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强出警局的时候，李响的死讯才迟迟传来，轰动了整个刑警队。
刚才在旁陪同做笔录的小警察几乎站不住脚，险些瘫倒在地，被他眼疾手快的扶住，猝不及防对视一眼，眼里是同一份熟悉的悲痛。
“节哀。”他严肃恭谨不失礼节地鞠了一躬，声音却是轻轻柔柔的，还带着熟悉的南方口音，不知这句是说给自己还是旁人。
折腾了太多时候，出门才恍然发现已经是晚上了，距离那场死别，也过了不短的时间。
于是他上了车，司机等他指示，他叹了口气：“回家吧。”
弟弟的后事早就叫了人去处理，也真是奇怪，在现场的时候拼死都想再看一眼，现在得了闲了，反倒不那么想看。
高启强闭眼，脑海里浮现出阿盛的模样，却不是那一身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样子，而是个没和他踏上那条黑道前的乖巧懂事的木讷男孩。
总算是到家了。
其实哪还算家，也不过几天，房子里就充满了空荡的冷清。
就像一条废弃的船只。他登上这条船，在里面漫无目的地徘徊，他微微偏头，血迹早已干涸了，白西装上不再是刺目的红。鼻尖嗅到几丝难以察觉的血腥气——不是死鱼那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腥气，这温暖的气味来自与他血脉相连的胞弟。那是自己的血。
高启强打开柜子， 想去拿袋咖啡，手一抖银手链碰上旁边的玻璃酒瓶，“铛嘟”一声响。
是阿盛爱喝的酒，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威士忌。这孩子从小就爱把东西放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人都找不到。好在记性不错，每次要什么都能翻出来，这才少了他这做大哥的几声责备。
高启强给自己倒了一杯，金棕色的酒液在通透的玻璃杯中摇曳，看上去和他喝的浓茶有几分相似。他抿一下，辛辣苦涩的味道涌入口腔，直直烧到胃里去——也不知道阿盛为什么会说好喝，早知这么伤胃当初应该再多规劝几句。
或许他们兄弟俩也就如这酒与茶的区别，看上去都是澄黄清亮。但阿盛更张扬，更有攻击性，细细品完才发现底味竟是苦的。而自己更柔和，更清淡，品多了之后则开始后悔带来的副作用。
他慢慢踱去书房，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但书还开着。“借刀杀人”书上四个黑体大字与主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他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把书合上。
杀人的确没错，可这把刀却不是借来的，而是他高启强珍藏了半辈子都不敢出鞘的宝剑。
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恨起高启盛来，狠他走的太早，把他自己独留在这么条路上，退无可退了。
醉酒消愁愁更愁。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终于破晓，高启强迷迷糊糊动了动，被宿醉的头痛所困，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心想大概是阿盛过来蹭早餐了，不知看到这幅情景是会怪罪自己糟蹋了他的酒还是心疼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于是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好让弟弟不那么担心。就这样过了半分钟——
谁也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