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伯莎】竭泽有岸

Jane Eyre - Charlotte Bront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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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伯莎】竭泽有岸
Summary
我并不是全然的疯癫。至少曾经,我也一如她一般端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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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在她懵懂无知的开蒙时代,伯莎便对那些拿着纸笔的人怀有莫名的畏惧。
他们通常是西装革履的男性,乘坐着铮亮的马车进出梅森家的府邸,进出市区街道上各个宏伟庄严的建筑,包括那些她不被允许踏足的神圣之地——年幼的伯莎还不能解释神圣的含义,无法分辨那些晦涩高深的名词,所以总是在大人的一声声呵斥或者叮嘱中把不允许女人涉足的地盘等同于神圣高贵的领域。
她只知道,每当那些成年的白色男人们手拿书籍或报纸在交头接耳,或者是高举圣经在广场上长篇大论后,她生活的地方总会发生一些翻天覆地的动荡。他们的语言似乎有种撼动历史的力量,就像是巨石一般毫不留情地碾压过别人的命运。未被他们记载的便不是真相,只要是他们笃定的便会成为事实。
当他们书写时,那不像是书写,那或许是神明在编撰凡人的轨迹。
伯莎对这种举重若轻的力量有着本能的害怕,它的诞生太过习以为常而又轻飘飘,却时常造成惊人的威力。所以在帮父亲拾起遗落的纸张时,看见那蜿蜒扭曲的黑色字迹,她便会微不可查地瑟缩一下,然后恭敬地把那沉甸甸的纸张送到大人手中。
幸运的是,她不用承受这种可怕的力量,不用为持有这种武器而感到战战兢兢。因为作为孩子,作为女儿,她时常是缄默的。父母就是伯莎的口舌,不用经过对她的询问便会帮她阐述出她的看法与立场。
小伯莎为自己不用掌控那样的力量而感到庆幸。
当然,作为一个孩子,她的烦恼当然不会是这么玄妙而且深不可测的事情。平凡的一日开始后,她挑剔着早餐太过粘稠的奶油浓汤,抱怨被自己压皱的裙袂,还会因为女伴阿玛尔的失约而气得跺脚。这些小孩子的烦恼很轻易地就在她心上掀起波澜,而后迅速消散。当她不再生气后,她又如寻常那样抱着玩偶穿梭在好似庞大迷宫的宅邸中。
在宽敞的走廊上镶嵌着无数个房间,也许下一秒她就会撞进父亲的书房,或者和盥洗的佣人遇上。这里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能进去的。
伯莎听说过另一个关于迷宫的故事。在希腊的克里特岛上有一座精致巧妙的迷宫,用来关押半人半牛的怪物弥诺陶洛斯,每年都会有幼小的孩童作为牺牲品被送进去献给怪物。那是座会吃人的迷宫,住着被诅咒的牛头怪物。
梅森府邸在伯莎看来也像个迷宫,但是它是她家的宅邸,不会吃掉她。
和克里特岛一样的是,在名为梅森的迷宫里,住着被诅咒的皇后。
伯莎的脚步声被长绒的地毯尽数吸收,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妖精,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任何地方。她穿过客厅和餐厅,沿着东面的楼梯一路向上,路过无数祖先们凶神恶煞的画像。那些蓄着白胡子的老人们来自海的另一边,离开故土和亲人,在新大陆挖掘金灿灿的财富,开化他们眼中的野蛮人。
据说他们在好几百年前就在这里登陆。
越是往前走,那些严肃的长者们越有着白皙的皮肤。这是他们高傲血统的象征,就像是他们总把自己称作欧洲人,而把这里——伯莎的家乡——叫做荒蛮之地。欧洲是传闻中的天堂,是高人一等的地方。即使伯莎觉得牙买加的名字很动人,就像是圣经里会出现的地名,跟以撒和巴比伦并无二般。
可她是黑色的。
那种黑不是跟女仆汉娜一样可以直接消失在夜晚的黑色。那种黑太过可怕,就跟她们家种植园里的奴隶们一样可怕。她的皮肤更偏向浓郁的糖浆。在阴暗处会变成有点晦暗的棕黑色,但是走在海边的阳光下,就成了兑了牛奶和方糖的咖啡。那是蜜色,小蜜糖,进出梅森府邸的客人们会这样夸赞。
但是她的父亲也是白色的,还有着红润的肌肤和打理地油光发亮的头发。
伯莎沿着看不见尽头的台阶一路向上走到顶楼。这里走廊的窗户已经锁紧,可是也许是高度的问题,让她感到一阵瑟缩。伯莎跺了跺脚,朝着北边的房间走去。
不同于楼下的喧闹和人来人往,这里长年安静到近乎悄无声息。
伯莎拧开了最北边角落的房间,在这个房间的旁边有着一个狭小的隔间,长期住着看护的佣人。她转动铜制的把手,看见窗台边背对着她的女人。那个女人有着浓密的黑色长发,昏昏沉沉地坐在地板上,手边是无数站立或者跌倒的酒瓶。
伯莎曾经听说,她也可以被称作克里奥尔人。
父亲是和她的祖父一样高贵的白人,而她的黑色遗传自母亲。
梅森府邸像是弥诺陶洛斯的迷宫,里面住着她被诅咒的母亲安东瓦涅塔。
【chapter1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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