗓音：「酒吧后巷有辆摩托车，钥匙在左排气筒。赵明的仓库有红外警报，频率在附件里。」
王曼昱咬牙，一把扯下耳机：「你一直在监听？」
「只是确保我的调酒师明天还能来上班。」林高远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柔和，「顺便说，你今天的『深渊之光』少加了0.5毫升黑刺李金酒——有心事？」
王曼昱摘掉耳机，却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她将耳机还给阿杰：「告诉他......谢谢。」
阿杰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王曼昱转身走向酒吧后门，突然又停住：「对了，明天给我带瓶2008年的拉菲，林先生欠我的。」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句话会原封不动地传到那个男人耳中。而这一次，她竟然有些期待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