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Tony Stark设计JARVIS的初衷，是作为一个实验，看看真正的人工智能是否可行。当JARVIS开始表露出嘲讽性质的幽默感，便无异于打了那些说他没有感觉的人的脸。
他有。除了伶牙俐齿，他比任何一种AI都要先进得多。甚至连那些以真人为原型的AI都只能单纯地进行模仿而已。
JARVIS差不多成了他的心腹手下，只听从Tony一个人的命令，同时也对所见所感的人事物具有自主意识和看法。
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觉得主人很有自毁倾向，不过对愿意陪伴在身边的人，主人也很照顾很在意；比如Pepper Potts，James Rhodey，还有后来的复仇者们。他看着Tony逐渐改变，学会关心自己以外的人并以他们的安危为先。
不过有时候Tony还是会重拾旧习，而JARVIS已经基于自主意识——绝非Tony的教导——学会收拾他的烂摊子。所以现在当Tony正打包收拾行李准备去月球，Clint无忧无虑酩酊大醉，JARVIS就把注意力转移到Tony的实验室和里面那三台机器人身上。那三个家伙的智能程度和JARVIS完全没得比，不过他们可以移动，也会操作工具。
JARVIS指示Dummy，Butterfingers和You——三个吹着口哨欢呼雀跃的家伙——乘坐电梯，从实验室下到冬兵正在洗澡的地方。与其说洗澡不如说他只是站在花洒下面，耷拉着脑袋任凭水流冲刷，脚下的大理石地面晕染着化妆品的颜色。
Butterfingers率先进入那巨大的豪华浴室，钳夹着一个大工具盒。You跟在他后头踩着滚轮进来，捧了急救箱，而Dummy是最后一个，抱着他最爱的灭火器。
三个机器人，也就是三台装了轮子和长臂夹钳以及摄像头的计算机，在浴室里兜了一分钟圈子，嘀嗒作响或者飞速旋转，纠结着要怎么完成下一个指示。Dummy发出低沉的轰鸣，缩到浴室角落，Butterfingers和You却互相顶着夹钳决定由谁出手。取得共识后，You滑到壁橱边，撑起一把雨伞滑回来，和Butterfingers一起向JARVIS的感应器吱吱叫。
“Sir。”JARVIS对淋浴间里垂头冲水的冬兵说，“助手已经到达，请小心避免砸坏他们，否则主人将会十分不悦。”
冬兵没有反应，连头也不抬。但他听见了每一个字。主人。主人派来的助手。主人要比长官级别更高。他必须随时服从主人的命令。他的头和身体很痛，喉咙酸涩。他的胃好难受，鼻子也透不过气，只能用嘴巴呼吸。热水助益良多，可他除了站着冲水以外不晓得自己还能干什么。每次他回去都没有洗澡这一步骤，只要在长官用水管朝他冲刷时保持静止就够了。在浴室里他也只能做出相似的反应，并等待高压龙头浇过来的冷水和嘲讽奚落。
Butterfingers忐忑地冒险踏进淋浴间，一边测算外壳的防水性能一边在不直接淋到水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靠近那个男人。You跟着他，尽量伸长手臂，将伞举在伙伴上方。
冬兵还是没有反应。Butterfingers嘀地响了一声，用钳子夹起肥皂并小心打湿一个浴球，放到沉默的男人身上。
略微粗糙的浴球沾着滑腻的、香喷喷的皂液在身上擦洗的感觉，是冬兵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在他任务完成得相当、极其出色时，Pierce会拍拍他的头。那感觉就很好。当他的义肢导致肩膀肌肉僵硬抽搐而他无法自然恢复时，工作人员会直接用手给他按摩，缓解痉挛。基本上那过程都很痛，不过在痉挛好转而按摩还没停止的短短片刻，冬兵会觉得很舒服，很高兴，哪怕接下来就是更加痛不欲生的洗脑。
然而，这个感觉，这个感觉是全新的体验。冬兵没想到会有这么舒服。浴球擦洗他的皮肤是太过度的刺激了，让他全身溢满欣快感，让他比任何时刻都要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完全没想过会这样。不该觉得这么高兴，这么舒服的。
他好像忽地看见一间很小的浴室。墙壁潮湿还有裂缝，窗玻璃雾蒙蒙的。这画面在他脑海中忽隐忽现，伴随着他的右手和另一只还是由血肉组成、此刻却已经被金属替代的手，这双手在搓一小块肥皂。
“别把热水用光啊！”他听见有个声音喊道。是桥上那个男人的声音，他救起来的男人的声音。那个说他有名字的男人的声音。
冬兵甩甩头，机器人被水溅到，发出尖锐的怪声。他愣住了。他明明没有动弹，怎么却跪在深色的瓷砖地面上了，流过嘴唇的液体也怎么是咸的呢。
Butterfingers犹豫着，分析着，丢掉浴球又抓过一瓶洗发水。他战战兢兢地在冬兵脑袋上挤了一点，再放下瓶子，用两只夹钳揉搓他的头发，搓起泡泡。
这比刚才感觉更好了。冬兵闭上眼睛，无声地，在这久违的感觉中流泪，他的泪水不知不觉融在水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