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memory fades...
紫發少女執太刀刺穿另一位少女的身軀，在那鳩占鵲巢的意識忽然停止攻擊，試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時。
侵蝕者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無數0和1構成的資料自太刀與身體的連接處迸發，四處飛散。
待資料消耗殆盡，她的身體升起一陣光芒，先是逐漸增強，而後迅速擴展，籠罩整個永世樂土。
樂土？說成廢土，或許還更貼切些。
隨即，光芒散去，萬籟俱寂。
轉瞬間，少女的生命力便迅速消逝，只剩下冷寂無聲的軀體。
紫發少女迅速握住觸碰著她臉頰的那只手。危險的侵蝕氣息散去，留下少女原本甜美可人的粉色，
她的指尖依舊能感受到溫暖，但她已闔上雙眼，眉頭緊鎖……然後，逐漸舒展開。
紫發少女緩緩拔出太刀，對方的身軀略微搖晃後向前倒下，輕輕靠在她的肩頭。
也只有現在，爭鬥的勝利者，心臟仍在跳動著的紫發少女——雷電芽衣，才終於徹底明白這一切——
愛莉希雅死了，兇手是你自己。
少女天真地將臉靠近對方，試圖等待著對方再無可能的下一次鼻息，但就連一團冷霧，都未曾觸及。
哪有什麼迴光返照，世間最多的告別，總是連告別的話語都無法傳達。
以前如此，現在也是這樣。
她氣得捏住對方雙肩，瘋狂晃動身體，又緊緊箍住，將指甲深深嵌入她的身體裡。
正當她再次感受到溫暖時，才意識到自己的眼淚正不斷滑落。
她很清楚，因為她以前也感受過這份暖意。
但當抽回雙手，發現指尖滿是鮮紅時，她頓時慌了神。
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正被慢慢剝離，代之以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愛莉希雅死了，兇手是你ㄗㄧㄐㄧ
她開始啜泣出聲，捂住臉頰，跌坐在地上。
靠在她身上的那個軀體則從旁滑落，重重砸於地面。
她的腦海中回蕩著一個聲音，那是她對自己帶有諷刺意味的懲罰——
你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你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你真的有試著去瞭解她嗎？
不，你沒有。
愛莉希雅死了，兇手ㄕㄧ爾ㄗㄐ
直到最後一位英桀消逝前，你還在懷疑她，不是嗎？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現在你贏了，又消滅了一個律者，你那份勝利的喜悅呢？
該走了，繼續你的旅程，沿著她和她的夥伴給你鋪就的道路。
愛莉希雅死了，ㄩ sㄡㄕ ^ㄐ
你討厭這樣嗎？
你是不是腦子也被侵蝕了？
愛莉希雅\u6b7b了，ㄩ sㄕ ^
如此思緒下，少女如蟬翼般不堪一擊。她用雙手捂住自己耳朵，鮮血抹在紫發上，瞳孔睜大，止不住地顫抖。
不要…………不要！！！
愛莉希雅/n9*p，ㄩ ㄕ ^
愛莉希ㄚ…………
直至嘶啞的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少女意識的那根弦「啪」地斷了，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
紫發的少女正在酣睡。一陣暖風拂過，似是這個世界從身後環抱住她。
睜開眼睛，望向天空，無瑕的穹頂上，一道道裂痕正在擴散，不時有玻璃碎片（或許吧）從上脫離，並未自由落體，而是不靠任何外力，於空中飄舞，映照著四周的景象。
她掙扎著起身，目視所及的一切正逐漸崩解。花園迷宮、 雲霄飛車、集市攤位、鬱金香海……
少女只覺得熟悉，但沒有任何頭緒。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躺在這裡。
她感到煩躁，直到一塊玻璃碎片自眼前飄過。
少女不假思索伸出手，那碎片沒有實體，觸碰的瞬間就消失了，隨後，意識中出現一個畫面：
…………
似乎是自己不慎落入水中，遊回岸上後，長著貓耳貓尾的女孩在她身邊嘟囔，女孩的衣擺上還有一隻圓滾滾的貓。
這是……我的記憶嗎？少女遲疑，伸出的右手遲遲沒有收回。
也就在這時，又一塊碎片飄到她的身旁，就像聽到了她的呼喚一般。
……這次是位小個子的綠發博士。雖然放著狠話，但少女能感受到她並不壞。
來回幾次後，少女大致摸清了世界的規律。她決定起身，繼續探索這個世界。
而就在抬手時，她打到了一個柔軟的物體。
一位粉色頭髮的少女躺在自己身旁，眉頭舒展，面色安詳，甜美可愛。
但那不再起伏的胸膛已經昭示了她的命運。
望著她，少女沒有感到悲傷。她努力檢索大腦，想知道她是誰……
沒有任何結果。反倒之前取得的記憶中多了一團漆黑，有時在自己或其他人身邊，有時則只能感受到其存在，如影隨形。
少女不自覺靠近她，伸手摸了摸那對尖尖的雙耳——比起人類，更像是兒童繪本裡「妖精」的聽覺器官，但少女並未感到違和，只覺得這個比喻與她渾然天成。
溫熱的氣息打在清冷的軀體上，紫發少女于她嘴角留下一個吻……
她突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驚訝。
本不是輕浮之人，甚至一度習慣封閉自己，為何會對這位……就叫她「粉色妖精小姐」好了，身體先於意識地如此親昵？
總不能是老派童話故事中王子之于公主的「一見鍾情」吧，這種鬼話她才不會信。
少女仿佛有什麼情緒即將被調動——不過也只是一瞬，隨即恢復平靜，就好像電影裡轉場的白屏在腦中閃過一般。
遲疑良久，少女抬起妖精小姐的屍體，將她靠在一旁的石頭上。自己則照計畫繼續前行，探索這個世界的更多。
原來，自己在這個名叫「往世樂土」的世界經歷了那麼多……
那些飄舞的建築、花草，同樣是與碎片性質相似的東西，甫一觸碰便消失不見，並為她複現鐫刻於自身的回憶。
這裡有十三Error...update:十二位元前文明英桀的記憶體。少女與他們有過一段愜意的時光，而在最後，他們身消夢隕，將自己的祝福贈與，她則帶著眾人的意志擊敗了第十二律者。
於是少女搜尋大腦，她感受到十三份力量，十二份來自英桀們的刻印，最後一份則是……
一團漆黑。
不是那位死去的粉色……額……粉色妖精小姐嗎？
少女感到一絲慶倖——若真如此，剛才的行為未免太過僭越，他們無論五萬年前還是今天，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慢慢地，少女發現，自己並不屬於這裡，而是一位「來訪者」。在外面的世界，她有過快樂的時光，也有過糟糕的回憶：年少時去世的母親，寵愛自己卻含冤入獄的父親，一直默默傾聽自己的司機，穩重的班長，為救她而不惜被燒傷的雙馬尾少女，成為戰士而漸行漸遠的白髮少女，上完最後一課的酒鬼老師，刀子嘴豆腐心的雇傭兵夥伴，還有說她是膽小鬼，卻又將力量盡數給予的某個意識。
那個意識如今是我的一部分，我是一名律者，雷之律者……她知曉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隨著記憶逐漸補全，樂土的一切陳設都化為無形，連腳下的支撐也消失了，少女此時其實是漂浮的狀態。
雖然關於自己為何出現於此，還是沒有答案，仿佛記憶最後斷片了一般。
世界回到了誕生之初的混沌，沒有聲音，沒有視物，沒有空間，沒有時間。
是的，這裡唯餘紫發的少女一人了。如果那位粉色5aaW57K+……粉色的小姐，還活著的話，她或許就不會蜷縮著，用雙手抱住自己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眨眼，少女身前出現一團耀眼的光芒。
只是輕輕一碰，那光球便射出一道弧形的光，打向遠處。隨後，一個武館憑空出現在這世界中。
與此同時，少女感受到自己正和這個世界逐漸相連。
她飄過去，拉開房門。木質地板、運轉的掛鐘、寫著「武德」二字的黑板、自己的獲獎證書、牆角的櫃子……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
少女打開櫃子，裡面是一套吼姆玩偶服——過去，她曾無數次與這位「劍聖」對戰過，勝多負少，雖然她知道，對手一直讓著自己。
有些懷念，要是能與他再戰鬥一次……
僅僅這麼一想，待她轉回視線，那玩偶服便真的立了起來，大喊著比武前的問候語。
少女立刻明白，她打開了一個魔盒。
她迅速飛回發光處，雙手將其蓋住，閉上眼睛，努力構思著什麼。
等到睜眼後，自己已經站在堅實的地面上，身處聖芙蕾雅學園的門口。正值下課，三三兩兩的學生從中走出，世界一片祥和——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些不過是按指令行動的傀儡而已。沒有真實的記憶，神也不能複現真正的「人」。
包括「吼姆劍聖」，亦是如此，或許只有剛才那位57KJ色……什麼色的小姐，是擁有自主意識的人類吧，雖然她早已死去，否則一定會對自己記不清她的顏色而感到生氣的——
然後，少女再一次驚異於自己的想像力。她不禁用掌心按壓自己的太陽穴，試圖保持清醒。
拋開這一插曲，少女沒有構造熟悉的人。不過，當這些「學生」向她打招呼時，她依然溫柔地響應她們，並在句尾加了一個升調的「哦」。
長空市、休伯利安、天命總部、天穹市、森林別墅、Raven's……
她熟練地調取記憶，將這些地方恢復成昔日祥和的樣子——
當然，未來也依舊將是祥和的樣子。
然後，在意識的探針即將遊移到往世樂土時，她停下了。
她發現了一個秘密，或者說，世界的bug。
我這是……成為這個世界的創世神了嗎？
戰鬥到現在，不就是為了這個嘛，連崩壞都可以躲開……
少女忽然全身顫抖，咧嘴狂笑。
身邊平靜的圖景馬上消失不見，代之以龜裂的土地和猩紅的天空。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忽然騰空而起，捏出侵蝕之律者的「模型」，不是冒牌的身體，而是原本的醜態，指揮無數尖刺向其襲去。
「侵蝕之律者」瞬間爆炸，於空中綻開，鮮紅如雨點般灑向大地。
少女被這鮮血徹底點燃，又構造出無數模型，甚至給予它們戰鬥的智慧，供她蹂躪。
對，就是這樣，全都給我去死……讓你們嘗嘗……征服之權柄的憤怒！！！
天穹之上降下無休止的神雷。她將自己創造的世界親手斬斷，化身修羅，在地獄中騰挪、旋轉，自導自演著一出血濺之舞。
這一刻，她不是什麼少女，也不是什麼創世神，只是一隻暴虐的野獸罷了。
直到野獸全身沾滿鮮血，粘連的髮絲垂下，將視野完全遮蓋，身上也滿是傷痕，上氣不接下氣之時，她方才停下。
褪去律者姿態，她抬手一揮，將這恐怖的景象移走，喚出一片無邊的草地，找了處小山坡，輕輕躺下。
少女將雙手放在腦後，閉上眼睛，用力深呼吸……
真是的，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
明明說好要向前的，怎麼還在沈湎於過去的苦痛呢？
方才的戰鬥中，少女發現了一個事實：她不知自己對律者的仇恨從何而起。
是因為那十二位英桀的犧牲嗎？說得通，但總覺得程度還不夠。
與其說是宣洩對律者的憤怒，不如說是……對自己的憤怒。
就好像自己因它而親手殺死了重要的人一樣。
少女呆望著天空，感到些許不自在——她似乎習慣了戰鬥後迴響於耳畔的「聒噪」，誇獎也好安慰也好。
而如今，世界靜得出奇，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或許是一下子輸入太多記憶，把世界外的習慣混雜到了這裡吧，休息一下就好……
於是，少女不再思考，任憑倦意佔領身體，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沒有任何指令，世界回到戰鬥前的樣子，平和的街道，熙攘的「人群」。
而此時，她正站在世界蛇總部的地面上。
少女乘電梯向下，進入大廳，不自覺朝著某條陰暗的甬道走去。
在道路盡頭，她發現一個圓形展臺，上面有十幾個展位，但都空無一物。
只有這裡，和我想的不一樣，本應是一扇大門的——少女思考中。
她驅使意識在記憶中檢索。很快，她將一些物件帶到這個世界上，試圖填滿這些空缺。
一枚古銅色的鑰匙，以及一個貓爪形狀的鑰匙扣。
一張字跡早已模糊不清的機票，不知從何出發，又將行至何處。
一幅油畫，畫上是孤月難明的天空。
雙環交錯的耳墜，閃爍著淡金色的微光。
小巧而精緻的火箭模型，是小孩子們或許會很喜歡吧。
櫻花形狀的項墜，也是某種可擕式的投影設備。
自娑羅數上折下的一枝，長久不敗。
一柄隨處可見的匕首，似乎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一塊停轉的懷錶，右上角還有一個大寫的「V」字。
沒有寫完的樂譜，或許不再有人會將其唱響了。
以某種金屬製成，刻有諸多精細紋飾的指環。
少女將它們依次置於其上。而在回憶最後一個物品時，她感受到些許阻礙，最終只取出一塊封印著小團火焰的堅冰。
潛意識告訴她，這不是預想的東西，雖然她並不知道什麼是預想的東西。
不過無論如何，算是那個男人的東西吧……她把堅冰置於空位，隨後感到意識中的漆黑正一點點散去。
原來，消除漆黑的關鍵，即是親手創造屬於自己的「樂土」，圓滿過去的遺憾。
能撫慰自己的，永遠只有自己。
用不了多久，待到願望達成，這團陰魂不散的東西就會消失了吧……
然後，這一過程停下了，在那漆黑已經極其稀薄時。
因為她發現，堅冰和指環之間，竟然還空著一個格子——
這個展臺其實有13個格子。
13，一個彆扭的數字。
除了作為斐波那契數列的第7項，就只是個普通的素數。
相比因數極多的12，作為時間進制的12，構思一個十三等分的圓周，顯然是更加離譜的事。
但她知道，這世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造物，不是誰開的玩笑。
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刻意】遺忘了，但在某處被保留了下來。
並非自己權能的缺失，而是這個世界還有未曾讓她知曉的另一面。
可是，身處世界之中，就像籠中的鳥兒一樣，又能改變什麼呢？
莫不又要費力掙扎，最後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就和過去一樣？
…………
還是算了吧。
少女不會再回到過去。
這是她在這趟獨行旅途中的收穫，也是英雄們對她的祝福。
她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
意識到這些後，腦海中那行將消失的漆黑竟兀自開始遊移，將她帶往某個塵封的角落……
即使未來不能改變，也要自己選擇到達那個結果的過程。
她想起了自己和鐖辮帀寧岄泤曾經說過的話。
於是少女決定繼續前進，尋找能放入那個空位的對象。
既為尋找破解之道，又是補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步。
如果最終沒能找回什麼的話，至少不會太過後悔……也許吧。
可是，為何之前還覺得那漆黑陰魂不散，現在竟又從中感受到一絲……溫暖？
就像它將永遠縈繞在自己身邊一樣，哪怕自己方才的行為正在毀滅它？
少女離開暗道，重新回到地面。已是黃昏時分，微風拂過，刺眼的陽光灑在少女身上，她再一次感受到溫柔。
世界……你真的是來治癒我的嗎？
你想讓我接受現狀嗎？
哪怕忘卻了什麼，也沒事嗎？
少女發問，世界不語。
那麼，最後的一步，就讓我把這個世界記錄下來吧。
她脫去戰袍，披開長髮，給自己換了一身潔白的公主裙，並在右耳上掛了個粉色吊墜。
重要的時刻，總要穿得正式些，雖然自化身雷之律者後，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打扮。
隨後，少女將周圍調回永世樂土的樣子，伸出右手三指，對著遠處的建築，只一捏，便在指尖會聚出一本精美的立體書。
書中所現，正是這片樂土曾經的樣子。
用這個作為神給世界的禮物，再好不過了吧，名字就叫……《因我而在的故事》好了，她並未經過什麼思考。
不過放回展臺前，還有一件事要確認：她在創造這本書時，感受到那團漆黑也被包在其中，她想看看書裡的漆黑是什麼樣子。
在此之前，這是她唯一不能從記憶中複現的東西。
少女小心翼翼翻開這本書，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根本沒有什麼漆黑，書中自己的身旁多出了一個女孩，一個粉色頭髮、妖精耳朵的美麗小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仔細端詳，女孩一臉壞笑，邊跑邊拿喇叭呼喊著什麼，自己則在追她，通紅的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少女毫無來由地產生一個念頭：書中的自己好不解風情。
如果這位小姐現在就在我身邊，我一定會盡力滿足她的願望吧，哪怕我們並不熟悉……好像不對，我們似乎很熟悉的樣子，至少書裡是這樣的……
等等，粉色頭髮的女孩……妖精？！
濃烈的情感如海潮般自書中湧來，甜蜜並著痛苦，徑直擊穿少女的心防，讓她不由得喘不過氣、捂住胸口。
靈光一現——或者按照學術雜誌的說法，閃回——這種感覺，她已經歷了太多次。
但唯有此刻，當她的形象就這麼明于眼前時，少女終於不再被世界的規則干擾。
這位小姐，也就是醒來時躺在身邊的逝去女孩，一度在她的記憶中褪色消失，如今重新染上色彩。
紫發的少女終於明白，哪有什麼一見鍾情，自己與她早已經歷過太多。
只是現在，觸摸到的只有情感，記憶被遮罩，甚至連她的名字也記不清了。
縱然如此，肉體上的每個細胞，腦海中的每個意識，也總會在不經意間留下她的痕跡，並在未來的某個瞬間，向世界驕傲地宣告，她曾在她的生命中來過，如此美麗，如此絢爛。
於是她開始狂奔，向著來時的方向。直至現在，她才發覺自己行向至深，把她孤零零落在了那裡太久。
粉色的妖精小姐依然靠在原地，悄無聲息，身體已經變得透明。
少女不顧一切向她撲去，卻和石頭來了個親密接觸，撞破了額頭，劇痛難忍……
她早已沒有了實體，或許連這殘影，也快要消失了吧。
紫發少女跪在那裡，試圖抓取什麼，卻連最後的擁抱都做不到。
她感到委屈，豆大的淚滴與血滴混合著一同落下，穿過她業已縹緲的身軀，於地面染上紅色。
兜兜轉轉，自己一心想要尋求的答案，其實一開始，就在自己身旁。
她就是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不是她。
直至現在，她依然能夠感知到，世界對她想要回憶這位死去少女的排斥。
紫發少女出離憤怒。她將滿腔情緒化作嘶吼，向這個世界宣洩著自己的不公——
如此理所應當的幸福，真的就能心安理得接受嗎？
就算這世界已經殘酷到了極點，我也依然在這裡和她相遇了。
是這些經歷塑造了現在的我，無論開心，還是悲痛。
記憶消失的話，就算沒有煩憂，又有什麼意義？
那就不再是我雷電芽衣的人生了，而是另外某個人的人生。
這是我的記憶……不能交予任何人，也不能被任何人奪走。
無法推諉，無法消除，無法忘卻，無法踐踏，無法粉飾，無法一笑而過，什麼都不能。
世界，你真的懂嗎？
被安排的餘生，我永遠也無法接受！！！
世界沒有回應，唯有一抹殘陽行將落下，昭告黑夜的到來。
也罷……
少女嗤笑一聲，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如果取回與你的記憶，在這個世界不被允許，那我就打碎這個世界，哪怕身處其中的我，也會走向同樣的結局……
至少在彌留之際，能知曉你的名字，和你一起散去，很浪漫不是嗎？
少女擦乾眼淚，重新喚出律者姿態，拾起太刀，將其插入地面，凝聚所有力量於此。
四周頓時飛沙走石，以她為圓心產生一個巨大的龍卷，仿佛一道風牆，延伸至高天之上。
世界經受著征服之權能的炙烤，而少女因為與這裡相連，每當世界破碎一分，她的生命力也就流失一分。
不多時，她便只能堪堪維持單膝跪地的姿態，嘴角滲出鮮血，連頭上的雙角也顯出了裂痕。
你並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腦海中那個戲謔的聲音又出現了。
不，這是我的選擇……
在持續的衝擊下，少女破開重重粉飾，於意識中感受到一層障壁，似乎就是那名為「世界法則」的東西，隔絕了她關於她的一切記憶。
就是你在搞鬼嗎……
少女怒目圓睜，不再有所保留，將餘下所有力量完全釋放，哪怕身體快要承受不住被撕碎，向著那障壁打出最後一擊……
只差一點了……馬上就……就能呃啊啊啊啊………………
SYSTEM WARNING IN HIGHEST LEVEL: OBJECT VITALITY LOST REPEAT OBJECT FATALERRORVITFATALERROROFATALERRORRRRRRRR;;;;;;;;;;.....................SYSTEM OFF;
……她成功了。
方才那一擊命中後，脫力的律者少女被反作用力彈飛至十幾米遠，頭上的左角也被砸得粉碎。
但她能感受到，那道障壁已不復存在，自己的思維不再有任何桎梏。
與此同時，意識空間中凝聚出一個新物件，並未得到任何指令，便擅自浮現於她眼前。
一朵亮閃閃的粉色水晶花。
很漂亮吧，就和她一樣。
少女知道，這是最後的記憶碎片了，也就是有關那位元粉色妖精小姐的全部。
所以她並未直接結束這一切，而是掙扎著爬回女孩的殘影處，將水晶花移到她的「身軀」之上，並喚出一汪清水，拭去自己臉上的血跡。
真是的，搞得就像要和你去下午茶一樣……少女苦笑道。
她知道她不會在這個世界醒來了。
隨後，紫發少女輕觸水晶花，重新取回了粉發少女的名字——愛莉希雅。
還有她們相識，相知，有過猜疑，而又互訴衷腸，互相救贖，約定明天，明天未至，天人相隔，最後擊敗侵蝕之律者，以及……親手將她殺死的所有記憶。
由是，少女世界裡的漆黑完全散去。
並非散於無形，那些漆黑的背後，正是愛莉希雅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種種印記。
與此同時，水晶花並未迅速消失，而是化作無數光點，將妖精小姐的殘影包裹其中。
待到散去時，她的身軀重新變得有形，就像在這個世界蘇醒之時看到的那樣，甜美，而又冰冷。
少女努力控制著眼眶的濕潤，向前輕輕環抱住她，以嘴唇蓋住她的嘴唇，輕輕摩挲遊移。
她還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哪怕她依然什麼也聽不到，都不重要了——
她有一種預感，這個世界即將崩塌，或許用不了多久，她們就能真正地重逢了。
到時候，一定要把這段故事完完整整講給她聽。
「……我愛你。」
這是這個世界裡，雷電芽衣對愛莉希雅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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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or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