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侑佐久】魚的溺水

Haiky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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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久侑佐久】魚的溺水
Summary
女孩與她們盛大的初戀。
Note
1. 雙性轉,架空2. 會有日本高中生活的錯誤&捏造,且時空比原作還要晚3. 慢熱,緩更

00-01

 

「如同每個人的初戀一樣,我記得那個夏天的所有細節,好像在那之前我從未經歷過夏天似地。」——戴夫.羅柏蕭

 


 

00.

 

佐久早聖臣清楚記得,進入高中後的第一次文化祭,她的表姐為了所謂的神秘大獎,一手緊捏闖關卡、一手拖著不情不願的自己走遍教學大樓的所有樓層,一一到指定的社辦踩點,來到美術教室的時候,她已數不清這是第幾站。

坐在黑板前的長桌後方顧攤的人正好是古森元也的朋友,她替闖關卡蓋上印章後,便和古森聊了起來。意識到她們的談話無法在短時間內結束,佐久早……也不能怎麼樣,她瞪了瞪那隨著主人心情雀躍晃動的栗色馬尾,吞下不悅的嘆息,索性轉身走向展示區,百無聊賴地看起美術部部員的作品。

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幅畫。

那簡直像是不可言說的神秘經驗,層層堆疊的油彩映入眼底的瞬間,她彷彿墜入畫中深深、深深的海,她的心跳、一呼一吸,不遠處傳來的笑語以及其他所有音聲,都變得朦朧而曖昧,魚隻擦著她的身體游過,如一群迷途的蝴蝶,細緻的鱗在光亮與晦暗的交界呈現奇麗的色澤。

順著魚群帶起的海流,她朝牠們消失的方向望去,日光無法浸透的水域喚起生物本能對於未知與危險的恐懼,卻也令她感知到了,某種原初的召喚……

「……臣,聖臣!」

古森從背後叫喚的聲音將佐久早從畫裡抽離,像換氣一般,佐久早深吸了口氣,飛快瞄向緊鄰著油畫的說明卡,迫切地想要獲得些什麼。

她不知道繪者姓名為何,倒是得知了畫的名字,它就叫做——

 

01.

 

佐久早打了個冷顫。

今年夏天來得有點早。實際上,自櫻花盛開以來溫度便上升得頗快,饒是比常人怕冷的佐久早,在春末時都快要穿不住學校的長袖制服。

然而,即使是在這樣的初夏裡,仍然禁不起被冷水這麼一潑。

她低下頭,被水浸濕的短袖襯衫緊貼著她的皮膚,輕薄的白色衣料變得有些透,上頭綻開一朵朵顏料暈染出的漬痕,混濁的水珠不斷從下擺滴落。那顏料似乎摻有亮粉,被漫進走廊的正午陽光一照,晃得她瞇起了眼。

體感有如一世紀那麼長的幾秒鐘過去,佐久早掀起眼皮,看向眼前的人。

蓄著一頭金色長髮的少女肩膀微微蜷著,右手提著洗筆筒,動作和表情仍定格在倆人相撞後、她不慎將水潑到佐久早身上的當下,因此佐久早能輕而易舉地讀懂她眼裡的驚詫。

——宮侑。

佐久早默念女孩的名字,再度瞇起眼睛。

 

「噗。」

「笑什麼?」佐久早瞪了古森一眼。

「真可惜我不在現場。」古森接過佐久早遞來的塑膠提袋,試圖壓下嘴角的笑,但顯然失敗了。

時間回到星期四、也就是前天中午,制服被潑濕以後,好巧不巧,佐久早的體育服正躺在家中的髒衣籃裡等待清洗,她沒有衣服可以更換,想來想去似乎只能向表姐借了。於是,原本正欲走去保健室的她只得中途轉向,走向古森的——同時也是宮侑的——教室。

倆人走向教室前,宮侑曾脫下身上的針織外套,想借給佐久早遮蔽不懷好意的視線。可宮侑的一番好意佐久早並未領情,她用令人不那麼舒服的眼神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一遍,冷漠地說:「謝謝,但是不了。」

「……說真的,聖臣,你為什麼對侑那麼反感啊?你們甚至算不上認識。」

古森隨手將那只裝有佐久早洗好歸還的體育服的提袋掛在身後的椅背上,想了想,決定替自己的同班同學說句好話:「她人不壞呀。」

可惜這沒什麼用。佐久早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挖掘他人可愛之處是古森與生俱來的才能,自己一輩子也學習不來,所以她只是聳了聳肩,娓娓開始敘述。

宮侑和宮治或許是整所學校裡最有名的一對姐妹,即便是對於校內的八卦傳聞、小道消息漠不關心的佐久早,也早在高一時就聽過她們的名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本就引人注目,但最惹眼的果然還是她們的頭髮——佐久早大概能理解雙胞胎想要區隔彼此的心理,她不能明白的是,身為女性髮型所能做的變化明明有很多,為何她們偏要留一樣的長髮,再大費周章地一個染成金色、另一個染成銀灰色。

先前佐久早對她們的認識僅止於此,她真正與這對雙胞胎產生交集,是在升上高二、古森與這對姐妹的其中一個同班之後。

那件事發生於這學期剛開始的某日。

為了取回家政課要用的針線包,佐久早穿過走廊,如約在第三節下課出現在二年七組的教室外,她探頭朝教室內望去,心中默數著排數,目光降落在一個空盪盪的座位上頭。

佐久早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走進教室裡,來到古森的座位旁。她拿起手機,正欲點開通訊軟體,突然聽見有人說:「啊,你肯定就是小臣。」

小臣?她蹙起眉,抬起頭來循聲音望去,遂想起表姐幾天前確實說過,她與雙胞胎的姐姐不僅恰巧分在同一班,還成了同桌。金髮的女孩揚著眉毛,雙腿隨性地交疊在一起,課桌上散落著幾隻筆帽沒蓋的原子筆,攤開的英文課本上壓著一盒原味Pocky。

「元也被英文老師叫走了,她請我幫忙轉交這個。」宮侑從抽屜撈出針線包,微傾過身,把它塞進佐久早手裡。

佐久早的視線在手中的針線包停留了幾秒,而後轉移到宮侑的手上。

那無疑是一雙漂亮的手: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很勻稱,指甲上月牙的色澤令人聯想到沙灘上的貝殼內裡潔白又乾淨的珍珠母。佐久早的目光掠過殘留著少許乾掉的顏料的指甲縫,最後聚焦於輕捏著巧克力棒的食指與拇指……她方才正是用那隻手拿起針線包的。

——碰過食物的手。

佐久早詭異的沉默引起宮侑的注意,她疑惑地歪過頭,喀擦一聲咬斷一小截Pocky,循著對方直勾勾的眼神,也看向了自己手裡的零食。

啊,她不會是想吃吧?

宮侑猶豫了一下,伸手將剩下半截的巧克力棒遞給了佐久早,還不忘在心裡稱許自己的大度(畢竟若是豬治肯定捨不得讓出食物),「喏。」

啪。佐久早感覺自己腦內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噢!我想起來了!怪不得那時侑會對我說,『元也,你表妹脾氣好像不是很好耶。』……噗。」

「……」佐久早用自動鉛筆的筆尾敲了敲古森的額頭,「笑得太誇張了。趕快寫你的作業。」

「哎唷。好啦。」

面對面而坐的倆人安靜下來(不過古森的肩膀又顫抖了好一陣子才平復),在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餐桌上念起書來。

這是這對表姐妹行之有年的慣例,她們在無事的週末白日相約讀書,有時候在古森家、有時則在佐久早家,端看當週誰家裡比較方便,而在作業和複習告一段落以後,倆人會一起看一部電影。

約莫下午三點半,她們從餐廳移動到客廳去。這星期又輪到古森挑電影,她蹲在電視機前,準備將筆電連接到螢幕,背影散發出令人感到不祥的愉悅。

想起上回表姐選了一部讓自己頻頻皺起眉的九零年代經典怪物B級片,佐久早嘆了口氣,右手無意識揪住懷中印有小熊圖案的抱枕的邊角,偏頭看向窗外。

古森家的客廳面朝著海。今日天氣晴朗,天空中僅有幾絲雲絮淡淡地抹過,海水湛藍得像是隱約透出光的青金石板,可隔著那扇被長年吹襲的海風鏽蝕的鐵窗望出去,大海彷彿被禁錮了一般。

 

*

 

佐久早從小在一座臨海的城鎮長大。

與深深依戀著家鄉的海,每從外地回來都得跑好幾趟海邊的姐姐不同,佐久早認為自己對海沒有特殊的感情與記憶,不過姐姐對此有不一樣的看法——就算他們最親愛的么妹再怎麼否認自己與大海的連結,也無法改變一樣事實,那就是她身上確實蘊藏著一片海,且正是那海的潮汐,使她規律、專注而穩定。

高中以後,佐久早的學校離海更近了,她終於受夠長長的捲髮在挾帶水氣與鹽分的海風吹拂之下總是毛躁、糾結,難以整理,因此在升上二年級時,她換掉維持多年的髮型,剪了一頭俐落的短髮。

用手指將一綹晃到眼前的頭髮撥到一旁,佐久早避開兩個在走廊上打打鬧鬧、顯然沒在看路的男生,邁步朝保健室前進。

第六節下課後便是校醫的下班時間了,作為保健委員,一週當中有兩天的下午,佐久早必須到保健室值班。而這樣的機制,是為了確保學生在校醫不在的部活期間受傷的時候,學校還有人能做一些基礎處理。

佐久早之所以成為保健委員,最初是因為運氣不好,在高一剛入學,班上遴選幹部的時候不慎被抽中。可實際上任後,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個職位,也逐漸習慣了保健室裡經年不散、來自某種消炎藥膏的清涼氣息,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繼續當了下去。

途經美術教室的時候,佐久早不自覺停下腳步。洗筆水形成的水灘早已被清理乾淨,走廊的地面看不出任何痕跡,但她還記得上星期倆人相撞的力道、對方的驚呼以及上半身濕透的不適感。

她耳邊忽然響起古森說過的話。

——體育祭不是快到了嗎?這陣子侑都在美術教室畫大會的掛旗。她是美術部的,畫畫很厲害,或許你到時候看到掛旗就會原諒她了!

什麼跟什麼?佐久早忍不住吐槽記憶中的表姐。

日後,佐久早回憶過這個片刻無數次,卻依然說不出自己為何會這麼做——她站在美術教室外朝裡頭望去,下意識尋找金髮女孩的身影。

宮侑坐在離後門不遠的長桌前,還在繪製途中的掛旗在桌面上鋪展開來。她微垂著眼,一手執畫筆、另一手摸著下巴,宛如神明在檢視祂的造物,於是當這份專心被自己的存在打擾時,有那麼一瞬,佐久早幾乎感到抱歉。

注意到外頭的動靜,宮侑側過頭,佐久早暗暗說了聲不好,抬腳想要走,卻已來不及了。

四目相接。

和她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宮侑揚起一邊眉毛,唇角斜斜地上勾,金棕的眼瞳閃爍著扎眼的,不馴的亮光。她舉起空閒的左手,朝教室外的佐久早揮了兩下,沾染上暗紅色彩的掌緣在空中畫出弧線。

霎時間,窗戶緊閉的室內彷若起了風,擦過佐久早耳際,留下一串濕潤的吻,以及揮之不去的黏膩與鹹腥。然後,她聽見海。碎掉的浪踏著詩的步伐奔上岸來,雪白浪花擱淺在沙與沙之間,細小的泡沫發出像蘇打汽水的氣泡沿著玻璃杯壁向上竄升、而後破裂開的,啵啵啵、啵啵啵啵的聲音。

 

TBC.