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VG3|奇異鐵]時間倒數

東尼史塔克的殞落，象徵著科技爆炸時代的終結！

身為前花花公子、現任超級英雄的東尼史塔克，任何消息總是佔盡各大版面，而他人生中最後一個、重大的、值得嚴肅看待的消息同樣不遑多讓佔據各大報紙的頭版。

電視節目也被多個專題報導及電視評論佔滿，不論是在年少時曾經的墮落天才，或者是喪失雙親後被推上史塔克工業的頂端，在他輝煌奢侈、花天酒地的半生後被綁架，歸國後所做的重大改變，而其中最令人充滿批判性及討論娛樂性的便是在成為超級英雄後，他的所做所為。

——眾多論派表示他成為超級英雄是因為前半生他製造武器殺了許多人，所以後半生他異想天開想要製造武器救人，卻反而製造出更多精密、大殺傷力的武器殺了更多人——

——超級英雄從整個歷史評斷來說是錯誤的，統計犯罪率顯示在鋼鐵人出現後不斷攀高，其攀浮程度更是在眾多超級英雄組成聯盟後節節更新，這讓人不得不下評斷，是否自鋼鐵人以來，便是一齣隱藏政府打擊犯罪不力而欺騙民眾的鬧劇？——

這些討論節目收視率大大超越其他開闢新路徑的娛樂節目，甚至有電視台開了那些年，東尼史塔克睡過的男人與女人的限制級節目，邀請自稱或者確實知名與那位鋼鐵人曾經有過桃色經歷的人們來談論、批評東尼史塔克在床上的種種，不堪、腥羶色從來是他們最為人關注的焦點。

在這些鋪天蓋地的資訊中，竟沒有一項討論東尼史塔克做過什麼好事，畢竟，批判總是比稱讚來得容易且吸人眼球。

東尼史塔克的死火熱的炒了一個星期，在眾人的生活中即將成埃落定時，一項項本該在最初就該出現的聲明終於開始發表，毫無疑問又是一場媒體間的激烈大戰。

『東尼史塔克對於地球的貢獻毫無疑問，他曾經有過荒誕糜爛的人生，那些經歷使他成為更好的人。

在他成為鋼鐵人以後，為紐約、為地球所作出的種種犧牲都使我們更敬佩他，復仇者聯盟更是一個鞏固地球實力的好開端，儘管在中途我們曾遭遇分離、誤會，鋼鐵人仍毫不放棄為地球、為分離的超級英雄盡心盡力，是他的努力讓我們重新團結，而使我們變得更茁壯且為我們所作的事深思熟慮。

我們不能否認蘇科維亞協議確實是個引爆點，但那也讓我們更加確定保護人民的道義及現實中必須考量的因素皆會影響我們的作為。

東尼，我的朋友，請容許我用如此不正式的稱呼，事實上他也不喜歡過於嚴肅的場合，儘管我現齡已是百歲老人，扣除掉被冰凍的年份，我依舊年輕，我行事衝動且幾乎不考慮後果，人們以為美國隊長如此，我卻沒想到很多行動對民眾造成很大傷害，是東尼一步步、一點點教導我──英雄，不只是依靠正義便能毫無顧忌的行事，那些無腦的行動只會換取更大的傷害。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他學習，他卻像一道流星般帶給世人驚奇後又驟然逝去，但他的每一項成就就像他人一樣照看著我們，地球雖然已經失去最佳守護者，但我們、復仇者聯盟，以及其他尚未被發掘的英雄們，都將繼承他的事業、他的心志，為地球繼續服務！』——史蒂夫羅傑斯

在東尼史塔克的追悼會上，身為前美國隊長的史蒂夫羅傑斯以真面目代表復仇者聯盟發言，這無疑為隔天的報紙貢獻了一個新話題：少了鋼鐵人，復仇者聯盟有什麼看頭？

但這不是追悼會上最奪人眼球的演說，記者引頸期盼關於龐大的史塔克工業後續如何安排，原本早該發出來的聲明一直拖到追悼會，讓金融界風聲鶴唳了好一陣子，外界最看好便是原本的史塔克工業總裁維吉妮亞波茲繼續執掌，或者是有什麼被隱藏多年的史塔克私生子接掌，前者可說是呼聲最高的，但後者可看性及娛樂性最令人期盼，不管哪項，任由記者、評論家胡亂猜測一段時間，今天終於要揭曉。

『我知道有許多人期待我會發表關於史塔克工業的事情，很抱歉要讓你們失望，有關於史塔克工業的相關事項，會在追悼會告一段落後透過新聞稿發出，今天追悼會的內容畢竟還是那個東尼史塔克。』維吉妮亞波茲語落，台下的記者群發出一陣討論，有人舉手想要提問被她制止。

『各家記者的提問請在追悼會告一段落後再集體提出，別擔心，我們會預留時間給你們。但今日，請你們給我們一點時間。』外界比做女強人的小辣椒波茲紅了眼眶，台下騷動靜止，皆等待她接下來的內容。

『東尼史塔克是個混蛋，這是事實。他花心、揮霍無度、他自私、他也很愛逃避現實，在成為他的助理之後我天天都在問自己為什麼要找麻煩？是的，混蛋又麻煩，身為他的下屬，這一直都是我對他的認知。

身為朋友，他給我找的麻煩更多了，全天候無論何時待命，總是要想辦法滿足他在某些時候突然冒出的奇異念頭，要幫他安排跟誰約會、今天想吃什麼，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幼稚得分不清助理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後來我才知道他把我當成朋友，當然啦，理解的過程相當艱辛，這讓我一直在尋找適當的紓壓方式。

對，我就是要在東尼史塔克的唯一一次追悼會上抱怨他，可不只有我一個人，下一個羅迪也會這麼做，你們會很驚訝一個軍人口中到底能爆出多少髒話。』

台下轟然爆出一陣笑聲，訝然抑止，有位低著頭緊緊憋住自己嘴巴的記者脹得臉紅，肩膀不停抖動。

『沒關係，他不喜歡嚴肅的場合，如果他曾經辦過生前告別會，他一定會說：來點辣妹跟AC/DC。死氣沉沉從來不是他帶給人的印象，他是花花公子，這種嚴肅過份的場合本來就不適合他。』

坐在第一排的史蒂夫羅傑斯紅了眼眶，第一代復仇者及新加入的復仇者都來了，他們在東尼的生命中佔了一席之地，小辣椒卻覺得，那遠遠不夠格讓他們坐在首位。

『我不會評論他成為鋼鐵人後的一切，那對我來說簡直是場惡夢，我曾經希望惡夢可以結束，而東尼終於能放下他執意扛起的責任，好好休息。但我卻不希望他是以這樣的方式⋯⋯這種超級不東尼史塔克的方式離去，東尼現在一定很懊悔不曾聽從我的勸告準時休息及保持健康的身體。』

小辣椒嘆了一口氣，狠狠地道：『不管如何，這傢伙給我找的麻煩終於結束了，雖然他留下的爛攤子還是超級多，但，再也不會有另一個東尼史塔克繼續製造那些，你們又愛又恨的新科技及武器了，我無法斷定，這到底對地球是好是壞，我只是個普通人，無法預測往後的事情。現在，讓我們跟這個未來學家道別吧。』

這場追悼會是被允許實況轉播的，各家媒體電視台總會在新聞之間穿插追悼會的現況，或者是乾脆分割畫面，一邊為現場轉撥另一邊則為現場的評論家討論，不管如何為世人所憎惡或愛戴，這也許是他本人最後一次如此受人關注的時刻了。

不久之後，就算尚未更替為下一個世代，在這日新月異的時代裡，已經死去的鋼鐵人、曾經創造無數奇蹟的東尼史塔克，也會逐漸被世人所遺忘，這就是時間的殘忍，任何人都無法躲過時間對萬物的安排。

——

「閉嘴！」古老的書籍騰空著，被他的一聲怒吼嚇得用力闔起來，頓時發出『碰』的悶響。魔浮斗篷小心翼翼附在他的主人肩上，抖動飄浮的下襬不敢像往常般發出獵獵的動靜。

史傳奇焦躁的飄浮在空中，試著靜下心來繼續閱讀，但早就習慣的白噪音此刻卻突然放大存在的干擾著，撩撥他本就緊繃的神經。

紐約至聖所太吵了。古籍們被翻動發出的刮嚓聲、聖物們自行飄浮活動發出的碰撞聲，即使細微得如塵埃飄落，卻擾得史傳奇心煩意亂。

他受不了時刻被王投注的關懷眼神，也受不了至聖所裡喧囂嘈雜的空洞寂靜。

於是，他逃開了。

換上便服、將斗篷留在至聖所，他想一個人走在紐約的街頭散心，本該鬧哄哄的街道此時竟寂然無聲，彷彿他走進了鏡空間，或者是他被這個世界單獨隔離，來往行人與他擦肩而過，他們急匆匆的步伐都代表著他們即將前往的目的地，但他沒有，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今天是東尼史塔克的追悼會，在東尼史塔克逝世後，眾所矚目他龐大的遺產將如何分配，也許今日會在追悼會上一併宣布，現場聚集了大批的媒體及支持鋼鐵人的民眾們。』

東尼史塔克。追悼會。

逝世。

突然所有聲音隨著電視牆上追悼會實況轉播如潮水湧向史傳奇，他想起究竟何時他變得漠不關心及無法忍受寂靜。東尼喜歡拜訪至聖所，和所有不科學的魔法產物交流及研究，也喜歡打擾正泡著一壺茶而安靜看著書的法師，然後他們會安靜地交換一個帶著咖啡及茶香的吻，魔浮斗篷有時喜歡惡作劇的將他們緊緊裹在一起，然後東尼就會大聲抱怨他抄襲的鬍子扎得額頭發癢。

他是如此喜愛東尼的存在，任憑東尼帶著甜甜圈的炙烤香味闖進他劃起來的小圈圈裡，他知道東尼的年紀比他大，他也知道東尼的健康絕對無法讓他安享天年，他更加知道只要鋼鐵人存在的一天，東尼就隨時有可能為了保護他人而死於非命。

史傳奇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即使最後到來的分離會措手不及或難以接受，但他該做的就是珍惜當下，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時間帶給他的恩賜，讓東尼感受到他的愛，及他會永遠陪著他的承諾。

然而不該是這個時候，不該是在東尼終於決定跨出下一步的時候。

『我很抱歉，史蒂芬，東尼他走了。』

當小辣椒的哭音透過電話那頭傳來時，史傳奇覺得這一切都透露不真實感。

『東尼他昨天，回到大廈的時候，在睡眠中心臟麻痺，星期五通知醫護人員及我到場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昨天，為什麼自己沒有接到通知？史傳奇想要問，然而他想起自己一整天都待在鏡空間裡，直到剛剛才歸來，還來不及查看任何消息。

『我很抱歉。』當小辣椒報出他們在哪家醫院時，他畫開金色法圈，突破空間的限制用最快的速度抵達到東尼的病床邊。

而床上那人臉色安詳，一如他躺在自己身側般平靜。

他的腦中跑過無數念頭，甚至想著用阿迦莫多之眼迴轉時間，但，他理智地否定自己，別這樣，史蒂芬史傳奇，不要剝奪東尼得來不易的寧靜，別讓他再背負本該不屬於他的責任。

小辣椒靠在他的身側緩緩流淚，他僅能輕輕環住她的肩膀，將還在顫抖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用輕微的力道給予支持，他知道，東尼的後事都將交由這個陪伴東尼度過大半生的女人處理，而壓在她肩上屬於史塔克工業的繼承權轉移勢必會讓她忙得無法開交，但，這應屬於她、為她所愛的人傷心痛哭的時刻仍不該被剝奪。

羅迪尚在軍中，但想必很快就會趕來，這個從東尼孤獨的大學時期就不離不棄的好友肯定會生氣於東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搞到最後讓自己死於最不英雄的死法。

他又想用阿迦莫多之眼，沈悶無解的悲傷氣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就像當初被卡西流斯刺穿心臟時，心包填塞的痛苦又席捲而來，他想讓這個時刻快速度過，矛盾的又想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小辣椒離開他的身邊，走到東尼的床邊，微微彎著腰，在他的耳邊低聲說著話。

他緩緩讓時間流動，深吸一口氣，猛然讓自己的靈魂脫離身軀。

「你在哪裡？」他不會喜歡醫院的，史傳奇飛快地飄回至聖所，但沒有找到，他又想起有可能待在大廈裡，所以他用盡全力趕到那棟特異獨立的大廈，東尼的臥室裡，他只希望東尼的靈魂還能存著一絲執念，尚未消散。

果不其然，他飄進東尼的臥室時，那個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茫然的神情好似全然不知自己發生的事情。

「東尼。」

「嘿！法師。」東尼勾著嘴角，但毫無笑意。

「東尼。」他飄到他的身旁坐下，靈魂的溫度緩緩從身側傳來，和實體不同的是，東尼的靈魂帶給他溫暖且寧靜的和煦感受。

「原來人死後真的會變成不科學的東西，真想好好研究。」

「你不是一直在研究嗎？」是啊，東尼曾多次要求他靈魂出竅，或者是展示鏡空間存在的相關證據，但每次的研究都是無疾而終，最終他們都會沈浸在彼此溫暖的懷抱及那些濕潤一個又一個的吻。

「史蒂芬，我能保持這樣的狀態多久？」

「我不知道。」東尼的執念如果未消逝，他就會以這樣的狀態繼續存留，史傳奇希望他的執念是他，希望他為自己繼續存在著，儘管這樣只有他一人才能夠與東尼溝通，但東尼，這樣就完完全全屬於他一人了，這般惡魔念頭誘惑著他，彷彿多瑪暮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的訴說死亡的永生。

「我們還沒有這種狀態做過，再做最後一次吧？」東尼翻了身跨坐在他身上，靈魂的重量很輕，不似當初一般東尼溫暖的身軀在壓在身上的厚實感。

分手砲嗎？史傳奇沒有問出口，他被東尼由上而下的吻住，絲絲的痛苦及眷念透過交纏的唇舌直達史傳奇的靈魂，他們現在不需要呼吸，這個吻綿長宛如一個世紀，是的，史傳奇偷偷將這一刻延長了。

「幹我，狠狠的幹我，把我幹死。」唇間的低語誘惑著他，他吻著東尼臉頰上濕潤的淚水，輕輕地、緩慢地，一層一層脫掉彼此的衣服。

東尼緊緊的環著他，細密的吻落在他的臉上及唇上，彼此相似的鬍子扎的發癢，他幾乎沒有做任何擴張就讓東尼坐了下來，東尼就雙手環著他的頸脖、雙腿緊緊夾著他的腰，緩緩磨蹭著彼此。

史傳奇把自己狠狠撞進東尼的體內，擾亂東尼緩慢的節奏，疼痛讓東尼淚流得更多，他仍鍥而不捨細細吻著史傳奇，在痛苦中低喃：「史蒂芬、我的醫師、我的法師⋯⋯」

他同樣回覆他的愛人：「我的東尼。」

他們已無需更多言語表達對彼此的愛意，時間已將這一刻完美靜止，東尼最後緩緩消散時，仍然不改性格：「這次，換我表演給你看法術了。」

他的靈魂飄蕩回自己身體時，淚流不止。他想，他該滿足了，是他陪伴東尼走完最後一程，在東尼少數真心去愛的人當中，是他陪東尼走完人生的最後一刻，他該知足了。

然而他的知足、他的自欺欺人，都在隔天小辣椒把一個寶藍色絨毛盒子交給他時，粉碎成渣。

「他在前一天，讓我陪他去挑的，我想，應該要交給你。」

一對根本不符合東尼史塔克風格的對戒，低調、樸實的立在盒子裡，諷刺來得突然，史傳奇感到暈眩。

「他很少這麽下定決心，比起我而言，他買下這對戒指時，滿滿的幸福，讓我感覺他胸有成竹的知道自己一定會成功。史蒂芬，我知道東尼的經歷讓他變得不相信愛、讓他變得激進自毀，但是你的存在讓他感受到原來，可以被愛的那麼放心⋯⋯」小辣椒的哭音讓剩下的話漸漸模糊，他看著對戒，只有無盡的時間及寂靜包圍著他，諷刺已來不及。

他沒有去東尼的追悼會，他也沒有被提及在任何有關東尼的新聞及評論中，就像是他們之間的愛意未曾存在，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他們曾經愛過。

那又如何，史蒂芬史傳奇在至聖所裡，魔浮斗篷飄在他的身側，他看著寂靜宛如從未有人帶著糖霜甜甜圈闖入的至聖所，心裡想著來不及了。

——

「嘿！醒醒！」

史傳奇被搖晃了幾下，帶著濃厚睡意的低啞聲音喚著他，他迷糊地睜開眼睛，發現一個熟悉的亮光來源正在他眼前。

那是裝著奈米分子的，屬於東尼的『心』。

「怎麼了？」他抬起頭看，發現那雙裝滿銀河的棕色糖霜眼眸看著他，滿是睡意但充滿關懷。

他這才發現原來他頭枕著東尼的肩睡著，他霎時摸不清現在的狀況。

東尼溫暖而粗糙的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濕潤的觸感才讓他發現自己哭了。

「做惡夢了？」

他的腦袋擺脫一時的迷糊後開始高速運轉，釐清現在的情況：他和東尼，兩個人赤裸躺在床上，這是在東尼的房間裡，而他靠著東尼兩人正事後休息著。

只是個惡夢而已。史傳奇鬆了一口氣，看著帶著困惑的東尼，喃喃道：「只是個夢。」

「所以，有興趣跟我說說嗎？」

他看著他愛的那雙眼眸、他愛的鬍子、他愛的那張唇、他愛的全部，時間從不等待，而東尼的臉已爬上了歲月的痕跡，他也愛那些。

史傳奇整理情緒，慎重的、低沈的，緩緩道：「安東尼史塔克，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答案已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