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勝一負一,其實還算不錯。」開門的動作變成了搭在肩上的安慰。
史蒂夫在門前頓了頓,側身看向對方:「這不是遊戲,托尼。」
托尼的目光正碰上史蒂夫那雙藍色眼睛,它們讓他想起了前不久被發現的超新星。
「你說的沒錯,隊長。」「跟你所作出過的任何決定一樣沒錯。」落在後面關門的又一次感到了前方瞪过来的目光。
「是啊,不是遊戲」,他繼續說著,「這是我們的戰爭。」最後這句聲音很小,不像是對話,倒像是故意說給自己聽。此刻的托尼自信地認為對方并沒有聽到,但是後來在回憶的時候他變得似乎不能確定了。因為在腦海里零落消失的畫面中,總會不時閃過史蒂夫·羅傑斯的一瞥——那一瞥可能是任何情景中一瞥,然而史蒂夫的著裝和身后的背景卻與那天別無二致。
當然,這時的托尼對此并未察知。
約好三點見面的第一位候選英雄遲到了,而且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她跟二人解釋說預約的病人——在常人世界中她是一位外科醫師——本來中午就看完了,然而突然來了三個急診,她這還是剛沿高速飛過來。看著她精緻的妝容和有些亂的盤髮,托尼覺得她這話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不過雖然說遲到了,但她并沒有給二人再多造成什麼麻煩,聽過具體安排之後,她干脆地一口應下來。
「放心吧隊長,你可以對我放一萬個心。」她一邊笑著,一邊直直盯著史蒂夫。
「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娜塔莎。」「歡迎加入我們。」史蒂夫握住娜塔莎伸過來的手,而後者的注視似乎一路滑落在了隊長的胸前。突然,她歪頭朝托尼眨了眨左眼,隨即找了個藉口又飛走了。
「我可沒那麼放心。」托尼還沒從剛才那個飛眼給他的惡寒中緩過神來。
「就因為她沒和你說話?」史蒂夫笑了,「從這幾天的成果來看,還能找到對我們的計劃感興趣的人已經不錯了。」
「恐怕她感興趣的另有其他。」看到史蒂夫笑,托尼也笑了。只不過笑得不怎麼好看,就好像穿制服的彼得·帕克剛在他面前做了個鬼臉。
由於上一位辦的好事,見到第二位的時候已經超過原定時間三個鐘頭。天已經快黑了,上白班的下班了,而夜間的各類工作人員則陸續出現在街頭。這次兩人身著便裝,所以不免引來了不少做生意的人。這些人裏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其中女人居多,但男人也不在少數。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甚至提議來次「三人行」,而且還可以給優惠三折,但被托尼一口回絕。托尼表現得像那年輕人的初中老師,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他一頓。那男孩灰頭土臉地走掉後,史蒂夫覺得好笑,問托尼怎麼沒像平時那樣開玩笑,托尼則回答他說怕那小孩子身體受不了。
這樣的場境反複了好幾個回合。終於,他們擠到了那位英雄所就職的酒吧。阿納托利·索科洛夫在這裏供職五年,沒遲到沒早退也沒請過假。不止如此,他一季度所創造的營業額比上一位酒保工作一年來得都多,結果就自然贏得了老板的信任,現在的他雖仍做著酒保工作,然而本質上已經成為合夥人。老板如今基本都待在百十裏外的別墅安閑享樂,而平時往返於此地的,除了來喝酒的酒客就是來蹭睡的酒客,沒有誰會關心自己周圍的人在說什麼。
對於這點,托尼表示十分滿意。
「阿納托利?」托尼問正和調酒器跳弗拉明戈的酒保。
「二位是?」那人手裡並沒有停。
「史蒂夫和托尼。」
這時吧檯背後的人放下調好的酒,向後折了一下右手中指,隨著「啪」的一聲,他周身顯現出微弱的紅光。但這紅光轉瞬就消失了。
「是這樣的話,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哈,分身能力可真是便利。」
阿納托利聳聳了肩,不置可否。同時,他又向杯中倒上調好的酒,「刷」地一下推到另一頭的客人面前剛巧一厘米處。
「所以關於前天我們在通話里提到的事…」
「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二位不想來一杯嗎?我請客。」
「我就罷了」,托尼擺手,「你可以問問隊長。」「今天的任務到你這裡就暫告段落了,我想他或許想來一杯。」
「這樣的話,一杯威士忌。謝謝。」「不過酒水錢我們自己付。」
「夠隊長風範。」阿納托利立即轉身拿過了酒瓶。托尼禁不住看了看牌子和日期,撇了撇嘴,心想難怪他備受老闆青睞。
威士忌推過來的時候沒有加冰,不過這對史蒂夫而言剛好。但給托尼的檸檬水里卻加了足足四分之三的冰,而阿納托利還一臉笑地說這杯算請的,搞得托尼很想把冰塊砸他臉上。
「所以之前提到的入隊…」
「我想還是不必了。」
托尼這回真的端起了眼前裝滿冰塊的水杯,不過被史蒂夫按住了手臂。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隊長認真地看著對面的酒保說。
「我想問問你們,做英雄到底是為了什麼?」阿納托利看著對面的二人發問,然而卻并沒有等待答案。
「保護地球?拯救人類?今天你剛救了一個被強盜打劫的弱雞黑客小鬼,明天他可能就黑進上百萬人的網絡,盜用他人財產為己所用。如果是這樣,你救嗎?」「像那樣的流浪漢」,他指著窗外像路人討要的乞丐,「你告訴他其實可以不這樣活,然後給他介紹工作,結果他住了兩天挨不住累,又偷跑出來死皮賴臉想不勞而獲。如果是這樣,你還救嗎?」
「這一點你并不能確定」,史蒂夫語調里並無波動,「而且生命不該有優劣之分。」
「哦,你覺得我說的是極端個例?你說英雄是拯救地球,拯救整個人類群體?像這些人組成的群體?就像總是來我這里的客人一樣,人類在困難面前多半選擇逃避,同時作為心裡補償對某種事物成癮,最終變得偏執自欺欺人。你跟一群癮君子談拯救,就如同告訴他們毒品下一秒會就此消失——這只會讓他們陷入更深的絕望。哦,你說有真正的好人?是的,這不可否認,但你救這位好人的時候,你本可以制止的連環殺手可能又對穿紫裙的年輕姑娘下了黑手,而你的這位好人則間接地做了幫兇。」「英雄這勾當我已經受夠了。」
這一次,史蒂夫沒有說話,托尼也沒有。
「不是誰都是美國隊長。」阿納托利面對二人的沉默,語氣有些緩和。「至少我知道我不是。」
本來滿腹說辭的托尼·斯塔克此時沒有提出異議,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不是誰都是美國隊長。至於後一句,托尼覺得這也是對他說的。
「我尊重你的意見。謝謝你的坦誠。」史蒂夫只在臨出門前說了一句。那杯檸檬水——不,檸檬冰被托尼留在了檯面上,裡面已經沒了冰,水正沿著杯壁四周向外溢出。
關上門后,托尼將從酒吧買來的那瓶威士忌放在桌上。最後還是讓那隻老狐狸佔了便宜,托尼心想。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史蒂夫已經去了浴室。等他出來的時候,托尼決心說幾句鼓勵他的話,然而一出口則變成了「難得你今天如此積極」。托尼狠狠地在心裡抽了自己幾個耳光。
史蒂夫看著托尼看自己的眼神,笑了笑。「正因為有他這樣想法的人存在,我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而且,別忘了」,這回換史蒂夫把手按在托尼肩上,「今天我們又爭取到一名隊員,得抓緊籌備接下來的事了」。
「老年人就是心態好」,托尼拍了拍他的手臂,「看來我也得馬上積極起來才對。」轉身去浴室之前拍了拍對方的屁股,似乎真是想憑藉那份手感來振作自己。
托尼感覺自己並沒有用去很長時間,但等他出來的時候,史蒂夫似乎已經睡著了。沒有鼾聲,均勻地呼吸聲讓人想起他的沉睡。托尼并沒有就此事詢問史蒂夫的想法,更無從知道當他醒來發現熟知的世界已經結束時到底是怎樣的感受。然而,他知道這對美國隊長來說至少沒有任何影響,他只需繼續保護著他所希望保護的人類;而人們看到他站在陽光下的身影時,會感到血液里湧動的力量,深知隊長永遠與他們同在。作為隊長旁邊的盟友,史蒂夫個人的摯友,托尼對此深信不疑——因為此時的他正清晰地感到血液流動。
他俯身想向睡著的人以吻致意,然而在碰觸到嘴唇、聞到威士忌殘留的淡香時,這一吻改變了初衷。托尼將嘴唇深深地印下去,仿佛要靠著對方口中混著威士忌揮發物的二氧化碳才能維持呼吸。舌尖抵了進齒間,後半部分也隨之劃入口腔,在那裡受到了另一根舌的禮遇,交纏與摩擦讓他意識到了身下人的蘇醒。
「老年人真是睡眠少。」
「政治家的口舌令人清醒。」
托尼對上史蒂夫目光。他感覺自己此刻像沒穿加厚防護服卻踏出太空站的宇航員,身體在膨脹,疼痛的熱正施加撕裂的力。他預感自己最終將成為碎片,飄向光年外深空里那片藍色,越飛越快,最後重重地撞擊在不可見的內核上;而在那裡他又將被再構重生,赤裸著身體猶如新生,不再憂懼曾無法承受的真空。
「這話要原句奉還」,托尼將舌從喉結上滑道前胸,「我親愛的隊長」。
新地點的觸感讓他感到懷念。烈性與濃厚並存,如同他答應史蒂夫要戒的酒。或許我能堅持戒酒是因為找到了更好的代酒精。附近還留有前一次的吻痕的標誌物在粗糙的舌面下硬挺起來,於此同時托尼感到對方在自己腹部下方的變化。他將手覆上去,握住了那根似乎可以刺穿任何盾牌的利槍。
「我的技術可以使盾變得更堅硬」,托尼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你大可放鬆戒備。」
史蒂夫左手托起伏在自己前胸的人的腦袋,氣息終於不平靜地對著上面同樣的藍色眼睛。「請讓我相信。」
托尼感覺戒酒可能是個錯誤選擇,他似乎將再次讓自己陷入成癮的境地。這種痛苦在自己包裹住發燙、尖端觸到喉嚨深處、一雙手插入他的頭髮中時消失了。他放棄了抵抗,開始細細舔弄。起初,舌尖試探性地在溝回處迂迴,動作慢且輕。突然間,他又將動作加快起來,深深地接收著對方,又將其推出,再次接納進來,又毫不留情地送出。托尼覺得史蒂夫抓在自己頭髮上的手過於用力,於是便抬起頭讓那雙手鬆開,繼而又更深地將頭埋向下方。陰囊在負壓下收縮起來,隨後又在故意從身體深處吐出的滾燙熱氣下烘得鬆弛,直至面前的人不得不隆起腰、火焰即將噴發時,他才肯鬆口。
托尼暫停了幾秒。隨即將自己貼近,用同樣的部位剮蹭著自己剛離開的地方,慢慢地將動作下移,在入口處探尋許可。然而,史蒂夫卻以另一種方式告知了他。
「我相信你。」沒有問題的回答。但托尼知道他得到了一切問題的答案,包括他最想知道的那個。史蒂夫如同一枚彈道導彈,一經發射再無法更改航向;若要想制止他,只有作為攔截導彈的自己有可能做到——在相撞前的那一刻引發自爆。托尼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這一準備,此時以及今後。他將自己壓進去,同時設定好引爆點,然後開始燃燒助力,加速向前飛去。爆炸那一刻的場境像極了他常做的噩夢,然而不同於以往,這次他已經得到答案。激烈的碰撞之後是一道白光,在那之後,一切歸初。
「嘿,該起床了,睡美人。」
「嗯……現在幾點?」史蒂夫看向窗外一片藍黑色的天空,又看看已經端著咖啡好像已經工作了半日的托尼,恍惚間覺得自己可能醒錯了時空。
「已經四點半了。」
「你還嫌我睡眠少。」
「哈,現學現賣。」「繼續睡也行,我只是突然很想告訴你……」,托尼沉默了幾秒,將原本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我只是想勸身為老年人的你少喝酒,而且」,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揚起了嘴角,「你知道我在戒酒。」
對於他短暫的沉默,史蒂夫並沒有追問,就像他不曾追問的無數個問題那樣。對於酒的建議,他則笑著表示理解,「那下次喝運動飲料好了。」
「謝謝隊長。」托尼笑著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