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行时空。
另一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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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
双桥派出所人人都知道,这一批警校分来的新警察里,其中一个早早就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
叫李响。
虽说他家在农村,十八九岁就结婚也不在少数。但他毕竟是进了警务系统,端上了铁饭碗,再等几年,总有更好的姑娘。
人人都叹。
尤其是他生得浓眉大耳,人高腿长,穿上夹克牛仔裤,惹眼得很。辖区里多少婆婆阿姨把派出所当居委会,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来坐一坐,让李响帮着调解调解,恨不得把他拉回家里做女婿。
人人又叹。
直到陈书婷开着一辆奥迪200停在派出所大门口。
她穿着一套白色的宽大西装,脚下踩着高跟鞋,脸上妆容齐全,显得不太好惹。天色晚了,路上回家的行人多,她往车上一靠,人来人往都看她。
派出所里的辅警小周正好从外面办完事回来,见了陈书婷的派头,一溜烟地跑进了办公室。
他连说带比划:“哎哎哎,门口站了个女的,穿一双那么高的鞋,开辆奥迪车,跟人欠她钱似的,不知道找谁来了。”
“漂亮吗?”宣传科的老马凑过来,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这么高调,多半是谁的小情人。昨天半夜不是抓嫖逮进来一个煤老板吗,捞他的吧?”
李响正从里头调解室出来,听大家聚在一起聊天,顺嘴问了一句:“捞谁啊。”
“嗨,门口有个挺大排场的女的,估摸着,是来捞那个煤老板的。”老马解释道。
小周又补充:“开奥迪200呢,那车,咱所长都买不起吧?”
李响一听车名,困劲去了一半,忙回到桌前擦了擦脸,又捋了两把头发,匆匆道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跑出了派出所。
小周在后头笑:“你看他那奔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来找他的呢。”
老马在警察局待了这么多年,一看刚才李响猴急的样,就是之前再不明白,这会儿也明白了。他用茶杯盖撇开茶沫子,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找他的?”
这还是陈书婷第一次到派出所来找李响。
这地方真是乱糟糟的。奶奶拉着孩子在门口,嚷着“进去让警察管你”。两个头破血流的人刚从里面出来,三两句又在院子里打起来了。
李响要分配的时候她就说找找人,直接分到市局去,别在小派出所死磕。可李响这家伙,犯起轴来谁说也不听,往派出所一扎,废寝忘食那劲头,还真把派出所当他家了。
都三天没回家了。
陈书婷一边想,一边眯起了眼睛。
她看见李响从里面跑出来了。
李响快步跑到她面前站住脚,口里喘着热气,问:“老婆,你怎么来了。”
陈书婷伸手把他的衬衣口袋的盖头翻出来:“来看看你还记不记得你有老婆孩子。”
“这不是有案子吗。”李响笑得很知错能改,就差给陈书婷捏肩捶腿了,“晓陈在老爹那儿吧?现在能下班了,咱接孩子去。”
“老爹早一个礼拜就带他去勃北玩了。你去哪儿接?”
李响这才想起来,陈泰说要趁着没上学,带李晓陈四处玩玩。
他确实是忙忘了。
刚要开口解释,派出所里走出来一对夫妇,骂骂咧咧的,一见到李响站在门外,两人就要上来评理。
前两天辖区里有一户人家被偷了两千块现金,他走访做笔录查了两三天,最后是查出来是丈夫偷偷花了不敢说,报警说有贼入室盗窃。
一下子从刑事转民事,李响前几天白忙,还要搭工夫调解夫妻纠纷。
妻子拽着丈夫:“警察同志您说说……”
李响一下收了脸上的笑,换上一副很有些严厉的面孔,伸手将两人拉开:“派出所门口闹什么闹。”
对方还要争辩:“不是我闹,他……”
“你们刚都交代过了,钱没丢。”李响打断了对方,“还想继续调解是吧。”
李响态度强硬,夫妻两人就蔫儿了,愤愤地收回手,谁也不搭理谁。
他们两人走远了,李响转向陈书婷,很骄傲似的揭秘:“所里的调解室在厕所对面,一般人受不了,一会儿就跑了。不然,像他们这样儿的,一坐下调解就是一整天。”
陈书婷皱了眉头,不太高兴:“别人受不了,你就受得了啊?”
“闻习惯了就闻不着了。”李响摇头,催促道,“回家吧,困死我了。”
陈书婷说来说去还是心疼他辛苦,李响的头发都乱成鸡窝了,肯定好几天都没睡好。
心疼归心疼,规矩还是得立。她手抄在胸前:“每天都得给我打个电话,别让我在家瞎担心。”
李响“啪”的一声敬了个礼:“得令。”
陈书婷扑哧笑了一声,:“上车。”
派出所里几人眼睁睁看着李响钻进了那辆所长也买不起的车,脸上的笑和他平时办案子那股严肃样子十万八千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人人都叹。
李响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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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别墅外,两侧郁郁葱葱的矮树挡住了路灯,车灯一关,车里就暗了许多。
陈书婷拍拍李响胸口,轻声叫他:“到家了,进去睡吧。”
李响不作声,似乎还睡着。
陈书婷见他连睡觉的眉头打着皱,总想要替他按平。
她一伸手,手就被李响握住了。
李响睁开眼睛,审讯似的问:“趁人不备,搞偷袭啊?”
“你不困了是吧?”陈书婷心里吓了一跳,手上便加了力气,将要落到李响的手臂去。
李响一把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陈书婷整个人都被带到他身前。
李响眼睛直直地看着陈书婷,好像在询问。
李响平时衣食住行事事都知道节制。唯独碰上陈书婷,什么留得青山在,通通忘了。陈书婷笑得没好气:“在所里,吃不像吃睡不想睡,你还有精神?”
他拉着陈书婷的手去探:“有没有精神,你碰碰不就知道了。”
李响没有骗她。
就是隔着一条牛仔裤,也能感觉出此处鼓胀,像是蠢蠢欲动。
拉链一拉下来,里面的家伙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陈书婷揶揄他:“加了这么多天班,你哪来的邪火?”
李响一手扶在陈书婷腰侧,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惹得陈书婷发痒,欲拒还迎的力气都少了大半。
他大手一捞,就把人捞到了自己膝上。
李响小兽喝奶似的,焦急地乱拱一气。
陈书婷脖颈间被他哈出的热气刺着,又麻又痒,她一边躲一边笑,问道:“猴急什么呢?”
李响吻她,手上动作却不停。
他现在已经知道,两根手指轻轻一抿,就能把内衣搭扣解开。
就像在警校里练的枪支拆卸,他总是第一名。
在把陈书婷层层剥落这件事上,陈书婷也不是他的对手。
陈书婷搂着他的脖子,膝盖支撑起身体,再落下。
他火热的东西就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柔软湿润的身体。
陈书婷咬住了下唇,就是结婚好几年,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李响的形状,可是每次的满胀感,还是让她要费力适应。
可是李响不再是年轻的李响了,他知道女人的不要就是要,女人的不行就是行。
他放平了座椅,从下向上撞击着陈书婷。
车身跟着颤动,像是和他们共振,又像替他们缓冲。
陈书婷仰着头承受,口里的呻吟碎碎的。她身上还披着白色西装,里面却什么也没剩下,显得遮掩又放纵。
别墅区独门独栋,但难免有人在路上行走。远远地传来孩子的嬉戏声,陈书婷听见了,用手推着李响的胸膛。
“有人……你……停下。”
人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出,是隔壁栋的邻居,他家孩子还时常来家里和晓陈玩。
李响不停,车身也不听。陈书婷更急了,浑身肌肉都紧张收紧。
她咬着牙:“李响……你疯了。”
声音更近了,好像就在车后。
李响一把按下她,把人怀抱在胸口。
“自己动。”
邻居孩子在路的那边,一字一句念着车牌号,问:“妈妈,这是不是晓陈家的车啊?”
陈书婷似乎能看见隔壁女主人仔细看着车的轮廓,然后她说:“是呀,不过晓陈不在家,不然你就能找他玩了。”
一家三口渐渐远去。
陈书婷只觉得浑身是汗,滑腻腻的。
李响吻在她唇角:“放松点。”
月上中天,树叶簌簌作响。
陈书婷和李响面对面紧紧贴着,挤在座椅上。
李响声音瓮瓮。
“你下次别去所里找我了。”
陈书婷的指甲尖在他背后轻轻刮着,问他:“干嘛?你在所里装单身汉啊?”
“你刚刚去所里,他们说你像煤老板的小情人。”
陈书婷忽得笑了,指甲在李响背后留下猫爪似的掐痕。
她语带洞悉一切的高明:“警察同志,你吃醋就折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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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
除夕夜。
“李响,有人找。”
挂掉门口岗亭的电话,李响飞似地跑下了楼。
陈书婷裹着一件皮草坐在岗亭里,手里陪着装热茶的纸杯,热热闹闹地和值班的警察聊天。
李响推门进来时,那两个值班的警察已经吃上了饺子。
陈书婷和他们道过谢,李响拎着装满饭菜的保温袋,两人一齐上了楼。
李响不知道陈书婷带了多少饭菜来喂他,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
他问:“你来了,晓陈一个人在家呢?”
“睡了,保姆陪着呢。”陈书婷的高跟鞋在楼梯上哒哒响,她道,“小李有人陪,我来陪陪老李。”
该老李一脸正直,很是以身作则的好榜样:“东西放下就走啊,别逗留。警局不是别的地方,你不怕犯错误我还怕呢。”
陈书婷不接他的话茬,问道:“支队里就你和另一个同事值班,没错吧?”
李响点头:“对,还有安欣。”
他又问:“怎么了?”
他很快就知道怎么了。
陈书婷打开保温袋,里面满满当当铺开四菜一汤,还有饺子。
而安欣面前,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
如果说李响和同事是两肋插刀的战友情深,那陈书婷就是面面俱到的柔风细雨。
安欣对着柔风细雨有些受宠若惊。他揭开饭盒盖,看了一眼:“嫂子好手艺,李响有口福了。”
陈书婷笑得爽朗:“我在饭店打包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安欣点头。
“今晚没案子吧?”陈书婷问道。
“这可不兴问啊。”李响正拿筷子,一听连忙摆手,“一说没案子,案子就来了。”
安欣也摆手:“刑侦支队,不信不行的。”
话没说完,电话就急促地响了。
李响和安欣跟被冻住似的,仿佛活见鬼。
陈书婷见两人都不接电话,她抬手按了免提。
“安欣,有人找,说是崔姨。”
对面话音落下,李响和安欣才松了一口气。
安欣挠挠头:“我先下去了,给你们腾二人空间。”
李响追在安欣身后嘱咐,生怕他没听见:“什么二人空间不二人空间的,一会儿就走了。”
陈书婷听着,没有应声。
直到安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陈书婷才问:“刚刚是给你面子。我再问一遍,你这么想我走?”
她说着,一屁股坐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响。
“说啊。”
李响抬起头来,陈书婷背后有一盏白炽灯,照得她整个人的轮廓朦朦胧胧,圣女似的。
他囫囵道:“你留下来,违反规定。”
陈书婷翘起二郎腿,高跟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
她说:“别说规定。说你心里想的。”
“我……”
“假正经。”
陈书婷替他盖棺定论。
她伸手把李响的警服领带从外套里挑出来,在手心里缠了一圈,拽住了。
李响只是被拽住了领带,但却跟被拽住了命根子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陈书婷身后。
走廊尽头有一间休息室,陈书婷推开门,把人拉了进去。
黑暗里,李响放松了许多。
陈书婷引他到沙发前,借着走廊的灯光,李响看见陈书婷紧紧交叠的皮草外套底下,光滑得像是不着片缕。
他不敢确定,于是把手心放上去亲自感受。
是真的。
陈书婷果然了解他,说他假正经说的是很对的。
因为他听见自己说:“都这个点了,还没吃饭呢。”
李响半跪在沙发上,把头埋下去。
那里有全世界最滑润的嫩肉和最美味的泉水。
陈书婷的手抚着他的耳廓,搅动带来的刺激和快感游遍全身。
她像一条缺氧的鱼,胸脯是鱼鳍,起伏着呼吸。
安欣的声音忽得从走廊传来:“李响?响?”
李响的动作停了一瞬。
安欣自言自语道:“奇怪,刚还在这儿呢。饭都没吃,就把嫂子送走了?”
李响听见他的话,不知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情愫,格外卖力。
陈书婷在黑暗里颤栗。
声音远了,不知道安欣去哪里找李响。
陈书婷拉起李响,放出李响跳动的怪东西。
上面隆起粗壮的血管,因为昏暗看不清,所以触感格外清晰。
她把李响握在手里,上下褪动。
李响的嘴终于得空,他说着:“安欣去找我了,办公室里没人。万一有电话来没人接,影响不好。”
陈书婷轻笑,问:“现在这样,影响就好了?”
基督教堂敲了十二下钟,钟声远远地回荡。
白浊浓厚的东西像吐珠烟花一样喷出。
“李响,新世纪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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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六年。
李响升为京海市刑侦支队支队长。
好容易等他挤出时间,陈泰特意摆了一桌家宴,请李山夫妇也来,贺一贺李响的晋升。
李山还未上桌先被喜事醉倒三分,说起话来舌头都发直:“我就知道响响娶书婷娶得好,你看看,从派出所到市局,这会儿都当上队长了。再过几年,还不得当局长区长啊。”
李响忙拉李山:“爸,你这少说两句,让人听了不好。”
李山一挥手甩开了李响:“桌上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的。”
陈泰也开口了:“我看没错。李响啊,你现在还是慢了。上次我和市委的人吃饭,他们都知道你,很看好你啊。你外放几年,回来升得更快。”
李响端起一杯酒敬了陈泰:“老爹,我升不升这……”
陈书婷一听就知道,他又要犯轴毛病,说什么“靠自己”“您别插手”的话,到时候闹得谁也不高兴。
她给晓陈使了个眼色,晓陈忙把他爸的话头给截住了:“外公,我不想爸爸去外地,我舍不得他。”
陈书婷这才接话:“老爹,他要是外放了,家里没人,还是不方便。他乐意熬,你就让他慢慢熬吧,熬不动了自己就求饶了。”
李响又提了一杯:“老爹,和书婷结婚,我已经是走捷径了,要不然平时办案子肯定没这么方便。别的就让我自己看着办吧。”
陈泰圆着眼睛,用筷子点了点李响:“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老爹啊,咱们集团还要上市呢,您老了,谁来掌舵啊?”陈书婷一边给陈泰布菜一边道,“李响这是个铁饭碗,就是变不成金的,那也砸不了。你随他去吧。”
李山听他们绕来绕去,也绕不出个所以,在一旁逗起了他的宝贝大孙子:“晓陈,你以后想干什么啊?”
李晓陈年方十二岁,冰雪聪明,气宇轩昂。他站起来,故作夸张:“我想和爸爸一样,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陈书婷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早知道你要去当警察,我还费力气送你学什么钢琴学什么奥数?”
李响倒是乐,冲晓陈竖了个大拇指:“好儿子,爸支持你。”
陈书婷飞了他一眼,他浑然不觉。
李晓陈得了鼓励,继续说:“我要当一名骑警,这样,我就可以在上班时间光明正大开着摩托逛街……”
陈书婷终于感觉出晓陈是在耍嘴皮子:“李晓陈,越说越没谱了啊。”
李晓陈吐吐舌头,溜到了陈泰和李山夫妇身边,三言两语把几个长辈逗乐了。
他说:“我前两天开学报道,老师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李晓陈。”
“老师又问,‘点名册上好几个晓晨,你是哪个啊’。”
“我问老师,李响您知道吧,市局刑警队队长。陈书婷您知道吧,建工集团陈泰的女儿。”
“老师说,‘知道的,他们两个在京海可有点名气’。”
“我就说,我叫李晓陈,李响的李,知晓的晓,陈书婷的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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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五年。
建工集团上市成功。
建工集团已经是京海房地产和建筑业的头一份,从前黑的白的都是过眼云烟。
陈泰退居二线,现在的建工集团是陈书婷和程程领头。
陈书婷从小看人情世故,收服一个程程不在话下。
七月,青华区人大代表换届,陈书婷作为京海市著名女企业家,成功当选人大代表。
换届选举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李晓陈跪在陈书婷面前苦求了一下午。
“妈,能不能提案建议在京海修一条摩托车专用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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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一年。
京海市公安局原局长调任,经本级党委、政府提名,报上级公安机关同意。同级人大表决通过,予以任命原刑侦大队队长李响为新任京海市公安局局长。
这任命到底来的早还是晚,似乎还是难说。
李响没能按照陈泰设想的那样在四十岁当上京海市最年轻的局长,但他已经到了李宏伟那样的莽村青年想也不敢想的地方。
这任命到底是自己挣来的还是背后交易来的,似乎还是很难说。
就算全京海都知道建工集团总经理和公安局局长是夫妻,可他们的爱没有政治的成分,从来问心无愧。
对了,还记得安欣吗?就是李响刚进警局时候的搭档。他进教育整顿督察组了。这小子一进督察组,先大刀阔斧刀刃向内把身边人查了一遍,大义灭亲那样子,还真是天生干这行的料。
既然他都没查出问题,那李响想来应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人人都叹。
李响和陈书婷,好命好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