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三]
克林特不是没有被人搭讪过，也不是没有被男人搭讪过。
但是，从来没人跟他开口问、过、价！
都怪这身该死的基佬装！
操，他根本没打算惹麻烦，他根本没想去伤害谁，他根本没……没料到只是搭个车就会闹进警察局。
这不是他的错，真的。
他上车后没多久，看起来还挺憨厚的男人就摸上了他的大腿，龇牙淫笑，“宝贝儿，你找到了好生意，就冲这双长腿我愿意多付你一倍的价格。”
瞧，话说成这样，还有只手在你大腿上摸呀摸，克林特怎么能忍住不去掰开那只毛手再送上一记老拳？
好吧，克林特真不知道自己可以掰断那个人的手指和胳膊，揍断肋骨。也许这又是被遗忘的细节之一。他只是想教训一下不长眼的色鬼，但打成伤残可不在计划内。
所以，当车子在他思考的三秒钟里冲出马路、撞到消防栓……哦，也完完全全是个意外了。
“今天真是个操蛋的日子。”
在克林特被压在警车前盖双手被铐时，他由衷地赞叹着。
是的，今天从一大早就麻烦不断。
当克林特骑着他心爱的小绵羊摩托车来到复仇者广场边，发现到处挤满了人，广场巡警对他举牌子，他不得不下来推着摩托走了几百米。等心烦意乱地打开店门，看到那堆新送来的复仇者赠品，克林特才想起是怎么回事。
复仇者主题活动日。
对，今天有一支复仇者最新宣传片会在广场大屏幕上首播。
怪不得昨天闭店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广场上安营扎寨，应该是为了占据一个更好的观影位置。真是疯狂。
下午临近三点，广场上几乎没有再能下脚的地方。粉丝们装扮成偶像的模样或是穿着印有他们模样的衣服，跟着大屏幕齐声倒数：
5——
4——
3——
2——
1——！
复仇者LOGO出现，欢呼声震天。克林特耳朵直发疼。
接着是成员资料、个人写真、战斗画面……
然后，美国队长发表了一通关于复仇者要保卫地球守护人类的激昂宣言。
最后，斯塔克集团阔佬、复仇者里唯一公布真实身份的矮富帅宣布：将要推出一档复仇者动画片。
宣传视频最终以复仇者们动画海报定格作为结束。
人群激动地再次欢呼，好像还有人晕倒在地。当大屏幕开始滚动第五遍的时候，粉丝们开始不停尖叫，因为之前播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句台词。
克林特很不开心。
因为这意味着一整天，广场上都要挤满神经病，他们将一刻不停地对着大屏幕嘶吼，没有人会闲下来品尝他的柠檬汁。好吧，不一定，也许他们喊渴了，会过来买一杯。嘿，新周边可是浩克的裤衩模型钥匙链，挺酷的不是吗？
克林特将那堆东西串在一起挂在店内小黑板旁，不确定会不会吸引到什么顾客。
“此地只靠卖柠檬汁就能存活？”
“喂，不要无视棉花糖和手工冰淇淋，它们会伤心的。”克林特转过身露出一个职业微笑，通常他这么笑的时候，别人多少都会买点什么，“想来点什么？今天的赠品可是浩克的裤衩。”
面前的客人脸色瞬间变得有点难看，瞥了一眼紫色裤衩挂件，嘶嘶地说，“为何你们会喜欢如此丑陋之物。”
“因为物种的多样性？”克林特自认幽默地回了一句，但没收到顾客的笑脸，这不多见。不过没关系，克林特有杀手锏。他伸出手指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弯腰从隐蔽的地方拎出一个编织筐摆在柜台上。那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复仇者周边赠品，绝版赠品。
“瞧瞧这儿有没有你感兴趣的？这些可只有我店里有，其他店都把过期货定时上缴了，不敢再拿出来……但谁让顾客是上帝呢，而我又不是个拘泥守旧的店主。”
克林特扬扬自得地眨眨眼，换上了一副“遇到我你简直太幸运了赶快买样东西付账吧”的姿态。
对方终于露出浅笑，绿色的眼睛端详了克林特一阵，声音滑腻地像自言自语，“唔，我对此印象深刻。”
克林特直觉这人有点古怪。
瞧着不像是广场上复仇者尖叫粉丝团成员，但是……这个天气披着绿色长围巾，手里还拿了一只手杖，正常人会这样装扮吗？克林特想了想。好吧，复仇者主题广场上从来不缺这一类人。玩角色扮演的。
克林特打趣问道，“大魔法师，你手里那个是接骨木吗？”
男人愣了一下，抿起薄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显得十分紧张，“你……认得出我？”
克林特挠了挠头，歉意地说，“哈，抱歉，还真认不出来。绝对不是你扮得不像，我没看过哈利波特全集。但你应该是蛇学院的对吧？”
“洛基，我的名字。”
“你好~来自斯莱特林的洛基阁下。”
“我不属于那个地方。”
“哦，抱歉，那你来自……？”
洛基嘴动了一下但没有回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克林特耸耸肩，也闭上了嘴，知道自己的问题一定是冒犯了他。嘿，没看全哈利波特电影并不是件值得责怪的事吧？而且你脑袋上又没画出那道闪电伤疤，想要人人都认得出来，就该找点大众偶像。比如美国队长什么的。
沉默了一会，洛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手指开始在编织筐里滑动，“他们可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语气漫不经心，他拎起一只鹰眼玩偶看了看，嘴角翘出一个让克林特不太舒服的弧度，“不喜欢超级英雄？”
“超级英雄也是普通人，可以崇拜，但没必要神化。”不知道为什么，克林特想尽快结束这段交谈，“两杯柠檬汁附赠你手里的鹰眼，可以吗？”
“随便什么。”洛基的笑容扩大了，好像克林特说了多了不起的话一样，“没必要神化……那你对众神怎么看？”
克林特将两杯柠檬汁放在台上，咧嘴一笑，“一群互操的老古董？”
洛基放声大笑，克林特不觉得这话有什么能让他的顾客笑到眼角挂出泪花。他把鹰眼玩偶从洛基手中拿过来，取下防盗签，递回去的同时又伸出另一只手，意思是，小子赶快掏钱滚蛋吧！
而洛基没有去接，反倒是望了一眼，颇为嫌弃地说，“我不要冒牌货。”然后伸出食指在克林特额头上轻轻一戳，“我会再来，你不用等太久。”
什么混蛋玩意！
克林特看到那人转身走了才反应过来，气得差一点就跳出柜台追上去了。他冲着那个背影竖起中指大吼，“我店里的东西都他妈是有授权的正版！正品！比你那条破围巾正多啦！！”
“呃……你好？”
“棉花糖、柠檬汁和手工冰淇淋，想要什么？今天有浩克裤衩钥匙链赠送哦~”
有顾客上门，克林特迅速恢复了笑脸，这叫职业素养。而且，算了，怪人天天有，不差那一个。
只是，嘿，怎么又是一个玩角色扮演的。
二战军装大帅哥，金发蓝眼大胸，克林特都想吹个口哨。
但那帅哥好像被克林特刚才的模样惊到了，神色有些慌张，“我…我看到你对刚刚走出去那个人很生气……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吗？”
完蛋，被人看见冲顾客发脾气。
他的好口碑啊！
[四]
可能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克林特其实挺重视别人对他小店的评价。
毕竟是他亲生，不，亲手经营的。
这不仅仅会影响到收入，还有损他的“光辉”形象。
好吧，也许他的形象跟“光辉”两字沾不上边，但至少不能被人误会成容易炸毛的混球。
“哦哦哦哦，你是说刚才那位客人啊~~”克林特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挺直腰板，抬手理了理头发，从肚子里打好的三份草稿中挑了一份应该符合眼前帅哥喜好的版本，“不要误会，我刚刚是在帮他对台本，你懂的。”
但显然帅哥真的不懂，“可我看到——”
“你看到的是一个正义勇敢的格林芬多在向愚弄他的斯莱特林发出最高级别的怒吼。”
帅哥听完沉默了一会，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合理性。克林特莫名有点紧张，就像手持弹弓站在小学校长办公室里企图说服校长玻璃不是他打碎的一样。话说回来，哎，他小学校长是谁来着？
“所以你们——”
“我们进行了一场实战演习，大兵，如果你也需要找人帮忙串个脚本，我完全可以胜任。”克林特再次展露自己的职业笑容，一只胳膊撑在柜台上，眼神诚恳地问，“那么……棉花糖、柠檬汁，还是手工冰淇淋？”
帅哥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一杯柠檬汁，谢谢。”克林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在清洗池里冲了冲手，正准备开工，就听客人微弱的声音飘荡过来，“抱歉……还是不要了。”
什么？
克林特举着小刀回过头，对上一双充满歉意的蓝眼睛。金发男人的双手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尴尬地垂落下去，神情窘迫。
一连串动作表达得十分清楚，他、根、本、没、带、钱！
帅哥干咽了一口，克林特的眉毛随之挑了一下。小店主在心里碎碎念叨：这是一位充满正义感的善良公民，并且他长得很帅还穿着制服，他只是没带钱……是没带钱……没带钱……
钱！之前那个诬赖他送盗版的混蛋也没付钱！！
还顺走了克林特两杯柠檬汁！
众神恨我——
今天真是个操蛋的日子。
“可惜你说晚了。”一刀将柠檬切成两半，克林特笑得有点混。
帅哥的喉头又动了一下，似乎真的很渴，克林特赶在他开口前，一边将柠檬按在榨汁机上一边宣布，“这是免费赠饮，我是心甘情愿的。”
瞧瞧，作为一个豁达的美国糙汉子，克林特当然不会真心计较几杯柠檬汁。
实际上他赚的钱大多都是别人帮忙花掉的。
别理解歪了，他没有被当凯子也没被朋友欺骗，只是对花钱不感兴趣。与其让钞票烂在银行，干嘛不帮助那些有兴趣的人呢？比如，帮鲍勃凑齐复仇者全员限量版兵人，还有支付粉丝见面会高额门票……
要知道，能找到令自己痴迷沉醉的人或物是多么幸福的事呐！
克林特怀念那种感觉。
记忆中，他曾是那么迷恋徒手攀岩所带来的自我突破和内心平静，但现在，那些终极装备已经在角落里积灰。他记得它们，也仅仅是单纯记得了。
有时候，克林特站在镜子前，端详身上那些明显是从高处跌落造成的旧伤疤，忍不住去想，那时他一定是用生命去爱着它的。
正因如此，克林特并非真的反感广场上那些来来往往装扮奇特疯狂尖叫的复仇者粉丝，虽然他们有时举动匪夷所思还挺闹心，但不得不说那些笑脸真实得可爱。
他愿意做点什么。例如，提供一杯免费赠饮。
“……赠饮？”金发大兵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为什么？”
“我觉得你挺有潜质，就当是投资了。”克林特往杯子里插了跟吸管递过去，故意在男人全身扫视一圈，“你应该试试换身星条旗制服，扮美国队长要比二战大兵受欢迎多了。而且我敢说他本人肯定没有你长得帅，但胸肌可能差不多。”
大兵脸颊泛红，似乎有些难堪，克林特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了界。他可是从来不对顾客下手啊，实际上，他很久没对任何人“下手”了，自从他的前女友跟他分手之后。那是克林特受伤住院前一周，他记不起被甩的原因，也没想探究，能遗忘这样的细节，其实挺不错。
“真抱歉，我不是在试图——”
“不不，我明白……谢谢，我很愿意品尝它。”
大兵用双手接过杯子，有点过于郑重其事，他没有立刻去喝，而是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克林特猛然意识到错误，陌生人的免费饮料，危险代名词啊。这举动真有点蠢。
“嘿，算了吧，我给你换成免费赠品怎么样？”
“什么？”金发客人一脸茫然地望向他。哦，老天是多么公平，给你一张漂亮脸蛋，就不能再给你灵活的脑袋。克林特深深为这位反应明显迟钝的顾客感到惋惜。
“瞧瞧这个斯塔克集团认证发行的复制版，”克林特顺手从墙面摘下那个号称全世界限量500个的美国队长盾牌，然后摆出自认为跟它主人一样帅气的姿势，“如果你认真考虑了我刚才那个关于更换扮演角色的建议，你一定会需要它。”
“哦……谢谢你的好意，那个我已经……有一个了。”迟疑了一下，金发大兵说完后终于举起杯子，吸了一口，吞咽下去。在克林特的注视下，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又吸了一大口。很好，他挺喜欢克林特的手艺。
“喔~原来你是个美队粉。”肯定还是骨灰级的，因为很少有人能不对克林特的镇店赠品发出尖叫声。
大兵摇摇头，表情有点困扰，“不，不算是，但我有个朋友……嗯，他很崇拜美国队长。”
“嗯嗯嗯，兄弟，我太懂了，我也有那样的朋友。”克林特真想给眼前这个大个子来一个热情的拥抱，彼此好好安慰一番。当你身边也有个朋友总是把你珍藏的美人图片PS成他自己的偶像，你也就明白为什么克林特这么激动了。
所以，他忍不住继续说下去，“我们应该介绍他们彼此认识一下，在汤上互粉什么的。鲍勃很会用电脑做他们粉丝喜欢的东西，如果你朋友有需要，鲍勃甚至能给他剪出一段队长的钙片。哦，当然不是那种色情演员拍的复仇者成人片，这东西要看原版。说真的那家伙确实看起来很有料，如果扒下那身制服——靠！”
克林特抬手抹了把脸，柠檬汁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柜台上，是的，他被帅哥喷了一脸。呃，就是字面意思。
“咳咳咳咳……抱歉，我一时…咳咳……喝得太着急。”帅哥一通咳嗽，脸快憋成了西红柿。
默默拿起毛巾胡乱地清理了一下，克林特认真反思是不是今天起床的方式有些不对？
“对不起，”帅哥又说了一遍，几乎不敢直视克林特的双眼，“听你说…从来没想过……呃，你是这么看美国队长的？”
克林特倒了一杯清水递过去，皱了皱鼻头，“当然不是。但你不能否认它是个很好的谈资。”他又不是色情狂。
“美国队长，复仇者不可亵渎的精神领袖，坚不可摧。不过老实说，我觉得他有点可怜，沉睡了70年，醒来后一定很寂寞。你想，一睁眼，亲人、朋友、战友……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我宁愿关于他的神奇传说都是炒作噱头，他们只是找了个年轻小子告诉世人这个伟大的家伙足足活了90年。因为，没有人应该承受这种痛苦。美国队长也一样。”
“而且他有时候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从新闻里都看得出来。他应该放松放松，我是说，如果他是个老年人，也没必要非去证明自己能融入新年代。那些人应该劝他脱了制服到处逛一逛，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或男朋友。话说回来，我看他跟黑寡妇就挺配的。”
“那不可能！”急于争辩的帅哥又呛了一口，然后谨慎地提问，“你，恩，你挺了解他，美国队长？”
“嘿，这全他妈是瞎猜。只不过看了点资料，你知道的，广场入驻权争夺什么的。我又不认识他，而且也没打算认识他。”没错，克林特可不是自虐狂。电影里那些跟超级英雄沾边的普通人，除了不停被恶棍们绑架，还能做点什么？
呃，他似乎又说错了话。
对面那个人突然噎住了，脸颊从红润变得煞白，握着玻璃杯的手也微微发颤。
场面还挺尴尬。
[哦~你可看见~透过一线曙光~我们对着什么~发出欢呼的声……]
上帝保佑美国！电话来得太及时了，嘿，刚才是谁说自己不是美队粉？
当金发大兵放下水杯，不太情愿地掏出手机。克林特觉得眼前一晃，喔噢，居然是前两天才放出宣传图的预售款，斯塔克集团出品的高级货！没带钱的穷小子原来是个高富帅，他看走眼了。
“不不，博士，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我不可能……是的，我现在回去……”高富帅歉意地冲克林特点了下头，急匆匆转身走了。
女朋友的电话？
克林特双手撑着脸颊，胳膊支在柜台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情有那么一点点沮丧。他原本以为能有个新朋友，结束最近每天独自三餐的生活。鲍勃这两天在忙着抢年底漫展门票的事，克林特的单身兄弟会需要吸纳新成员。幸好，幸好没有厚下脸皮要对方的联系方式。那种帅哥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不过没介绍姓名可惜了，他挺喜欢邦德那种方式：巴顿，克林特·巴顿。简直酷到家了。
“巴顿先生，克林特·巴顿先生？”
“是巴顿，克林特·巴顿。注意那个鼻音。”
“你在说什么？克林特·巴顿先生，请你认真一点。”哦，克林特眨眨眼。对面的警察正不耐烦地用铅笔头敲击桌面。
唉，他已经做完笔录照了相片按过手印，但他们还是不打算放了他。
克林特倒霉的一天还是进行时态。
而鲍勃那个混蛋手机居然不通，一定是因为他现在依然硬在前女友艾玛的身体里。
克林特在想要不要麻烦他久未见面的姐姐过来保释他，或者找其他人……但他出院之后跟老朋友们莫名疏远了很多。他不确定。
“嘿，你，签完这些就可以走人。”一位女警官把一摞单子扔到他面前，看克林特表情茫然，解释说，“你的律师跟费戈先生达成了和解协议。够厉害的家伙，我还以为你至少要面对故意伤害罪这项指控。”
“喂喂，我才是受害者啊。”这么说好像不太对，而且，“我的……律师？”
“菲尔·寇森？不是你的律师吗？”
菲尔·寇森。名字很陌生，又有点熟悉。哦，想起来了，额头能反光的斯塔克集团代表！当初签订复仇者主题广场租赁合同时，那个人也在场。
这算什么？
复仇者广场店主的福利？
克林特决定必须要给托尼·斯塔克先生写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