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

The Lord of the Rings - All Media Types The Lord of the Rings - J. R. R. Tolk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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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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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Un resurrección en tres días

三日后的一场复生

CP:Alpha 法拉米尔/Omega OFC

         Alpha伊奥温/Omega OFC

         Alpha法拉米尔/Alpha伊奥温

 

 

我睁开眼,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枝叶。碎金似的日光自枝叶缝隙间撒下来,我又闭上眼睛,觉得眼皮被晒得发热,眼中微微刺痛,有热烫泪水溢出,随后又在滑入鬓角时变冷。我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于是我抬起它们,轻轻抚摸我的面庞。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柔软温热,脸颊被轻轻按压与我整个人仰躺在微微渗冷的坚实地面上的触觉都十分清晰。

 

感觉是真实的。可我又记得自己已经被杀死。这不合逻辑,但介于我如今存在于自己构思书写的故事中这件事本身就是对逻辑的抨击,那么也就无所谓是否合理了。

 

我平静地呼吸,试图回想那一场死亡,却什么都记不起,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死亡应当是终结才对。

 

如此想着,我又睁开眼,将自己撑起来,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过。先前的衣裙鞋袜不翼而飞,如今我只穿着一条白袍,赤着脚,发间还插着发饰,身上却没有了其他的装饰,甚至连婚戒都不在,只空余手指上一道戒痕。

 

这太奇怪了。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同样的,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

 

好奇与不安促使我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身,有片刻的眩晕让我回忆起了先前服用精神科药物的副反应,我试探着想要左右转转头,却只觉得颈骨剧痛,比落枕更痛。我没有体会过骨折的感觉,不过颈骨有问题的话,也许我就不会这样了?我弄不明白。

 

我实在不熟悉中土的地理,即便已经是第四纪元,这里对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也太过于危险,是以在我单独一人带侍从出行时,法拉米尔与伊奥温并不怎么愿意我走得离埃敏阿尔能太远,回到米那斯提力斯也仅仅是带我去佩兰诺平野走马。不过我曾经看过几张地图,是以当我在接近正东的方向看到白城的埃克塞理安白塔时,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复活是多此一举。

 

这个场景没有其他意义,它只能说明我在明多路安山的禁地。也就是说,我如今在国王陵寝附近。

 

老实说,我第一个想起的人是贝瑞贡,不过贝瑞贡是在拉斯狄能做了必须要做的错事。他被阿拉贡判处了禁止进入白城的惩罚。我不禁开始思考,我会被怎样处罚——或者我是否会被处罚?介于我已经死了一次了,而且在踏入禁地之前我确定我一直都是死了的状态,那么我会被怎样处置呢?

 

说起死亡,我不由得又想到法拉米尔与伊奥温。我并不知道这是第几日,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第四纪元,只是看米那斯提力斯依旧健在,那么可以确定现在的时间肯定在第七纪元之前。我沿着山路向下走,心里盘算着见了守卫该说什么——假使此地仍有守卫的话。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没有错,明多路安山依然有刚铎的守卫,我向他们询问如今的国王是谁,宰相又是谁。他们神情怪异地看我,回答道国王是埃莱萨王,宰相是法拉米尔大人。紧接着他们又问我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从哪里来的?

 

我张了张嘴,有些无力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里的。怎么说呢……请直接带我去见国王吧,让他审判我私闯禁地的罪行。”

 

守卫之一上下打量我一番,“埃莱萨王外出巡狩边境,如今由宰相与王后代为监国。”

 

我呆愣了一会,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蒸腾而起,我急忙问道:“如今是哪年哪日?”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另一个犹豫着回答了我。我听罢恨不得当场晕厥。

 

这一天刚好是我被谋杀的三天后。

 

 

 

“怎么会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法拉米尔如此说,吐字间咬着牙。他定定看着原先停放尸体,如今却空空如也的灵床,垂下的袖口遮住了他握成拳,微微发抖的手。在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他已经安静了太久,仆人回过解释的话后也不敢离开。如今他又问,几个守灵的仆人侍女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解释,说他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人进出这间屋子,窗虽然开着一条缝,但也有人守在窗下。床边放着冰,要想没有任何动静地搬运尸体完全是不可能的。

 

法拉米尔却回答道:“是的,那不可能发生。但现在她不在这里。所以我要你们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仆人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回话。于是法拉米尔也不再说话。屋内一片死静,只能听到呼吸声。

 

法拉米尔并不习惯这样逼迫仆从侍女,他并没有拿别人撒气的癖好,可这件事实在太超过了。伊兹仁涅尔死了,在他的眼皮底下被谋杀了,他甚至没来得及消化那些剜心摧肝的悲痛,她的尸体便不翼而飞。而守夜的仆人侍女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是拂晓去更换床边的冰块时才发现尸体不见了。法拉米尔相信他们没有说谎,昨天夜里没有人进出这个屋子,但尸体不会自己动起来跑了。他不愿意去想其他的可能——他不能想这个。他不接受命运将伊兹仁涅尔两度交予他,又两度夺走她,甚至不留下身体让他埋葬缅怀。他不接受这个。想到这个,法拉米尔就急躁又愤怒,几乎要发疯,伊兹仁涅尔是他的妻子,那个神秘又有趣的后来者也是他的。她们是他的。哪怕是命运本身也不能再一次夺走属于他的事物与人。命运已经从他身上剥夺了诸多!法拉米尔忍不住这样怨恨地想,死从他身边带走了太多人——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玩伴、他的战友……它甚至差一点夺走了他的兄长——而原先的伊兹仁涅尔也被死亡从他怀中抢走。

 

他以为自己可以守住这外来的神秘灵魂——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她!

 

可如今她死了,被人做成了畏罪自杀,法拉米尔选择了秘不发丧,暂且不对外透露消息,也不告诉伊奥温。是以他只能安排在原先伊兹仁涅尔住着的屋子里停尸,而不能将尸体放进冰室保存。他以为这就是最糟糕了。

 

然而现下尸体不见了。

 

法拉米尔不觉得自己能够找到任何足够形容那几乎胀破他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的胸腔内里的怒火的比喻或者词汇。他想要让人找遍所有的房间,撬起每一块地砖,掘开每一寸土地,只要能找到他的小妻子——什么都在所不惜。

 

伊兹仁涅尔出事后他便没有再入睡,夜晚对他而言不再意味着休憩,它如今只是加重他的受难。伊熙尔每一次高挂在天上,法拉米尔都会回想起看到伊兹仁涅尔的尸体时的画面,她苍白的脸,她微微蜷缩的手指,她颈间的青紫勒痕。白日他将愧疚自责与愤怒一并勉强压下去,以便于他可以正常做事,也免得旁人看出破绽。但到了夜晚,这些情绪便如翻涌的海水般一波一波拍上他心上的断崖,激起千层灰白浪花,可他又知道那不是水,那是火油,伊兹仁涅尔便是可以点燃整个海面的一点火星。并非他不怨恨伊奥温替他受难的事,只是痛苦实在无法衡量比较,他投入的情绪是同等的,但他爱着她们的方式不同,正如她们爱他的方式与她们彼此相爱的方式不同一样。不同形式的爱意味着不同形式的痛苦,他无法对比这个。更何况他的小妻子——那有趣的后来者,那神秘的灵魂——至死的那一刻都以为自己得到的一切只是他们对原先的伊兹仁涅尔的爱屋及乌。

 

波洛米尔当初留下照顾伊兹仁涅尔的侍女在整理她的遗物时从抽屉里找到了这封信。说是一封信,实际来看,却更像是一封早有预知的遗书。法拉米尔不知道她为什么写下了这些文字,又折成信件的样子,甚至用火漆封了口,却没有写收件人。但内容的的确确是写给他与伊奥温的。

 

她在信里写,她很感激法拉米尔与伊奥温在这几年间的包容,也很感激他们宽恕了她。毕竟是她以写作者的身份杀死了他们心爱的人。她很后悔那样做了,因为她看得出来,他们还是很难过伊兹仁涅尔的死。她真的很抱歉,如果能够重来,她不会再这么做了。她觉得自己几乎摧毁了一个家庭。这让她十分愧疚。她无法确定法拉米尔与伊奥温对她的好意是否是出自于对伊兹仁涅尔的爱屋及乌——毕竟他们很爱她,她猜也许是的,只是他们有金子般贵重的心,他们很高尚,不愿伤她的心,所以才从不提起。她不介意他们忘记一些她告诉他们的小秘密——尽管在说出它们的时候,她郑重地叮嘱说不可以忘记,但现在忘记也没有关系。因为她并不值得被记住。

 

法拉米尔忘不掉那封信的结尾。她以重重的笔迹写道:“忘记我吧,我并不值得被记住。只记住伊兹好了。她是个比我可爱,比我更值得存在的人。”

 

接着那封信便结束了。

 

法拉米尔想把那封信揉成一团废纸投进火盆烧成灰,再紧紧抱住嘉尔曼,急切地亲吻她,用尽所有的语言去告诉她,她值得一切好东西,她值得被记住,她值得被爱。她和伊兹仁涅尔之间没有谁是谁的替代,也不存在爱屋及乌——也许一开始是有些,但后来不是的。他们真的爱她。他想拉上伊奥温一起拥抱她,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去任何地方,直到她相信他们的话。

 

但他不能了。

 

是的,这个外来者的灵魂叫做嘉尔曼。或者说,那是一个接近于嘉尔曼的名字。她总说法拉米尔有奇怪的口音。法拉米尔倒是觉得自己没有叫错,嘉尔曼曾经纠正他几次,却总是无果,后来她便选择了放弃。

 

法拉米尔想起她时总会在心里念那个名字,嘉尔曼告诉他,那是“歌”的意思。他开玩笑说倒是和大乐章一样,你也是一首歌呢。嘉尔曼却总是用食指轻轻按住他的嘴唇,她小声说名字是有魔力的,不要把我的名字告诉别人哦。他想到这里,总觉得心里像被揪了一下。

 

她没有把嘉尔曼这个名字告诉伊奥温,并不是她不够爱洛汗王女,而是她觉得记住一个人实在太累了,不如就干脆让伊奥温把她当做伊兹仁涅尔吧。这是她与法拉米尔的秘密,法拉米尔记住了她说的话,只在私底下偶尔这样叫她。

 

他以为这是保守秘密,如今他却想回到过去,将这个名字重复无数遍,直到她不再不安,直到她相信自己真的被爱,直到她愿意留下。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不可能。死亡即是终结——伊兹仁涅尔的一切终结了,嘉尔曼的一切也终结了。再也不会有药粉敷上法拉米尔心中的伤口。嘉尔曼于他而言的确如她本身一般是个天外来客,她并非伊奥温那样与他有一同度过魔戒一役的战友情义,她来自迥然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经历显得她神秘又有趣,然而矛盾的是,那些经历也让她在法拉米尔与伊奥温面前像一本翻开的书一样好懂。与她相处时,法拉米尔心里总是很平静,她有激烈的情感——尽管她本人称其为“暴烈”——但她待人依然包容而善良。法拉米尔觉得她很柔软,像一朵云落在他坎坷命途中,包裹他周身,为他灵魂的疮疤敷上药粉,裹上纱布绷带。他需要这个,但他不会再拥有了。

 

因为这个人死了。

 

死,多么决绝的一个动作,多么短暂的一个词。

 

法拉米尔又想起自焚于拉斯狄能的德内梭尔,他透过帕兰提尔看到了父亲的最后时刻,他看到德内梭尔在癫狂中试图杀了他,也看到他清醒过来,想要靠近他,却被甘道夫拦住,还看到他的父亲在火中变成一捧灰烬。如此决绝。死亡不可回头。

 

气流裹挟声音从齿间送出去,再轻轻咬住舌尖。短暂的一个词便完成了。他想起自己拧断敌人颈骨的经历。死的开始即是结束。他没有看到嘉尔曼是如何被杀的,他只听了刺客受审时的回答。那杀手说他从背后走近面对窗户的小夫人,先用沾了过量麻药的布捂住了她的口鼻,以免她发出声响,接着拧断她的颈骨,做成了上吊的样子。

 

法拉米尔听后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他只觉得喉咙间噎着一枚硕大无比的苦果,怎样都无法下咽,也无法吐出,痛得他泪流满面,几乎无法呼吸。他稳住声线问道:“还有呢,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吗?”

 

刺客沉默片刻,回答道:“小夫人死前曾说过一些话。她问伊奥温夫人还好吗?她是否脱离危险,是否好转,是否苏醒?问过后她又说她不会做那样的事,她不会杀伊奥温夫人。她不会,也不敢,更舍不得。她讲伊奥温夫人是非常好的人。她喜欢伊奥温夫人,就像喜欢宰相大人一样。她是您的妻子,也是伊奥温夫人的。她不会伤害她。”顿了顿,他又讲,“这就是全部了,宰相大人。小夫人只说了这么多,在这之后我杀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法拉米尔想直接砍了这个人的头。不,他又否定自己,他想罔顾法律,他想要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手段去杀了这个刺客和他背后的主谋。他恨不得将他们食肉寝皮。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法拉米尔一想到嘉尔曼是这样死去的,就觉得眼前发黑,太过于极端的愤怒令他头晕目眩,他想要抛下理智,全凭情感行事,可他转念又想到了伊奥温。伊奥温还需要他,伊奥温爱他,伊奥温经不起另一场失去。他必须冷静。

 

他只有依靠这个才让自己这样一天一天撑过来,可如今伊兹仁涅尔的尸体却不见了。法拉米尔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绷断在即,他确信如果翻遍整个王宫都找不到伊兹仁涅尔的话,他会真的无法冷静,甚至可能会像他的父亲一样被疯狂的火焰吞噬灵魂。

 

波洛米尔的贴身仆人便是这时来找他的。法拉米尔此时并不想理会兄长,他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做。他现在只想找到伊兹仁涅尔。但仆人说王后知道小夫人的下落。法拉米尔瞥了眼一旁面面相觑的仆人侍女,又去看波洛米尔的贴身仆人,过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带我去见他。”

 

 

 

我设想过几种与法拉米尔相见时的情形,设想过几种他的反应,如今这样却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法拉米尔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片刻,好像没看到我一样问波洛米尔说:“你叫我来做什么?”

 

我与波洛米尔对视一眼,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他却并不应我。我有些慌神,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手,“法拉米尔?你怎么了?”他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手,他从我手中抽走自己的手,说:“这不是真的。”

 

波洛米尔先我一步反应过来,他以一种震惊而悲伤的神情看着自己的血亲弟弟,随即他站起身,大步走过来抱住面无表情的法拉米尔,“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法里,但是她的确回来了。这就是伊兹仁涅尔。她是真实存在的。”

 

法拉米尔闻言怔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什么。过了一会,他捏捏波洛米尔的肩膀,示意他放开自己,波洛米尔照做了,他退开几步,站在一个安全范围内。法拉米尔定定看着我,过了许久后有些犹疑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他颤了一下,没忍住似的倒抽了口气,随即落下泪来,像是从什么噩梦中苏醒般茫然,又显出几分劫后余生般的解脱意味。他猛一把紧紧抱住我,左手颤颤地抚摸我的脸颊与后脑,我试图以回抱的方式去安抚他,但他平静不下来。年长于我的阿拉法呼吸急促,仿佛上一刻险些溺毙于水中,于是此时便要用力呼吸,品尝生的甘美滋味。我能感觉到他的泪水落在我身上,蹭在我脸上,那么烫,似乎他燃烧的情感也一同流出来了一样。法拉米尔的身体轻轻发抖,我听到他几次试图哽咽着开口,却又被抽噎打断。

 

莫名的,我觉得心中酸涩。我忍不住想,也许之前我不该顺从命运。也许我比我想的更重要一些……也许。然而片刻后我又想起伊兹仁涅尔。

 

也许我得到的只是爱屋及乌。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如此平静陈述。我抱着哭泣的法拉米尔,又想起几年前那场属于伊兹仁涅尔的葬礼。那时他也是这样悲伤。思及此处,我忍不住赞同那个声音。

 

我得到的都是爱屋及乌。我如此笃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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