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罗德之妻回首,化成盐柱。神说,盐洁净万物。
赫乌莉亚没有还手。
她不知道这是由于她长年累月下不战观念的积重难返,还是她本能中就缺乏抹杀凡人的能力。在腐蚀血肉般的痛楚中,她可以感知到自己的躯壳如同崩溃的堤坝、倾颓的高墙,即将无法抑制体内魔神权能的摧枯折腐之势。盐之魔神在此刻干瘪枯涸,脆弱得像一片纸剪的影,尝尽败者的颓唐与无力。
但她的灵魂却在此刻分外平静。
月下触岸的船舶终于抛下锚头,搁浅在陆地,结束它千百年的漂泊。它满身焦油,曾是海上孤独流浪的幽魂,手握空想家靠猜测绘制的地图在一望无际的水域上,追寻理想国度的海市蜃楼。摩鹿加曾经背叛国土,背叛民族,只为寻到梦中堆满福祉欢乐的伊甸园。
谋杀她的犯人是凶神恶煞的歹徒,是破而后立的英雄,是她曾经最深爱的凡人们。其实这也不能算是谋杀。在死亡剥夺了她的喉舌和言语之后,最后剩下的史官可以有无数辞藻来修改粉饰这场罪行,这个壮举。谋杀、起义、革命、反叛……流言蜚语亦或是华章赓续。血肉会焚毁,文书会烧掉,而记忆算什么?不过是看不到遗忘之必要的愚人的胡言乱语。就算不能尽数抛弃过去,我们还能改写它。
名为赫乌莉亚的布帛就此在命运的织机上走到尽头。
终于,凡人弑神的剑刃摧毁了她最后的理性和防御。赫乌莉亚看见她的权能奔涌而出,如同猎杀成性的饥兽终于被放出了锈迹斑斑的樊笼,在此刻吞噬惊惶逃窜的人们——那些她曾经庇佑守护的所爱们。她对此无能为力,一如她被长久束缚在“爱人”的天理中无法反抗。
盐神在生命的最后还是背叛了自我。
她是她自己,也是她的仇敌。违背了魔神“爱人”的誓言。
赫乌莉亚看见:还对她心怀眷恋的子民迟疑了脚步,因为回首的那一眼就化成了盐柱;也有人无法支撑最后的人形,在哀嚎声来不及响起的尾韵里化作粉尘状的盐粒。地中之盐是恪守和平宁静的无情卫道士,刹那间吞噬了所有喧闹的崩溃、哭喊和足音。
弑神的凡人终究还是需要承担起弑神的代价。
地中之盐的神殿变成了给神明送葬的棺椁,石质的棺木,雪白的棺盖。世界仿佛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她自己。她曾为无数凡人举行过归于尘土的仪式,也曾把一捧细盐洒在逝者的坟头,在白布猎猎作响中低吟安魂的曲调。可现在没有人为她的葬礼念诵悼词或者祷告,这让赫乌莉亚的情绪沾染了少许遗憾。四散的灰白盐晶附着在墙壁和回廊之上,原本宏伟的避难所像是在一瞬间就披覆上几百年光阴下遗落的尘埃。
尘埃,赫乌莉亚想起了尘埃。
挣脱了职责和权能的盐之魔神终于在濒死的前夕,在一片混沌里拾回了丢弃已久的真情。
【1】
那时她喜欢在翠霭溟濛的清晨眺望远山。就和每一个眷恋高山流水的生灵一样,在日出之前看群山万壑、列岫如童。距离模糊视野。远处,落雪的山峦起伏蔓延,有着纤细流畅的弧度,像是伏倒在被褥里的女人的脊背腰线。她的恋人蜷缩在昨日的酣眠里,只露出从腰间到脖颈的肌肤,好似遥远的群山。
凡人就会如此描述山川,把山河与女人的眉眼身躯联系起来,将大地指作有呼吸的生命,赋予土壤母性和爱意。
“自然孕育了我们的血肉。”赫乌莉亚的子民如此虔诚说道,把自然称作他们的母亲。归终的子民亦如此,还有其他所有魔神。凡人都逃不过安土重迁的命运,脚掌上沾满灰尘土壤在大地里劳作,在山川间跋涉,抛弃鞋履也不抛弃指间的老茧。雨水河川是母亲的乳汁,重峦叠嶂是女人的眉眼。至于自然给予的伤害创口,他们亦甘之如饴,视作长辈髦首的鞭策教诲。
赫乌莉亚伸手触碰那起伏的弧度,像在抚摸土地的轮廓。她路过和缓的平原,驻足在平原上突兀的沙丘前,而后绕路去跋涉高耸的山巅。她的指尖从悬崖坠下落入洼地低谷,顺势而上……突然有五指禁锢了她的行动,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握住她的手腕。
“我以为你会好不容易休息一下。”
她的爱人是随风四散的尘土,就连说话也轻描淡写得毫无重量,像是少女的戏言,专门故意撩拨他人浮动的心绪,却在水泽泛起涟漪波纹时将它弃之脑后,自顾自继续飘散。赫乌莉亚低头咬住归终的手腕,感受到皮肤肌理下蠕动的纤细血管,还有如岩浆奔涌的血液。
凡人总会揣测那些死物——那些任人摆布、无动于衷的藻荇、蒲苇、岩石、河流还有岚烟都是有生命的,把自己的心意思绪寄托在山水中。
可最像他们的,还是魔神。
魔神和凡人间必然是有什么从胚胎开始便存在的联系。别无二般的外形很轻易就会让人模糊了真实的物种和身份,陷入名为“同类”的圈套中。党同伐异最基础的标准便是人类的外形,如果外貌相似,那么更深一步的便是头脑和思想的异同。
就像如今的提瓦特大陆上,凡人与凡人的分隔标准便是追随的魔神。语言、地域、肤色、风俗习惯已是次要的条件。
这其实是一个有些温馨而又荒诞的景象,试着想象一下操着两种口音的人只能打手语交流,连服饰外貌都有肉眼可见的区别,可当他们一齐赞颂同一个魔神的真名,他们便被某种隐秘牢固的纽带给联系在了一起。相同的发音和语调,名字成了一个结,一个咒,包裹进无数孤单的个体。魔神的名号印在封面,凌驾于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篇章之上。
信仰的威名无法撼动,超越地域、血缘和人种。
所以归终不能出现在地中之盐,至少明面上如此。
信仰的纯洁性是凡人灵魂的支柱,若是混淆了此神和彼神那还得了,那是世界末日一般的灾厄。世界上有许多魔神,但至少,每个凡人心中都有他们唯一的真神。
也有人会在祷告时为了贪心更多庇护,会念起一长串神名:迭卡拉庇安、巴巴托斯、奥赛尔……可这样的人一般都隶属于游牧的部落或是闪族,每到一个新地方总容易受到当地人的排挤和挑剔。他们是不虔诚的异教徒啊,必然招致灾祸、欺骗、暴力和罪恶。
只有一神的凡人们信仰很清透,纯洁干净得无可挑剔。
可神明在无人知晓的时间和空间里会面。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平和得像从提瓦特的身躯里剥离了一样。”归终披上赫乌莉亚的外衣,下床时带落丝绸的布帛。那是她的腰带。零落的琉璃百合碎片跌倒在地上,明明那花束昨日还是一捧完好端方的伴手礼,还有银字泥缄夹在其中。
赫乌莉亚喜欢归终每个字的最后一笔,写到终末总会忘记藏匿气势,露出隐约的锋芒,与前头字里行间的温婉有了出入。她自己却是四平八稳的笔画,妥当得让刚识字的孩童都能认出她书写的内容。老妪能解,妇孺皆知。
黑衣红裙的盐神祭司们总会细心收整她的每一张诰令,甚至包括那些记载闲言碎语的字条,然后摆放妥帖,供奉在神龛之中,点上一柱线香。
我不是很能够领会这样的举动。一开始,赫乌莉亚曾经跟归终吐露这样的疑惑。
他们爱你。归终轻吻赫乌莉亚的指尖,跃到每一个关节。
是我们这种爱?
不。我觉得那更近似于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我们拥有比凡人更加漫长,漫长到可以挥霍的寿命,还有足以编著成青史的履历。这让我们能够洞悉世间的奥秘,掌握凡尘的规律。在一个建基于秩序的社会,暴力和体能不再是关键的因素。技能、学识、经验,这些才是能够在人世间如鱼得水的武器。凡人赤身出于母胎,从白纸开始学习。而你的身上汇集了光阴的盛衰,往者与来者的真理……
还有凡尘的变迁、爱恨的起源。我还通晓云翳和黄昏的联系,知道盐的丰收和百余种用处。赫乌莉亚微笑,扣紧归终的手指。我想成为他们最好的神明,最好的母亲。
你一定会的,我的赫乌莉亚。
【2】
即使醒来,归终的倦意仍旧沉重得像是落入深潭的巨石。
她慵懒得倚靠在赫乌莉亚身边,地中之盐的神殿里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迭荡,只留下连时间都要凝滞的静谧。赫乌莉亚知道归终并不是故意和自己疏远。只是政治容不得一刻打盹。
她选择了下场,就再也无法由着自己的意志停止脚步。在魔神战争里,再多的处心积虑、再深的城府心机,也是杯水车薪。战争是抹杀个体的庞大机械,无视他人的生死悲欢。一旦开动,就不会任凭心意结束。“如山石般坚硬高耸,如海啸般狂暴无情,那样可怕的、无形的、吞噬血肉的猛兽。绞肉机!狼牙棒!铡刀!”四处流浪的游民如此形容。
归离集还在死人。
即使盐神避世了,却也对最激烈的战场上的消息有所耳闻。那些借机发战争财的行脚商人偶尔会在只言片语的交谈中对地中之盐的人泄露些远方的秘密。他们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人命是唇齿边倾泻的字句,是手掌五指摆出的数字。
休战只是双方能够在杀伐染戕间夺取的片刻喘息。
在止战的瞬息,那些在战场上被拖下来的伤兵还在医者手下苟延残喘。还能够行动的士卒都被派去打扫战场了,甚至还招募了一部分附近的游民和村人。那不是收敛尸体的工作,那是捡拾肉块,和自己有着同样血脉的肉块,同类的残骸,看吐了无数的新兵。就连邻村十几岁的孩童都学会了摸尸。也有窃贼在战场上浑水摸鱼,趁机捞金。
只要不闹事太大,那些小偷小摸的瑕疵,归终已经放任他们去了。
岸上的人是不能强求落水者还要在濒死关头保持体面和修养的,不能还想要高高在上地指责他们溅起的水花。
归终靠在赫乌莉亚身边,玲珑晓日已经攀上枝头。地中之盐的水泽边,还抽枝了几朵琉璃百合,对着渐渐明朗的日光遮蔽了脸庞。她在半梦半醒间开始断断续续跟赫乌莉亚念叨着心事。这是她作为尘神,和盟友都不能吐露的话语。她说给她听,她只说给她听:
“你还记得我以前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吗,那个烧了一手好钧窑的少女……”
“我第一次见她还是在归离原黄昏下的芦苇荡。那时候她是家里最不起眼的幺女。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手艺活大多传男不传女。可她求了父亲十多年才学到了这门家传的技术。那日我路过芦苇摇曳的河川,看见她挖起一捧河土抛向日落下的水面,原本黄褐色的泥沙四散,在漫天晚霞中闪着熠熠金光……那时候我就想,她的名字必能流芳百世,她烧制的器物必能成为传世之宝……”
“可她……”归终说不下去,把脸埋在了赫乌莉亚的衣袖下。
那样为自己的技艺所桀骜的少女,能够把月光水色都熔入窑瓷中的稀世天才,曾经砸破了成千上万个略带瑕疵的残次品,只为了那唯一的珍宝。最后她只能在归离原的战场上,和自己的瓷器一样,被战火烧成黑紫色的焦炭,轻轻一碰就碎了满地的裂块。她手下那么多熬过了烈火的宝物,可她自己却是烽火狼烟中的被淘汰者。
还有五步成诗的少年英才,住在烧瓷少女隔壁,天天和他为了瓷器花样的图案吵成一团。归离集东街口原本有个会打铁的寡妇,以前是山寨出身,在战争中当了后勤,结果被偷袭的敌军砍断了抡锤头的右手。后来她一个人在夜色中走了几里山路回来摸索着捡回自己的残肢……
这还是提瓦特上常胜的战场,更不要说那些已然成为灰烬的废墟。
许多和赫乌莉亚一样权能羸弱的魔神,只能成为这场魔神战争中的牺牲品、白老鼠。大大小小魔神的领地都被强者殖民掠夺,不是被清洗一空,就是成为历史里的遗孤。没有人民的部落再也没有话语权,从此恩怨是非只能任由他人编排杜撰。
还有魔神被抢走了子民。胜者成为新的僭主,逼着那些沦为奴隶的异族人投身原本与他们无关的战役。凡人也要分三六九等。更有甚者被革除了人籍,一半是人,一半不是人。在何时何地开始,人也成了可以被篡改修订的概念。在战争里,凡人不再是一个有着智慧、理性和美德的生灵。他们是活着的武器,是人型黄金。被拷上锁链的族群在无数贩子手中一遍遍流转,那是可以卖钱的兵力,是可以挖筑战壕的苦力。
你是哪里的人。你信仰什么神明。那些有始有终的人生被粗暴得加以区分,再也没有什么比信仰更加重要的标准。信我神者,是友;信他神者,是敌;无信仰的人,也可能是奸细。溃烂的秩序和体系下,没有人在意那形单影只的个体是否有着自己的根骨,又或是胸怀博学家的高见。在被推动的庞大机器面前,人人行色匆匆,不愿在听一句多言。
若是哪天士兵们分到手的伙食多了十根烟卷、两块嚼烟,那未必是后方补给的部队已经到达,也有可能是逝者的剩余被分配给了仅存的活人。
魔神战争啊,魔神战争。饶过了谁,又吞噬了谁。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了……”
地中之盐的溪流潺潺,在下游接住了无数流离失所的凡人们的眼泪,然后把他们无尽的悲欢仇怨推向大海。如今孱弱纤细的流水里,又多了哪位魔神的无声呜咽。
不,你是硝烟四起里最正确的那条道路。
赫乌莉亚紧紧拥抱与尘埃一般轻易四散的爱人,想要聚拢她如沙堆般倾颓的灵魂。
【3】
归终和赫乌莉亚不是没有在魔神战争前夕争吵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她埋怨她的优柔寡断,她叱责她的磐石心肠,一吵就是翻天覆地的激烈,就像庆云顶偶尔的电闪雷鸣、风雨交杂。侍者们都习以为常地远离,因为即使再怎么爆裂的冲突,也不会消磨二人的情谊——“我只是在这个事件这个问题上和你有异议,从未怀疑过你一如既往的品性乃至灵魂的根基”。
有时候摔个笔墨纸砚、琉璃镇纸、水色窑瓷,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明明知道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贪婪的鬣狗们得寸进尺。他们先是问你要食盐,再是问你要香料金银,那给到最后是什么呢?是军备武器,是领土城池,还是你的人民!”
赫乌莉亚艳羡归终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因为只有拥有底气的民族才能够有胆量说出这番话语。她背后的归离集是她最大的骄傲,不仅与强大的岩王帝君结盟互通,就连民族融合都是提瓦特大陆的绝无仅有。那是块沙漠中的绿洲,荒野中的桃花源,稀有得像是介于神话和历史之间。
可盐神有着自己的国土。
弱国无外交?弱国只有外交。
赫乌莉亚靠着多方斡旋绥靖,还能换来她的领地中的一方安宁。归离集已经开始流血,而盐神的国度里还未曾嗅闻到硝烟火药的气息。盐神的子民对提瓦特即将燃起的战火懵懂无知,只有接收到远方只言片语的消息。她和那些胃口滔天的饕餮们做了交易。即使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这也是她案几上无数谋划策略中最好的选择。
可她本就没有多少选择。
奢求猎人们的大发善心简直是天方夜谭,赫乌莉亚也只有从自己身上继续积攒那些还能够加以利用的筹码。
“我不想做选择,”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冷静,“你说一个母亲会在自己的孩子间,挑选出该喂给老虎的人和该活着的人吗?我知道胜者长存。可胜利终归是需要拿人命来换的。你要把自己的人民分成高低贵贱,给每一个生命标上价值。有的人就该去前线送死,有的人可以在后方苟活。那些被选出来的牺牲者难道就应该肩负这样的命运和责任吗?又是哪条天理规定了谁该是战士,谁该是医者,谁该征军,谁该敢死呢。这是连度量衡都无法接受的不公。”
“归终,谁都不想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啊。他们生而为人,就该为自己考虑。不能够去指责弱者的自私,因为他们从未有过摇摆的余地。"
"你若是要参与。那么那些人命,一条条的都是要被算在你的头上的。他们的生死,他们的罪过,他们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杀。这些凡人无法承受的罄竹难书的罪孽,一条、一款、一项全部都是你的过错。你若是胜了你就是载入史册的英雄;你要是败了,你的所有目的、所有思量、所有筹谋都会变成审判你的理由。但无论如何,当你置身其中,你就是罪本身。”
“我还有我的子民需要庇佑。”
“我是他们唯一的母亲。我无法放弃任何一个孩子。”
人民把我奉为圭臬,奉为唯一的信仰,我可以选择成为他们的主君,亦或是他们的母亲。残酷与仁慈,受人爱戴与被人畏惧。历史说,有人避免残酷反而毁灭了国度,有人为了让臣民同心同德团结一致,不介意残酷的恶名。何种选择,何种程度,都是一个魔神应有的思虑考量。
在无言的静默里,尘神执起了盐神的双手抵在额头。
“我知道。”
“那么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可以原谅我满身脏污,满手鲜血。我也希望你的道路不必灰霾密布。”
【4】
赫乌莉亚在思绪被剥离的最后一刻想起她和过去的爱人曾在河畔水旁的私语,二人的唇舌碾碎了琉璃百合的花瓣蕊丝。汁液被渡到她的口中,留下花木苦涩的悠长余韵侵蚀她所有的味觉。
“我想要人的一生不再是不朽天理与无情自然中的匆匆片段,
规律将重构于爱与同理,意愿与激情。”
盐之魔神阖上双目,成为人世的旅途在豁然开朗前埋葬于过去的虚影。
“在我们写下的律法中,限定了其他生物为之所束缚的天性。而你依凭你的自由决断,我将这决断交于你手,使你不受条框之限制;你将自己为自己确定本性之极限。我将你置于世界中心,叫你方便环视周遭,看清世间种种。我们创造你,非属天堂,非属尘世,既非永生,亦非将死。你,便如因荣耀而受委派的法官,是你自己的铸工与造主;你将雕琢你自己,让自己成为你所钟爱的模样;你也可以堕落自己的自然本性,及至成为牲畜;你还可以藉灵魂之因升华自己的自然本性,直到成神成圣。——《论人的尊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