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凌晨两点十五分，王曼昱终于锁上了酒吧「暗涌」的后门，夜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她汗湿的后颈，带来片刻的舒缓。她已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肩膀僵硬得像被钉上了一块木板，但清点完的账目分毫不差，这份精准让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一种满足感在心头悄然蔓延。
「看来『暗涌』的生意不错。」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黑暗中传来，如同夜空中不期而遇的雷鸣，让王曼昱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的左手本能地滑入外套口袋，紧紧握住那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电击棒，右手则装作整理头发的样子，实则是在确认藏在发髻中的刀片位置，确保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迅速反击。
「林先生。」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松开紧绷的下颌，缓缓转向声音的来源，「营业时间已经结束了。」
林高远从巷子的阴影中缓缓走出，黑色长风衣随风轻轻摆动，让他几乎融入了夜色之中，宛如一名行走在暗夜中的幽灵。月光下，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王曼昱眯起眼，仔细辨认后认出那是瑞士军刀上的红酒开瓶器，和她藏在吧台下的那款一模一样，不禁心中暗惊。
「深夜打扰了。」林高远停下脚步，保持着一个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的距离，「有件事想当面邀请你。」
王曼昱没有立即接话，目光警惕地扫过他身后。巷子两端各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静谧得如同不存在一般，但那股潜在的危险气息却让她无法忽视。
「明晚我有个私人宴会。」林高远递来一张烫金请柬，请柬在月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需要一位顶尖的调酒师。」
请柬触手冰凉，上面压印着精致的玫瑰纹样，仿佛每一朵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王曼昱轻轻翻开内页，地址赫然是城中最高端的云端酒店顶层套房——那个五年前发生过政要枪击案的套房，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那段尘封的记忆似乎在瞬间被唤醒。
「报酬是你酒吧一个月的营业额。」林高远补充道，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诚意。
王曼昱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是我？」
「因为...」林高远忽然上前一步，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那是一种既清新又沉稳的味道，「只有你调的『深渊之光』，能让我尝到暴风雨的味道。」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灰色，仿佛淬了火的钢，闪烁着锐利而深邃的光芒。王曼昱莫名想起三年前在里约热内卢的那场雨，子弹擦过她锁骨时的灼热痛感至今仍然历历在目，那是一种生与死边缘的挣扎与恐惧。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而决绝，仿佛是在对过去的自己告别，也是对新挑战的接受。
林高远嘴角微扬，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明晚七点，有人来接你。」转身离去时，他的风衣下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如同猛禽收拢翅膀，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
王曼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确定他真的离开，才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躺着那枚红酒开瓶器，不知何时被他塞进了她手中，这份莫名的信任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第二天傍晚，六点四十五分，一辆哑光黑的迈巴赫准时停在酒吧后门。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戴着白手套，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态度谦逊而有礼：「王小姐，林先生让我转交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黑丝绒首饰盒，小巧而神秘。王曼昱打开后，呼吸不禁一滞——里面是一条极细的银链，吊坠是一朵微型玫瑰，与她锁骨上的疤痕形状完美吻合，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林先生说，今晚的场合需要一些......装饰。」司机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她常穿的高领上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王曼昱面无表情地合上盒子，却在车子启动的瞬间，悄悄将项链戴上了。冰凉的银玫瑰恰好覆住那道疤痕，如同一个华丽的封印，将过去的伤痛深深掩藏。
云端酒店顶层灯火通明，宛如白昼。王曼昱被引入套房时，二十几位衣着华贵的宾客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水晶吊灯下交谈，笑声、谈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繁华的交响乐。她一眼就认出了几位财经杂志的常客，还有两个面孔竟然出现在国际刑警的通缉名单上——尽管他们用的是化名，但那种特有的气质却难以掩饰。
「你的工作站。」林高远突然出现在她身侧，引她看向房间一角精心布置的吧台。台面上整齐排列着她惯用的调酒工具，甚至还有几瓶她在「暗涌」珍藏的稀有基酒，这份细心让她心中涌起一丝感动。
王曼昱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调查得很彻底。」
「只是确保客人喝到最地道的『暗涌』风味。」林高远递给她一个无线耳麦，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今晚的宾客有些特殊需求，可能需要你的......专业建议。」
他转身迎向新到的客人前，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戴着项链的锁骨，那份轻微的触感让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王曼昱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检查器具——雪克杯底部暗藏玄机，轻轻旋转可以弹出一个小型监听装置；冰桶夹层里藏着一把微型手枪，沉甸甸的，透着一股杀气；橄榄叉的尖端异常锋利，足以刺穿颈动脉，这份隐秘的装备让她意识到今晚的宴会绝非寻常。
这不是普通的调酒台，而是一个特工的装备库，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王曼昱已经为宾客调制了三十七杯不同酒品。她耳麦里不时传来林高远低沉的提示「穿蓝条纹西装的那位对杏仁过敏，要小心不要加入相关成分」、「戴珍珠项链的女士喜欢甜型香槟，可以适当调整甜度」、「角落里的俄罗斯人会在酒里下药，给他倒瓶装啤酒，确保他无法得逞」。
她像演奏乐器般精准地回应着每个需求，同时注意到林高远在宾客间游刃有余地周旋。他与日本人谈论茶道，举止优雅，见解独到；和德国人聊精酿啤酒，侃侃而谈，如数家珍；甚至能用流利的俄语与那位可疑的商人开玩笑，那份从容与自信让她不禁暗暗佩服。但每当他的目光扫向她时，那副完美面具就会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真实的锐利与深邃。
「听说你是林从街边酒吧找来的？」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倚在吧台边，挑剔地打量着王曼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真难得，他通常只雇佣有......特殊背景的人。」
王曼昱微笑，将一杯精心调制的「白色佳人」推到她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这杯加了额外的柠檬汁，适合缓解假笑导致的肌肉僵硬，你可以试试。」
女人脸色骤变，却在尝了一口后惊讶地睁大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酸味？」
「您右手无名指有戒指痕迹但没戴婚戒，说明最近感情受挫；嘴角下垂却做了丰唇手术，显示强颜欢笑；最重要的是......」王曼昱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您盯着林先生看的眼神，像在看一杯喝不到的马天尼，充满了渴望与无奈。」
女人落荒而逃后，林高远不知何时出现在吧台另一端，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看来我低估了你的洞察力，你不仅仅是一名调酒师，更是一名心理学家。」
「调酒师的工作就是读懂客人没说出口的需求。」王曼昱递给他一杯琥珀色液体，杯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尝尝，这是我专为你调制的，专治过度社交后遗症。」
林高远接过酒杯，指尖与她短暂相触，那份微妙的电流仿佛传遍了全身。那一瞬，王曼昱感觉耳麦传来轻微电流声，接着是林高远压低的声音：「九点钟方向，灰西装男人，给他一杯能说真话的酒，我需要从他口中套出一些信息。」
王曼昱不动声色地点头，转身取出一个小瓶，往马天尼中滴入两滴无色液体。十分钟后，那位「灰西装」在露台上对林高远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秘密，而后者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凌晨一点，最后一位宾客终于离开。王曼昱正在收拾工具，林高远拿着两杯酒走过来，眼中闪烁着疲惫后的轻松：「今晚辛苦了，这杯是给你的奖励。」
她接过酒杯，浓郁的黑巧克力香气中藏着辛辣的威士忌余韵——正是她偏爱的味道比例，这份细心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你从哪里学来的调酒技巧？」林高远突然问，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正统的调酒学校教不出你这种......风格，你太独特了。」
王曼昱晃着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新奥尔良有个老酒保曾经告诉我，好的调酒师得像特工一样观察细致入微，像心理学家一样分析客人的内心，像魔术师一样......」她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慌乱。
「像魔术师一样隐藏手法。」林高远接完她的话，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察她内心的秘密，「1987年，『黑玫瑰』酒吧的招牌语录。」
王曼昱心跳漏了一拍，那家早已不复存在的酒吧，是她五年前最后一次执行卧底任务的地方。她没想到，林高远竟然会对这个如此了解。
「我送你回去。」林高远没再追问，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龙涎香让她有一瞬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危险和刺激的卧底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