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Bucky在海岸边游动，他像一个找不着家的孩子，一个失去太阳的向日葵，离开池塘的睡莲。他试图摆脱这种状态，他想要游近岸边，想要搜寻Steve的身影，有几次差点被看到。但是他没有找到Steve，Steve不在人群中间，也不在他这里。
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八月份的海水里，这样就好像整个大海都是他的眼泪一样，或许这还不够，但一个悲伤的人鱼能做什么呢？他能做的只有等待。Bucky想到Steve曾经给他讲的故事，Steve说：“我最喜欢这本书里的一句话，人类的智慧包含在两个词当中——等待和希望。”
“Steve希望我在这里等他吗？”Bucky喃喃着说，“或许Steve遭到了什么不幸呢？或许他在等我去救他呢？”
Bucky抬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感到茫然又冲动。
其实假如Bucky更有经验，他早就该看见这场悲剧的预兆。八月的纽约十分闷热，而Steve新找的工作却是帮富人修剪花园。暴晒让Steve浑身皮肤通红。第一天下班后，Bucky吻了他脸颊上的伤痕，问他怎么了。Steve笑着说爱尔兰没有这样的太阳，他只是还没有习惯。Bucky是人鱼，他还不懂人类的脆弱和人间的苦痛。
昨天晚上，Steve问他是否会感到饥饿。他笑着抱住Steve，在他耳边说：“我现在就很饿。”Steve发出呜咽，高潮的时候眼睛里噙着泪光。
可惜Bucky没能领略这些迹象的真意。
Steve曾经告诉他，自己因为瘦弱被人嘲笑。Bucky觉得荒谬，Steve精致的脸庞和纤细的手腕脚腕足以让他用美征服别人了。可Bucky不知道，瘦弱意味着更艰难的生活，更少的生存几率。
美对于生存来说无关紧要。
Steve微微张开眼睛，晨光洒在他的脸上。昨天，饥饿和高热让他晕倒在大街上，直到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Steve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出了问题。幸福感让他飘在空中，忘掉了自己病弱的躯体，只记得心中滚烫的爱。
在他还没有弄明白自己昨天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种幸福让他本能地微笑。但下一刻，他被惊恐击中了——昨晚他没能赴约！
他挣扎着起身，却被按在床上。
“你的胆子可真大。”这是一个年轻的红发女人，她端来一杯水，递给Steve，“或许你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白天睡在大街上。”
“我……”Steve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在工作。”他乖乖接过水，大口地喝了起来。
他把杯子放下，诚挚地说：“谢谢你，女士，但是我有急事，必须现在离开。”
女人哼笑了一声：“回去工作？他们现在肯定连躲你都来不及呢！”
Steve的蓝眼睛里面充满懊悔：“我错过了一个约会。”
红发女人的眉毛挑了起来，嘴角勾起：“看不出来啊！”
Steve自认现在没有时间脸红，他焦急地跳下床，但是腿却在打颤。
“我叫Natasha。”红发女人看着Steve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Steve焦急地转身，一下将请求脱口而出：“我叫Steve Rogers，您能带我去海边吗？”但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心里明白，不能让其他人发现Bucky的存在。
Natasha觉得这个金发小子的急切很有意思，她提醒他：“就算是昨天你真有个海边约会，姑娘也不会等你到今天早上啊！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到时候登门道歉吧！”
是的，Steve的肩膀沮丧地塌下来，Bucky不会在白天出现在海岸，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也许应该今晚再去，Bucky会等他的，对吗？
可是他们的关系是童话式的，幸福的云彩模糊了他们俩的视线，让他们连未来都无暇考虑。更长时间的交往和更深层次的联系本应补上这个缺失，可是现在仅有一次的失约让这个缺口无限放大。他们两人都慌了。
Natasha是个独自闯荡的女孩，最近交了好运，在好莱坞接到了小角色。生活的愉悦让她有了更多的恻隐之心，这个瘫在街上的金发男孩才被她救回了家。
“说真的，Steve，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而且那么焦虑，就真的应该现在登门道歉。”Natasha真的受够了Steve那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爱情电影里愚蠢的人竟然有现实原型，Natasha不屑地想。
Steve此刻心乱如麻，他迷茫地说：“我们只有晚上才能见面，是我的错，是我错过了约会。”
哦，上帝啊，真是太棒了，竟然还是不受父母祝福的苦命鸳鸯。Natasha怀疑自己是不是闯进了电影公司给自己的新剧本里。
“假如你真的爱她，就应该勇敢地在她父亲面前承诺能给她幸福，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幽会，让女孩没有安全感。”Natasha翻了白眼，她本来想更加刻薄一些的，可是近来的演艺经历让她掌握了更为高级的语言艺术。更何况，她可以直接用剧本的现有台词。
Natasha的话让 Steve更加痛苦，他盯着不远处镜子里自己瘦小的身影， 想着自己永远没法给Bucky安全感。Bucky是童话里的生物，是美丽得不可方物的精灵，而他却自私地想要据为己有，自私地让Bucky放弃自由，爱上一个脆弱的凡人。
他一边担忧Bucky现在怎么样了，一边受自己想象的折磨。
Bucky已经游到了海洋深处。
他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找到了珍藏的贝壳。
这里有Bucky从小到大收集的小玩意儿——失事的人类船只上的铜水龙头、珠宝、形状美丽的石头、还有贝壳做成的项链等等。
有一串项链，他特别珍视，那是叔叔临走前交给他的：“我想我很幸运，Bucky，不是每个人都能过自己选择的生活。我选择了这么一条路，我要到陆地上去，那里有人在等我。我希望你也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Bucky问叔叔那是不是能让人鱼变得和人类一样的方法，叔叔却说人鱼永远不会和人类一样，但是人鱼可以选择自己以什么方式生活。
Bucky把贝壳按照顺序排列，但是他看不懂这贝壳上的东西。
但这却是自己上岸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